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位将军都已得到消息,定州的自己却仍然蒙在了鼓里,大帅是想利用这一次的事件来考验自己对于他,对于定州,对于李氏家族的忠心,但可悲的是,自己就真得没有经受住这一次的考验。
想必大帅脱身之后,就已有了万全之策,换而言之,倾城之乱当大帅从沈州战场脱身而出的时候,就已全盘失败了。
从炕上下得地来,尚海波向着路一鸣深深一揖,“多谢老友了,有你今天这一番对我的剖析,我是死得口服心服,是的,我最忠心的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抱负,而不是大帅,于大帅而言,我的确是该死。老路,你今天来此,我已明白了大帅的意思,那是要我自己安静地去另一个世界吧替我谢谢大帅了,让我临死之前还保留了一份尊严,如果还有来世,我一定会死心塌地替大帅效力的。”
路一鸣冷笑一声站了起来:“死?你又看错大帅了”
尚海波诧异地看了一眼对方。
“原本我也以为大帅这一次一定会杀了你的,所以我替你向大帅求情,但没有想到,大帅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杀你”路一鸣转头看向大帅府的方向,眼前似乎浮现出当天的那一幕。
李清仰靠在大椅之上,闭着眼道:“论罪,有该死之道,论情,有可宥之处,尚海波这一次的选择,让我大失所望。路大人,想当年我们在崇县之时,那时何等艰苦,也都挺过来了,想不到倒是现在,仅仅一次变故就让我失去了数位曾同甘共苦的战友啊尚海波,帮助我塑造了定州稳定的政治构架,制定了富国强民领先大楚所有势力的政策,定州能有今天,他功不可没,便将功折罪吧。让他去崇县吧,我在崇县的那一套参将府第送给他,让他在那里读读书,写写字,修心养性吧”
正文 第五百五十七章:放逐
第五百五十七章:放逐
尚海波骑在马上,随行的只有一辆马车,老仆尚可喜赶着马车,载着尚海波的家人,凄凉地出了定州城,向着崇县方向而去。
走出里许多路,尚海波落寞地回过头来,看着寄于了他数年心血,一生梦想的定州城,心中酸甜苦辣一时之间都涌上心头。人生有许多十字路口,自己踏对了前面所有的道路,却在最为关键的一个道口走错了位置。
他的眼睛忽地睁圆,定州城头上,突地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那是大帅李清,此时正站在城头上,目光所及之处,正是自己所有的方向。
大帅来送自己了。尚海波呜咽着滚鞍下马,伏在地上,向着城头之上的李清重重地叩了几个响头,爬了起来,牵着马,一步三回首,渐渐地消失在地平线上。
城头之上,李清凝目看着那个萧索的背影渐渐消失,忽地觉得鼻子中一阵发酸,眼中涩涨,下意识地伸手揉了揉。
“大帅,他走到这一步,是他咎由自取,大帅不杀他,已是天大的恩典了,您犯不着为其伤感”相伴于侧的李文看出李清有些伤心,低声劝解道。
“他是一个人才,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李文,你不知道,当年我们在崇县之时,那是何等的齐心协力,这些年走过来,便是一块石头也捂热了,这感情可不是说断就断的,这一次,也许我做得太过了,人至察则无徒啊也许是我太过于苛求了,如果当初我将消息传递给他,那他现在还站在我身边指点江山,意气风发呢”李清道。
“大帅,现在的定州集团,已是一个庞然大物,我们可以允许有投机者参与其中,有不坚定者混迹其中,但绝对要保证核心圈子里对大帅的绝对忠诚啊尚海波的位置太重要了,而他太看重过人的成就,这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呆在这个圈子里,一个对大帅不是绝对忠诚的人呆在这个位置上,对定州集团就是一颗随时会择人而噬的毒蛇,越有才,危害就越大啊”李文道。
李清看了一眼李文,“李文,你武功超卓,想不到在政治上的见识也不凡啊”
李文笑道:“跟在安国公身边久了,耳闻目濡,却也能稍有进益。”
李清微笑点头:“尚海波锋芒太露,让他去冷静一些年吧,不过此人的确才能过人,等天下大治,这等人还是用得着的,将他留给我的儿子吧”
李文展颜一笑。
“大帅”路一鸣急步走上城来。
“嗯,你也来了”李清点点头。
“大帅,罗丰急件纳芙率领沈州残余的五千白族骑兵绕过卫州城,进入卢州之后,一路突破徐基的围追堵截,现在距离罗丰只有不到两天的路程,罗丰守将告急。”路一鸣急吼吼地道。如果让纳芙的五千骑兵进入到了定州,或者窜进了草原,那祸害可就大了。
李清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很好,我倒想看看,她还想干什么,居然还敢带着人冲着定州而来,当真不知死字怎么写”
