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然心中默念,青冥,你快出现啊。
这一次无论她怎么念,总是救人于水火的仙人都没有出现。
于是,一路的颠簸伴随着不能动弹的无聊,叶然内心将克落木,南诏,青冥三个轮流骂了千百遍后终于得到了解脱,她再次被人扛起放到了地上,有个人帮她解开麻袋和嘴里破布,她被突如其来的阳光刺得眼睛睁不开来,大喘气道:“我求求你们,下次再赶路时能给我快垫子不?”
过了许久,叶然终于缓缓地睁开眼睛,四周模糊的景象渐渐变得清晰。这是一个典型的私家别院的后花园,小桥流水,黛瓦白墙,紫藤萝蔓爬满了回廊。这一切充满了江南园林的闲趣,叶然看的津津有味,甚至忘了自己身处危险的境地。
“我发现你的胆子极大,似乎什么时候都不知道害怕。”叶然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哪位爷在与她说话,她耸耸肩道:“我已经身处麻烦当中,又何必再惊慌失措地给自己再加些麻烦呢,若我表现地更害怕,大约现在会吃更多的苦吧。”
那人走到叶然的身前用手勾起她的下巴,将两唇靠近,差一些就要覆上去了,轻笑着说:“长相和你的性子一样还说的过去,值得爷告诉你我的名字。记住了,爷叫巫澜远卿。”
叶然如黑珍珠般的眸子向上翻,仿佛在凝神思考,她疑惑道:“巫澜远亲?是有多远的亲戚?”还未等他有所反应继续说:“还有,你的牙上有片菜叶,谢谢。”叶然说完就紧紧闭上了嘴巴。
远卿脸色一变,厌恶地甩开她道:“爷说过最恨扮天真的人。”
叶然不可置否地笑了一下,“老娘也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变的这么贫,也许是在宫中演了那么久的戏,好不容易出来了可以恢复一下自己的本性,叶然简直要乐不思蜀了。
很显然远卿不是个有幽默感的人,所以她再度被关入了柴房中。
☆、26引祸东流
这一次,青冥终于现身了。
叶然抱怨道:“刚刚在车里,我那么难受,你为何不出现。”
“车厢夹层太过狭小,我进不去。”
叶然不相信他的说辞,“难道阐教的仙人不懂得变化之术么?你可以变个蝇虫啊老鼠之类的啊。”
“蝇虫和老鼠解不开绳子。”
以上对话丝毫没有意义,叶然气呼呼地身子一歪,倚在墙上,别过脸去不说话。
青冥并不了解自己哪句惹恼了她,因为自己说的都是实话。他只好蹲下身,变出平日里御膳房做的糕点,捧在她眼前,尽量放缓冷冰冰的声音道:“别生气了,吃些东西吧。”
叶然恶狠狠地咬在白云糕上,仿佛这是青冥的肉。
吃饱喝足后,她的心情也略微好转了,终于想起了正事,“如今克落木和南诏国联手要攻打晋国,那晋国若是反击将克落木灭掉,这算顺应天道了吧,这可不是我执意要祸乱天下的。”
青冥竟摇头说道:“两国尚未联手,未来之事的结论下得为时过早。”
叶然急了,“我这都被抓来了,再过几天就被送到克落木了,还能有转折余地?你不会是要强行将我送回晋地来阻止战争吧,苗疆和西域如今野心这么大,战争爆发是迟早的事,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任何结果都是你每个选择的结果,我无法干涉,只能护你生命周全。”
敢情这就是所谓的“走一步,看一步”,她走,他看。
“你身为国师,这么长时间不在皇城中真的没关系吗?”这应该算擅离职守吧。
青冥淡淡道,“我经常云游四海,皇上习惯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大部分时候都是叶然在说,青冥侧耳倾听,时间倒也过得很快。南诏国的人除了中途来送过一次饭,就再也没管过她。
第二日巫澜远卿令人打开柴房的门,想看看叶然虚弱的惨状,不料叶然神采奕奕地笑着打招呼道:“哟!爷来啦!”这句话听在耳里颇为熟悉,脑海中立刻补充着花枝招展的媚娘们挥着手绢揽客的娇呼声。
他挑着细长的眉,冷笑道:“将她的嘴堵上。”
叶然再也不愿被臭烘烘的抹布塞进嘴里,趁着只被捆住手脚,身子还能动时,一下扑在地上,手拽着他的袍子,大哭道:“爷,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再也不敢什么了?”
