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悠悠一笑,竟是理也不理,径直进去了。
墨儿心头火起,心想,谁又比谁身份高些?若论出身,都是丫头,若论嫡系,媚娘是米家的丫头,不过仗着少夫人一时鬼迷心窍才送到大爷身边,自己好歹是老夫人身边出来的,老子娘几代都是家生奴才,况且自己又在少夫人身边多日,比媚娘不知道要离大爷和夫人近多少。
她得意什么?不就是仗着肚子里那块肉么?还不知道是男是女,若是男的还好,脸上增几分颜面,若是女孩儿,还不是要看大爷和夫人的脸色过日子?
素言明白,这两个人是听说了些言语,故此来看看她究竟有多狼狈的。名为安抚,究竟有几分真心就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忙叫人将两人请进来,不等媚娘行礼,便示意蕙儿扶住,道:“让媚娘坐吧。”
媚娘连声称谢,却在不经意见觑着素言的脸色。素言未施脂粉,眼睑下的颜色有些深。媚娘的眼神又特特的在素言身上一溜,见她不同往日,今日着了一件颜色鲜亮的衣服,头上还插戴了一枝珠钗,不禁心下冷笑。
做出那样丢人的事,任凭花言巧语,却也瞒不过大爷和老夫人。她这是在掩饰失落和难堪呢,却不知欲盖弥彰。
脸上堆着笑,一迭声的嘘寒问暖:“昨儿听说少夫人身体不适,又受了惊,婢子一夜不得好眠,故此一大早前来给夫人请安……依婢子看,夫人脸色不太好,不如由婢子亲手做些夫人喜欢的菜色?”
素言敬谢不敏,淡淡一笑道:“你有心,劳你惦记,听说你最近身体一直不好,现下可是全好了?”
平日倒不见她有多殷勤,怎么自己一出事她就跑来看热闹?狼子野心未免太明显了些吧。要是身体有病就多吃药回自己院子里歇着去,别有事没事就跑过来看别人笑话。
媚娘听素言话里藏针,句句刺心,一时脸上热辣辣的,道:“劳夫人挂怀,婢子最近只是染了风寒,缠绵着一直没痊愈,又怕四处走动加重了病情是小,过给夫人、老夫人就糟了。今儿才好些,就来看望夫人……”
素言没心思听她拖拖沓沓的想着借口解释。彼此都不信,听着也不舒服,何苦来呢?便看向墨儿,问:“你来有什么事?”
墨儿正冷眼看媚娘在素言那碰了软钉子,听素言问,忙正气屏神小心的回道:“奴婢也是听说昨儿少夫人受了伤,故此来帮着服侍少夫人……”
这倒比媚娘的话平实朴素了不少。
素言一抬手,笑了笑道:“也还好,不至于残废到自己都照顾不了自己。大节下的,各人都忙,我还是那句话,这里并不需要你们来立规矩,只管安安份份的过好你们自己的日子就完了。”
媚娘斜一眼墨儿,心里暗哼:“小蹄子,叫你来献殷勤,左右不过和我一样,热脸贴了冷屁股,你有什么资格不屑于我?”
