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住。
宋明手里拄着一根熟铜棍,那是他的武器,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冲来的敌人。郑之强率队走了,唐虎又是一个只管杀人,不管指挥的甩手将军,海岸防线的最高指挥权便由他全权指挥。
看到成片的敌人倒下,他摇摇头,“**,这不是打仗,这是屠杀,这些蠢蛋,没有过程武器的压制和对攻,这种进攻完全是自寻死路。一品弓,准备”
嘴里虽然说着怜悯的话,但心里却没有丝毫怜惜,看到一批敌人已经完全脱离了舰上投石机的射程,进入了死角,他立即下达命令。
“四十五度角,抛射”
嗡嗡之声不绝于耳,飞蝗般的箭支从防线之上跃出,将敌人笼罩住。
正文 第六百五十六章:理想与现实之间的残酷
第六百五十六章:理想与现实之间的残酷
正如郑之元所预估的一样,民众的热情和热血是最容易被煽动起来的,但美好的理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碰撞得鲜血淋漓的时候,这种热情和热血也极易消散。
第一轮的进攻连防线的边儿都没有摸到了一点儿,便溃退了。横飞的残肢,倒毙的乡邻,流淌的鲜血,恐怖的箭啸,让人绝望的从天而落的石弹,不断地消磨着这些农夫渔民积攒起来的勇气,终于,在第一个人双腿发软,跪倒在地,两手撑地,大口大口地呕吐之时,进攻的人迟疑了,有人绝望地大声嚎哭起来,有人开始抛掉手里的刀剑,转身向回跑。
这些人也许平时连打架也不会,也许连杀只鸡也会心惊胆战,当他们拿着武器走上战场,你能指望他们将刀枪狠狠地扎进对手的胸膛吗?
这里是战场,不是路边茶馆里说书先生嘴里的天花乱坠,更不是乡村野史,杂谈笔记中的妙笔生花,虽然每一个男人都有一个梦想,梦想着自己英勇无敌,手执刀枪,横扫六荒八合而为世人所敬仰,但当真正面临血肉横飞的战场,淋漓的鲜血会让绝大多数人放弃自己的这一梦想,而期待自己永远也不要遇上这种残酷,日出而作,日落日息,闲暇时端上一杯苦茶,一碗清酒,在路边,在树下,大声地扯闲拉瓜,东家长李家短,说到快乐时便仰脖子一饮而尽,然后心满意足地回到家里,抱着老婆酣然入睡。
一百个人中,会有九十九个最终会选择这种简单的生活,有时候,简单也是一种幸福。
卫之华看着潮水一般退回来的百姓,看着倒毙在两军中间的数百具尸体,满脸痛苦之色,回身看着身边的一位将军:“何将军,何将军,这是让他们去送死啊,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根本不懂得打仗,让末将去冲一冲吧”
何爱民,这位台岛上资格最老的大将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凝望着对面那道防线,那里仍然是静悄悄的,站在这里,甚至看不清防线里到底有没有士兵,只有当敌人进入到一定的距离之后,那条静卧着的毒蛇才会昂起头,吐出他那剧毒的舌吻。
这是一支百战精兵啊何爱民痛苦地想到,蜗居台岛之上,水师偶尔还能出去打打海盗,劫掠一些过境商队练练手,像左富,左贵,已经算是岛上实战经验最为丰富的将军了,但两战两负,左贵战死,左富险些也葬身大海,反观陆上部队,大周上岛数百年,早已将敢于反抗者斩尽杀绝了,所谓的精兵,也就是在训练场上走下来罢了,岛上的将军,大都只是学了一肚子的兵法,但终其一生,却没有实践之地,真真正正地纸上谈兵。当他们面对着眼前这样的敌人时,结局早已经注定。
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何爱民想到,自己何家世受大周国恩,也只有以死相报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何爱民静静地道,“卫将军,接下来你便带正规部队进攻一击次,来人,将各乡兵的首领都给我找来,我有话对他们说”
