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知道了。”费耀谦挥挥手,看小丫头悄然退下去,这才抚了抚僵了的脸,竭力要做出一副轻松喜悦状,又刻意的整了整衣服,这才回了歌华院。
歌华院里一派清净,并没有费耀谦想像中恐惧的热闹。门吱呀一声轻轻推开,蕙儿走出来道:“大爷回来了。”
费耀谦抬脚进屋,素言抬头朝他望过来,不期然的相遇,竟有些不自在。素言站起身,走过来问:“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说时就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
费耀谦没接,按住素言的手腕道:“我来,以后这些事你就别做了,我又不是非得人服侍不可。”避重就轻,没接素言的话。
素言也就一笑,将茶碗放下,道:“是不是太医说了些什么?”
费耀谦下意识的否认:“没有,你别胡思乱想,太医只说不足三个月,你得多加注意……”
素言只瞅着费耀谦笑。
费耀谦被她看的浑身不自在,问:“你笑什么?”
素言毫不客气的道:“你在撒谎。”
费耀谦不擅诡辩,人怔在那,话也就都憋了回去,只怔怔的看着素言,眼神里就带了点沉痛。
素言忍不住笑道:“我诈你的,你竟然真的在撒谎。”靠着费耀谦站过来,安抚的拍拍他的肩:“别担心,生死由命,富贵在天。”
她明白,她什么都明白。也是,有谁能比她自己更了解她的身体呢?没有人不怕死,只是有些人不愿意说出来公之于众。可是素言说了,所以她不想怀孕生子。现在,怕死的人成了费耀谦。
他甚至说讳疾忌医,连死这个字都听不得了。
费耀皱起浓眉,眼中凝了几分杀气,道:“不会,我不会让你生死由命的。”
他这样一说,素言反倒坐实了心中猜想,反过来安慰费耀谦:“我也只是说说,你别着急。天底下十拿九稳的事还有临时变幻莫测,一朝反复的呢,不是所有的事都那么绝对,我也许就是那个例外呢?”
费耀谦越听越生气:“什么例外?什么万一?这是一万的事。你一定会没事,孩子也一定会没事。”
素言闭上眼,扭着头不看费耀道:“你别招我,再招我就哭给你看。”
费耀谦握住素言的手,语无伦次的道:“别别,我不招你就是。”
三日后太医再次给素言诊脉,只说一切安好。开了几副安胎药,素言却没叫人抓药:“是药三分毒,既是我和孩子都好好的,吃药做什么?”
费耀谦也就依着她,只是歌华院又多了十几个丫头婆子,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素言,生怕她有个意外。
老夫人私下里和费耀谦抱怨:“早知道她这身子怀孕有风险,真不该这么急切……”
费耀谦安慰老夫人:“您别这么说,有太医一直守着呢,不是说没事么。”
素言能吃能睡,人很快就胖了上来。一直到孩子六个多月了,素言身体康健无比,就是连个伤寒都没闹过。
费耀谦一颗紧绷着的心弦终于在夜静无人时轻轻松了口气。
也许真的有例外、万一。再坚持三四个月,素言就没事了。
晚间抚摸着素言隆起的腹部,同素言道:“这孩子倒也懂事,知道怜惜母亲。”
不等素言说话,就见腹部猛的一动,震的费耀谦的手都脱离开了。他呆怔的看着刚才动的地方,道:“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夸他他倒兴奋了?”
素言笑起来道:“大概是表示赞同吧。”别人或许都不信,那么小,也不过才具雏形,很多器官都没发育成熟呢,他能知道什么,又能赞同或否定什么?
但素言就是确信,他能懂得。所谓母子连心,父子天性,生命本来就是一件很神秘的事情。
太医每隔半个月就来诊脉,这日费耀谦特意的告了假,在家陪着素言。
太医诊过脉,先偷眼看了看费耀谦。
费耀谦神色一动,立时先投了个疑问的眼神过去。
老太医不敢回应,垂眸敛目,收了手道:“夫人母子平安。”
费耀谦便对素言道:“听见了吧?不少字都很好。”
素言便嗯一声,道:“你也可以放心了。”
费耀谦送太医出门,太医见童儿跟的远了,这才道:“费大人,费夫人的脉像比较虚弱。”
“可有妨碍?”
