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道:“你所说的,我都明白,我当然不会就这样撒手,将皇儿扶上马,自当还要送他一程,不将这些地方军阀豪门打垮,我又怎么能安心退隐田园?”
袁方站了起来,道:“皇上已经对下一步行动作出了大致规划,第一步击垮萧氏,萧氏势力最大,对大楚危害最深,将其扫荡干净,中原富庶之地尽回朝廷之手,第二步收复南方诸州,宁王已无力对抗朝廷大挥,屈勇杰大人在击败萧远山的孤军之后,将以得胜之师,真击宁王。”
天启点点头,“不错,而在期间,李清仍然专心用兵于北方,一心想要并吞吕氏与曾氏,将没有余力将势力探入中原,即便他成功地拿下这两地,但要消化还需要数年时间,而这个时间里,我拥有中原最为富庶之地,拥有亿万丁口,实力远超于他,如果他识时务,愿意入朝为官,我也不吝于许他亲王之富贵,如果他执谜不悟,突谋不轨,朝廷上下一心,轻而易举便可组织起百万大军,区区李清,如何挡我雷霆一击?”
“陛下不可小视李清其人啊”向平道:“观李清崛起之实,微臣除了用奇迹两字来形容,实在无话可说,此人非常人,必行非常事”
天启微笑道:“此子的确是我计划之中的变子,但于大局无妨,此人由我与袁方亲自来对付,至于诸位,还请专心辅佐皇儿,重振河山吧”
“诺”
在座诸人之中,裘志却极为尴尬,虽然身为天启皇帝的心腹,但自己却与李氏集团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见众人议论如何李清,他不由坐立不安,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背心隐隐渗出汗来。
“裘爱卿”天启笑着看向他。
“微臣在”裘志慌忙站了起来,“陛下有何吩咐?”
“你与李氏,关系深厚,我有意让你去办一件事,不知可否?”
“微臣一心忠于皇上,皇上但有吩咐,微臣无不尽心竭力。”
天启大笑起来:“裘爱卿不必如此,你与李氏虽然有谊,但我却深信于你,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英雄,这几年来,大浪淘沙,那些心怀二意之人早已原形毕露了,而裘爱卿,让我很是心慰。”
裘志心中一阵激动,不由泪流满面,“皇上不知有何吩咐?”
“你去翼州,替我邀请安国公李老大人还朝辅佐皇儿。”天启道。
“这个?”裘志一下子呆住了。
“陛下”陈西言站了起来,“如无李清,安国公当是大楚股肱之臣,鼎立之柱,但有了李清,只怕安国公会成为大楚最危险和敌人,裘大人此去,只怕就会回不来了。”
天启轻叹道:“非到万不得已,我也是不想与李清妄动刀兵的,毕竟,他还是倾倾的夫婿,裘志此去,当无风险,无论如何,安国公也不会扣留你的。回来之后,裘志你便专心在京为朕再练一支新军吧”
众人此时已恍然大悟,天启此举,是摆明车马试探李氏用心了,安国公如来,则大事定矣,如安国公不来,大楚未来数年之中,只怕便要面临全面战事。
室中诸人,无一不是当世之杰,但却没有一个人对此事抱有哪怕一丁点信心。
洛阳风起云涌,昨日权贵,今日便成阶下囚,大批的官员被逮捕,送进大理寺,刑部,地位更高的一批人则被押进昭狱,而前些日子还在狱中苦苦挨日子的犯官,今天已是穿上官袍,坐上大堂,耻高气扬地看着跪伏在脚下的昔日审问自己者。
朝堂凶险,甚于江湖,江湖虽恶,却很少累及家人,但在朝争之中,失败一方却往往祸及九族,特别是像这种谋君之逆。
一连数十天,洛阳菜市口,每日期都有犯官被押到此处,洛阳市民们这一次却是见识了五花八门的处死犯官的手法。
菜市口,鲜血终日不凝。
一朝天子一朝臣,有人倒下,便有人站起来。陈西言重任大楚首辅,向平知户部,徐则成知吏部,裘志知工部,而尚在前线的屈勇杰则成为大楚的大将军,统率大楚属下所有兵马,而空缺的兵部尚书一职,自是为了预留着。
洛阳之中,几家欢喜几家愁,昭狱之中,萧浩然披头散发,箕坐于榻上,昔日意气风发的大楚第一权臣,此时却只是一个身形佝偻,垂垂欲死的老人了。
一名狱卒走了进来,悄无声息地收拾着有些狼藉的斗室,一路收拾到榻上,忽地低声道:“国公爷,你有什么话要递出去吗?”
