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退出去,素言便觉得血液奔腾,大有紧张焦灼之势。视线一遍遍掠过这殿里的摆设布置,不知怎么总有一种惶惶然的感觉。
她自来知道,人若患得患失,便是现在这样的场景,可她没法不去想到底能不能出去。
眼前的困难太大,大到遮挡了她的视线,阻碍了她的思维,看不到出去之后又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她有杀伐决断的气势主动去找费耀谦打破两人之间的僵局,获得了起码的同盟,达成了最基本的默契和一致,可是对于未来,对于夫妻,对于他和她,她真的是一片茫然。
吴世庭的脚步声是陌生的,素言立时警省般的起身。脚步声停了,殿门口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素言抬头,便对上了一脸风霜之色的吴世庭。
许久不曾见,所有的过往都变的模糊,对着他那直接而热烈的关心和关切,素言又回到了初见时的那种寻找到邻家哥哥时的感动和温暖中。
吴世庭灿然一笑:“素言,你过的好吗?我回来看你了。”
素言回以一笑,道:“吴大哥,劳你挂念,我还好。”
寒暄过后,吴世庭便进入正题:“你想不想回家?”
素言毫不犹豫的点头:“想。”
吴世庭便不多问,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带回去。”
他竟连理由都不问,素言一时感慨万千。他不问,她却不能不解释,因此婉转的问道:“吴大哥什么时候回的京城?”
“昨夜才到,今日一早便来见万岁。”
他风尘仆仆,才落脚便来看她们,素言很是感激,又问:“不知费家现在如何?老夫人身体可好?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内外消息不能通传,素言实在是担心不已。”
她不说在宫里如何委屈,只说牵念家中婆母,是至孝至诚,就是梁熠也没有二话。吴世庭听来,更是多了一层意思。
她早就不只一次的拒绝他自己的好意,如今再一次强调挂念费家,也不过是再一次表明她的态度和立场:始终与费家是一体,进退荣辱,不离不弃。
吴世庭便呵呵一笑,道:“幸亏我来时有准备,临来前特地去费家拜望过伯母。她身体不大好,接连病了几回,药石无效。如果不是耀宗回来,此心大慰,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事。”三言两语将费家近况说了一遍,又道:“米家我也去了,不过没见着米世伯,听说阖家上下都陷入悲痛,愁云惨雾,境况甚是凄凉。不过最近听说有了喜事,米世伯所纳新宠已经怀孕两月,据说是男胎……”
素言不可置信的望着吴世庭,有点不太明白他的话,在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圈,还是问:“你说,我爹新娶了一房姨娘?还有孕在身,已经两个月了?”
她没听错吧?不少字大儿子才死,就立即娶了新人,准备为米家延续香火。这也太急切了些吧?不少字父母死,儿女要守孝三年,不得婚嫁,反过来虽不至这么夸张,但也不能这么快就放弃吧?不少字
况且还不是眼见为实的“死讯”,就算再失望,父子天性,总得存一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念头,怎么不等不问不察,就这么算了?
她到现在,也没听说过米老爷进宫跟梁熠过问过米兰卿和她一丝一毫的消息过。
她倒也罢了,不过是顶个人家女儿的虚名,再者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米老爷不问不闻,也算在情理之中,那米兰卿呢?那可是米家的顶梁柱,怎么也落得这么个境遇?
素言实在是替米兰卿觉得可悲。
一想到米兰卿是为了她,被整个家庭所抛弃,就由来的伤心。说不定,米兰卿要连前程都一起放弃了。
若是这样,她于心何忍,情何以堪呢?
想到这,素言问吴世庭:“吴大哥,你见过我大哥米兰卿了没有?他现在怎么样?知不知道家里的这些事?他对以后有什么想法?”