费耀谦不是不火大的,一直都说无事无事,怎么都这么大月份了,又说脉像虚弱了?可是他也早就做好了准备,随时从太医嘴里得出这样的结论来,因此倒也沉得下心。
太医道:“随着胎儿越大,孕妇的各个部位都会受到影响,尤其是后期,就是普通的健康人也会心悸、失眠、盗汗,更何况费夫人心脉受损……如今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尽人事,听天命,这门个字不亚于死刑的宣判。
费耀谦紧握着拳头,青筋暴起,似乎下一刻就要把眼前的人打飞了。半晌才恶狠狠低声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务必保住……母子平安。”
太医为难的道:“如今最好的法子,也不过是用药,尊夫人现在已经六个月,才坚持一个多月,用催产的法子,孩子存活的机率至少有八成……”
才八成,就算有九成九的把握,费耀谦都不想冒险。
谁知太医又道:“这几次诊脉,老夫就一直怀疑,通过今日倒可以确诊,费夫人所怀是双生儿……”
“啊——”费耀谦失声,下一句就听太医道:“可这样却把孩子的存活率降至了三成……”
番外二、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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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晚饭的时候,费耀谦问素言:“你最近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素言下意识的抚了抚腹部,道:“有点胸闷,夜里经常睡不安稳,白天倦怠,却也只是睡一会儿就又醒了。如今是又怕冷,又怕热,来回折腾个不停,烦人呢。”
费耀谦就抬眼盯住了素言,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道:“你最近倒是瘦了,如果实在不行,就依太医的方子,吃几副药调理调理吧。你睡不好,吃不好,直接影响到孩子……”
素言犹疑着道:“不用,是药三分毒,我还能撑得住。”
费耀谦的手就轻微抖了下,很快如常,道:“别任性,我情愿万万千,也不愿意万万一,你就只当是替我喝的这花。我问过太医,都是调理气血的,没有任何的毒性。哦对了,太医说你怀的孩子很有可能是两个……”
素言不可置信的露出了惊讶之极的表情:“你是说,双胞胎?”
见费耀谦点头,素言一阵狂喜:“真的?唉呀,那可太好了。不过……”她微微眯了眼,仔细回想着自动有了胎动之后的种种反应。
孩子是挺闹腾的,有时候不分白天黑夜,闹起来就是多半个时辰。而且力气奇大,常常踹的素言就像是受了巨大外力一样,整个身子都被扯动了。
不过要说是两个,倒不像啊。她看过莫殊静六个月时的肚子,也就和她差不多大。
费耀谦见她犹豫了,便趁热打铁:“若果然是两个,你就更得小心了,权当是给自己一个保证,假若是吃了不碍事,不吃却妨事,你说哪个好?”
看着费耀谦恳切的眼神,素言能感觉到他心底的担忧和不安,她还知道,他心里藏着许多事,不肯跟她说,必是关于她和孩子的。他一个人承受着这份压力,痛楚想而易见。
如他所说,就当是定心丸呢,对孩子无恙,又保证了她们母子平安,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素言便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先吃着试试。”
“好,好,先试试,如果你觉得不耐烦了,就把药停了。”
他早有准备,一等素言点头,外面的丫头已经将药碗端了进来。
素言不由的就是一皱眉。
闻着腥涩的苦药汤子,她就又打了退堂鼓。自己的身体挺好的,要不要听太医的胡诌和武断的猜测呢?
费耀谦殷殷的眼神近在眼前,看的素言着实不忍,也就勉为其难的端起了药碗。
费耀谦笑着道:“你把药喝了,我有好东西给你看。”他当她是小孩子哄呢?总不会是糖吧。
素言喝完了药,费耀谦接过药碗放到桌上,朝着她道:“闭上眼睛。”
怔了下,素言还是将信将疑的闭住眼。
眼前有一大片阴影掠下来,接着是柔软的唇覆上了她的。素言惊讶不已,睁开眼睛,就看到了费耀谦分明的五官,尤其那双黑亮的眸子里带了些调皮,还带着深情。
这比任何的糖都甜,比任何醇酒都醉人啊。
费耀谦轻轻亲吻着素言的唇,用舌尖将她唇边的药汁都扫净了,又戏弄着她的丁香小舌,将她口腔里的苦涩也一清而净。
素言被动的承受着,不想下一刻竟然真的感觉到了甜意。却是一颗淬了蜂蜜的梅子。
费耀谦松开素言,问:“还苦么?”
