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刚刚转动,空气中又传来啸声,居然是连珠箭,诺其阿不由提高了警惕,能用十石强弓射出连珠箭,对方是一个弓箭好手,不敢再向前冲,两腿一夹马腹,朝夕相伴的战马心意相通,陡地减速转向,然后加速右冲,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瞬息之间,诺其阿已是一个翻身,半身挂在马侧,将手中的大旗重重地戳进地面.接着翻身上马,插在腰里的长刀出鞘,当当两声,格飞了箭支,往回驰去,回奔的瞬间,他甚至还回过身来,向着城上竖起大拇指,然后重重向下一翻.在白族士兵如雷的欢呼,城楼上的选锋营的咒骂声中,得意洋洋的一骑绝尘,回归本阵.
白族战士欢声如雷,刚刚诺其阿这简单的一个动作看似容易,但纵观整个部队,能在高速行进的战马上作出这样无视惯性的动作来,需要何等的马术与力量?更何况刚刚城楼上射下的三箭快如闪电,支支直奔要害,光是听那箭矢破空之声,便可知道厉害,白族人个个都是射箭好手,哪会不知厉害?
城楼上,吕大兵脸上泛着黑气,劈手扔下手中长弓,头也不回地走下城楼.
"诺其阿千夫长,果然有万夫不挡之勇."完颜不鲁笑嘻嘻地在马上伸手挽住诺其阿,"插旗夺志,对方军心失矣."
诺其阿轻松地笑笑,"此乃小技,不敢言勇."
"好,对方受此辱仍不肯出城作战,看来是打定注意死地要塞了,完颜吉台,你率一千战士去劫掠周围乡村,诺其阿,你率一千士兵随时接应,我率剩下的士兵在这里监视抚远要塞."完颜不鲁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你不出城,我便去抢东西,你若出城与我野战,当真是正中下怀,完颜不鲁抚须微笑,大楚人,该你们尝尝厉害了.
正文 第五十二章:算计
烽烟四起,哀殍遍地,整个抚远笼罩在浓浓的恐惧的氛围之中,去年刚刚来过的蛮族又来了。所过之处,浓烟滚滚,刚刚建好的村庄在一片火花中化为乌有,本就可怜的一点财物在寇兵过后,点滴无存。而更让抚远人肝胆俱裂的是,这一次寇兵不在以掳掠人口为目的,而是以杀死所见到的每一个人为最终结果,马蹄所过之处,再无人烟。
一份接一份的急报摆上了定州军大帅萧远山的案头,他紧皱眉头,“蛮族这是在干什么?人丁不是他们一直以来劫掠的最重要的目标么,怎么这一次所过之处鸡犬不留?”
沈明臣拿起急报,道:“大帅,这一次蛮兵的统兵将领是安骨部落的完颜不鲁。”
萧远山恍然道:“就是在去年冬天莫名其妙被灭了族的安骨部落?”
