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父亲一直用武将的方法教育他,武将就是要重义,武将就是以武制胜,他也算天纵奇才,在战略战术,治军带军方面也有自己一套,若是环境还像以前那样,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武将的仁德,严肃,足以让南阳安平,可是现在情况乱了,可谓城外百万雄狮对战,城内仍旧内战,他只是一个人,要学习,要进步,只是时间太着急了。
尚息道:“我父生前有遗言,要么战,要么死。”
青虞沉默了,任谁矜持了一上午只为得到一个答案,这答案又如此简单,如此意料中的淡然时都会无奈。
青虞道:“英雄当能屈能伸,为百姓苍生。”
“苻坚无道,伐之无道,愚忠并不可取,况活在此世间的人,才算是真正的留念。”
说这话时,青虞明显感觉到了杀气,这等血腥之气,定是在战场上锤炼的千百回,一瞬即逝,徐风不愧是少年将军,一向不提倡素食主义。
青虞想着,果然南阳是重兵之城,就是这两个护卫,也不是简单人物,能让这般人屈居身下,除了前任城主的委命任,也与现任城主的贤德密不可分,当年慕容冲双侍之一,几人中年龄最小(青虞这老姑婆不算)的,不是个简单人物。回想多年尚息夜引弓的场景,青虞神色渐渐严肃。
“还请君细想。”青虞更加加深了促成这件事情的想法,她也终于明白为何约南为何说,要么降,要么死,这等人物,作为对手,必须要让他死才安心。
尚息,尚息,他救过她的性命,他爱过她,虽至今未说明原因,但青虞自恋的一想,他至今没娶,没有子嗣,也是因为她,她舍不得他死,作为友人,作为亲人。
☆、第 61 章
“听闻阿虞大子守恭聪慧,今日怎没见到?”就像是普通友人的问候,青虞心道:不急,不急,还有时间。
笑着道:“就是个混小子,死不听话。”带着母性光辉的笑容让尚息心中复杂,看到她夫妻和睦,儿子聪慧,他应该是高兴的,可是,他暗淡了一下,又笑道:“阿虞的眼神却是在夸奖自己的孩儿。”
青虞不问尚息为何不成婚,为何都快奔三的人了都还没有子嗣,像是一种默契,尚息也没有提,两人平和的聊着,再不碰及底线,青虞的心也渐渐平和了,徐徐夺之,徐徐夺之,少了浮躁的心思,两人的话题更开了,讲讲从前的事情,回忆一下故人,最后再相约几日后的相约郊野,春日宴游。
“我还要看书学习。”阿渊哼着,不理会青虞的逗弄,还在生近日青虞未带他出门的气,青虞呵呵的笑了:“本还想带你出去踏春,既然我儿要好生学习,母亲也不打扰了。”转身离开,数着步子“一二三……”还未数到十,就感觉腰间有软软的小手:“读书是重要的,可也不及我与母亲的母子温情。”
慕容冲对于青虞出游也没有多管,只是道:“他性子执拗,如若你真让他降了,我也算添以猛将。”话语却是不相信,青虞道:“你就这般不信我的能力?”
