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管家叹了一口气,把手中那一包东西递了过来:“这是老爷吩咐我交给你的,让我一定要亲自交到你手上……还说……”
司徒兰扭头就走。
老管家连忙拽住了她的袖子,苦着一张脸好说歹说:“您就收下吧,这外头不安全,没点盘缠可活不下去。老爷一向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现在八成悔的肠子都青了呢,您在外面散散心、消消气,什么时候想通了就回来,何必跟自己亲爹怄气呢?”
司徒兰停下脚步,呼出一口气,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连句谢谢都不说就拉着沈寻走了。并不是因为薄情或者心狠,而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管家那张满怀善意的脸,她有点看不清自己心中所想了。
手里拎着包银子,走在路上虽然有些忐忑,但一想到身边站着个能一招撂倒作案多年的采花贼的男子,就觉得不是那么担心了……
这种时候客栈大多打了烊,可也还是有些没关门的,两个人走了许久才找到这么一家。
“两间房。”司徒兰毫不犹豫道。
自从自己拙劣的谎言被她戳破了,沈寻好像也不打算隐瞒什么了,手指轻轻在台前敲了敲,正直道:“一间就够了谢谢。”
司徒兰白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
沈寻立刻展开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省钱啊。”
发现自己想多了,司徒兰老脸一红,认真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还是妥协了,准备付账,打开手中据说装着盘缠的包袱。
刚一打开,她整个人忽然僵在了原地,鼻子酸了酸。
沈寻被她这样的反应弄得有些茫然,于是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那一堆银子裹着银票的最上面,放着一把古铜色的钥匙。
第71章 同居生活
那把钥匙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像是烛光之下严肃却又温情的注视,司徒兰的心情十分复杂;她好像越来越看不清父亲的想法了,究竟是碍于面子不愿意妥协还是别的原因;她都无从得知。但既然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也没有必要去考虑那些问题了。
沈寻朝下看了一眼就明白了她心中所想;知道她现在一定不好受,不想面对这些尴尬的问题;于是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朝自己身旁带了带;故意转换话题,柔声道:“兰兰不看了;这里人多,我们先去楼上。”
司徒兰并没有意识到他的举动有多么亲昵,也没有故意推开。只是点了点头,跟着前面带路的跑堂伙计上了楼。
广陵城最不缺的就是客栈,连酒肆茶馆都及不上客栈的数量。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京城地价贵,买不起房子的大有人在,还有许许多多外来人氏来此谋生,客栈这种一次性居住地自然是很吃香的,况且京都作为科举考试的终点站,每年春闱上京赶考的秀才多得数不胜数,如此这般,也就成就了广陵城客栈行业的繁荣昌盛。
司徒兰跟着客栈伙计进门的那一刻,望着还算干净整洁的屋子深深叹了一口气,一时之间感慨万分。从皇宫到将军府、从京兆狱到自己家再到客栈,总觉得自己这是在千里大逃亡的节奏。短短几个月的功夫,活生生从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宫女变成了满目沧桑的亡命之徒。
想到这里,她颇为幽怨地转头看了罪魁祸首一眼,此时无声胜有声。
沈寻被这样诡异的目光看的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的扬起眉,见她没有解释的意思,也就讪讪的走了过去,将那几包不算太多的行李收拾的整整齐齐。也许是原先性格孤僻的时候形成的习惯,什么东西都要摆放整齐才觉得正常,沈寻将桌子上那些乱放的东西一一摆好,又似乎想要验证什么,慢悠悠地走到床前坐好,仔细地思考了很久很久。
坐了半晌,那双好看的眉毛忽然皱了起来。
司徒兰被他这一系列的动作搞得有些发懵,看着他那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条件不合你意?”
“这床很多人睡过。”沈寻严肃道。
废话……客栈的床能不被很多人睡过吗?