沈明臣点头:“正是,不知是谁,灭了安骨部落,老弱妇孺,杀得是一个不剩,巴雅尔誓师会盟,声明是我们定州军所为,这一次完颜不鲁是来报仇了。”
萧远山没好气地道:“他们自己窝里反,却栽赃到我们头上,这个完颜不鲁真正是个蠢蛋,这莫名的怨气移到我们定州头上,却是让我们遭了殃。”
抚远伤亡惨重,要是以往,被人掳去还可安慰总有一天能将这些失落的同胞救回来,但这一次没了脑袋,可也就没了借口,萧远山已经感受到了重重的压力,作为定州主帅,治下出了这样大的乱子,他不能不负起责任来。
“明臣,看来我们必须得出兵援助抚远,阻止完颜不鲁的乱杀,否则这样下去,抚远将成鬼域。”萧远山无奈地道。
“将军,万万不可。”沈明臣连连摆手,“将军知道,我们定州军刚刚经历改制,军中充斥着大量的新兵,这战力不可能与往日相比,更何交您看完颜不鲁此举,虽则有泄愤的成份,但何尝不是想诱使我军按捺不住,出城与其野战,您贸然派出援助,只怕正中对方下怀。”
萧远山无可奈何地道:“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抚远杀得一干二净。”
“完颜不鲁不强攻抚远,正是扬长避短,如我军出战,则是扬短避长,我断言,只要我军出城野战,则必败,那时,大帅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实力又将消耗殆尽,那么秋后巴雅尔大部来袭时,我们将如何应对?”沈明臣正色道。
“那抚远?”萧远山迟疑地道。
“没办法,抚远为了定州的全局,为了整个定州百万生灵,不得不作出牺牲。”
萧远山心里实由也作此想,但由沈明臣说出来,他心里却感觉轻松不少,“如果这样,那只能委屈抚远百姓了。吕大兵这次倒是知机,没有出城浪战,他手下都是老兵,如是做无谓牺牲,倒是不值。”
沈明臣笑道:“这个大帅倒是放心,吕大临不放心他这个兄弟,派了手下谋士冯简去相助,以冯简的见识,应当能看破这个局,阻止吕大兵出城。”
“既然如此,我们定州军的编练也应当加紧了,看蛮族这架势,只怕秋后的规模更胜去年。”萧远山道。“要其它三座要塞加强戒备,防止蛮族移兵偷袭。”
“戴彻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当会小心戒备。”沈明臣笑道。
两人说到这里,也是基本决定了抚远百姓的归宿,萧远山忽地想起一人,不由问道:“明臣,你可知李清现在在干什么?想必抚远遇袭他也得到消息,崇县与抚远接壤,你说寇兵会不会侵入崇县?”
沈明臣在心里小小地鄙视了一下萧远山,这李清可也是你手下的大将之一,虽然你不待见他,但也不至于将他丢到脑后不管啊,作为一个谋士,萧远山可以不理会这个李清,但他却不得不关注,老实说,李清在崇县的所作所为他都有所耳闻,也曾派人专门去关注过,只打听到在李氏的资助下,李清过得着实不错。
“李清一听到抚远遇袭的消息,便动员了民夫修建军门塞,看来他也怕寇兵袭击崇县啊!”沈明臣微笑道。
“这小子年纪不大,但却油滑得紧,这明暂保身倒是用得炉火纯青,明臣,你说我要是派李清出兵,扫清抚远境内蛮兵的游骑,怎么样?”萧远山冷哼道。
沈明臣失笑:“大帅,李清手下不过千多兵卒,听闻年后他才扩军,即便将常胜营满编,手下也只怕是一群拿着刀枪的农夫,这样的军队去与寇兵对阵,不是以卵击石么?李清断然不肯的。”
萧远山嘿嘿一笑:“我知道他肯定不肯,但我要的只是他一个态度,他若不肯,我便有理由处置他,哈哈哈,这官司便是打到御前,我也占着理啊,不服上司调遣,畏敌怯战,他便有李氏撑腰,又能怎样?正好让他灰溜溜地滚出定州。”
沈明臣身上一阵恶寒,“大帅,要是李清奉命出征了呢?”
“哪不是正好么?让寇兵给他一点苦头吃吃,他手里那点兵马,只怕给对方塞牙缝也不够。”
“那要是他奉命出战,去游而不击,那又如何?”沈明臣给出另一种可能,“如果这样,大帅也说不了什么,更何况在朝中,李氏势力极大,到那时,大帅白白地得罪了李氏,给萧家结了仇敌,却又没有损到李清分毫,岂不偷鸡不着蚀把米。”
萧远山微微点头,“你说得在理,这事却要从长计议。”
这边商量着如何对付李清,身在抚远要塞的吕大兵却已是坐立不安了,“冯先生,我们就坐看对方如此肆虐百姓么?”眼见着寇兵将无数的百姓首级带来,层层地丢在抚远城下,城上的士兵都红了眼。
“将军,小不忍则乱大谋,”冯简道:“寇兵为什么这么做,就是要激怒将军出城啊,将军若出城作战,正中对方下怀,我军坐坚城而来出,保存实力,准备迎接秋后寇兵的大袭啊,萧大帅要我们坚守不出,正是此理啊!”