慕容冲随口的哄着:“信,信。”却叫青虞又拧上了。
她却也清楚,当年的几日最重的就是情之一字,要叫尚息违背养父的愿望,比登天还难,只是她不想就这般认命。如若真有那么一日,青虞捏紧手,任由长长的还染了胭脂红的指甲将手掌割破,若是真有那么一日,她只有等死后去黄泉,给尚息道当年救命的感谢之情了,战场上,绝不留情。从这一点来说,王青虞是个极为通透的人,通透到残忍,理科生的理智让她的心坚硬的武装起来,她最是明白取舍,最是明白什么最重要,用鲜血来染鲜血,她做得可以比任何人都利落,这种人,感恩,天真,最是偏执到可怖。她愿意为了她的家庭作任何事,想通任何事。
慕容冲娶王青虞是个偶然,王青虞运道好,遇上慕容冲,几年陪伴出的感情是可遇不可求的,所以,非她不可。
“凤凰,突然觉得我自己可怖极了。”青虞手有些抖了,慕容冲却将她的玉手放在自己掌中,慢慢松开她的手,白玉掌上血肉模糊,慕容冲道了句:“这般不小心。”却叫青虞一阵轻笑:“我觉得自己可怖极了。”
慕容冲无奈的口气像是给了青虞勇气:“娶了这种媳妇,也不知是福是祸,只是躲不过啊。”慕容冲很少用这般的无奈的玩笑语气,却将青虞的心填满了。
春日宴的地方是一处郊野,绿草满地,小花多多,蝴蝶飞舞,正好那日阳光璀璨,如此情景像是在仙境中,出了这处桃源,就会发现外面战乱纷纷,发现外面甚至有食子活命之徒。清新的风不带血腥味,醉了人心。
青虞跪坐在地上,身下是一块羊毛毯子,做工精细,若是再现代,绝对价值百万以上。
阿渊有些无聊了,手中的小草被他折断作好几截。
“母亲……”阿渊心想,我这是出来玩的,可没想陪你们几个大人瞎呆在这里。
约南和尚息的棋局还未见分晓,约南手细滑圆润,再加上这长相,这狐狸笑,叫人可道一句,好一个翩翩公子,尚息也不差,只是常年练武,手中老茧粗厚,脸上也有几分冷意。
青虞瞪了阿渊一眼,却听尚息的声音:“小公子若是无聊,可叫人将打来的野鸡端过来,做工虽粗鄙,却独特得很。”
“还有野鸡吃?”阿渊神色好奇,他虽是尚武的北国子弟,却出生在战乱年代,有是唯一的子嗣,出宫门的机会极少,还真没吃过野味。
尚息笑笑:“小公子这样子,和公子倒不像。”
“认真对棋。”只听约南这么一句,就露出笑意更浓,“尚息,你输了。”
“耍赖,耍赖,我刚才……”尚息说话的功夫,没注意到约南的进攻,若是再寻常状态下,这种攻击力度虽大,却不够隐秘,这尚息以晃神,倒是没注意到。
正当尚息在将刚才下的几步捡回去准备按倒退键和约南提档重来,就听约南的笑声:“落子无悔,悔棋可不是大丈夫所为。”
“我才不管君子不君子,总不能叫我这般认输吧。”尚息和约南多年未见,即使情谊再精贵,也磨不过时间,虽这般说着耍赖的话,可他用眼角在看约南,他想活跃两人之间的疏离气氛,对于这段情感,他是极为珍惜的。
约南也顺着他的意思:“从前你也这般爱悔棋。”像是回忆起往事,眼神也柔和了。
就这般好多次,尚息终究斗不过约南,约南从小就是狡猾的性子,多年养成,尚息开了一次头,也便一直在耍赖着悔棋,棋盘都快满了,还分不出个输赢来,青虞在一旁呵呵的笑,阿渊亦是对尚息的眼神充满崇拜,这般蹬鼻子上脸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君子小人,也只是一言盖之,终究在这世上的,是活人。”听这句话,青虞知道开始了,所谓棋局论英雄,不管什么事,棋局总能将它解释得通透,难怪古人最爱用棋局谈事。
尚息脸色一变,却抬头道:“我终究是受限了。说起来我和哥哥较量从未赢过,真正的战场上,可就不折手段了。”
“一城一国,何必劳民呢?”约南说得明白,“还是执意寻死,若是这样,当初收留你时我就该把你掐死,也何必现在费眼。”