“所以呢,嫌弃?”司徒兰扶了扶额,“牢里干稻草当地铺都睡过来了,还在乎这些吗?现在可不比从前锦衣玉食的日子,有地方睡就不错了,别有肉嫌毛了。”
沈寻低着头,模样煞是委屈,好像完全接受不了这个残忍的事实。
司徒兰从来都招架不住他这副样子,心一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乖啦,我记得你以前可没这么娇生惯养的。”
“不……我只是在想,在这种很多人睡过的地方交出自己的第一次会不会太随便了。”
“……”
他的语气正直而又严肃,司徒兰却一副被雷劈翻了的表情。
半晌。
“兰兰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司徒兰面无表情看着他,不说话。
“兰兰你脸这么红你是不是热坏了,我帮你脱衣服吧……”
司徒兰继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说话。
半晌,房间里砰地一声巨响,沈寻被一脚踹下了床,接连打了好几个滚,捂着被踹的地方一个劲喊痛,一点皇室子弟的高贵形象都没有了。
出来的时候就比较晚,此时已经将近子夜时分了,出门之前就已经洗漱过了,倒也省了不少事。
“我数到一,你还没睡着的话,明天别想和我说话了。”司徒兰淡定地将被褥丢到他身上,呼地一声吹灭了旁边小桌上的铜台油灯,迅速褪去外衣,自己钻进了铺好的一床被窝,干干脆脆地数道,“三、二、一。”
一字落音,沈寻已经扒光了自己的衣服,用被褥把自己包成了一个长条的粽子,全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还无辜地眨了两下,在黑夜中显得格外透亮。
空气中似乎散发着温暖的气息,现在正是春季,又是二楼的房间,所以偶尔睡地板也不会着凉,反而容易驱走身上的火气。知道不会出什么问题,司徒兰才敢这么做的,她哪敢伤害他这半个小龙体啊。
沈寻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几米之外司徒兰的后背,眼睛里委屈的快要挤出泪花了,为什么话本里有些人这么调戏之后佳人就会投怀送抱,自己却落一个睡地板的下场呢?这个世界真是不公平……
白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身心都有些疲惫,司徒兰很快就睡了过去,一点多余的事情都没有想。
直到第二天早晨醒来,初起的阳光从窗外照了进来,她的第一反应却是往床下看,并没有如她意料之中的看到一个裹成粽子的长条,而是空无一人。
说是空无一人也有些过了,原本什么也没有放的小桌上多了几样小菜和两碗清粥,看起来清淡可口,比起宫廷里的山珍海味倒别有一番滋味,原来沈寻早就起来了,还贴心地给她准备了早饭,虽然不是他亲自做的,这份心也实在难得。
外面的天气看起来也不冷,她心情很好地穿上了交领襦裙,又迅速披上了外面的短褙子,刚准备下床,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
高高瘦瘦的身子出现在视线之中,却是沈寻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看她起来了很是高兴,忙招呼道:“兰兰醒了?水准备好了,过来洗漱。”
这句话的惊悚程度似乎有点高,让人半天消化不了。
司徒兰有些发怔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在寻常人家看起来很普通的事情,不,在大周这种男权至上的社会,寻常人家也很少有丈夫为妻子打洗脸水的事情发生吧?更何况他以前还不是一般的人,哪怕现在已经虎落平阳了,却也改变不了他曾经娇生惯养的事实,不让人伺候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让这样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甘愿放□段,早早起来为自己打洗脸水……
司徒兰实在有些不敢想下去,怔怔地看了他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来:“好像以前……我才是你,的贴身丫鬟吧?”
沈寻明显没有把她的惊讶当回事,一边拧毛巾一边催促道:“快点快点,菜要凉了。”
司徒兰无奈,只能穿鞋下床,嘴角还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发觉的甜蜜笑意,没想到不闯祸就是万幸的寻儿也会照顾人了,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
因为一会儿要出门,自然不能让人认出来。所以用过早膳之后,司徒兰便心情很好地给他改了个妆,将他脸上原本最为明显的特征都做了一番改造,基本都是朝着反方向改的,比如在高挺的鼻梁线上轻轻抹了一层黛眉,比如将他薄如蝉翼的双城涂成两根大红香肠。
“哎呀我们寻儿真好看啊!”司徒兰假惺惺地夸奖道。
改装完毕后,沈寻看着铜镜面前惨不忍睹的自己,整个嘴都委屈歪了,但正是因为嘴上被涂过了,所以他现在的样子显得甚是滑稽。
“我不要这样出门。”已经没有力气观看自己的形象了,沈寻虚弱地抗议。
“那你要怎么出门?”司徒兰弯下腰,眯着眼睛道,“要顶着个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蛋招摇过市吗?然后被人认出来,把我们两个抓进天牢里再喂一次神仙丹?”
沈寻哼一声偏过头去,模样煞是有些不服气,他总是会不经意在她面前展现最放松的一面,就像曾经那样的相处模式,并不是故意装出来的示弱,而是早就习惯了在她面前的这种性格,当然,也只是在她面前而已。
司徒兰摸了摸他的头,哄道:“乖,听话,姐姐给你买糖吃。”
沈寻又不乐意了,横了她一眼,强调道:“我比你大。”
“好,你比我大……”
暗自腹诽道沈寻思路变清晰后就是这一点不好,连糊弄都不好糊弄了,完全没有以前那种说什么就信什么的成就感了……司徒兰被辩驳的没了办法,但总算是成功地转移话题了,半哄半骗之下,把形象看得比命还重要的太子殿下带出了门。
其实也不是很丑,只是改装成了掉进人群中谁也认不出来的普通人罢了,她自己也稍微改了些,不过没他这么明显,她又不是什么敏感人物,顶多是躲一躲慕子川而已,也就没必要浪费太多时间。
司徒一和沈二这对夫妻档大摇大摆地下了楼,朝门外走去,在堂前算账的掌柜的眼神惊讶地跟随着他们,从出现直到消失,然后满脸疑惑地翻起了账本,昨天有这么两个人住店吗?怎么瞧着这脸一点也不眼熟啊……
作者有话要说:帮基友推文:
《侯夫人》
口胡!