卫之华抱拳一揖,“将军,我去了”
乡民退去,正规军终于出现了。防线之上,唐虎站直了身子,从鞘里抽出双刀,“这一次,大概是用得着他了”
唐虎的估计非常正确,虽然海面上仍然在不遗余力的打击,但毕竟是受过正规训练的军队,他们的将军也许没有实战经验,但扬帆远来的大周朝仍然保留着足够的兵书,保留着足够的前代无数次的作战经验,而往往这些经验都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而这一次,他们又要用鲜血来验证这些经验,但这已足以让他们避免像乡民那般无端地损失了。
在付出了不足百条生命的代价之后,卫之华率领的近两千正规军冲上了防线。
防线之上,霍地站起了一排排士兵,手中的长矛林立,一道枪林出现在进攻者面前,犹如刺猥一般,上上下下全是闪着寒光的利刃。
“刺”随着一声命令,宛如毒舌吐信,一柄柄长矛电般地突刺,收回,再突刺,动作整齐划一,便似这成千上万柄长枪是一个人在使用,不管有没有刺到东西,这些长枪都在号子声中一齐收回,又一齐刺出。
卫之华除了对方第一排的面目,后面的甚至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映入眼帘的全部是森森的长矛。
而在这些长矛兵的身后,不停地有长箭被抛射出来,还有为数更多的弩炮,那些斤来重的石弹被弩炮发射出来,对士兵的伤害更大,长箭还有盾牌可以阻挡,而这种弩炮,石弹落下时冲击力极大,应对要非常小心,哪怕士兵有盾牌,有时候也会将士兵的手臂击折。
一手挥舞着盾牌挡住刺来的长枪,另一只手提着的长矛长驱直入,自小习武的卫之华臂力极强,这一枪当即没入前面一个敌人的胸膛,眼看着鲜血随着长枪的拔出而**出来,那名士兵身子一软倒下,但让卫之华心悸的是,这名倒下的士兵仍然是面无表情。
大呼抢上一步,再次挥枪出击,刺向此人身旁的另一人,只消刺倒数人,就能破去眼前的这个浑身是刺的家伙,打开一道缺口,冲入敌阵,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的弓弩兵,石炮兵心有顾忌,不敢再肆无忌惮地发射弓弩。
又刺倒一人,卫之华心中一喜,正准备攻击第三人的时候,脸色突变,眼角瞄见刚刚倒下的那个定州兵的位置上,又多出了一人,那人与先前的同伴一样,面无表情,一双脚甚至就踏在死去同伴的身体上,挺着长枪,恶狠狠地向着他扎来。
卫之华只能后退一步,只是退了一步,刚刚被了刺死的那名士兵的位置上,便又多出了一人,刚刚打开的那个小小的缺口瞬便又合上。
唐虎几次提刀欲冲上去,都被宋明挡住,宋明甚至叫来了几个腰大膀粗的士兵站成一面墙,挡在了唐虎的面前。
“龟儿子,敢不让老子去杀敌,我揍扁了你”唐虎暴跳如雷。
宋明指着前面,大声道:“虎爷,您看到了吧,现在我们军阵森严,合众人之力抗敌,比之单枪匹马要有效得多,弟兄们也要安全得多,这是我们定州赖以起家的铁壁战术,虎爷,你一个人冲上去了,陷入了敌人的包围,你便是一个铁人,又能打多少钉儿呢到时弟兄们为了救你,这军阵必然就要散去,那时候就变成混乱了,虎爷,那会死很多弟兄的。您就当可怜我吧,小的前几天刚刚犯了大错,来犯一次,郑将军非斫了我的脑袋不可,就算您战后痛扁我一顿,总比没脑袋强啊”
“你们几个,给我挡住虎爷,要是虎爷一个人冲上去了,我先斫了你们的脑袋”宋明大声地冲着几个军汉吼道。
“遵命,将军”几个军汉暴喝道。前面正在打斗的可是他们的生死弟兄,不管唐虎地位多高,他们也不想这位爷冲上去搅了军阵,让弟兄们稀里胡涂地死了,所以,他们瞪着大眼,死死地盯着唐虎,唐虎往左,他们便往左,唐虎往右,他们便往右。
“宋明你这个龟儿子”唐虎跳脚大骂,奈何这个时候,宋明已经从他眼前消失,奔到第一线去指挥作战,而唐虎这个位置,除了看得见周围的弓弩兵,弩炮兵,还有前排士兵的屁股之外,什么也看不见,连敌人的影子都看不见。只能听见震天的喊杀声。偶尔有一个敌人被长枪挑起来,飞过军阵,落在他们的身前。