萧浩然霍地睁开眼,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普普通的狱卒,那人神色紧张,扫了一眼门窗,急速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在萧浩然面前一亮。
萧浩然眼神一亮。猛地撕下一幅内衫,咬破中指,在内衣之上,迅速地写了几个字,团成一团,递给那狱卒,“想办法,交给远山。”
“是,国公爷。”那狱卒接过来,小心地藏好。
“外边怎么样了?”萧浩然问道。
狱卒摇摇头,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萧浩然顿时明白了一切。
正文 第四百四十九章:绝户计
第四百四十九章:绝户计
洛阳的消息传到李清手里的时候,他正坐在诸暨县城的县府大堂上生着闷气,过山风,刚刚赶来的王启年,以及其它各营参将也都面色不豫,大堂里气氛极其压抑。
李清不得不承认,自己又碰上了一个难缠的对手,全州廖斌。
攻下九刀峰后,廖斌立即赶到了诸暨县,所有的定州将领包括李清在内,都认为廖斌会死守诸暨一线,而且这里也的确驻扎了廖斌近一半的主力,但眼下的事实证明,廖斌急匆匆地赶来诸暨,不是为了和他李清决一死战,而是来组织撤退的。
廖斌做得很绝,诸暨一线除去被歼灭的九刀锋万长林部,大约还有两万余名全州官兵,廖斌将大约五千兵精锐分散成数百人一股,散入到诸暨沿线各处的大山大湖沼泽之中,另外一万五千余人则随着他一路后撤,而且是大步地向后撤退,毫不犹豫,毫不留恋。而留下的这十数股精兵则成了让李清挠头的问题,仗着地形熟悉,他们便如同土匪一般,啸聚从林,大部若去剿灭,他们便逃之夭夭,转眼之间,就无影无踪,人少了,又担心被他们反咬一口。这些小部队极其灵活,廖斌撤退不过数天,定州的后勤辎重便数次遭到了袭击,虽然损失不大,但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但更让李清头痛的还不是这些小股游击队,而是滞留在诸暨的十数万诸暨百姓。
廖斌不是空着手走的,他抢光了诸暨一切能带走的东西,所有的粮食,布帛,能带走的他全带走了,再一把火将这些百姓的房子也烧成了白地,通过哨探的回报,他居然连一些偏僻的小乡村也没有放过。这十数万诸暨百姓现在可以说上无片瓦遮身体,脚下虽然有着土地,但土地上的青苗如今也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现在的诸暨,如果谁家里还有隔夜粮的话,那可就算是富裕了。
如何安置这些嗷嗷待哺的诸暨百姓,成了李清面临的最大问题。现在县城外面的灾民越来越多,被全州兵抢光了所有财物粮食的老百姓都自发地向着县城汇拢,占领了诸暨县城的定州兵被迫关闭了城门,现在城内,上万百姓也都是一无所有,而定州军自带的粮草除了自用之外,也只能勉强维持城内居民的生活,
不能进城的灾民在城外安营扎寨,一个个简易的窝棚开始在城外野草般地漫延,仅仅几天时间,城外能吃的野菜被采摘一空,连树皮也被剥了下来充饥,深藏地在洞中的田鼠遭遇灭顶之灾,但这又能顶几天呢每日城外嚎哭连天,无数的老人小孩妇孺在城下哀求号哭,令人闻之色变。而更让李清担心的是,一种危险的气氛在城下漫延。
饥饿能让任何一个人铤而走险,那里有粮食,他们便会向那里进发,现在,城内城外,有粮食的便只有李清的军队了,如果这些饥民开始冲击军营,自己能向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面带菜色的孩子,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吗?
