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虞没有提出见慕容冲,知道慕容少年没有危险的她还没有理出自己对待慕容少年的思想感情,慕容少年重视她,爱护她,同时,私自决定她的命运是她反感的。总体来说,青虞有一种被一个霸主珍重的感觉,这个霸主对她好,可是仍旧保持着霸主的特性,统治欲,控制欲,占有欲。慕容少年这方面是难以改变的,改变了他就不是苦大仇深的慕容冲,就不是忍辱负重的慕容冲,就不是那个想要虐苻坚,想要重建燕国,甚至想要当皇帝的慕容冲。
不知道是因为身上痛还是心里乱,青虞在床上翻来覆去到了小半夜,月光从窗子照进来,她床下的那个叫飞琴的妇人呼气声平缓。
突然听到了声响,也不知怎么想的,青虞躺在床上一动没动的装作睡熟了。
“公子……”飞琴的声音带着惊讶,努力压低着。“青虞怎么样。”声音比起往日来多了点嘶哑。“青虞小姐很担心您。公子怎么来了?”“睡不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前面说了,慕容冲不喜欢解释,尤其是对下人解释,青虞觉得,说慕容冲是给飞琴解释,倒不如是说给他自己听,脸上起了鸡皮疙瘩,一只手抚了上来,青虞心里龌蹉的想着,该不会趁我睡着了,做点……
“别和我闹了,好不好……”话很清,但不知为什么,青虞却听得清楚。
这样带着请求服软的声音,让青虞有一种想要禽兽的冲动……
鬼使神差的,青虞的手扯住慕容冲的衣角,她手酥软,力气微不可查,猛地睁开眼睛,月光下,慕容冲的表情柔和了许多,青虞本以为可以看到这厮小诧异,小脸红一把把,但慕容少年的心理素质极好的,脸不红心不跳的顺着躺在了踏脚板上,上面还有被子,是刚才离开房间的飞琴睡的地方。
青虞渴盼着慕容冲给她个解释,等了好久,青虞寻了个话题。
“你就不怕我十七叔认了我,我就跟他走了。”
“你跟他走了也好,王家护住你,一世平安。”浅浅的呼吸声,青虞不知道他睡了没,没有再开口,慕容冲那边也没声响……第一次是这样的,他睡在脚床上,她睡在上面。
☆、第 21 章
第二日青虞醒来,又是大亮了,昨夜睡得晚,睡得沉,飞琴见她醒了,吩咐小丫鬟端了碗百合粥进来,小口小口的吹着给她喂下粥,才说:“小姐,王家郎君来探望您,我不敢做决定,他现在在偏厅侯着。”
“多久了……”青虞有点惶恐,十七叔等着她?
“有个把时辰了。”一个时辰两个小时,青虞感觉头疼,慕容冲想借王家的势,王家贵女的身份保护她,可是她对王家是有感情的,对于母亲王十一娘子是有感情的,十七叔是母亲的胞弟啊。
昨夜慕容冲的话让她猛地想起,味道夹杂着,体不出个决断来。
“扶我起来,我去给十七叔谢罪。”青虞有点急。
“我的好姑娘,你现在别说走路,就是起来也不成,我去将王家郎君请进来。”飞琴端走了碗,没等青虞说什么就出去了。
青虞试着自己扶床起来,痛的汗水都流了出来。
一刻钟,就听到隐约的脚步声,青虞抬起头,一片亮光中,飞琴进来就退到了旁边,一个身形欣瘦,五官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黑发如墨,披在那里,泛着光,紫色长袍,华光四射。
在她床边的凳子上坐下,青虞直直的盯着他,从前在王家,十七叔是母亲胞弟,却是个风流自由的性子,长了一张和胞姐十一娘九分相似的面庞,倒是很好认,青虞和母亲也长得几分相似,两个人就这样坐着,倒像是对父女。
“那日客栈不是我寻你去的,你母亲难道没交过你防范他人?”话是教训人的,却很贴心,青虞眼眶盈着泪:“是侄女莽撞了。”
“仔细看看,你和十一姐倒是长得像,又背了族谱,不容我怀疑了,我王家女儿可从来没有作人奴婢的,还做的是南人的奴婢,真真丢人。”话倒是一点也不客气,青虞没有说话,听着训斥。