“各位勇士”何爱民指着前面血肉横飞的战场,“那里是你们的子弟兵,他们在拼死战斗,在为了我们大周的延续而抛洒热血”
“有人在问这些人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来打我们?也有人会质疑我们为什么不与对手谈判,好吧,今天,我便告诉你们,这些人从哪里来的,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来打我们”何爱民缓缓地道。
十几个乡兵首领看着脸色沉重的何爱民,都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这些人来自距离这里几千里之外的一个庞大的帝国,我们面前的这支军队叫定州军,只是这个庞大帝国的一个州,当然,你们很疑惑,为什么这支军队叫定州军,而我们这里也有一个镇子叫定州,是吧?因为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众人都是一惊
“大周有州五十六,而远在数千里之外的那个庞大帝国,也有州五十六,我们这里有的,他们那里也有,只不过是,他们仅仅一个州,便比我们全国都要大上数倍”
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因为那个帝国,就是打败了我们大周的先祖,将我们赶到这里来的。而你们的祖先,就是当年追随大周皇太子而来的御林军”
何爱民将这个在台岛上隐藏了数百年,如今只有那些传承数百年的大家族或者浩瀚的史书中才有的秘密慢慢地说了出来。
前方血肉横飞,后面何爱民慷慨激昂。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在对方眼中,我们都是罪人的后代,我们是必须要被斩草除根的,数百年来,他们还在不停地追击我们,勇士兵,难道我们要放弃了抵抗,放弃了战斗,伸着脖子被他们像猪像羊一样的杀掉吗?”
“我们死了,我们的家人也不会被放过,你们的妻子,你们的儿女,你们的父母,都会被他们诛杀干净,因为在他们眼中,我们是先朝余孽,必然要被诛连九族”
“所以,挺起你们的胸膛来,为了保护我们的家人活下去,我们必须打败他们”何爱民厉声道。
正文 第六百五十七章:一石二鸟
第六百五十七章:一石二鸟
大楚基本上已全面进入了休养生息的状态之中,三大势力都需要养精蓄锐,准备下一阶段的角力,整个大楚只有一个地方还在打仗,那就是幽燕。天启返回洛阳之后,立即以裘志为大将军,取代向平,指挥对幽燕地区的战役。
幽燕不下,便如横亘在天启咽喉之中一根刺,食不知味,睡不安寝,萧氏掌控幽燕之地,兵出斜谷,随时可以出兵威胁到洛阳地域。上一次便让定州骑兵渗透到洛阳城下,虽然立即便给歼灭,但给洛阳,对天下造成的影响却是极端恶劣,至今难以挽回。
天下人突然发现,原来洛阳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强大。
天启不敢想象,如果萧氏倒向李清,定州兵通过幽燕之地,涌到洛阳城下,那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局面,所以,他必须趁着萧远山还心存幻想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幽燕,紧紧地守住洛阳门户。
向平虽然不是草包,但比起裘志,在用兵之上还是差了许多,裘志接手之后,三个月内打了三场战役,将兵出斜谷的萧氏军队全部驱赶了回去,如今只是凭着当初定州军协助修建的斜谷城死死地守住斜谷。只要守住这里,便进可攻,退可守,可以说,主动权仍然掌握在萧氏手中,但斜谷守得住么?
