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思尘此人才能是有的,但在德行上可就不那么干净了”李清笑道。“你为什么选中他,而不是另外的人,比方说钟静,或者王琦?”
清风摇摇头,“将军,你要的统计司应当是一个有力的爪牙,而不是什么道德君子,其实说起来,清风我自己做起事来,为达到目的,还不是一样不择手段。纪思尘有才,德行却有亏,这样将军将来更容易掌控他,他投靠我们定州,看中的是我们无限的发展前景,想得是他将来的辉煌前程,所以,他是将来最适合掌管这个部门的人,他会成为将军手中的一把利刃,而钟静,王琦身上有着太多的我的烙印了,不适合成为这个机构的掌门。”
李清静静地看着清风。“清风,你这是何苦?”
“将军,你知道吗,我一直想姓回林去,一直想对人说我叫林云汐。”
“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如果洛阳林家说三道四,我自有方法让他们闭嘴”李清道。
清风摇摇头,“那有什么意思,我要的是将来有一个时间,林家族人爬到我的面前,哭着求我回到林家,改回林姓。也许我那位爷爷是看不到了,但说心里话,我真想他能活到那个时候,能看到这一幕啊”
“清风,在这一点上,你太偏执了,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是你的亲人,血浓于水啊”李清道。
清风凄凄地看着他,“将军,你知道心死的感觉么?我知道,哀莫大于心死,洛阳林家的那一幕,便让我的心死了。心死了,便只剩下仇恨与偏执了,先前我不是跟你说过么,聪明人更偏执,会更让正常人目瞪口呆地。”
李清有些震惊地看着清风,“清风,那你为什么要与霁月闹翻,而且那么强烈地反对他与我在一起?”
清风提起酒壶,对着壶嘴猛灌几口,道:“将军,我虽是女儿家,但却从小遍读史书,谙熟朝堂故事,像我这样在黑暗中行走的人,自古以来,又有几个有好下场,我让霁月恨我,就是要与她作出切割,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恨我,只有这样,有一天当我倒下时,她还会活下来。霁月单纯,是不会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的,我也不愿意让她想明白。”
李清恼怒起来,“你是说我将来会对付你?还是说我将来无能力保护你?”
清风吃吃地笑起来,“将军,现在你可以这样说,但当有一天,你成了皇帝,穿上了龙袍,坐上了龙椅,就不见得会这样说了,自古帝王无情,有情的帝王都死得很快的。而且有时候,帝王也是身不由己的。”
李清看到清风已是有些醉意了,恨恨地道:“若是连自己喜欢的人也保护不了,那这皇帝做来又有什么意思,我还不如就做这定州的草头王。”
清风眯着眼睛,眼波流转,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到李清面前,将身子贴在李清的后背上,头搁在他的肩上,红唇顶在他的耳边,轻轻地道:“可是我喜欢看你穿着龙袍,带着皇冠坐在那张高高的椅子上的样子,为了这一点,我即便是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李清还想说些什么,但感到后背上的清风正在沉沉地向下滑去,情知她已醉倒,苦笑着反手将她搂住,打横放在自己的膝上,看着那张已沉沉睡去的绝美的脸庞,心里一时之间百感交集。
将清风横抱着站了起来,李清从先前的那扇小门又钻了出去,门外的一条巷道之中,钟静和唐虎正候在哪里,看到李清抱着清风出来,都是吃了一惊,“清风喝醉了”李清小声道。
看了一眼李清,钟静小声道:“大帅,去小姐那里么?”李清点点头,“嗯”
钟静脸上微微露出喜色,轻轻地拍拍手,转角处立即驶来一辆马车,李清抱着清风钻进了马车里。
统计调查司自搬家之后,李清还一次都没有来过,随着钟静自秘道进入到清风独居的小院,不由一呆,满园子的合欢花树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当年在那一棵盛开的合欢花树下发生的一幕。
“清风,原来你还是在乎的”李清喃喃地道,抱着清风走进了那幢青砖红瓦的小楼。
一脸郁闷的燕南飞从复州被召了回来,见到倾城公主的时候,满脸的羞惭,当时在洛阳,自己曾是多么的意气风发,似乎自己一出,天下英雄概莫能挡,但现实是残酷的,莫说是定州,便是在复州,一个许云峰便让自己一筹莫展,一个统计调查司的分部便让自己寸步难行,真正让他体会了一把孤家寡人的滋味,在复州蹦哒了几下,几乎成了万人嫌,谁沾着自己都要倒霉,看到自己一出现,几乎都作鸟兽散,弄得他只好将自己关在公主行辕内,整日以酒浇愁。当他出现在倾城公主面前时,倾城几乎不认得这个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的中年书生便是去年陪自己西来的燕南飞了。
“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倾城不满地道,当初皇帝哥哥让他随自己来时,可是说他满腹才华的,现在看来倒似酒鬼一个。
燕南飞苦笑,“有负公主重托,惭愧之极,南飞来定州数月,一事无成,反而快成过街老鼠,事不谐,反而连累公主,当真是没有脸面来见公主了。”
倾城沉默片刻,“这些事我都知道了,今天召你过来,是大帅要见你,你收拾一下,再去见大帅吧。”
燕南飞讶然道:“李大帅要见我?”