真得面临这种情况,怎么办?
绝这是李清给廖斌此计的评价。坚壁清野算什么,廖斌此计比坚壁清野要恶毒得多,抢走所有的东西,不但能充足自己的物资储备,更能将一个绝大的包袱丢给李清。
廖斌看透了李清,一个志在天下的人物,是绝不可能丢下这些百姓,或者向这些百姓举起屠刀的,因为这样的人物更在意自己的名声,而他廖斌,在意的只是自己的生死存亡而已。
李清揉着太阳穴,头疼得紧。廖斌用此绝户计,无非是在滞后自己进攻的时间,而自己现在,偏生最着急的就是时间。一旦自己不能尽快拿下全州,等天启缓过劲来,李氏的翼州就将成为一座孤岛,自己进军中原的桥头堡就将失去。
“丢他**”王启年猛地跳了起来,“大帅,这全州是廖斌这老贼的,他自己都不管这些人的死活,我们管他个屁,挥军直进,追赶廖斌去,这些百姓胆敢冲击军营,难道我们手中没有刀枪么?”
过山风摇头道:“王将军此言不妥,诸暨原来是廖斌的,但现在却是我们的了,诸暨百姓就是大帅的子民,我们怎么弃自己子民而不顾?”
王启明睽在眼睛,“这明显便是廖斌的诡计,我们既然知道,难不成还要眼睁睁地跳进去不成?”
“这件事不仅仅在于军事上,在政治上的意义更重大”过山风耐心地道:“王将军,你想想,如果我们今天在这里屠杀了这些百姓,那必将激起全州百姓的共愤,所有的人都只会看到我们杀了手无寸铁的百姓,而不会想到是廖斌抢光了他们的一切。而且,士林清流物议于大帅更是不利,大帅是要做大事,成大业的人物,难道你想让大帅的清名染上污点,而后在史书之上流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么?”
王启年一跳三尺高,“什么士林清流物议,谁敢说大帅一个字的坏话,我就一刀砍了他,看是他们的脖子硬,还是我的刀子利”
李清瞪了一眼王启年,“胡子,又胡说什么?天下百姓亿万,悠悠众口,你能杀得了多少?自古以来,流言可以杀人,人言可畏啊过将军说得不错,这些人不但杀不得,我们还要尽快地将他们安置下来。”
“大帅,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要在这里滞留下来,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没有粮草,这仗还怎么打?”王启年急道。
李清摆摆手,“我知道,我已派人八百里急件送复州许云峰,定州路一鸣,并州揭伟,立即调配更多的粮食,调集更多的民夫,运来诸暨,估计许云峰那里,十天后就会有第一批粮食运送过来。我们就在诸暨停留十天吧”
“大帅,那城下的百姓现在怎么办?”过山风问道。
李清身子重重地向后一靠,“城外各部,设立粥棚,每天为这些人提供两顿稀粥吧,不能饿死一个人。粮食如果紧张,便让士兵们也一天吃两顿粥吧,好坏也只有十天时间,撑撑就过去了。”
“是”驻扎城外的各营参将立刻站了起来,躬身领命。
“各营所属医官,要到这些难民中间去,诊病治病,并指导这些难民们注意卫生,眼下正值春上,瘟役极易流行,一旦有役病漫延,那就是一场灾难。”李清厉声道:“这件事尤其要上心,千万马虎不得,这不仅仅关系到这些难民,更与我们数万士兵息息相关都听明白了么?”