向平已经聚集了十万大军,磨刀霍霍,随时准备发动进攻了。
萧远山手按腰刀,凝视着斜谷城下那一片浸透了鲜血的土地,默然无语。这里是萧氏最后的希望,如果让裘志打破斜谷城,幽燕将再一次陷入战火,而领地内被压制下来的反对浪潮将再一次高涨,萧氏便危在旦夕了。他已经将萧氏最后的数万精锐全部调到了这里,这里,便是萧氏最后的阵地。
“远山,我们守得住么?”萧慰然有些茫然,前途茫茫,让人心生绝望。
“守得住,守不住,总得打过以后才知道”萧远山淡淡地道,比起叔父他,作为武将的他,心志要坚毅许多,而且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他,也更能坦然地面对。
“萧氏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我们向李清求援吧?他不会坐视我们被天启吞掉的”萧蔚然看着萧远山,语气萧索。“被天启打进幽燕,萧氏无存,但投靠李清,也许我们会失去地位,失去领地,失去财富,但至少,萧氏一脉还能延续下来,也许过得十年百年,我们还有再度崛起的机会。”
萧远山沉默半晌,“叔父,国公爷当初将幽燕之地交给我的时候,是希望我能将块萧氏的领地保存下来,不战斗到最后时刻,远山是不会放弃的。现在,我们还没有绝望,我们咬住牙关,度过眼前的难关,事情便或许有转机。”
“转机?”萧蔚然看不出那里会有转机。
“天下三分,李清,宁王,那一个不望着洛阳皇城太极殿里的那把椅子,只要我们坚持到三方中,有一家按捺不住动手的时候,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至少,我们也能力保幽燕不失。”
“可是,我们能坚守到那个时候么?”
“幽燕男儿,一定会守住的”萧远山大声道。
“但愿如此”
“叔父,您跟定州交涉,希望购买他们的武器的事情谈得怎么样了?”萧远山问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定州军械,甲于天下,如果能大规模地购买定州兵器,对于守住斜谷,便能多几份信心。
萧蔚然苦笑道:“他们倒是很重视这件事,派了一位大员来专程谈这件事,但要价实在太高,我们根本买不起。”
“多贵?以前定州也卖军械,不是都有现成的价格么?”萧远山道。
“现在他们瞧准了我们内忧外患,趁火打劫,价格比以前翻了一番,如果按照远山你开出的单子,我们便是倾家荡产也买不起”
萧远山咬着牙,恨恨地道:“一个个都是黑心肠啊买,我们一定要买,付不起钱,我们给地。”
萧蔚然一惊,“给地?”
“象山,他们不是想要象山吗,给他们,告诉他们的官员,只要照单子上的要求,将这些武器全部给我,我就交象山府给他们。”
“远山,如果给了象山府,我们与定州势力之间,将再无险可守,即便守住了幽燕,以后李清打过来,我们拿什么去守?”萧蔚然惊道。
“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萧远山一拳重重地擂在墙垛上,“如果守不住斜谷,幽燕就会守不住,守不住幽燕,象山又有何用拿一块地,换来我们的生存,这笔生意,我们只能做”
定州,议事厅,一阵阵大笑声传来,李清,路一鸣,燕南飞,骆道明,还有刚刚归来的付正清,都是笑得前仰后合。
“主公,您是不知道啊,萧蔚然说拿象山来换我们的武器的时候,那张老脸,如丧考妣,那神情,直欲择人而噬啊”付正清比划道。
李清大笑道:“那是当然,他们还想着用象山府的天险来阻挡我们定州大军嘛,现在火烧眉毛,顾不得了,只能先顾眼前腹心之痛,当然会有些舍不得的。”
“主公,那我们答应么?”付正清问道。
“答应,当然答应。”李清兴奋地道:“传令给吕大兵,出兵象山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