人家穿越都是桃花朵朵开,
自己穿越居然是个十六岁的孀居少女!
亡夫留下了一群狼子野心的小妾不说,
居然连袭爵的儿子都没定好。
12岁的小胖墩来撒娇尚且能忍,
一米九的男人也要喊她母亲是闹哪样?
第72章 上街
广陵城的街道一如既往的繁华,恰好又是正午时分;这一向是南街最为热闹的时辰;店铺鳞次栉比,往来的行人络绎不绝;正是因为南街是广陵城最为热闹的地段;许多江湖人士都会选择在这里卖艺,无论是耍猴的,还有吐火的;街头甚至会有表演民间舞蹈的卖艺女子们,虽然比不上许多训练有素的宫廷舞姬;却也因为接地气而别有一番风味。
司徒兰和沈寻牵着手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似乎他们并不是到处躲搜查的存在,而是一对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夫妻,出来逛街散心而已。
安定的日子一向很短暂,他们都很珍惜这种难得平静的时刻。
买了两床新的绣花被套,以及不少生活上不可或缺的东西,看起来似乎是要在客栈常住一样。以前这些东西从来都不用自己操心,宫中一向有专门负责的司,还有有求必应的宫女太监,现在一切都需要自己来准备,仔细想想,似乎还是一件挺美好的事情,如果没有那么多危险的话。
路过卖幕篱的店,司徒兰有些犹豫地停下了脚步,自言自语道:“要不要买两个这玩意儿戴着呢。”
沈寻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忽然道:“之前那位姑娘给我买过一个……很沉很大,看不清路,带着不舒服。”
当沈寻面无表情的说出自己的评测结果时,司徒兰关注的重点显然有些不同,表情有些不可思议:“那位姑娘?”
“嗯。”
“称呼为什么是那位姑娘,你难道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吗?”
“不知道。”
沈寻的回答理所当然。
司徒兰扶额,原先是因为没有恢复过来,记不住自己贴身宫女的名字也就罢了,他现在不是已经正常了吗,怎么还是不记人的名字……之前因为突发事件进了监牢,也不知道那姑娘有没有平安到家。算起来,那姑娘好歹也照顾了他那么久,寻儿这样实在是有些没心没肺了吧?
但是仔细想想,记不住其他女子的名字总比记得很多女子的闺名要好得多,至少这说明自己在他心中是个很特殊的存在吧……
关于记名字这件事情的题外话就在这里,司徒兰拉着他的手进了那家帷帽店,一面小声道:“戴着不舒服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咱们至少也得买来备用着。幸亏大周现在流行这个,大街上戴幕篱的男子一巴掌能拍飞好几个,要是换成了前朝怀宋,哪个男的要是敢带这个上街,那肯定不是毁容的就是朝廷钦犯。”
沈寻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在那里自说自话,好像她的每一句话都是精挑细琢的金玉美石,一个字也不能错过一样。
司徒兰边说话边挑了一个灰色的幕篱,及笄之后的大多数岁月都是在宫里度过的,从来没有戴这个的机会,拿在手里研究了好半天。
“客官慢慢挑慢慢选,喜欢可以试戴。”店家头也不抬,低着头拨弄算盘。
大周的幕篱是用透纱罗制成的特殊帽子,不同于加饰珠翠的帷帽,帽檐上没有什么其他的装饰,网帘自然下垂,有的足够障蔽全身,有的却是半身。所以拿起来也很是有些分量,说戴着沉不是没有道理的,她手上拿的正是一个全身的,所以抱起来很大一坨……
研究完毕,司徒兰试图把这玩意儿戴到头上,可是纠结了半天也没把那坨纱分开,找不到幕篱的开口处也就算了,反而因为心急越裹越乱。忍不住腹诽道,你一个帽子而已,长得这么复杂是要报复社会吗。
沈寻将她所有的动作尽收眼底,忍不住伸手将那灰色幕篱拿了过来,认真而又有条理的将灰纱理顺。
司徒兰不想承认是自己太怂,迅速装作看风景的样子瞭望窗外,头上却冷不丁一沉,随即发现自己的周围被一片灰纱覆盖。
沈寻轻轻为她戴了上去;那模样不像是在给她戴帽子,反而像是在给她加冕后冠,动作温柔而又细致。
店家一边拨弄算盘一边道:“找到一位如此体贴的丈夫,这位夫人实在好福气啊。”
“哪里哪里……”虽然对方夸的人不是自己,司徒兰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原本以为会看不清东西,没想到可视性还不错,只不过从外面肯定是看不太清自己的相貌了。她戴着幕篱前后走了两步,对着沈寻颇有些臭美的问道:“我好看吗?好看吗?”
“好看。”沈寻认真答。
司徒兰哈哈笑了起来,从缝隙里伸出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小混蛋,你拍马屁的时候有考虑过我和马的感受吗?看得清我的脸吗就说好看,什么时候学会撒谎啦?”
沈寻偏头看着她,语气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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