墨儿并不看媚娘,只是朝上对素言道:“奴婢谨遵少夫人吩咐,一直都在秋意居里做针线来着。这是奴婢做的鞋,不知道可还和少夫人的心意?这两双是给大爷做的……”
身后的书儿一并将四双鞋呈上来,针脚细密,用料上乘,果然是费了一番心思的。素言将给自己做的那两双鞋交给蕙儿收下,却把那两双费耀谦的又推回去,道:“送我的那份心,我收下了。这两双么,你亲自试给大爷穿吧。你是费了一番苦心的,大爷再怎么赏都不过份,我就不接这顺水人情了。”
墨儿讪讪的接过来,道:“是。”不小心看到媚娘幸灾乐祸的表情,当下脸一板,眉毛上吊,眼睛一睃,做出一个活生生刁蛮的表情来。媚娘才不惧她,只是轻蔑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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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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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娘和墨儿两人打眉毛官司打的热闹,素言却只顾着低头喝茶。茶水温热,灌到肚子里只觉得饥肠漉漉。
她极不耐烦和这两个人周旋,可是人家都到了门上了,她又不好撵人。平日没立什么规矩,这两人又不自觉,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素言不想再等,招手叫蕙儿准备开饭。忽然想起昨天费耀谦丢下的那张药方来,话未出口又改了,对蕙儿道:“你拿这个去厨房问问,库里可有这几样吗?要是没有,你叫人去药房抓一副来。”
蕙儿凑上前看了半天,苦着一张脸抬起头道:“奴婢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
素言先是一惊,随后明白过来,倒扑嗤一声笑出来:“你竟是个不识字的,可惜了这伶俐的小模样。这样吧,我誊一份出来,你只管找识字的人来问……”
蕙儿撇撇嘴,对少夫人的这句可惜很不以为然,取了纸墨笔来,道:“少夫人何必费事?奴婢拿着这张纸去不就成了?”
素言取笑她:“你又不识得上面写的是什么,万一弄丢了,我去哪再找一副这样的方子来?”
蕙儿不服气了,她做事哪次不是完成的又快又好?少夫人这是不相信她了,遂道:“奴婢虽不识字,却也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若是这样,夫人也竟不必费事写了,只管告诉奴婢一遍,奴婢保准背得只字不落。”
素言和蕙儿主仆两个说笑,媚娘和墨儿十分羡慕的看着,都想起了曾经她们和素言也这般无拘无束的亲近。如今虽然身份地位略有提升,个中滋味却只有自己明白。
素言便果然照着方子,一味一味的念与蕙儿听。
蕙儿眼睛眨都不眨,听素言念完了,便道:“好了,奴婢都记下了,不信夫人只管考。”
素言一笑,道:“这会念完了就背,没什么稀奇,等吃完早饭再背的一字不差才算你本事。”
蕙儿呆了一呆,半晌才道:“夫人您真是……狡诈……”
媚娘和墨儿都皱起眉。这蕙儿真是无法无天,跟主子说话也这么没上没下的?齐齐的看向素言,见她竟然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脸上只有毫无心机的笑,对蕙儿道:“蕙儿,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道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等哪天你闲了就学着认字吧。”
蕙儿想了想,大略明白了素言的意思,却不是不服道:“夫人不过是不信奴婢罢了,等待会奴婢背出来,您就知道奴婢不是说大话。”
素言笑笑摇头,并不多说。抬眼看向媚娘和墨儿,道:“你们两个来的这么早,一定还没吃早饭不少字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厨房里安排。”
媚娘犹豫了一下,道:“不必了……夫人事忙,婢子不好多打扰,这就回去了。”她不放心腹中的孩儿,少夫人光风霁月,难保这群如虎狼一般的奴才们手脚都干净。
墨儿也拒绝了道:“只要夫人身体无恙,奴婢的心事就了了……不在这用早饭了……”昨儿大爷不曾去秋意居,她过来只为看看大爷是否在歌华院。既是不在,那就算了。
两人各揣心事,素言浑然不觉,抬手端茶,准备送客。
门外小丫头挑起门帘,脆声道:“大爷,您来了——”
媚娘的眼神蓦的一亮。她许久不曾见到费耀谦了,今日起个大早,过来歌华院,心里就存了一分绮思。只要能见到大爷,她必然要使出浑身解数,叫大爷回心转意。
谁知大爷不在。
她已经说了要走,不想大爷又来了。
这会她有些暗悔话说的太早了。看一眼墨儿,见她脸色也怅怅的,便知她也是想见费耀谦的。
可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只盼素言起身去迎费耀谦,忙乱之际将她二人的话都搁置到一边。
费耀谦大步迈进来,就见屋里团团围着许多人,眼神略略一瞟,就看见素言早已经站在桌边,垂手站着,素净的脸上没什么特殊的表情。
那种做出来的柔顺、恭敬,他看着就生气。可是这种没有表情的表情,又让他觉得不安。隔着这许多人,她并不看他,他的视线便如同受到了阻隔,怦怦啪啪的落到地上。
身边有人冲将过来,挽住他的手臂,娇声道:“爷,媚娘给您请安了……呀……”话未说完,人便拖着他一起委顿于地。
费耀谦将视线收回来,才发现是媚娘。他忙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扶起来,道:“你急什么?”