“大帅,如今我们没有多余的兵力啊,新建的几营新兵如何是纳芙麾下那些百战之兵的对手啊卢州徐基,虽有一定的军事才能,但卢州兵也是不堪一战啊罗丰已是紧邻定州,如果让纳芙窜了进来,整个定州必然震动,上林里更是会不稳啊”路一鸣有些着急。
“我知道了,我亲自走一趟,顺手解决了上林里外的秦明。”李清道。
“大帅,秦明是一员骁将,能不能?”路一鸣看着李清。
李清摇摇头:“倾城如果还活着,秦明或许还能为我所用,倾城死了,秦明断然是留不得了。”
路一鸣怅然地叹了一口气。
“路大人,将伯颜,祈玉,景东等人从大牢里放出来吧,让他们跟着我一齐去上林里”李清道。
上林里,杨一刀,骆道明等人一身簇新官服,喜气洋洋地迎来了李清。
“大帅”杨一刀和骆道明两人双双上前,杨一刀替李清挽住马,骆道明则伸手扶着李清跳下马来,那怕知道李清这上马下马便像吃饭喝水一般自然,但骆道明仍然殷勤地上前帮了一把。
“大帅,您来了就好了,这些日子,可是愁坏我了”骆道明笑嘻嘻地道:“上林里蛮族人心惶惶,上林里外秦明虎视眈眈,这些天来,我和老杨可是夜不能眠啊”
“看你样子,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骆大人,我咋看你也不像没睡好觉的人啊”李清打趣地道。
骆道明笑道:“这不是知道大帅回到定州城了吧,有了大帅,还用我愁什么,自然一切迎刃而解”
李清大笑,“我只道骆大人治理地方,赚钱理财很有一套,倒是想不到你拍马屁居然也是另有一功啊,意外意外”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簇拥着李清走向都护府。一踏进都护府的大门,李清的脚步不由顿住,都护府大堂之内,霁月牵着安民,俏生生地立于堂中,满脸皆是惊喜之极的表情,嘴唇微微抖动,眼眶之中蓄满泪水,目不转睛地盯着走进大堂的李清。
骆道明,杨一刀顿住脚步,向后挥挥手,两人无声地退出了大厅。
霁月蹲了下来,拉着安民,指着李清,道:“安民,爹爹来了,叫爹爹”
已经两岁的安民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一只手指含着嘴里,看着有些陌生的李清,满是好奇。
“叫爹爹啊”霁月摧道。
李清微微一笑,大步走上前去,伸手将安民抱了起来,“好小子,大半年没见了,就认不得了,叫爹”
安民两只小手却用力地撑着李清的胸脯,竭力想要摆脱李清,但旋即发现自己的反抗更本毫无作用,小嘴一咧,大哭起来,“娘亲”
李清尴尬地一笑,赶紧将安民还给霁月,“好家伙,当真是认不得了。”
“大哥莫要生气,只是安民与你分别得久了,一时有些陌生而已,相处几天,自然就好了”霁月赶紧解释道。
李清摇摇头,“小孩子家家的,有什么好生气的嗯,你在上林里还住得习惯?”
霁月点点头,“骆大人和杨将军非常细心,我在这里住得很好。就是担心大帅的安危。”
“嗯,我的安危”李清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清风走时没有跟你说清楚么?”
霁月诧异地看了一眼李清,“大哥,我没有见着姐姐,只是那一天,钟静突然带人跑过来,要我马上跟她走,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刘校尉当时还跟钟静打了一架呢,被钟静打得鼻青脸肿的。钟静说,我再不走,倾城公主就要来杀我和安民了,我一听便慌了,跟着钟静就走了,一直到了上林里,我才放下心来。”
李清盯着霁月,看了半晌,霁月眨着大眼睛,有些委屈地看着李清。
半晌,李清叹了一口气,“霁月,你告诉我,当年在桃花小筑,你与清风到底谈了一些什么?”
霁月神情有些慌乱,低下头,咬着嘴唇,半晌,才道:“当年,姐姐跟我说,上善若水,柔弱不争,唯其不争,故莫能与之争,她要我做那一汪水,什么也不要争,什么也不要抢,而她,会为我去争,去抢。”
“这么说,后来的那一场大吵,什么割袍断情之类的都是做戏了?”李清非常平静地道。
霁月身子一抖,跪倒在李清面前,带着颤音道:“是,姐姐说,尚军师一直对我们姐妹两不怀好意,而且大帅的正室夫人更是大楚赫赫有名的公主,她在定州又手握重权,如果我们姐妹关系亲密,必然会引起更大的攻击,她要我从此视她为仇寇,不但要这么想,还要这么做”
李清叹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摇头不语,清风啊清风,你当真是煞费苦心啊
“大哥,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的”霁月哭了起来。
李清站起身来,在厅内走了几个来回,忽地回过头来,“倾城公主死了。”
霁月身子一抖。
“是自杀的”李清接着道。
霁月深深地低下了头。
“回头你搬到大帅府去住吧,桃花小筑我另有用处”李清淡淡地道。
“啊?”霁月抬起头来,“去大帅府去住?”
“是啊,去大帅府住吧”李清道:“霁月,钟静还在你这儿?”