吴世庭摇头:“我跟皇上说先来看你,尚没来得及去看兰卿,不过依耀宗所说,他已经知晓了家中近况。神色之间还算从容平静,你不必过于担心。其实米世伯这样,虽然未免有迫不及待之嫌,但子嗣一事关乎整个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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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凡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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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熠看着这四个字的答案,真是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了。费耀谦对生活如何看,在他的意料之中。虽然他对费耀谦并没有做过深入了解,可光看他这个人就知道,他并不是一个对生活有多高要求的人。
说白了,就是做到死,也不会享受生活的人。
可是他对妻子人选,他真是很无语。如果他是随遇而安的人,与他当初娶米素言闹的满城皆知就说不通了。
传言他与梅家的小姐梅映雪两情相悦,最后勉强娶了米氏也是一对怨偶。他如果随遇而安,就不会不安于内了。
还有素言这样的答案,更是让人愤懑。随遇而安,那便是哪一个都可以,她何必当初非费耀谦不嫁?
如果随易遇上哪个人都可以,为什么现在不成?她不是一直想着要离开费家的么?怎么又变在了她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离开皇宫了?
她实在很奇怪,奇怪到简直诡异了。这样的答案,实在不像她会说出来的话。从前那个颐指气使,高傲不可一世的女子,竟然会平静平淡到现在这样,真是匪夷所思。
梁熠盯着素言不语,若有所思。
费耀谦微垂了眸子,装做没看见。米兰卿也只是端坐看着自己的双手。吴世庭则直视着梁熠,再顺着他的视线看向素言,不禁笑道:“皇上,臣世妹素言的脸上可是结成花了吗?说出来让臣看看有什么值得观赏的?”
米兰卿不甚赞同的看一眼吴世庭,素言却是朝他感激的笑笑。吴世庭是个很严谨的人,可他做事却往往给人一种冲动粗糙之感,却偏偏粗中有细。这样无理近乎不恭敬的态度,反倒不会惹得梁熠发怒,只会觉得他可爱,还有一种无形的亲近感。
梁熠哈哈大笑,放下手中的玫瑰笺道:“不过是一时走了神,倒不觉得自己的视线落在了哪?朕有那么专注么?唐突失礼之处,还请费夫人莫怪。”
他大而化之的岔开了话题。
素言只笑笑,并不接话。
米兰卿便道:“万岁,前日游戏之规则,今日已经一一兑现,是时候送耀谦和舍妹回家了。”
梁熠当机立断,道:“这个自然,朕说话算话。知道你们各个归心似箭,朕也就不虚留了,来人,送几个大人即刻出宫。”
素言不得不佩服梁熠的行事。一旦失了先机和优势,便立刻退一步,留出最安全的距离,保全最完整的势力。他的不纠缠不毁约,实在是很有男子汉的气度风范。
一行人行礼告退,素言情不自禁的靠近米兰卿,拉着他道:“大哥,你要我和们一起回家吗?”不跳字。
米兰卿怜惜的看着她,道:“素言,以后便不再是小孩子了,多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多学着三思而后行。你与耀谦,经此生死考验,以后便都学着互相宽容一些……”
素言一把就抓住了米兰卿的手臂,道:“大哥,你也说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到底有什么打算,可千万别瞒着我,你……”一时又急又气,竟说不出话来。
米兰卿笑笑,安抚的拍拍素言,道:“傻话,我自然是先回家,能有什么打算?你别多想,快先回去看看费老夫人再商量。”
说时看着费耀谦:“废话我也就不多说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费耀谦走过来,伸手顺势挽住素言的手,对米兰卿郑重点头,道:“我们会的,你也是。”
连他说话都带了几分离别之意来,素言更是不放心了,有心要劝米兰卿千万别做傻事,一时想不开,误了他的前程,可一时又怕当众揭了米家的隐私,米兰卿面上无光,只得死咬着唇,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无声的哀恳、求乞着他。
米兰卿慈祥她一瞬,忽的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来,道:“我还些事要跟皇上再请示请示,素言,你们先回去吧。”
素言越发坚定了心中的念头,米兰卿这是要走,再也不回来了。眼中的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哽咽着说:“大哥,你真的,舍得了素言吗?”不跳字。
吴世庭在一旁笑道:“不过是去去就回,素言,你何必连这会时光都等不得?”