媚娘水眸含情,略带委屈的道:“是妾身脚下滑了……”眼神饥渴的落到费耀谦的脸上,恨不得粘在上面。大爷瘦了,一脸的憔悴,一定是最近事情繁杂,没有休息好。媚娘无比的心疼,情不自禁的伸手要去抚他的脸颊。
费耀谦却用手将她轻轻一拨,顺势将她的身子按坐在就近的椅子上,微微皱了眉,朝向素言问道:“你这从来也没有这般热闹过,今儿是怎么了?”
素言在心底嘲弄的一笑,心道,你是怕不热闹吧,不然为什么左一个右一个绵延不断的纳进房中?
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道:“是两位妹妹听说素言受了惊吓,身子不适,故此一早来探望。”
费耀谦探询的眼神便落到了媚娘身上,出言轻斥道:“你要是关心,打发个丫头过来也就罢了,何必亲自过来?”
媚娘心下一喜,眉飞色舞的看向费耀谦。还是大爷体谅她,打发个丫头来看夫人,那不是打夫人的脸么?可见大爷的心里,她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高呢。
手抚上隆起的腹部,心里更坚定了决心,一定要照顾好腹中的胎儿,这是她无往而不利的法宝啊。
费耀谦看着她那毫不掩饰的笑,心里就是涌起一阵厌恶,随即就不客气的道:“我记得说让你在窈窕居里好好反省,似乎还没解这个禁令呢不少字”
媚娘脸色蓦的变成了惨白,像一张哆嗦着的纸,皱的怎么也抹不平。偏生又不敢哭,只得畏缩的笑着,低下头去,说了一句:“妾身知错。”
墨儿见媚娘都受了排揎,再不敢有痴心妄想,悄悄的往人群后边退,费耀谦却扬声叫住她道:“墨儿你站住,以后做什么事之前先考虑考虑,别没事来这添乱。看也看了,都回去吧。”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媚娘和墨儿两个人说的。
两人不敢再多话,规规矩矩的给素言二人行了礼,慌忙带着丫头婆子狼狈的退出去。
由于门口有点挤,媚娘的身子也过于胖了些,偏生墨儿又不肯让,两人就同时挤在了门口。媚娘低低的惊叫了一声,怒目看向墨儿道:“你做什么?还不退回去。”
墨儿挑眉笑笑,道:“哟,是奴婢不小心,没撞着姨娘不少字这门口就是给人走的,凭什么叫我退回去?”臭美什么呢?还以为真能在大爷心里占一分半分的位置?也不看看她是什么身份?
媚娘气道:“你不过是个丫头,也配跟我并肩行走的么?”
墨儿也不含糊,道:“我是什么身份不要紧,要紧的是在大爷心目中是什么身份。也不照照镜子,谁又比谁高得了多少?”