尚息抬头一笑:“这世间我除了情感,我也算孑然一身,毫无牵挂了,欠哥哥的一命,也只有来世再还。”
这是死战,一城的苦苦挣扎怎么比得过一个国家的倾轧,他虽然不善管理,却也懂得这个道理,更何况,自己手上的人有几分斤两,自己也懂得。
“这是阿虞的孩子?清风明月朗,好相貌。”尚息的眼中流露沧桑,带着对孩子的宠爱。
“这是阿渊。”青虞拍了拍刚吃完东西,在用手帕擦嘴的阿渊。
“这位叔叔倒是眼生,我可没听过太傅(约南)有兄弟?”阿渊道。
却被青虞给了个栗子爆头:“没规矩惯了,这般跟长辈说话。”
却被阿渊给了个白眼。
“是个聪明的小子。”尚息看着这母子的互动,露出丝丝欣羡。
青虞笑了笑:“聪明总被聪明误,可不是好事。”却没有否定自己孩子的好,说话也带着宠溺。
“可会《三字经》?”尚息道。
阿渊摇了摇头:“现在太傅都给我讲《论语》了。”
“可听得懂?”尚息有点惊讶,这孩子很聪明啊。
却听阿渊说:“看了两遍书才能将它一字不差的背下,蠢笨得很。”话里却是不折不扣的骄傲。这孩子在得瑟啊。
尚息嘴角抽搐,公子那种风轻云淡的性子,怎生的出这般低调奢华的小子。
青虞听了乐呵了,这小子果然是傲娇啊。
又听阿渊道:“弹琴也最多能谈个《离别曲》,不止一提。”那个……今天这小子是受什么刺激。
“哪里人?”约南手中的长剑往后一丢,听到一声尖叫。
“尚息,救命啊。”一个小厮和一个精瘦的猴脸男人倒在树后,那把剑正正插在那猴脸男人的身边,衣服已经被划破一半,腰部有鲜血流出,是倒分明的划痕,约南没下重手,那男!”人也只是受了皮肉伤。
尚息眉头一蹙,走了过去:“你怎么来这里了?”
那猴脸男人看了看青虞,面上露出邪色:“听说你来会美人,我也来……”
话未说完,就被尚息的眼神吓住,道:“你可别想干什么,我可是公子的近臣,你……你……”
尚息厉声:“说,有什么目的!”他也觉得奇怪,今天会友他也没有告诉那个一直试图谋位符恒,若是让他传给符恒,知道今日会面人的身份,万万不妙,尚息动了杀心。
猴脸男人既然能跟着符恒,自然也有他的本事,察言观色就是一套,心中一紧,道:“公子派我来打探你在何处,若我死了,你也……”正当尚息要动剑之时,就听到这猴脸男人的声音:“你可别杀我……我……我告诉你吧,公子就是瞧上了那个赵媚娘,今日就要与她行男女之事……”这句话叫尚息停下了:“媚娘怎么样了,说!”
这猴脸男人计较了,虽然告了公子的秘,可今日得来的可足以叫公子对自己更信任,有看看面前,这个煞神,也是个傻子,自己且将他哄好了,不然他手上的剑……
于是道:“公子今早就将赵媚娘抢了过来,晚上……”尚息已经怒气冲冲了,准备杀人再去救人。
这个猴脸男却是个妙人,道:“你若杀了我,你这辈子也找不到赵媚娘藏在了哪里,这也是我偷听公子说的……”
尚息一想,让人将小厮带下去审问,又叫侍卫提来了马,冲青虞他们抱歉道:“媚娘姑娘是我父故交之女,托付于我,今日尚息失礼了,来日宴酒谢罪。”
话刚尽,就提着猴脸男人上马,扬长而去。
今日这事也来得太巧,况且皇后,皇子身份尊贵,若是有什么……这念头也是一闪而过的,约南对青虞道:“也不知那赵媚娘是何等美人,我们是被他丢下了。”
☆、第 62 章
箭带着凄厉之声,像一个夺命恶鬼,那手里提着阿渊的侍卫,已经惊呆了,他会死吧,他会死吧,果然是……
手往前一挡,却将阿渊提到面前,所有人惊呆了,却随着一阵金玉想碰之声,那支箭明明射向的是血肉之身,却硬生生的折断,换了方向,胸口的玉碎片飞出。
仿佛听到阿渊的声音,带着哭腔:“先生赠了我一块宝玉,据说这就是妙姬家里的。”她怎么就忘记,妙姬家中的宝玉,可是救过这个纯美少女一命。