“没伤到根骨吧。”难得的听见王家最是潇洒的十七郎王允之的训斥,青虞既喜欢,又难过着,猛地听到这句话,心里的雾霾全去了。“没有……”青虞握住王允之的手,“十七叔,青虞没事。”
王十七郎又讲述着:“阿姐也是个犟脾气,不嫁就不嫁,我王十七郎还在呢,谁敢为难她,硬着走了……”话语中难掩的感伤,青虞会想起往时王十七郎在北国也是名声远播的名士,北人最讲返璞归真,天性昂然,王十七郎最是不羁的,就说现在一个人没带仆从就来了南国也知道其的脾性。以前在王家,自己是私生女,很受争议,那时候被小孩排斥着,整个人也沉闷得不像个孩子,母亲是个才女,文科女子最是喜道情长情短,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不知名的父亲的缘故,记忆中倒没见过她笑得开心过,十七叔常常从外面集市上带些小玩意,逗自己笑。
“还记得十七叔给我编小蚱蜢,不知道十七叔现在还有没有这手艺。”青虞见话题暗淡了,道。王十七郎笑得温柔:“除了你这整日闷着的丫头,我倒还没给他人做过这伙计。”“要是他人知道名士风范,王氏谪仙十七郎,对着个孩子打赌输了还在那里耍混,不知是何反应。”青虞倒着,“还记得当时十七叔还为青虞握过绣花针。”
“你这妮子,还在这里戏弄长辈,果然是这些年少了教化。”
“还真是饶了我吧,难不成你还要我罚抄家规十遍?”
“青虞这些年口齿倒比以前伶俐。”
“也不知是谁,当时为着欺负四岁小儿兴奋不已,再说不是青虞长进了,怕是十七叔老了吧。”
话题一下子轻松过来,就这样相互斗着嘴,想着当年那个少年已长成名满北地的王十七郎,当年那个自卑沉闷的女童也长成了大人。
这次王十七郎的到来让青虞轻松了不少,连带着青虞心中的苦,以及对慕容冲决定的反抗,也少了一点,又想起昨夜慕容少年那一世平安。
慕容冲,你怎么会舍了陪你这么多年的我,你只是在激将我罢,那般理智如你,算计得最是巧妙。
慕容冲,放我离开,一世平安,真是……不甘。
两种想法冲击着,理智与感情冲击着,青虞像是海浪中的小船,疲惫不堪,慕容冲,你倒是给我个解释,想冲过去,把慕容冲逮到身边,问个清楚,却又被自己给压制住,想要他解释,想要他主动的解释。
每晚慕容冲都来到她床前,在脚板上睡下,青虞都知道,甚至青虞知道,慕容冲近来忙的瘦了许多,越发仙风道骨了……可是她没有再说话,慕容冲也没说,两个人就这样各怀想法的躺在那里,她等着他解释,他却淡定得好像过来,只是为了安心入睡。
青虞可以下床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窗外的桃花都开了,艳丽可爱,她让飞琴在院子里放了张靠椅,上面铺着厚厚的灰毛兔皮,她再飞琴的搀扶下过去坐着,飞琴不放心的怕她凉着,在她身上搭了薄被子,青虞出去进行光合作用,晒着暖暖的太阳光,觉得自己还活在这世上,想了想,躺在床上一个月思考人生,还真成了哲学家。
“青虞,我带了酱牛肉来,这酱牛肉可是平阳一绝。”约南的声音并没有让青虞惊讶,青虞坐了起来,被子被推开,旁边的飞琴马上过来掖被子。“约南,你还好意思来?”青虞哼着,“那日你那样说看我狼狈的样子,定让你很欢喜吧?”
约南将手里的酱肉包递给飞琴:“再去泡两杯茶来。”飞琴虽是接过了东西,却没动,用眼神无声的问着青虞,显然是个明白人,青虞点了点头。
“我哪敢呐,当时谁知道你那么急,都不听完我说。”约南话语还报着委屈,表情却并不是那样,眉眼飞扬,显然心情不错,半边脸上有块疤痕,倒是刻意破坏了点美感。
“脸上是怎么了?”青虞哼哼。
约南漫不经心的坐在旁边:“公子给的,留着我也记得端清身份。”
“为着何事?”青虞想着,“是你第一次出现时?”
