钱多的突袭是如此的突然,让廖斌与张亮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仅仅一夜功夫,青阳县城便换了主人,直到第三天,廖斌率援军抵达青阳城下之时,钱多作了一件让所有定州军都傻了的事情.
他单人匹马,强令士兵打开城门,一个人挥舞着铁锤冲到了城下,冲到了廖斌军阵之前,大声吆喝着要与廖斌决斗.
不但田冲,乐不平惊呆了,连城下的廖斌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如今两军对垒,可不是街上流氓地痞斗殴打架,钱多现在也不是小人物了,而是统领着五千大军的定州将领,城上城下,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钱多的身上.
蛮族有夺旗杀威的传统,早年大楚与蛮族在边境争斗之时,便经常上演夺旗之战,两边各出将领单挑,李清的父亲李牧之得封威远候,就得益于当年在威远堡夺旗之战中,一杆铁枪连挑蛮族数员大将,使蛮族士气大跌,从而退军,解了威远堡之危.
但当李清主政定州之后,这种夺旗之战便完全被抛弃,李清对其嗤之以鼻,唯一的一次夺旗之战还是发生在与蛮族第一将虎赫之间,应虎赫之邀双方各出一百人的争夺,那一战也成就了关兴龙独臂将军的威名.一百人出战,最后双方两百人仅关兴龙一人生还,替李清拿回了虎赫的军旗,这也是夺旗之战的绝唱.
而在中原,这种大将单挑的场面是闻所未闻的,骤然看到传说中的单挑,两边士兵在惊讶之余,却又万分好奇,必竟这样的场面,可是难得一见的.
城上的士兵在短暂的沉静之后,便兴奋的又叫又跳,让田冲与乐不平的怒骂之声完全被淹没,而城下上万的岷州军的目光则齐唰唰地转向中军旗下,中原没有单挑的传统,但并不代表士兵们不渴望看到这一幕,必竟每一个军人心中都有一个英雄的梦想.
廖斌看着单人单骑在自己阵前不远处咆哮的钱多,脑子不由一阵发晕,这个疯子廖斌在心里骂道,看着无数士兵看向自己那期盼的眼神,那明显是盼望自己能出场应战.
但廖斌不敢,廖斌虽然年纪并不大,如今刚刚四十出头,但一直身居高位的他,何曾有多少机会亲自抡刀上阵厮杀,这些年来声色犬马,就算廖斌很注意保养,也早已不复当年之勇,而看一看对面钱多那狗熊一般的身板,心里更是发虚.
上,肯定不是对手,而且廖斌也根本不愿意,不上,士气肯定会受到极大的打击,而且有损于自己作为一军主帅的声望和权威,钱多出于对廖斌无比的痛恨,脑子一热作出的举动,却意外地将廖斌逼到了干坡之上,进退不能.
看到廖斌没有应声,钱多挥舞着他的铁锤,当着双方万余将士破口大骂,钱多黑白两道通知,骂人自然那也是相当精彩,荤素搭配,既有不带脏字的阴损刻薄,又有市井泼妇骂街般的直接,从廖斌祖宗十八代一路骂下来,居然不带重字眼.
双方之间的战场成了钱多的人舞台,城上定州军发现自爱将军居然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情绪完全被调整了起来,挥舞着兵器,笑着,跳着,钱多每骂上几句,城上数千人便齐声和上一句,倒有些像似三句半了.
城下岷州军的脸色就精彩了,看看钱多,再转头看看中军旗下,愤怒,羞辱,好笑,种种表情不一而足.
而城上,乐不平则叫了一名校尉,低低地吩咐了几句,那校尉便匆匆领命而去,钱多不管不顾地冲出城去,城上的乐不平和田冲可不敢大意,早已将城门关闭了.
钱多肆无忌惮的骂声终于让岷州军忍耐不下去了,一名岷州将军怒吼着冲了出来,挥舞着手里的大刀,直奔钱多,"一个小混混而已,也要劳动廖将军么,且看我来取你首级"
终于有人出来应战,岷州军大声喝起彩来,只不过这彩声听到廖斌耳中,却是有些刺耳.