吕大兵拍案而起:“我不是什么心怀仁义之辈,也不是什么道德之士,我只是一介武夫,但我知道,将兵便要护民安境,先生,你也是饱读诗书之辈,看敌军如此虐我百姓,怎么心安如斯,我决定了,我要出城。”
冯简大惊,“将军,冲动不得啊!”
吕大兵摇摇头,“先生,我看完颜不鲁只在城下留了千多人马,另外两股人马却分兵而去,显然是料定我们不敢出城,哼,我偏偏不能如他意,我带两千人马出城,选锋营留下千多精壮士卒,再加上城内青壮,由先生主持守城,他也无隙可乘,我选其一股而击之,以两千部众击对方千余人马,虽敢说胜,但料也不会败,至少可以阻敌再如此放肆。”
“将军?”冯简还想劝阻。但吕大兵断然阻止了他的话,“先生,我知你是为我好,但我是朝廷将军,不能眼见百姓如此遭难却视而不见,即使马革裹尸,我也是要出城一战的,否则这样拖下去,我抚远便完了,士气也将不复存,这样到了秋后寇兵来袭,只怕也是不堪一战,将军,我们兄弟二人都是从小兵做起来的,我知道士气可鼓而不可泄。”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冯简呆了片刻,一颗百发苍苍的头颅无力地垂了下来。
正文 第五十三章:接战
双方的第一次接触战以吕大兵的完胜而告终,短暂而又激烈,数十名白族精锐在猝然遭遇两千选锋营士兵后,不及撤退,当下大部返身冲杀,余下几骑打马飞逃而去,吕大兵带出城来的有他仅有的五百骑兵,但这些骑兵在骑术上与这些马背上长大的白族人有着很大的距离,追之不及,只能返身围住杀回来的几十骑白族士兵.
在宜兴的这一战,让吕大兵高兴之余却又提高了警惕,这些白族蛮子的精锐程度超出了他的预感,一旦发现无法逃脱,他们便果然地抛弃了抢来的财物,掩护同伴脱逃报信,在明知无幸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杀向死地,只要想为同伴争取一点时间.这种战斗意志让吕大兵感到可怕.
几十骑蛮族士兵被选锋营骑兵的几次往返冲杀之后,便再无一人幸存,看着触目惊心的战损比,吕大兵刚刚的一点高兴便烟消云散,五百人围杀数十骑兵,居然战损比差不多达到了二比一,其中一次还被这几十名蛮兵凿穿了阵形,如果不是自己的步兵早已在远处布阵,这些骑兵便会逃走了.
眯着眼睛看向远处,阵阵烟尘滚滚而来,蛮族的援军来了.吕大兵心中蓦地一阵兴奋,骑兵,老子的确不是你的对手,但以步破骑,从来都是我们定州军的强项,来吧,让我会会名震草原的白族精骑.
"收拾战场,将死伤者运回要塞,余部列阵,准备迎敌!"吕大兵凛然下令.
二千选锋营迅速行动起来,不愧是久经阵仗的老卒,一阵兵器的碰撞之后,一千五百步兵便迅速摆成了五个三百人的方阵,每个士兵之间仅有尺余距离,以便挥臂刺出手中的长枪,后排士兵的长枪又从前排士兵的空隙之中伸出去,五座枪林瞬间便组成.剩下的四百多骑兵经过刚刚的冲杀,马力已略现疲乏,现在他们在步兵方阵的背后,骑士们都跃下马来,尽可能地让马力得到恢复.
远处的蛮族马速极快,不到柱香时间,便已出现在吕大兵的视野中,一声号角,狂奔的洪流停下,骑兵们齐齐下马,只有数十骑士兵拥着一名银甲将领突出约百步,观察着吕大兵的布阵.
这个银甲将领很眼熟,吕大兵只扫了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在要塞下插旗的那人.心中不由冒出一阵怒火,几乎便想跃马而出,与他再决雌雄.手抬起又放下,终于咬着牙放弃了这个念头,现在他是统兵将领,不是江湖匹夫.对方不是莽夫,与以往蛮族将领不同,在遇敌之初不是猛冲猛杀,竟然也知道节省马力,显然已将自己看做了同等的对手,对这样的人,不得不小心.
