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斌脸上露出笑容,当年被李清打得兔子一般逃出全州,现在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回来了。
“廖帅”一名亲兵脸色有些古怪地从前方奔了过来,向着两人施了一礼。
“嗯,不是让你们去点检青阳衙门,缉捕定州余孽吗?”廖斌看着他道。
来人干咳了两声,“廖帅,前面有一个大宅子,是原青阳知县钱多的府弟,只是,只是弟兄们却不敢随意闯进去”
张亮奇怪地道:“这个钱多是青阳本地人,以前还是岷州在青阳本地的守备,后来投降了李清,怎么啦,这样的叛贼府第,你们为什么不方便进去,这个钱多家财万贯,正好拿来以充军资。”
来人苦笑一声,“两位大人还是先去看看吧”
廖斌狐疑地看了一眼对方,要不是眼前这人是自己的心腹,也是自己的老家人,早就一鞭子抽过去打得他满地找牙。
看完钱多张贴在大门上的便条,廖斌气得两眼发黑,几乎一跟头跌在地上,手里的马鞭哆哆嗦嗦地抬起来,一鞭子便将先前来报讯的那人抽翻在地,“混帐东西,廖某人是何等英雄,岂受这等流氓的威胁。”抬起一脚,咣当一声踹开大门,便要闯进去。
随着大门洞开,里面传来几声惊呼,显然有人躲在里面,正窥祠着外面的动静。
张亮也觉得好笑,伸手一把拉住狂怒的廖斌,“廖帅息怒”
“怎么啦,你也认为我廖斌会受此人威胁不成?”廖斌怒道。
张亮微笑,“廖帅何必跟这们一个小混混一般见识,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小混混还真是难缠呢,廖帅的祖坟的确在全州,李清怎么说也是当世豪杰,自然不会去惊动您祖先安息之地,但这种小混混却说不定,真让他偷偷去掘了您先祖阴舍,岂不是令廖氏祖先黄泉之下也不安生?”
廖斌咬牙切齿,“难道我就真受这王八蛋的威胁,不敢踏进他家一步么?如此,我廖氏先祖在黄泉之下羞也羞死了。”
张亮大笑道:“眼下青阳已入我手,全州唾手可得,等我们拿下全州,捉住了这个狂妄的东西,你再慢慢炮制他便好,眼下嘛,不如派兵守住这处府第,等拿住此人之后,带到这里来,当着他的面进去岂不可妙?”
廖斌慢慢地冷静下来,张亮说得不错,君子好欺,小人难缠,当真让那个王八蛋去刨了自己祖坟,自己真是没脸活了,此时倒是很感激张亮给了自己一个台阶,让自己能不伤体面地下得台来。
点点头,“张将军说得有道理,到时候,我要让混帐后混到这世上来这遭”这一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廖斌嘴里蹦出来,阴森森的,让张亮也不由寒毛倒竖,心里不由替那个钱多哀悼起来,落到廖斌手里,只怕当真生不如死。眼前这个家伙绝对是心狠手辣之辈,当年李清入侵,他使出的绝户计便让人瞠目结舌,最后的火焚全州城更是连张爱民大将军也大摇其头。
此时犹不知自己狡计得逞的钱多正随着徐克兴一路狂奔,硕大的身躯骑在马上,高大的马身倒显得骄小起来,边跑边还频频回头,显然还在挂心他的几个小美人。
“好了老钱,多想也没用,要不了多久,咱们就要打回来了,赶紧跑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看着钱多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徐克兴又好气又好笑,这个钱多,还真是让人看不透。该光棍时光棍得很,但转眼之间,又变成了如此惫懒,一点也不像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好汉子。