费耀谦不劝,只是道:“兰卿说有事,定然是有事,你不必拦他。他不是孩子,自己要做什么,心里岂能没数?”
素言也觉得自己或许真的疑心太重,有点草木皆兵了,只得最后再回头看看米兰卿。他却大步不回头,一径往乾进殿的方向而去。
素言低头将泪拭了,脸上又是那种宁静到像是结冰的河水,掩饰了心底的湍流。她的确不该以自己的私心计,就非要将米兰卿留下来。也许他就此隐去,未必是什么坏事,从此一生游山玩水,萧逍自在,远比在朝中为官,整日营营苟苟舒心的多。
一出宫门,门外早有费耀宗带人在此等候,几人见面,喜不自胜,来不及多说话,费耀宗便道:“大哥,大嫂,快点回去吧,娘翘首以盼,望穿秋水,等不到你们,食难下咽啊。”
费耀谦便扶素言上了马车,放下车帘,嘱咐她一声:“坐稳”,自己则跳上马,与吴世庭拱手作别。客气感谢话都不必说了,吴世庭道:“你们先回去跟老夫人报个平安,一家子好好团聚,我们节后再叙。”
他打马离开,这一行人也疾驰直奔费府。
老夫人早等的着急了,听说都回来了,宛如做了一场悠长的梦,梦里恍惚,说不清悲喜,只觉得仿佛重活了一遭,扶着丫头的手走出来,对上费耀谦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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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损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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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耀宗见这情景,便打哈哈道:“大喜的事,哭什么?来盈儿,叔叔抱抱。”长臂一伸,将盈儿从费耀谦身前给抱走了。
所有人便都看向他怀里的盈儿,老夫人更是道:“你这孩子,多大了还是顽皮的紧,小心别闪了盈儿的腰,她还小,你哪会抱。”
费耀谦的视线还在素言的身上。他也意识到了,现在,不是素言的问题了,而是他的。曾经素言主动一步,现在,稍有异动,素言便会大大的后退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便又和以前一样陌生而疏远。
素言却也看向费耀宗和他怀里的盈儿,和老夫人有一样的担心,可随即又想到她的担心实在多余。
盈儿是费家的骨血,费耀宗是她的亲叔叔,又怎么会害她?
盈儿的腰已经很硬了,直立在费耀宗的怀里,因为这样直竖着,视线非常好,视野也变的开阔,所见的人和物都与平时所见的不太一样,立时新奇的四下看着,咬着手指开心的笑,嘴里还啊啊的含糊不清的自说自乐。
素言忽然站起身,朝着老夫人道:“娘,素言吃药的时间到了,容素言退下去稍事休息。”
老夫人也觉得尴尬,咳了一声,温声道:“好,好,你身体还没痊愈……”
费耀谦却也跟着站起来,道:“素言,你等等。”
素言回身朝着他散漫的一笑,眼角却是不可遏抑的惆怅,道:“怎么了?”她眼不见心净,惹不起躲开还不成么?怎么,他非要逼着她融入到他的妻妾中去,接纳这些个她不想见不想看的人和事么?