蕙儿正走出来,见两人勿自斗嘴,把小脸一板,出言低声喝斥道:“爷和夫人在屋里商量事,你们在门口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媚娘待要含冤诉说委屈,怎耐面前之人也不过是个丫头,不是大爷,说了也是白说,只得忍气吞声狠狠的瞪一眼墨儿,率先挤过去扬长而去。
墨儿哼一声,狠狠的朝着媚娘的背影啐一声,陪笑对蕙儿道:“好姐姐,我就是看不惯她那趾高气扬的样子,凭什么在夫人面前和大爷勾勾搭搭的装出一副可怜样……”
蕙儿原本板着脸,听墨儿说话这么刻薄却隐隐透着示好,心下又不忍,听她说的好笑,又生生忍住,道:“凭你和她闹,有多少闹不了,非要闹到夫人面前,倒叫夫人难做。”
墨儿疑惑的瞪大眼睛,随即点头道:“我知道了,还是姐姐厉害。”
闹是要闹的,只是要看怎么闹了。如今大爷脾气不好,夫人又是个不上心的,且就此罢手吧。
蕙儿见墨儿走远了,才叹了口气,低声道:“你还说别人,自己何尝不是一样。既做得他的女人,还说什么勾引不勾引?”名声再难听,也没有实惠吸引人,别说勾引,只怕到时候墨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蕙儿自去端茶不提。
屋内,费耀谦正在和素言说话:“……先去给娘请安,娘担心了一夜,你总该跟娘解释清楚,也好让娘放心。今天的早饭也安排在长青院吧。”
解释肯定要解释,只是不知道是实话实说呢,还是拣中听的说。
费耀谦重重的看了素言一眼,道:“娘不是糊涂人……”
意思是即使她不说,老夫人也知道了。素言没异议,点点头,等蕙儿进来,便吩咐蕙儿给她找一件厚点的斗篷,跟着费耀谦出了门。
116、色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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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果然没休息好,一早起来,叫穆妈妈亲自替她梳了个显着精神的头式,又特意在脸上多扑了几重粉。
照了半天镜子笑道:“人真是老了,再这么倒饬,不见好看,越发的像个老妖精。”
穆妈妈却端详了半晌道:“老夫人还的挺精神的,就是最近两天气色不太好,等奴婢问问少夫人可有什么养生美颜的汤没有,给老夫人调理调理。”
老夫人冲着镜子里的穆妈妈一笑,道:“你最是执拗的性子,怎么也跟着她学会了这么多时新的名词?”
随即又叹口气,道:“我知道不该怪她,可是你又叫我去怪谁?难不成去怪我自己生的……”
穆妈妈轻劝道:“王妃娘娘也没什么恶意,只是年纪小了些,做事没有思量……闹成这样,也不是娘娘心中所愿。幸好少夫人无恙,只是受些皮肉之苦,老夫人好生安慰两句就罢了……好不容易才家中消停些,可别再起波澜,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老夫人叹口气,道:“我也只好和你抱怨两句。一个不能说,一个说不得……谁又能真正体谅我的为难?耀谦又……”
穆妈妈笑道:“我看大爷昨个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倒也是奴婢头一回见。”
老夫人想想昨天,不禁也笑了,道:“嗯,也是,路都是人走的,没什么不能到头的,他们的事,我也是白操心罢了。”
一时报大爷和夫人来了,老夫人便由穆妈妈扶着出来。费耀谦和素言上前行了礼,老夫人挥手叫他们坐,仔细打量二人的神态。
费耀谦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还是和以前一样。素言略微有些憔悴,小脸越发显的瘦、尖,倒越发有一种楚楚堪怜之态来。
老夫人心一软。她也是母亲,也是有女儿的人,将心比心,如果是她的女儿受了这等欺凌,她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罢休。
所以这么一想,倒是亏欠米氏多些。
因此一落座,就拉着素言道:“你昨个受了伤,我也没好生问,你倒是把昨儿的事好好说一遍……”
素言坐在老夫人身前的小杌子上,犹豫了一下,道:“我在王妃娘娘那喝了一口茶,头晕、胸闷,极不舒服……”
老夫人点头,这她是知道的。
素言讲到如何看到了梅花,如何遇到了魏王……竟是一个字都没隐瞒。
费耀谦也是头一次听到的这么详细,深思不语。老夫人更是眼睛眨都不眨。心中暗忖,素言虽然举止失当,可是在那种情况下,的确没有更好的脱身方法。她只是深闺妇人,头一次见到王爷,失常也是可以理解的。
素言又接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