徐克兴等人此行的目的地遵化,已是人山人海,遵化城比起青阳城显得大一些,城墙也高一些,自从龙啸天发布全州动员令之后,每天赶赴这里的人络绎不绝,从在自己的草芦州衙之外竖旗聚兵,至三天后,龙啸天已聚起了五万青壮,当然,里面也有不少的年过花甲的老头,尚未成年的孩子。
龙啸天毫不迟疑,立即带着这支穿着五花八门,手提锄头,钎担,棍棒,钉靶的大军赶赴遵化,一经到达,立刻开始在城外开挖壕沟,修筑工事,无数的人伐倒巨木,做成拒马,鹿角,整个遵化城内外完全变成了一个大工地。
无数的石头被击碎,搬上城墙,一根根擂木在城墙之上堆集如山,所有乡舍村居,县城人家的油脂全被搜集了起来,在城墙之后,临时垒起的炉灶上,一口口大锅已是码上。
无数人家的门板被卸了下来,涂上稀泥之后,竖在城墙之上充作盾牌,整个全州的铁匠几乎都被集中到了遵化,夜以继日的打造兵器,铁料不够,就将所有能搜集起来的铁器全都融了,打制成最为简单的矛头,在后面装上一根木柄,就能充作长矛使用。
龙啸天坐在城楼之上,焦急地等待着青阳守军的撤回。
龙啸天从未带兵打过仗,但却为大军负责过后勤,知道那些东西是打仗需要的,他现在只能拼命地筹集这些东西,之所以要青阳徐克兴撤回来,是龙啸天眼下实在找不着指挥作战的将军,而且,这些民壮虽然眼下志气高昂,但一旦见了血,见到了真实战场之上的残酷,极有可能发生崩溃,他也极需要一支真正的军队给这些青壮们作出一个示范,同时也成为一支定海神针。
龙啸天希望徐克兴能尽可能多地将青阳守军撤出来,这是目前全州唯一一支拥有强捍战力的正规军了。如果徐克兴回不来了,龙啸天才会真的绝望。
让龙啸天望眼欲穿的徐克兴终于在一个夏日的黄昏出现在遵化城下,看到遵化的场景,徐克兴不由吓了一跳,那里来的这么多人?遵化城已是面门全非了。而看到徐克兴带着军队出现,不仅是龙啸天,便连所有的青壮都是大声欢呼起来,这个时候,一支正规军队的出现,无疑是给这些人打了一剂强心针。
“我总算把你盼来了?”龙啸天执着徐克兴的手,热切地道:“徐将军,遵化交给你了,你带了多少人回来?”
徐克兴抽回手,规规纪纪地向龙啸天行了一视,论起位份,他区区一个参将,比起龙啸天可是低多了:“让龙知州担心了,我们在青阳与敌人血战了三天,损失颇大,凡是还能作战的我都带回来了,算上轻伤员,还有两千挂零。”
“好,好得很”龙啸天欣慰地道,“这些天我夜不能寐,食难下咽,生怕徐将军在青阳有所不测啊,吉人天象,吉人天象啊”
徐克兴笑道:“龙知州,听闻您已在遵化聚集了大军,不知统兵大将是定州那一位啊?”
龙啸天笑了笑,执着徐克兴的手走上城楼,指着城上城下,热火朝天的青壮,“这就是我募集起来的大军,徐将军,现在遵化已聚集了五万青壮,无不是敢以赴死之辈,你看看,你看看”顺着龙啸天的手指,徐克兴站在高高的城楼上,依稀看见,还有络绎不绝的人正向着这里赶来。“我敢保证,用不了几天,我们在遵化可以聚集起十万大军。”
看着眼前这些手扛锄头,钉耙,钎担,提着锅盖,甚至提着一柄菜刀就站在人群之中的青壮,徐克兴一颗心完全沉了下去。
“这就是您所说的大军?”徐克兴结结巴巴地道。
正文 第七百一十章:愿与城偕亡
第七百一十章:愿与城偕亡
“不错”龙啸天很是自豪地道:“全州被廖斌贼子摧残得够苦,我们来后,竭尽全力,救死扶伤,恢复民生,让老百姓看到了我们的心意,秋收马上就要来临,丰收在即,百姓们的日子眼看着就要好起来了,廖斌贼子就又要来了,百姓们无不义愤填膺,龙某人登高一呼,吃应云集,徐将军,现在还只有五万人,但马上,我们就会有十万人,乃至更多的人,这些人便都交给你了。”
徐克兴嘴里发苦,“这,这都是些普通百姓啊,从没有经过军事训练,有些人只怕连鸡都没有杀过,让他们上战场,不是让他们送死吗?”