骂得有些口干舌燥的钱多看到出来的不是廖斌,而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将,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廖斌扒了他的祖坟,拆了他的华居,抢了他的女人,这仇恨可海了去了,当然,这个时候,钱多肯定是想不起是自己先去扒了人家的祖坟的.
"来得好"钱多怪叫着策马迎了上去,两边战马飞速接近,城上城下在这瞬间都屏住了气息,这可算得上是大原战争之中第一场将军之间的单挑之役.
高高举起铁锤,在双方战马相对的时候,钱多怒吼一声,立劈华山,铁锤带着巨大的风声直劈下来.
钱多力气极大,只不过以前耽于酒色,身子又胖,极懒,在遵化之战之后,他算是脱胎换骨,这身肥肉全变成了股肉,此时咬着牙关,全身肌肉崩起,用尽全身力道的一锤落在对方横起的刀杆之上,一声脆响,刀杆断,铁锤余势不绝,接着下击,将那员岷州将军的脑袋击得粉碎,无头尸体在双方战马交错的时候,卟嗵一声掉下马来.
一招即分胜负.
城上彩声雷动,城下如丧考妣.
圈转马头,得意洋洋的钱多又开始叫骂.
廖斌脸色由红转紫,由紫转青,由青转白,"放箭,射死这个王八蛋"他怒喝道.
士兵们诧异地看向他,便连他的亲兵也都咬着嘴唇,脸现不满之色.
"放箭"廖斌大怒,一鞭子打在他的中军官身上.
"放箭"中军官身子一颤,大声喝道.
嗡的一声,羽箭飞蝗一般射出,钱多大惊,打马便向回逃,百忙之中,摘下马鞍旁的小盾,护住自己的要害,奔出数十步,胯下战马哀嘶一声,也不知中了多少箭,扑地便倒,钱多一跃下马,倒拖着铁锤,撒开大步便向回奔,一边奔跑一边狂叫:"开门啊"
早就得到吩咐的定州校尉将城门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钱多狂奔而来,挤进门缝,大门咣当一声关上,城上,箭如雨下,石如飞蝗,进行着隔断射击,防止对手趁机冲杀抢夺城门.
不过此时廖斌完全没有心思攻城了,己方士气经此一出,已是低落到了极点.
背上插着数十根雕翎,宛如开屏孔雀一般地走上城头的钱多得意洋洋,浑然忘记了刚刚自己狼狈逃命的模样,看着脸黑得如同锅底的田冲,乐不平二人,嘿嘿地笑着.
正文 第八百七十三章:杀威棒
第八百七十三章:杀威棒
没等廖斌重振旗鼓,全州的徐克兴便率万余人赶到青阳,使青阳驻军达到一万五千余人,而驻扎遵化的陈泽岳调兵遣将,大有大举进攻岷州之势,廖斌权衡利弊之后,放弃了重夺青阳县城的打算,而是退回了天子山防线.
天子山防线以青阳境内的天子山为基地,两侧延伸到沧坪,牛口,约有二万余人驻扎,以廖斌为统兵大将,而曾与廖斌一起进攻遵化的张亮则驻扎在东林.拔掉青阳县城之后,沧坪,牛口便直接暴露在定州兵峰之下,沧坪距天子山约五十里,而牛口则距天子山三十余里,两相比较,打沧坪显得更有利,不过让定州军犹豫不绝的是,沧坪防线之前有绵延数十平方公里的湿地和沼泽,看似平坦的地形实则危机四伏,重型军械无法运上去,而打牛口,天子山守军很轻易地就能做出呼应,从侧翼袭扰进攻队伍.
扫除天子山这一条防线之后,定州军便可深入岷州,威胁东林,撼动整个岷州.为了拔掉眼前的这个障碍,在徐克兴率军进入青阳之后不久,陈泽岳也赶赴青阳,亲自指挥这一仗.
当陈泽岳的马车出现在青阳县城外,徐克兴率领着钱多,乐不平,田冲等一干将领迎出城外,陈泽岳的亲兵扶着他下了马车,坐上了轮椅,看着自己面前躬身行礼的诸将,陈泽岳微笑着道:"罢了,罢了."