“明白了,大帅”
“过将军,你马上派出人手出城,在难民中宣告我军马上开设粥棚,赈济百姓。同时也要派出警戒卫队,当心廖斌留下了奸细从中作乱。”
“是,大帅”过山风道。
“让这些难民以村为单位,集中居住,原有的乡老村老,负责组织,赈济的同时,也要清查,只要将这些难民以村为单位分开,想必那些奸细就无从藏身了。”李清提醒道。
“多谢大帅提醒”
“马上去办吧”
诸将一一告退,王启年却留了下来,“大帅,士兵们一天只喝两顿稀粥,这,这还怎么作战啊?”
李清笑道:“十天而已,撑过十天,粮食就来了。”
“可是,如查这期间,那些廖斌撒下的部队来袭怎么办?这些人配备精良,来去如风,可不好对付啊?如果我们不尽快地将他们剿灭,让他们在这些地方落地生根,以后我们大部队一走,后方不靖,也不是办法啊”
李清冷笑,“我还不信这些数百人一股的小部队还敢来袭击你的军营不成,别说一天还可以喝上稀粥,即使几天不吃饭,你一营数千人,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了他们”
“至于你说的以后,哼哼,十天以后,我们大部队开拔,追击廖斌,这些小股敌人自有人对付,我已调了飞鹰和统计调查司特种部队来对付他们,以小股对小股,以精锐对精锐,廖斌老贼,想跟我玩特种作战么?你还没上路呢”
“大帅调了孙泽武和王琦过来?”王启年喜道:“不错,有了他们,这些小股流匪可就不用再担心了”
哼,李清一拍桌子,“廖斌老贼,等我逮到了你,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大帅,这一次我们因为这件事而耽搁了进军时间,倒让那老贼瞧到了我们的弱点,以后他照方抓药,我们怎么办?”王启年担忧地道。
“这一次他是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的确没有想到他如此行事,既然有了第一次,以后我们还会没有准备么?那里还有如此好事?”李清道。
“也是”王启年道。
“胡子,你要向过山风多学学,军事仅仅是政治的延续,如果你单纯地能打仗,那只能是一个将才,便如同姜奎那般,真要想以后独挡一面,成为我得力臂助,你要学得还很多,像这一次,你就没有过山风考虑周全,你为什么不换个角度想想呢?这一次我们的确是耽搁了,但廖斌这么一搞,我们的行为却和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谁对他好谁对他歹,他们心里清楚着啦,这于以后我们统治这个地方不知要省下多少力气,有时候,吃亏就是占便宜”李清淳淳教导着王启年。
“大帅,我记着了”王启年郑重地点点头。
“好,记着就好,多读书,不仅要读兵书,更要多读史书,以史为鉴,可以让你明白更多的事情。”李清挥挥手,“去吧,去协助过山风,将所有的事情准备好”
正文 第四百五十章:安抚
第四百五十章:安抚
李清心情沉重地走在城外的难民营之中,这两天,还有零星的难民知道了消息在向这里汇拢,难民的人数早就超过了十万,不得不说,这一次廖斌的计策是相当成功的,他算准了李清这样志在天下的人是绝无可能抛弃这些难民而径自来追赶自己的。救护大量的难民给李清赢来了巨大的声望,但同时也给他预留了更多的时间来打造一条更加坚固的防线,疯狂的劫掠让他的物资储备更加丰厚。如果不是战时,廖斌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毕竟这些难民曾经是他的统治基础,但在李清强大的兵锋面前,该放弃的一定要果断放弃,现在就是要预留一线生机,争取时间,静观时机的变化。
中原大地风起云涌,时局变化之诡异,让人目不遐接,但廖斌却从中看到了巨大的机会,自己以前虽然倾向宁王,但做事一向留有余地的自己却也从没有与洛阳一刀两断,如果自己还保持着一定的实力,那么便可待价而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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