“嗯”霁月道。
“霁月,你怎么没有问你姐姐现在怎么啦?我想你应当有很长时间没有听到你姐姐的消息了吧?”李清忽地问道。
“姐姐让钟静告诉我,定州将生大变,不管这一次大变之后结局会怎么样,她都有可能回不来了,最大的可能就是死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得到姐姐的消息,我以为姐姐已经去了”霁月道。
“她倒是什么都算计好了”李清哼了一声。“让钟静出来见我”
“大帅”钟静自厅后转出,跪伏在李清面前。
“钟静,说吧,将清风所有的谋划给我一点一滴地说出来,一丝一毫也不许遗漏”李清厉声道。
正文 第五百五十八章:杀或者不杀的理由
第五百五十八章:杀或者不杀的理由
霁月抱着安民,垂头坐在一边,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口,安民早已沉沉睡去,大厅之内,只剩下钟静平稳的声音在回响,从发现天启复活,袁方出现在定州开始,清风就开始谋划,一直到发现纳芙与倾城之间的秘密,清风的计划终于成形,而纳芙的出逃则意味着整个计划的正式启动。
钟静的语气相当平静,但在这平静的语气之后,多少人为之抛头颅,撒热血,埋骨他乡,到死都不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丧心病狂”李清喃喃地道:“为了一己之私,置数万大军安危于不顾,嘿嘿嘿,好得很啊钟静,我很好奇,如果我也死了,清风如何收场?”
钟静道:“如果大帅死了,小姐肯定也会随大帅而去,而我留在定州,将完成小姐交待的最后一件事情。”
“她还想干什么?”
钟静沉默了片刻,道:“从很早以前,统计调查司就开始在定州各位高官显贵那里开始埋下了钉子,这些钉子一直都处在休眠状态,而这个时候,小姐最后的一封信也将送达各位大人哪里,信的内容就是要求各位大人拥立安民为主,击杀倾城及一众叛贼,在这些人中,小姐估计绝大部分人会选择拥立安民,而不是拥戴倾城,如有少数人不从,则我将激活这些钉子,将这些人一一刺杀。”
李清悚然而惊,“每个人身边都有?”
钟静点点头,“是的,每个人身边都有。”
喀嚓一声,李清生生捏碎了椅子的扶手,“好,好生厉害,我居然也被瞒过了,现在我想知道,你们是如何知道内卫的存在的?”
钟静抿起了嘴唇,不再说话,李清盯着他看了半晌,突地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唐虎这个夯货,这个混帐一直跟着我,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内卫的事情,在你这个有心人的有意打探下,他一定露出了一些破绽,哼哼”李清摇头苦笑,“以清风如此心计城府,只消有一点影子,又那里瞒得过她去?钟静,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你嫁给唐虎,有真心喜欢他呢,还是另有目的,是清风特意安排的?”
钟静霍地抬起头,“大帅,末将是真心喜欢唐虎的,也是甘心情愿嫁他的。”
“那你可知道,清风此举,也是将唐虎陷入死地,而且他死的可能性比我更大”李清声色俱厉,“有你这样的妻子吗?”
钟静垂下了头,“是的,我对不起他,但小姐愿与大帅同死,钟静也愿与唐虎共死”
李清气极反笑,“好,好,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看到李清神色已是极其不善,一边的霁月抱着安民,卟嗵一声跪了下来,哭道:“大哥,姐姐现在一定后悔了,你饶了她吧”安民也被惊醒过来,小眼睛骨碌碌转动了几下,小嘴一咧,也是大哭起来。霁月将安民放在地上,喊道:“安民,求爹爹饶了姑姑吧快,快说啊”
安民被母亲的神态吓得有些傻了,张大了嘴巴,却是一声也发不出来。
李清站了起来,将安民从地上抱起,冷冷地对钟静道:“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定州,将那些钉子统统给我召回去,只要还剩下一个,我揭了你们的皮做完了这些事,你回家好好地呆着反省吧,唐虎回来后,我再来与你计较”
“谢大帅”钟静叩了一个头,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霁月,霍地转身,向厅外走去。
大厅之外,杨一刀和骆道明两人听着厅内大帅的雷霆之怒,都是脸色发白,随着大厅大门打开,钟静走了出来,向着二人深深一揖:“二位大人,对不住了。”
骆道明脸色有些发绿,“我身边也有?”
“一刀,道明,你们进来吧”厅内传来李清有些疲惫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走进厅去。此时霁月已抱着安民离开了,两人看了一眼李清,有些骇然地发现,李清居然在流泪,虽然闭着眼睛,但眼角却不断有泪水涌出。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刀,你说,清风该杀么?”李清忽然发问道。
杨一刀身体微微一震,低下了头。李清睁开了双眼,看了一眼杨一刀,悠悠地道:“是啊,清风和你,和很多人一样,都是从崇县出来的老人,都有着深厚的感情,你们一起经历了血雨腥风,一刀,你官做大了,人也在变啊,换作是以前的你,以一定会脱口而出,该杀,但现在,你却犹豫了,因为你没有切肤之痛,死去的士兵在现在的你的眼中,也只是一串串的数字啊你对他们没感情,但清风,却是你熟悉的,对吧”
杨一刀跪下,“大帅,论理清风司长的确该杀,但论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