叶然思考了一下答道:“我再也不敢调戏你了!”
远卿脸黑了一片,喝道:“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将她拖下去把嘴堵上。”
几个侍卫领了命去拖她,她还在死命的拽着远卿的袍子不愿放手,也许是恢复了灵力的缘故,只听“咔嚓”一声,全场人都呆掉了,远卿瞪着自己被撕毁的长袍暴怒道:“把她拖下去手剁掉!”
作为要献给别国的礼物,断手断脚可不好看,因此叶然从远卿的狂怒中逃掉了下半生变成独臂侠的命运。
作为要献给别国的礼物,断手断脚可不好看,因此叶然从远卿的狂怒中逃掉了下半生变成独臂侠的命运。
正当叶然在外面过着表面被囚禁实际上十分悠闲甚至有时还可以调戏美男的日子,皇城中却因为她早已乱作一团。打皇上知道好不容易找回来还没享受两天天伦之乐的女儿被劫持了,气的从病榻上跳起扬言要软禁皇后,不得已之下皇后向华沁公主求助,得了令的华沁带领禁卫军再次冲入宫中,名为保护皇后,实则欲要逼宫。
沈子墨亦是掌持着一队李浩当初留下的骠骑军中的亲兵,打着保护君上的旗号也入了宫与禁卫军对峙。
两方势力达到相对平衡的时候,反倒是皇权变得更加牢固。
青荷宫中的一干人等早已因为保护郡主不利被关入了宗人府,桃枝预感有一日叶然还会再回来,不愿放弃昆仑图就此逃出宗人府回辟天教,当她面对四周徒壁时只能干骂道:“死叶然,再不回来,看本座到时怎么收拾你!”
“阿嚏!”叶然又打了个喷嚏,都到夏天了怎么还会伤寒,她揉揉鼻子,不解地想。
又过了半月,一行人终于在日夜兼程中到达了南疆地域,远卿往她嘴巴里塞入一颗药丸,一提她下颌,药丸就从她喉咙里滑了下去。
叶然舔舔嘴唇问道:“这是什么?”
“毒药。”远卿靠在贵妃榻上,品着葡萄酿。
由于半个月来叶然表现十分配合,从不试图逃跑或行凶,加上已到南疆,远卿便给她松了绑,还特许进入马车给他捶腿解闷儿。叶然撩开帘子,看到外面烟雾缭绕,瞧不清楚远方的景象,恍然大悟道:“这里的瘴气如此严重,你给我吃的是解瘴气毒的解药。”
“哼。”远卿翻了个白眼,再不雅的动作被美人做来也是撩人心弦的,“你知道的太多了,当心被割了舌头。”
叶然心里嘀咕着不知道青冥作为仙人是否还会被瘴气所毒倒,笑呵呵地回答道:“你不会的,你还要把我送人呢。”
看着叶然傻乎乎的样子,远卿嫌弃道:“被送人还这么开心,呆傻。”不知是否因为回到故土心情愉悦的缘故,他今日的话比平时要多好多,“为什么克落木要大费周章地非得到你不可?”
叶然终于等到了可以让她开口将战火引到克落木的机会了,她老老实实答道:“因为我是罗什族唯一生还的人。”
“罗什族?”听到这几个字远卿从榻上坐起,懒洋洋的姿态也渐渐消退,“那个掌握昆仑宝图的仙仆一族?”
叶然捣蒜般地点头,以证明自己也是名门之后。
“所以你会术法?那为什么还要随我来这南疆?”