素言羞涩的摇头。他对她如此的关怀体贴,苦也不苦了。夫妻感情如斯,也算得上是求仁得仁,她也该没什么遗憾了。
这天素心到了歌华院。
素言无事,正在做小衣服,叫人把素心让进来。
素心一眼看到素心膝上的小衣服,眼睛就闪了闪,脸上堆出笑来道:“姐姐也太宠孩子了吧,我瞧着你几乎天天都在替他做衣服,能穿的过来吗?”不跳字。
她便起身要凑到素言跟前去。
蕙儿早就得了费耀谦的吩咐的,谁也不许靠近素言,尤其是素言,当下便借故端茶拦在素心面前,道:“二奶奶,您慢着些,仔细烫着了。”
说是“仔细”,还是有意无意的烫了一下素心的手背。素心恶狠狠瞪她一眼,却也只得怏怏的退后一步。
素言只是一笑道:“我倒是天天做,不过做的慢,究竟也没做几件。不知道是男是女,少不得要多做几套。若是女孩儿倒也罢了,上头两个姐姐,不拘谁剩下的拿来穿就是……”
素心惊讶的道:“刚才还说你宠他,怎么这会又捡前头剩下的衣服穿了?姐夫不会缺这么点钱吧?不少字”
她当着素言的面,从来是叫费耀谦姐夫的。素言也不纠正,她那点小心思,看透也就罢了,再和她认真,反是没意思。
素言笑笑,道:“听老人们说,穿旧衣服,孩子长的快。”
素心做了个不屑的神情,皱了下鼻子,道:“你信这个呢……”眼睛转到素言的梳妆台上,顺手拿起一盒久未用过的脂粉,道:“姐姐,我瞧你倒是多日不曾淡妆了,好好的这上等胭粉倒是可惜了……”
素言便道:“你拿去用吧,左右我也用不上。”
“那怎么好意思,不如我拿这个同姐姐换。”素心说时就拿出一个精致的香囊来,道:“这里是二爷从府外淘涣来的安神香,气味淡雅,又能安神,姐姐用来是最好不过的了……”
素言笑着推辞:“既是二爷淘涣来给你的,想必是上等的好东西,我怎么好夺人所爱,还是妹妹留着。”
胭脂水粉也好,衣服首饰也罢,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就算是再值钱,素心若要,她也不会舍不得,还不至于非得给了素心什么,便非得交换些什么的地步。
只要不触及素言的底线,她一般不会争抢。
素心道:“得了,给你你就拿着,再好的东西,留给你我也不会吝啬。固然不是什么珍惜玩意,你也不缺,姐夫本事大,就算是上天入地,也能给你淘涣得来。你不要,便是瞧不起我的东西了。”
素心刻薄,素言是领教过的,如今嫁给费耀宗,饱受夹心气,又添了几样本事:敏感、自卑、自贱。
动不动就是谁对她怀了恶心思,谁瞧不起她,说她不配怎么怎么样。
素言便接过来道:“妹妹如此盛情,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素心这才露出一个笑脸:“姐姐晚上要放在枕头边,那香便丝丝缕缕的泌出来了,保管你一夜睡的安稳。”
素言笑而不答,只点了点头。
素心兴高采烈的走了。
转眼又是一个月。
旁人看着素言越发臃肿,脸也胖了一圈,走路时远远看着背影就像一座缓缓挪动的小山。老夫人笑道:“素言走路虽然小心,却是不慢,我瞧着倒像是个男孩儿。”
任妈妈笑道:“奴婢也瞧着大少夫人的肚子是尖的,可不就是个男孩儿嘛。”
老夫人叹息一声,道:“也不知道……对了,我叫你问的那个曲大夫可有信么?”
任妈妈知道老夫人担心素言母子的安全,便劝慰道:“吉人自有天相,您就放心吧。曲大夫已经有信了,这几天就到京城。”
“那好,务必拿我的贴子把他请过来……”
任妈妈果然在三天后就约好了曲大夫,老夫人找了个时间对费耀谦道:“京城有个曲大夫,医术高明,又仁心仁术,我已经叫人下了贴子请他过来给素言看看……”
费耀谦自然称是,果然隔天曲大夫就上了门。费耀谦亲自迎出去,把曲大夫让进歌华院里的花厅。
彼时素言才刚睡着。虽着胎儿越来越大,素言越发疲累不堪,不易睡又易醒。费耀谦便歉然的道:“劳曲先生稍待,内子才睡着……”
曲大夫不过二十左右岁,颇有仙风道骨的超逸,他既有贤名,费耀谦也就不因他的年纪而轻看。
曲大夫道:“无妨,尊夫人睡眠可还好?”竟是先问起了素言的状况。
一时素言睡醒,蕙儿出来禀报,费耀谦便领着曲大夫进了房。因着素言总是喝药,这屋里便有药香味。
曲大夫屏气凝神,用力的嗅了嗅,问费耀谦道:“尊夫人一直服药?这药里有炙附子,白术,茯苓,白芍,生芪……”一连说了几副药名,不禁皱起了眉:“这是虎狼之方,尊夫人心脉虚弱,只怕未必有调养之效……”
一句话唬的费耀谦心突突的跳成一团。自从素言怀孕,他太习惯了大夫们的这种口吻,可是心脏却怎么也没有免疫之功,但凡听到这种语气,就觉得不祥的阴影在头顶笼罩,挥之不去。
曲大夫替素言把过脉,亦是沉思不语。费耀谦把他让到外面,他这才道:“尊夫人身体康健,倒也无需用药,只等时日已到,瓜熟蒂落即可。”
雷声大,雨点小,竟把先前的诊断一概抹杀了。
费耀谦问:“那,内子所服之药……”
曲大夫摇头:“能不服就不服吧。还有,我闻着寝室之内有檀香气,虽说有安神之功效,但其中又夹着丁香之气,这是**之剂……”
至此费耀谦十分深刻的领误了一句话:众说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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