龙啸天挥挥手,“徐将军,主公曾经说过,最大程度地发挥老百姓们的主观能动性,要相信人民的力量是伟大的,众志成城,金石为开。我们用人民战争的海洋,淹没这些可恶的敌人。”
徐克兴看着意气风发的龙啸天,知道这位大人书生习气又发作了。便算有十万只羊,当面对着一百只老虎的时候,下场如何,可想而知。
龙啸天的意气风发让所有在场的一些青壮爆出一阵强烈的喝彩声,“杀光敌人,卫我全州”口号声先是在他们周围响起,然后慢慢地扩展开来,到得最后,整个遵化城,四面八方全是杀光敌人,卫我全州的口号,饶是徐克兴满脑门子的官司,也被感染得有些热血沸腾,至于他手下的士兵们,早已是热血沸腾,加入到振臂高呼的行列中去了。而钱多钱县令,更是泪流满面,恐怕他这一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万众一心的场面。
微笑着龙啸天拉着徐克兴的手走进城楼里面,等大门一关上,满脸兴奋的龙啸天的神情便慢慢地平静下来,看着徐克兴的神情更是一脸的严峻。
“徐将军,我知道你想要说什么,不必说,我都知道”龙啸天抬起手,摆摆。
“但眼下,我们有什么法子呢?在我们的身后,是上百万的全州百姓,是在田里马上就要收割的粮食,那是全州的命根子啊抛开这些不说,主公还在秦州血战,一旦让岷州张爱民占领全州,定州所辖,将被切割成两个不相联系的地域,而一旦全州有失,洛阳军队必将蜂涌而入,我们那时就被动了。”龙啸天长叹一声道。
徐克兴颓然坐下,“主公怎么就没有想到岷州会来这么一出呢?王启年将军的兵马,当初是万万动不得啊?”
龙啸天摇头,“谁也想不到这一点,岷州张爱民在上一次战役之中,已完全被打断了脊梁骨,所属精况只有不到两万人逃出去,他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聚集起如此大规模的军队?尚海波之叛,当真是刻骨铭心。秦岭战役筹划已久,即便是冒险,主公也必须拿下。我们只能坚守,坚守到秦岭战役结束,王将军率部赶回。一切便都会好起来了。”
“但是这太冒险了”徐克兴道。
“鼎定天下之局本来就是一场大赌博”龙啸天微笑,“想必现在,驻扎定州的常胜营,旋风营也在日夜兼程赶来,我们能不能坚守到那一刻,徐将军,就看你的了。”
徐克兴霍地站了起来,“龙大人放心,徐克兴即便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力保遵化不失。青阳没有完备的工事,没有足够的人手,徐某人也叫对手无法可施,眼下遵化,龙大人已经为末将修筑了完备的防御设施,那些青壮…。那些青壮虽然没有经过训练,那就让战争让他们迅速成熟起来吧”
“好”龙啸天鼓掌道:“徐将军,你打仗,我为你做好后勤,你上阵,我为你在城头擂鼓,让我们一齐与遵化共存亡吧”
“与遵化共存亡”徐克兴伸手大手,两只手掌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拉开遵化的防御图,徐克兴粗大的手指在地图上滑动,“龙大人,我们有多少投石机?”
“定州所产投石机菜有二十台”
“啊?”徐克兴吃惊地抬起头来。
“对不起,这是我能搜集到的所有投石机,但是石弹管够”龙啸天苦笑,“不够,我让青壮之中的木匠制作了不少的简易抛石机。”
“也罢,聊胜于无”徐克兴无奈地道:“幸好我从青阳带回了十台,只需组装,便可使用。八牛弩呢?”