费耀谦上前一步,紧握住素言的手道:“我们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不是他劝她接受,就是他逼她接受,谈来谈去只有这么一个结果。素言抚胸,道:“抱歉,我真的很累。”
累到她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更没有力气争执和反对以及拒绝。她虽然不后悔做了这个退一步的决定,可是以后怎么样,她真的不知道。
费耀谦见她手抚胸口,不由的心口微微一疼,道:“我先送你回去。”
老夫人忙道:“从前的人都还在,歌华院里也一直有人收拾,我先前叫人在屋里薰了香,晒了被子,久不住人,怕是屋里有潮气……”
素言勉强笑笑,说了声“谢谢”,老夫人感叹道:“谢什么,你总是这么见外,不像家里人,倒像是客人了。”
一句话说的费耀谦和素言都有些心虚。
费耀宗便笑道:“行了,娘,叫大哥和大嫂一起回去歇着吧,他们分开这么长时间,肯定有许多悄悄话要说。”
众人哄笑,素言微垂了头,费耀谦则狠瞪了一眼费耀宗,却不得不承认他的话缓解了屋里的尴尬和难堪。
媚娘眼睁睁的看着费耀谦和素言一起出门,愣神间,已经有丫头将盈儿接过来。盈儿猛的换了人,挣扎着开始哭闹起来。
老夫人道:“盈儿可曾吃过东西了?”
媚娘只得回道:“刚吃过。”
老夫人嗯一声,道:“想必是倦了。”
媚娘只得告辞:“奴婢去带盈儿休息,等会再来服侍老夫人用饭。”
老夫人道:“不必了,你带着孩子也不容易,得空就休息休息。”
媚娘忍气吞声出了长青院,就见墨儿带着丫头在不远处的树上磕着瓜籽,见她过来,啐了一口的瓜籽皮,嘲弄的笑道:“偷鸡蚀米了吧?不少字某些人就是没有自知之明,认不清形势,巴巴的跑去献殷勤,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唉呀,人哪,非得多摔几回才知道路不是那么好走的。”
媚娘恼羞成怒,狠狠的瞪一眼墨儿道:“我碰了一鼻子灰,你又能落什么好?我倒是敢往上前凑,你呢?也只配躲在这说些风凉话。大爷肯看你一眼才怪。”
墨儿若无其事的又抓了一把瓜籽,磕的皮满天飞,不屑的冷笑一声道:“管好你自己的事吧,仗着你有个小东西,且容你嚣张几日,可也未见得能得多长时间的宠。如今正主回来了,你就靠边站吧。”
媚娘越发气恨,忍不住回击道:“我倒是还有个小东西傍身,你呢?孤家寡人一个,到死也是孤魂野鬼。如今正主回来,才更没有你的余地。不过是个丫头通房,连个姨娘都没混上,也好意思蹬鼻子上脸在我面前指手划脚,我呸……”
说完也不恋战,带着丫头婆子扬长而去。
墨儿气的一跺脚,恨恨的啐一口道:“什么东西,你不也是丫头出身?还好意思跟我叫嚣。你倒是个姨娘,那有什么用?等大爷厌了你,你连哭的地儿都没有。”
身后的小丫头不敢搭腔,低着头捧着锦袋,好方便墨儿抓瓜籽。墨儿却哗拉一声将手里的瓜籽撒了一地,道:“走了,还杵在这做什么?没脑子的东西,也不知道你爹娘怎么生的你,这么呆笨,不会说话倒罢了,连事都不会做,要你们一群废物有什么用?”
不甘心的看一眼歌华院的方向,再看看长青院,终是哪都不敢去。不管她承不承认,媚娘那句话踩到了她的痛脚。她如今只是个通房,连个姨娘都不是,在这府里,真格的没有一丁点的地位。
另一个小丫头转了转眼珠,紧跟着墨儿走了两步,轻声道:“墨儿姐姐,你何必发那么大脾气?如今大爷回来了,是多大的喜事?您该高兴才对。”
墨儿哼一声,道:“高兴个屁,你没瞧见上赶着献勤的已经灰溜溜的回来了?我怎么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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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懦夫
墨儿悻悻的道:“你个鬼灵精的丫头,去吧,我这没什么事,你到处逛逛去,晚饭前回来就成。”
这丫头口齿伶俐,又擅长与人交道,是打听消息的好手,倒不好屈了她的才。
彩儿应一声,果然走了。
墨儿却又叫住她:“等等,空手去倒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