一惊一喜,青虞的心脏猛烈的跳动着,正要慌忙的述说她的喜悦。
“啊!”世界安静了,这么一声,似乎发自于将阿渊当挡箭牌的那人。
那人惊吓过度,竟然将手里包的像粽子的孩子扔了出去,青虞从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跳下来,不顾一切的往城楼方向奔着,慕容冲手抓紧,骨头捏的生生作响。
向下掉的风本来就凄厉,帕子从阿渊的口中掉出来。
“母……”
这句话还未喊完,就成了永久凄厉的风景。
仿佛听到了上天的嘲弄,知道命又如何,改命,改命,改得了命,改不了死;就得了命,救不了生。
地上盛开出血花,像是永远不变的风景。
青虞手伸向前:“不是……这不是我家阿渊……不是……”
孩子乌黑的头发上满是血污,发髻上还绑着金缕丝带。
软趴趴的在地上,据说,摔死的人,死相最是惨。
没有人注意到,城楼上原来守城的人已经被另一批挟持住,就像没人注意到,已经被软禁的城主现在已经出了城。
一个白玉羽冠的男人骑马从远处本来,军队虽不明所以,但是还是奇怪的让出一条道来,这个男人面容俊俏,浓眉大眼,手中提着的一把接近一人高的龙骨龙筋白玉长弓格外引人注目,他还带着笑。
却被地上的鲜血给吓呆了,怎么会这样。
知道阿渊被虏后,他便想接近所能的将孩子救出。
他联系旧部,甚至答应了娶媚娘作妻子,只为了多一点筹码。
符恒胆子小,阿渊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顶多受点委屈,他亦知道,于是计划了今日这场大戏,趁符恒最得意,也最放松警惕时,给符恒一击。
他却没想到,符恒这般胆小的人,居然真的敢把阿渊往城楼上带,他怕出什么状况,阿渊有危险,于是决定远远的射杀挟持阿渊的人,阿渊身份特殊,那人万万不敢动他,明明可以成功的,他却忘了,人之本能,是活下去,没有任何反抗的阿渊,会被当做什么,比如,肉盾。
“阿虞……”
青虞抬起头看见尚息手中的长弓却要疯了:“是你射的箭!你射的箭!”
“是你杀了阿渊!”
尚息下马,青虞一向是狡黠可爱的,再看看地上,那摊血肉,便是那日那个笑着装作谦虚状,却骄傲告诉他成绩的孩童?
尚息将手中剑递给阿虞,青虞拿着剑却迟疑了,就这么一瞬间,尚息撞到了剑上,嘶嘶之音,鲜红的血喷涌在青虞的锦袍上,尚息道:“终究是我对不住你。”声音温和中带着疲惫。
剑刺进肉中的吱吱声,却让这个还带着笑得男子有任何退却,他慢慢走过去,双手张开,想要去抱面前的女人,青虞往后退着,剑却仍旧在尚息胸口上,尚息稳住青虞的肩膀,近了,近了,快抱上了,时间却终究不等人,尤其是死神的时间,青虞有些发狂了,握着剑的手也松掉,双手抱着耳朵,尖叫着:“你明明就是想借我之手解脱,哪有那么容易!”
尚息慢慢后倒。
男子倒在血泊中,腰间插着的长剑却是一道凄厉的风景,他嘴角带着笑,手向前伸,不知想要指向什么,还未指向终点,却没了力气,亦合上了眼。
“屠城,屠城!屠城!”女人像是疯了,拔出腰际的长宁剑,长宁终不得长宁,沾上了血污,都说疯子的气力最大,这个着着华服的女人头上还带着凤冠,却不忌不惧,手一挥,就夺下一条人命。
“徐风,郑广,去保护皇后。”
“是!”
“约南,下令,屠城!”
“是!”
“我且歇歇……”慕容冲的手触碰长剑,却一股脱力,面前昏暗,直直的向后倒。
“主上!”
“陛下!”
“君上!”
更始八年夏,武皇帝嫡长子慕容守恭在南阳城一役受奸人所害,卒,年八岁,追封皇太子。王皇后怒极,杀人数百,犹如地狱饿鬼,帝后下令屠城,七月,城攻下,城中十万之血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