“是你上次从床上冲下来时,你倒是害惨了我。”约南话语中并没有不满。
“喔?”青虞倒是惊了一惊,“也是,你随便开公子的玩笑,在咒着……”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约南这次来倒像是个说客,变着法子帮慕容冲辩解。
青虞有点气恼,要解释她也是听慕容冲解释,见飞琴端着盘子过来,后面还跟了个端着小桌子身材高大的嬷嬷,道:“也别说了,要解释叫慕容冲他自己来,我很馋那酱牛肉。”
约南听着青虞直接叫慕容冲的名字,也笑了:“也是,你倒是傻人有傻福。”话语很轻,带着点欣慰。然后声音欢快了:“别说,拓跋家的酱牛肉,绝对吞掉你的舌头。”“拓跋?”青虞听着这前世小说中的经典姓氏,酱牛肉?
“女郎想吃也不能多吃,酱牛肉味道重,对身体回复可不好。”飞琴倒是想在对两人的话语吐槽。
一碟牛肉整整齐齐的摆在盘子里,味道香浓,诱得青虞口水都吞了好几下,吃了个把月的小米粥,嘴巴淡的让青虞自己都难受,每次吃着飞琴端上来的粥,都觉得吃饭是个痛苦的事情。
顾不上礼仪,手直接抓了过去,味道真的好好……青虞一脸幸福的表情,倒让跟了她一个多月的飞琴给惊讶到了。
“女郎,不能再吃了。”青虞连吃了好几块,飞琴开始劝了,青虞也不是个任性的人,只是想着还要为了养伤吃粥两个月,那盘子酱牛肉就成了绝世美味了,用前世拖拉的功夫:“就这一块”“最后一块”“还有一块”幸好约南带的量不算太多,青虞三下五除二的将整个盘子的肉吃完了,要不是在场有人,都要开始舔盘子了。
带着美味来分享的约南被吓到了,一小块牛肉都没有吃到,为了掩饰自己的惊讶,一直喝着杯子里的茉莉花茶。“公子,那个……要不要加水,你……都吞了两朵花了……”飞琴,你是天然黑还是天然黑啊……
书房中。
“慕容太守,我侄女这些年谢谢你帮忙照顾。”
“青虞是王家贵女,家中老母一直惦念着她,我也该带她会北边了。”
慕容冲写字的手仍旧没有停下:“青虞是我的人了,十七郎带走她不合规矩。”
“当初青虞被你救下,我也替她感念你的恩情,但凡我王十七郎能给出的,十七郎但不吝啬。”
“听说十七郎是个豪客,果不虚传。”慕容冲笑着。
这层纸谁也没有明着撕破,王允之想着,虽是个少年人,但却是好耐性。
“青虞伤好我便带她回去,她祖母生日正在六月。”
“不可。”王十七郎听慕容冲的话,终于撕开了这层纸,他本就是个追求天性的人,这打着马虎眼他硌得慌、
“青虞可是我王家人,不瞒郎君,我王十七郎从来是王家的吝啬人,可容不得他人算计。”王十七郎发难了,慕容冲还平稳的写字,这是心中料定万事?王十七郎一阵憋闷,看看我有没有这本事将这幅字毁了。嘴角燃起笑,
“若非迫不得已,冲也不敢这样,算计了十七郎,冲可当不起。”话圆润不得罪人。
“你让我承认侄女身份,难道不是想借我的势?”十七郎嗤笑,“你当我不知道,你府上可谓是各家探子齐全,可亏得你养得起那么多叛徒。”
“十七郎通透,冲自愧不如。”
“青虞本是我王家子,你去掉小心计,我也不会否认,真是白费功夫!”王允之见慕容冲笔下乱了,这幅字毁了……拂袖离开。
约南走了进来看着字叹道:“公子好工笔!”