倾城点头道:“我听他的意思,是想要重用你了,你这样子,却让人怎么放心交托重担给你?”
燕南飞睁大了眼睛,“公主,您没有听错吧,这怎么可能?李大帅怎么可能重用我?”
倾城不满地道:“我怎么知道,他就是这么说的。至于怎样安排你,我也不知道,快去沐浴更衣,收拾清爽了去见大帅,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马上并州便要归到大帅手里了,说不定大帅手里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手,让你去并州也说不定”
满腹狐疑的燕南飞一边走一边摇头,虽然他很郁闷,但并不代表他的智商下降,李大帅又将并州弄到手让人吃惊,但却绝不会将并州交给自己来管理,如果真得要用自己的话,其实自己能去的地方有限。
他忽地明白了。
正文 第三百五十一章:燕南飞
第三百五十一章:燕南飞
腾腾冒起的水气中,燕南飞赤身裸体地泡在水中,提起水瓢有一下没一下地舀起水,从头上淋下来,任由热水穿过发梢,流过脸庞,再从保养得极好的肌肤上滑落。脸色却十分的纠结。公主还没有想明白自己要去的地方,但自己却是清清楚楚了。只消想想这之前定州发布的一系列命令,就知道李清准备让自己去的地方。去,还是不去呢?他陷入两难之中。
“见过大帅”将自己收拾得清爽了一些的燕南飞一揖到地。
正在批阅公文的李清闻声抬起头来,看到燕南飞,哈哈一笑,放下手中的公主,抬手虚抚了一下,道:“燕先生,好久不见了,坐,请坐虎子,上茶”
“多谢大帅”燕南飞再行了一礼,侧身坐在下首,唐虎端上茶来,看唐虎的脸色,就知道那杯子里就没漂几根茶叶。
李清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燕南飞,大楚首辅教出来的弟子气度自然是不凡的,在洛阳官场浸yin了这么长的时间,治事才能,手腕心机也是不差,奈何随着倾城到了定州,却是踢到了铁板,四处碰壁,撞得满头包,半年下来,终于将他原有的棱角磨得平了,心态也平和了。大楚政局的剧变更让他看清了形式,这样的人不用是可惜的,更何况现在李清可算是求贤若渴的,但此人用却也有用得难处,只怕到现在,他还是没有完全死心。如果真能得他死心塌地相助,李清觉得自己不谛又得一个尚海波或者路一鸣之类的顶梁柱。
李清肆无忌惮地逼视着燕南飞,燕南飞却很坦然,正襟危坐,不动声色。
“说起来燕先生到定州已有半年了,但我们却没有见过几面,李清很是遗憾,燕先生的大名李清是久仰的。”
“贱名有辱清听”燕南飞欠声道。
李清微笑道:“在我们这里燕先生过得可好,可还习惯?”
燕南飞道:“承蒙大帅相询,南飞过得还好,也挺习惯。”燕南飞违心地答道,看着李清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作声,脸色不由慢慢地变红,终于在喘了一口粗气后道:“大帅见笑了,其实南飞过得很不好,很不开心”
李清哈哈大笑,“这才是大实话,燕先生,你知道为什么你不论在定州,还是在复州,都过得不开心,处处碰壁么?”
燕南飞郁闷之极,心道这还不是承蒙你大帅的关照。但这话却是说不出口的,只能默不作声,以示抗议。
李清盯着燕南飞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那是因为燕先生有一件事没有搞清楚,这件事错了,你在这里做什么都是错的。”
燕南飞拱手道:“燕某愚钝,还请大帅指点迷津。”
“无论是定州,还是复州,抑或是马上就将并入我治下的并州,再或者是草原,他们都只需要一个主人,一个声音,你想在这里面另起灶炉,发出不同的声音,自然不可能实现。”李清昂起头。“不论是谁,只要他违反了这一铁律,就绝不可能有所作为。”
听到李清霸气十足的话,燕南飞很想反驳,无论是定州,复州还是并州,在你李清之上都还有一个更高的存大,那就是当今的大楚皇帝,但这话还没有出口,他自己就先泄气了,如今的大楚,还有皇帝发话的份吗?天启暴死,自己的老师身陷诏狱,生死不明,大楚,已经崩塌了。
“燕先生才能卓越,应当不难想明白这个道理,抑或是你根本不愿面对这个局面?”李清看着脸色苍白的燕南飞,追问道。
“我…。。”燕南飞欲言又止。
“你身负重托,不欲背信弃义,我自然是明白的,但燕先生,我想问你一句,你甘不甘心让你一身所学就此磋砣,每日龟缩在家中,借酒浇愁,醉生梦死,任由天下风云变幻,你却只是这场大潮之中的一个看客,然后淹没在历史的浪花之中,了无声息?”李清问道。
“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此时此情,又如之奈何?”燕南飞抬起头来。
“所以我给你寻了一个地方。”李清道,“如果把你放在定州并三州任何一个地方,都会让很多人心生幻想,而让你处于两难之境,也会让我难以放心,更会让我定州其他僚属对你心生猜忌,外敌并不可怕,最怕的就是祸起萧墙之内。燕先生,我惜你才华,欲借重于你,说句实话,我手下可用之才,特别是在文治之上有才能的人不多,甚至是很难挑出几个独挡一面的人,这也是我看重你的原因所在。你去这个地方,一来可以避开一些复杂的事情,二来也可以静下心来看一看,想一想,将来该怎么做?如何?”