现在他只能静立不动,等着敌人来攻,一旦自己抢攻,行进中队列必然松散,那对于步兵来说,是致命的,让对方的马匹冲起来撞入阵中,自己的步兵就会成为羔羊.
吕大兵在观察蛮族的时候,诺其阿也正在打量着对面的军阵,看着那五座前二后三的枪林严整之极,肃穆而立,闪着寒光的枪尖斜斜向上,不由叹道:"难怪以我族铁骑之利,这么多年来始不能完全战据定州,大楚以步破骑之术,的确有他独到之处."
身后一名将领笑道:"千夫长大人,只要我们能冲进去,凿穿他们的阵形,引起他们的混乱,让他们不能列成整齐的队形,那他们就与猪羊也没什么区别."
诺其阿摇头道:"要做到这一点,我们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大楚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有充足的兵员,他们一个步兵只需要一年左右便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战士,而我们精锐的骑士可是经过十年二十年才能成长起来,我们拼不起."
那将领冷笑:"话虽这么说,但现在的大楚,像眼前这种精锐的步卒只怕也不多见吧!"
诺其阿笑道:"那倒不错,像眼前的选锋营都是由上次大战后残存的士兵组成,打过仗,见过血,这种部队最为难缠,定州其余部队吗,只怕是远远不如."
"千夫长,我们要打么?还是这样与他们对峙下去?"
诺其阿微笑道:"打,当然要打,不要怎么能拖住他们?左校王定下计策,不就是为了这一刻么?我们不求打胜,但求将他们拖在这里,拖得时间越长,对械左校王那边越有利."
身后的将领不满地道:"大人,我们在这里啃骨头,左校王却在哪里吃香喝辣,真是让人憋气,抚远要塞只剩了千余人,左校王近万部众,还不是手到擒来."
诺其阿扬手便是一鞭,"混帐,左校王此策甚好,这样我们能以最小的代价夺取抚远,抚远要塞里军械粮草极多,对我们是极大的补充,左校王派我们来,是对我们的信任,也只有我们能咬出这吕大兵,你以为左校王不派他儿子来是因为私心么,如果在这里的是完颜吉台,只怕早已挥兵狂攻,那必是必败之局."
挨了一鞭的将领忍着痛,"是,千夫长大人,是我错了."
诺其阿冷冷地道:"你记住了,安骨已不存在,完颜不鲁现在是我白族的左校王,与我白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左校王是何等人物,岂会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理,这样的混话让我再听到一次,我斫了你的头."
"全军上马!"诺其阿教训完部将,霍地转身,手中的狼牙棒高高举起,身后千余精锐一声吆喝,同时翻身上马.
"福临,你作第一波试探性攻击,记着,减轻伤亡是我们的目的,但又要让对方明白我们不惜死战的决心."
"遵命,千夫长大人."挨了一鞭的福临一肚子的邪火,他要把这把火烧到对方身上.
"哟喝!"一声怪叫,福临纵马而出,在他身后,数百骑兵呼啸而出.
咚咚咚!看到蛮族攻击,吕大兵的中军所在响起了有节奏的鼓声,随着鼓声,最前面两座方阵第一排的士兵将长枪伸出,枪尖朝上,枪尾深深地扎进身后的泥土中,第二排的士兵伸脚压住枪尾,枪自己的枪也探出去,后排亦然.长达九尺的长枪全都伸将出来,此时的两个方阵,赫然变成了两个刺猬.
福临带领的两百骑兵跃出己阵之后,便迅速飞散开来,在与定州军长期的交锋中,他们早知定州军中有一种随军携带的强弩,只要两名士兵便可拉开,射程达到千步,对骑兵能有效地形成杀伤,在己方冲到对方面前时,这种弩可以射出多达五轮,如果队形过于密集,便成了活靶子,但只要分散队形,这种弩瞄准不易,命中率不高,可有效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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