呃,生在皇家的都不是傻的,一下子就看穿她的小心思了。“我是被你们抓来的,罗什族虽会浅薄法术,只为了更方便地完成上仙的指令,却没有可以自保的仙术。”
罗什族人不擅长战斗,这话倒是不假的。只是叶然没说利用点小法术配合个计策逃跑的功力她还是有的。
于是远卿信了她的话,揭过这个问题开始思考正题。他知道罗什族不久前被灭了族,原本以为世上再无这一族的人,没想到还余下一人,而这个人就在自己身边,罗什族掌握着昆仑宝图,指引着昆仑仙山的道路,哪怕凡人掌握,也可以上那仙山盗取宝物。尤其是可兴天下,可亡天下的《归一云》,有了它南诏国根本无需倚靠克落木,天下尽在手中。
巫澜远卿的身上热血沸腾,仿佛满目河山已尽在他的掌握之中,眼角的那颗朱色泪痣更加鲜红。“那个图在你身上?”
叶然摇摇头道:“那幅图早在克落木人来灭族时被他们一把火烧了。”眼瞧着远卿的手就要掐在她的脖子上了,她一缩脑袋赶紧说:“但是我看过图,我能背得。”
远卿将手伸回,道:“我如何相信你的话不是骗我的?”
叶然说:“我和你一起去昆仑不就知道了。你若不信,大可把我献给克落木人。”她一埂脖子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远卿懒懒道:“别再梗脖子了,万一爷忍不住伸刀一剁,你就和小红一样了。”
小红是他们途中路经一家客栈里的公鸡,早上叫的勤了些,朝着了这位爷的睡眠,当场手起刀落就被剁了脖子。
叶然极识时务地将高贵的头颅掩了下来。
这样的大事哪怕只有万分之一可能也由不得远卿不信,于是身价百倍的叶然得到了更好的待遇,远卿指派了两个丫鬟给她,十二个时辰里轮流贴身跟着她,包括去茅房。叶然再也没有和青冥交流感情的机会了。
☆、27南诏国
很快他们一行就抵达了南诏国的王宫,这里的建筑风格和唐朝时期的建筑有异曲同工之妙,然而楼台水榭的梁栋之上都绘着繁复的宗教图腾,目视远方可以看到大大小小的佛像和寺庙,所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南诏国的人痴迷于佛教,这一点倒是真的。
叶然衣袖中养的蛊虫拼命往里面缩,她能感到它们的躁动不安。南疆的蛊毒堪称天下最绝,瘴气湿地树林也是毒虫们最好的生存环境,叶然的蛊虫感到了巨大的威胁。
叶然进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宫人们给她安排浴桶沐浴,这大半个月的颠簸,让她灰头土脸,浑身脏兮兮的。不料一名宫人抿着嘴笑道:“南诏国从不用桶沐浴。”
“啊?那你们怎么沐浴呢?”
宫人答道:“我们南诏国到处都有温泉池,贵人们都在自己的池子里泡温泉。”
叶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每个人都有澡池,唯有她这个外来户没有。
巫澜远卿刚拜见完国王和王后,回到自己宫中休憩时,便听见宫人来报叶然求见,“允她进来吧。”
叶然进来后恭谨地行了一个中原礼道:“作为从中原来的并且还尚有利用价值的贵客,我认为世子有必要赐予我一个池子让我洗涤这一路的尘埃。”
听她这一番颠三倒四的话远卿道:“贵客?谁说你是贵客?”他笑了笑,“你只是个尚有利用价值的阶下囚。”
叶然一顿,显然被他这番毫不客气的话弄到语塞。远卿惑人的狭长眼睛得意地看着她,好似在看个笑话。
忽然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远卿对她这番举动感到不解时,叶然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已经十日未沐浴更衣了。”
容颜绝妙的人都会有些顾盼自怜的自恋倾向,自恋的人都会有些常人企及不到的怪癖,远卿就是其中一个,他有洁癖,身上沾不得一些脏。
叶然死死抱住他大腿不撒手,他踹都踹不开,“你这女人怎么这么不要脸,不是说中原女人都很矜持的吗?”巫澜远卿气急败坏地骂道,风情万种的妖艳也有了崩坏的迹象。
“矜持的中原女人都在家服侍着相公和小妾,我永远不会成为其中一员。”叶然犹如抱着一根救命稻草,手一点都不松开。美人都会有些怪癖,叶然也是有洁癖中的一个。
远卿反抗许久,脑袋已经被叶然惊世骇俗的举动搅浑了,竟然忘了喊侍卫进来,他投降道:“我准许你用我的池子,快点撒手!”