徐克兴走上前去,亲自替陈泽岳推着轮椅,道:"青阳这边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如今将军一至,我们便可以大干一场了."
陈泽岳哈哈一笑,看着身前的钱多,"如今宁登与勃州,秦兴之间都已形成了对峙之局,短时间内很难打破僵局,主公将突破的希望可是放在我们这里,这一仗,不但要打,还要快打,不但要胜,还要大胜,要一战而撼动岷州,盘活整个天下大局,各位将军,不要以为我们全岷战区不是主战区,便掉以轻心或是心有怨言,这便像是下棋,我们这里的确不是主要战区,但现在却成了一个眼,做活这个眼,一盘棋便全活了,主动权将尽握我手."
钱多哈哈一笑,"陈将军放心,有陈将军运帱帷幄,我等冲锋陷阵,廖斌小儿,迟早束手就擒."
陈泽岳微笑着看着他,道:"钱将军威风啊,单枪匹马硬撼廖斌大军,好威风,好煞气啊,虽然没有亲见此情此景,但便是从军报之上,也可看出钱将军当时的豪气干云啊,陈某佩服得紧."
陈泽岳说得云淡风轻,钱多却是呼得汗流浃背,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偷偷地瞄了一眼陈泽岳,对方脸上虽然带着笑,但眼中却殊无笑意.冷冰冰的让人心中阵阵发抖.
钱多虽然是个混不吝,但对于这位断腿将军却是发自内心的惧怕.这不仅仅是缘于陈泽岳过往的战绩,更由于陈泽岳治军甚严,从鸡鸣泽军校总教官出身的陈泽岳最注重的就是军队的纪律.
田冲在钱多身后偷偷地踢了踢他,咳嗽几声,钱多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单膝跪倒在陈泽岳面前,"大将军,末将知错了,当时末将一时义愤,猪油蒙了心,浑然忘了自己已是一军将领,身负五千将士安危,如此任意妄为,实在不是东西,请大将军责罚"
“你如今可是前线将士们心中大大的英雄,我怎么好处罚你呢?"陈泽岳皮笑肉不笑.
陈泽岳愈是如此,钱多便愈是害怕,连连叩头道:"陈将军,在您面前,我算个屁啊,你就发个话吧,要打要杀,我钱多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只是别剥了我的军职,我还得找廖斌狗贼算帐呢"
"哟嗬"陈泽岳冷哼一声道:"这个时候还惦念着自己的官位啊,耍威风时怎么不记得自己还是一个威远将军,统率五千人马啊"
钱多冷汗直流,听陈泽岳这意思,是要撤了自己的军职啊当下再也不敢作声,身后的田冲和乐不平赶紧也跪了下来,"末将二人也有责任,愿与钱将军一同受罚"
陈泽岳身后的徐克兴笑道:"陈将军,钱多虽然此举鲁莽,但却也大长我军威风,极大地杀了岷州军的士气,当时岷州军是我军人数几倍,但钱将军此举一出,对方胆气尽泄,也算微有功劳啊"
陈泽岳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克兴啊,你还记得当初主公是怎么惩罚姜奎将军的么?"
徐克兴想了一下,"末将还记得,姜奎将军打仗,动不动就赤膊上阵,冲锋在前,让主公很是恼火,后来是降一级,打了二十板子."
陈泽岳点点头,"对,钱多啊,看在你这几年的功劳份上,我降你一级,打你二十板子,你可心服?"
"服,服"钱多赶紧道,自己是威远将军,降一级,变成了明威将军,这倒不打紧,几仗打下来,自然也就升回来了.
"来人啊,将钱将军拖下去,打二十板子"陈泽岳一挥手,身后立即走上来数名孔武有力的执法队员,架了钱多就走.
徐克兴忍住笑,推着陈泽岳往内里走去.
啪的一声,后面传来军棍击打在人身上的声音,一声凄厉的惨叫响了起来,却是钱多挨了这一棍子,居然杀猪般的嗥叫起来.