慕容冲在这幅字下,印上刻章:“这字都毁了,有何好的。”
约南笑:“这字毁得好。”
慕容冲笑着:“十七郎自是看得通透。”
约南一愣,仰头大笑,倒与平时温文形象大不相符。
青虞当然不知道书房里发生了什么,约南走后不久,她家小叔叔就来看她,还带来了一个草编的蚱蜢,小心的问了些生活起居的事情才离开,青虞目送十七叔离开,拿着草编的蚱蜢,十七叔看来技术变差了不少,呵呵的笑了。飞琴端着粥进来,今天换了个口味,炖的是桃花粥,白米粥上花瓣妖娆,青虞看也没看的对着飞琴喊着:“好姐姐,今天能不能换一样?”再好的粥,连喝了一个月,也觉得无趣。飞琴笑着:“我年纪都可做你娘亲,可担不得你一声姐姐,女郎今日心情独好。”粥依旧摆在了青虞面前,见青虞自己没动作,飞琴小口小口的舀着,喂到青虞嘴里。
青虞憋闷着无奈的喝完粥:“飞琴为何这般说?”
飞琴笑着:“女郎不适合单单呆在着这闺阁中。”
“也是,我本就不是大家小姐,受不了这约束。”
“女郎别妄自菲薄,女郎可是正正的王家嫡女,听闻北国王家,可是代代出英才的大世家,就连皇家也避其锋芒。”
青虞没计较飞琴说她的身世,反复得想着,闺阁催人老啊。
☆、第 22 章
青虞其实在床上又躺了一个月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那胡子扎辫子的医者说,她伤未痊愈,就接到慕容冲的通知,说是这个月十五号是苟氏女和兰陵李家嫡长孙的亲事,给她备了不少东西,让她挑一样去给苟氏女添妆,苟氏女果然像慕容冲料的嫁入了兰陵李家,长房嫡长孙,以后可是当家主母,给的方便也不枉慕容冲这么多年的交好,青虞有一点黯然,又有点骄傲,为的都是他过人的算计本事。
以青虞的侍女身份,自是不能给皇后的小妹苟氏女作为闺阁好友添妆的,青虞一下子就明白了慕容冲的意思,她作为王氏女,也该在众人面前露面了,慕容冲还没有向她解释,那日青虞问十七叔,十七叔说着那样也好,便是赞同了,青虞虽看不明白,但也觉得这样做大概没错。青虞在慕容冲送来的饰物里选了对嵌红宝石花形金耳环,不算贵重但很合适闺中密友的添妆礼。
十五号早上丑时刚过,青虞就在迷茫中被飞琴叫起来,被一堆丫鬟仆妇推着打扮,丱发上几颗翡翠琉璃珠闪着光彩,身上穿着粉黄的衣裙,脚上的鞋头上缀了十来颗粉珍珠,样式可爱。青虞脖子上再挂了个长命锁,耳朵上是兰花蕾形的金色耳坠子,青虞本来就长得比这个年纪的孩子小,现在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女童样。
青虞睁开眼被镜子中的小人儿吓了一跳,摸摸自己的苹果脸,原来自己长得也这般可爱,但凡女子是不会挑剔自己的美貌的,青虞越看越喜欢,在门口的慕容冲见了,脸上也添了笑意。
坐着轿子出了门,青虞走得有点急,飞琴在轿子中把今早的做早饭的糕点给她,她狼吞虎咽的,想起了从前上学时候慌忙的情境,今日心情倒是真不错。
换了好几个轿子,终于到了苟氏女的院子,青虞不喜欢苟氏女,倒也真心期望她能幸福,毕竟苟氏女对她还是不错的。走了进去,苟氏女是远嫁的,这地方没有熟人,只有要好的闺房好友才给苟氏女添妆,现在她房里除了忙着的仆妇,只有几个来应景的兰陵王家女子,坐在旁边,交谈着,都和苟氏女不熟,青虞带着飞琴进去时苟氏女正在梳妆,望着旁边的头冠,缀着满满的宝石和珍珠,青虞倒生不出一点羡慕,这时候是不准吃东西的,苟氏女那头冠看上去重极了,也不知她倒时候有没有力气顶着头冠啊。
“苟姐姐。”青虞从前是不敢这样唤苟氏女的,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