叶然脏兮兮的脸顿时春光灿烂,“真的?世子真是个大好人,我从来都没见过你这么好的人!”
曾是叶然见过的“大好人”桃枝在牢里也打了个喷嚏,“叶然怎么还没回来,我都在牢里冻出伤寒了。”
“沐浴完后给爷死远点,别让爷再看到你一眼。”远卿的神经已经彻底崩溃了。
叶然没有想到浴池是露天的,月华初上梢头,清辉撒入冒着白色雾气的泉水中,夜樱在黑暗中独绽芳华,绚烂的粉色樱瓣随风轻轻飘落,落在白玉铺成的地上,落在碧色的水面上,空气中还能闻到樱花的芳香。
她褪下身上的衣物,步入池中,晶莹的脚踝在这夜色中显得格外剔透诱人。她将发束摘下,三千青丝如瀑般垂下,遮住玲珑的曲线
月色给她的身体蒙上了一层神秘的纱,更加想让人揭开她身上的遮掩,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
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出浴后的叶然披上南诏国水红色贴银叶宫装,坐在温泉边的鹅暖石上以水为镜一下一下梳着三千青丝。远卿有洁癖,沐浴这样私人的地方,宫人们不允许进入,因此□院只有她一人。
南诏的皇宫被巫师下了南疆秘术特有的结界,即使是仙人如青冥也无法来去自如,叶然只好趁此时夜半无人时,用水池结冰联系他。
冰镜的水雾渐渐褪去,露出青冥戴着面具的脸,叶然小声道:“南疆瘴气有毒,你没事吧。”
“无碍。”
“我在宫中暂无危险,你毋须担心。”
青冥沉声道:“我传你一道符咒,若生命有危时,念此符咒,我会尽力赶来救你。”
“嗯,我会尽力让自己不遇到危险。”虽是有三道仙符的缘由,叶然依旧很感激青冥陪她走过跋涉千里身处险境。
正欲关上冰镜,叶然忽然道:“等等!”
“嗯?”
“你若方便的话帮我传句话给青荷宫的宫婢桃枝,告诉她我一月内即回,让她稍安勿躁。”
“好。”青冥除了说正事,其他的话永远都那么简洁。
晋国的术士信奉道,他们相信自己是盘古开天辟地后化身的后裔,而南诏国的巫师却认为自己是女娲的传人,这里除了民间供奉的佛寺外,还有女娲神庙。
叶然提出要去参观女娲神庙时,远卿露出嘲笑的神色,“怎么,各神的传人还要互相了解切磋一下吗?”在这极度信奉神明的国家里竟然还有这种没有信仰不尊重神灵的怪人。
“女娲神庙的巫祝可预知未来事,我想算算我将来的夫君可是如爷这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对于说话不着调的人,叶然的办法就是比他更不着调。
在口角上,正常的男人永远赢不过女人,巫澜远卿不再多说一句话。
女娲神庙在束河古镇上,束河环绕在神庙四周,将它看上去像一座孤岛般,建筑的形状与叶然见过的截然不同,神庙的下方是蛇尾盘旋成的形状,正好作为台阶供人上去,四四方方的建筑稳稳地堕在蛇尾上。
叶然站在摇橹船头,仰望这宏伟的建筑,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好像。。。是少了什么啊。。。”她比划着手势,“上面应该还有一段的,怎么会没了呢。”
“你的眼力不错,神庙是少了一段。”远卿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传说中女娲补天后还留下一块陨石,为了不让这块陨石落到人世间砸伤人类,于是她抱着陨石化作石像盘在束河镇上修养身息。不料洪荒远古时期的妖兽联合起来作乱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