陈泽岳忍不住回头看去,钱多白嫩的屁股在阳光下特别显眼,"才一棍子,有这么疼么,叫得这么惨?去,告诉执法队员,不许放水,告诉钱多,再叫一声,便加一棍子"
陈泽岳话音刚落,钱多又高声惨叫了起来.随着陈泽岳命令传到,钱多再也不敢吭气儿,紧紧地咬着嘴唇,眼泪却似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啪啪直掉,倒是让执刑的士兵大为奇怪,这就是那个单枪匹马冲到城外叫嚣与廖斌单挑的将军?胆儿很肥,但怎么这么怕疼呀,何况士兵们打下去的时候,最后一瞬间可是收了力的,不会伤了筋骨,别说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将军,便是普通的士兵,也不至于叫得这样凄惨.
徐克兴笑着对陈泽岳道:"陈将军不知道,这个钱多啊,是个福将,说起来也真是古怪,从青阳开始,我们便在一起打仗,一直打到遵化,然后又从遵化杀回来,手下将领也好,士兵也好,有几个没有带伤的,便是我,大大小小的伤也有多次了,唯有这个钱多,每一次打仗都挺勇敢,冲锋在前,撤退在后,但楞是连个油皮都没有擦破一点,让末将麾下的将军们一个个看着他眼睛都是绿的,这家伙怕疼那倒不是假的,末将们都知道.上一次他偷刨了廖斌的祖坟,主公不也是传令打了他二十军棍么,和今天一样,也是鬼哭狼嚎."
陈泽岳哈哈大笑,"还有这种事情?这个钱多倒是一个妙人"
进了青阳城县府,一杯茶还没有喝完,钱多已是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脸上泪痕宛然,双眼红肿,嘴唇也咬破了,走到陈泽岳面前,"多谢陈将军."
陈泽岳眼皮也没抬一下,"嗯,坐下吧,接下来我们要商议军机,你是青阳本地人,在青阳人脉深厚,这一次雨夜飞夺青阳县城,战例便很精典嘛不妨多出出主意."
"是,是"摸着屁股,满脸为难地看了一眼椅子,后退几步.
"坐,坐啊"陈泽岳连声道.
"是,是"钱多苦着脸,坐了下来.坐在他身边的田冲看了一眼钱多的坐姿,险些冲口笑了出来,赶紧低下头,连声咳嗽地掩饰过去,钱多屁股根本没有挨着椅子,在那里扎着马步呢,屁股隔着椅子还有约摸一寸的距离.
陈泽岳却似无所觉,自顾自地道:"天子山,沧坪,牛口一线,展开进攻面并不大,一次性能投入的兵力也不能太多,所以这一次,进攻便由你部一力担任,徐将军,有什么问题么?"
徐克兴道:"太好了,这正是我们想要的,陈将军,我部一万五千作健卒,眼下正是斗志高昂呢"
"欲打天子山,必先拿下沧坪和牛口两个地方中的一个,沧坪距天子山主阵地较远,不容易得到天子山的支援,看起来于我们进攻有利,但我们能看到这一点,廖斌没有理由看不到,所以在沧坪,敌方必然会布设重兵,而牛口,则因为距天子山近,随时可以得到天子山的支援,防守兵力反而会更加薄弱一些."
徐克兴道:"陈将军的意思是先打牛口?"
陈泽岳笑道:"沧坪布有重兵,有沼泽,湿地,不利于我军进攻,牛口虽然防守人数少,但地形较之沧坪则要险峻许多,又能得到天子山的有力支援,所以,打任何一个,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那总得选一个干"钱多小声道.
陈泽岳打了一个哈哈,"当然得选一个干,但是,我的目标却不是这两个中的任何一个."
徐克兴思忖片刻,道:"陈将军,你还是想先打牛口,但却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他们的援兵?"
"围点打援"陈泽岳一拍巴掌.
正文 第八百七十四章:猝遇
第八百七十四章:猝遇
挨了板子的钱多还是从陈泽岳那里讨来了去打援这一个差使,这让他心里美滋滋的,围点打援,当然是围点的渴汤,打援的吃肉嘛,牛口不是太好打,但与对方野战,定州军啥时候怕过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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