“三十台”不出所料,龙啸天的回答让徐克兴再一次失望。“那弩箭足够么?”
“不够但是我们制作了不少的铁枪头,装上木杆就能发射,就是射程肯定要受影响。”
“弓箭呢?”
“弓箭倒不少,但大部分都是猎弓,一品弓不足一千柄”龙啸天再一次道。
“箭矢想必也不够的。”
“嗯”
徐克兴揉揉鼻子,搔搔脑袋,这可真是要嘛嘛没有。
“那就只能尽可能多地制作投枪了,铁矛头不够,就削木为枪吧”徐克兴道。
收起地图,徐克兴道:“龙大人修筑的防御区面积太大了,如果我们手里有一万精兵可用,倒是正合适,但眼下,尽是这些民壮,面积太大,防御分散,被对手一击即溃的可能性太大了,我们必须收缩防守,尽可能小的缩小防守面积,以我们的困境,只能依靠人多来弥补不足了”
“军事方面,徐将军你说了算”龙啸天一摊手,道:“打仗我是不懂的。”
“缩小防守面积,我们可以依托城墙来作战,使敌人在攻取城外阵地时付出更大的代价,因为城上可以适时支援”徐克兴解释道:“我们此战的目的不是获胜,而是为了拖延,尽可能地拖延时间。时间拖得越长,我们便越有可能获得最后的胜利。”
龙啸天兴奋地点头,“就是这个道理”
虽然心里没有一点底气,但徐克兴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阵,一想到整个全州眼下都背在自己一个小小的参将身上,浑身上下不由寒毛倒竖,但隐隐也有一丝骄傲,如果自己这一次能成功地完成任务,徐克兴的名字也将随着这一战声名雀起。
“田冲”
“末将在”田冲一跃而出。
“马上人多部抽出部分军官和老兵,分配到各路青壮之中去,抓紧时间,让这些菜鸟哪怕懂得如何躲僻箭矢,如何避免不必要的伤亡也是行的。”
“徐将军,这不是临时抱佛脚么?能起多大作用?”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总是有些用处的,快滚去做事”
“是”
“钱县令”
“下官在”钱多向徐克兴拱拱手,“徐将军有什么吩咐?”
“鉴于目前我部现状,我们从青阳带回来的近两千人被抽走一部分骨干之后,将还有千余人,我令你统率这只部队,那里出现险情,你们就应当出现在那里,将敌人扑灭,你能做到么?”徐克兴问道。
钱多打了一个哆嗦,“徐将军,下官武艺低微,怕不能完成将军的任务啊?”
“放你母亲的狗臭屁,钱胖子,你如果还想回青阳找你那几个小美人的话,那就拼了老命将遵化守住罗,不然,以后你就顶着几个大绿帽子在世上游荡吧”
钱多眼睛顿时红了,“下官领命,老子定然将廖斌那龟儿子的蛋黄都给他打出来。”
徐克兴哈哈大笑,“这才对嘛”
站起身,向龙啸天深深一揖,“龙大人,还有一事拜托。”
龙啸天道:“徐将军尽管说”
“战事一开,这些青壮只怕会发生恐慌溃退的情况,我想请龙大人组织一只执法队,但凡无令而后退者,斩无赫”徐克兴凛然道:“我们无法提升他们的战力,无法让他们有杀敌的经验,我们便只能让他们有死战不退的决心,与敌偕亡的勇气”
龙啸天身子一振,“好,下去之后,我马上召集各地乡壮的领头人,将他们之中德高望重之辈全都集中起来作为执法队员。宁可全死在遵化这片土地上,也绝不后退半步。”
在青阳略作修整,廖斌统帅的大军在徐克兴到达遵化三天之后,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前锋骑军呼啸而来,溅起满天灰尘,震慑人心的战鼓声和着嘹亮的战歌慢慢逼近,更远处,步兵集团排着森严的军阵,踏步而来,铁盔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如同一堵铜墙铁壁向前推进。
遵化外围阵地之上,负责防守的青壮们轻轻地骚动起来,眼中露出不安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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