燕南飞心中挣扎,“大帅是想我去西都护府?”
“不错,较之东都护府,西府治理难度尤其之大,非大才者不能任之。燕先生却是我心目中最为理想的人选,当然,我不会为难燕先生,如果你愿意便去,不愿意我也不想相强”李清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说了这么多,嗓子却是干得厉害。
燕南飞额上微微浸出汗来,答应李清,基本上就意味着背叛了倾城,背叛了当初出京城之时给老师的承诺。但李清给出的位子却是极其诱人的,西府治下,跨地千里,虽然一穷二白,但正是这样的地方,却更易做出成绩,如果自己能将室韦人归化,大治,那自己的名字必将载入史册,这不是每一个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吗?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名垂青史的机会的。
“公主会答应放我去吗?”挣扎之中,燕南飞终于还是找到了自己的答案。
听闻燕南飞如此一问,李清不由大喜,这便是答应自己了。
“我跟倾城打过招呼,她已同意了”李清微笑道,其实倾城只同意让李清使用燕南飞,至于怎么用,却是根本不知道的。
燕南飞低头沉思片刻,站了起来,整整衣裳,向着李清行礼道:“属下燕南飞,见过大帅”
李清哈哈大笑,“燕大人勿需多礼,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想燕大人知道我有用你的消息后,就一定猜到了我要把你派到什么地方去,对西都护府的治理可曾有过什么想法?”
燕南飞道:“仓促之间,却也没有什么良策,但南飞想来,只需做到三件事,便可让西都护府长治久安。”
“那三件事?”
“其一为平叛。定州与室韦之间,室韦与草原蛮族之间,结怨颇深,必有心怀叵测之辈聚众作乱,所以西都护府第一件事便是平叛。”
“其二为归化。叛乱初平,便是要让室韦对中原心生归化之心,这其中就涉及到了民生,文化等等一系列政策,说来容易,做起却难。”
“其三则是大治。其实完成前两件事后,第三件事就简单了,在定州的大力支持下,我想,西都护府很快就会繁荣起来,成为定州有力的臂助”
李清微微点头,自己的确没有看错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燕南飞就已想透了如何治理西都护,确是有大才之人。
“既如此,你需要多长时间?”李清问道。
燕南飞嘴张了张,又犹豫了一下,道:“五年”
“三年可否?”李清道。
“很难”燕南飞回答得干净利落。
李清站了起来,走到堂间,来回踱了几个圈子,沉吟道:“我希望是三年,燕大人,如果三年你完成了这一壮举,我便调你回来,有更重要的位子等着你,相信三年之后,你也想明白了,看清楚了,那个时候心中再无牵挂。可尽心竭力为我效力。”
燕南飞道:“属下竭尽所能。”
“如此甚好,在巴颜喀拉,关兴龙部下一万余部骑正在整训,你下去之后,便收拾东西,带人去巴颜喀拉与他会合,共同出关。同时在室韦港口,我还会布署一支水师予以臂助。”
“多谢大帅,既如此,南飞就告退了”燕南飞躬身道。
李清点点头,“你去吧,去和倾城告个别,另外再去找一下统计调查司清风司长,在她那里,有你老师府上逃出来的一个家人和你老师给你的一封信。”
“老师?”燕南飞大惊。
“不错,一个月前,此人历尽千辛万苦,才逃来定州,现在人在清风司长哪里”
燕南飞心挂陈西言安危,当下匆匆向李清一揖,慌慌张张地便向外跑去,倒是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李清嘴角露出微笑,那封陈西言的信他却是已经看了,相信有了这一封信,燕南飞会想得更清楚一些。
送走燕南飞,唐虎走了进来,道:“大帅,复州水师统领邓鹏已经到了,正在外面等候大帅召见”
李清大喜,“他倒来得快,快请”
邓鹏自从归顺李清之后,诸事大顺,多年心愿一朝得偿,人倒似显得年轻了好几岁,不复当初李清见他时,那一副老农模样。“邓鹏见过大帅”一见李清,邓鹏立刻推金山,倒玉柱,大礼参拜。
大笑着搀起邓鹏,“邓鹏远来辛苦,坐惯了船,骑马还习惯?”
“多承大帅关怀,邓鹏习惯得很。”
听到这别开生面的回答,李清开心地大笑,“听说你将家小都安置到定州城了?”
邓鹏点头道:“正是,属下此来,已在定州买了宅子,将家小都安置在定州城,以后还要拜托大帅多多看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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