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殊静微微颔首,并不多话,却是很认真的在听。
老夫人放下茶碗,摆手道:“我累了,都回去歇着吧,耀谦和素言留下……”
费耀宗和莫氏便行了礼告退。
老夫人沉下脸,对费耀谦道:“耀宗的婚事已了,接下来就准备你和梅氏的事。”
费耀谦嗯一声,看着素言。
素言不置可否,事不关己,老夫人吩咐什么,她就做什么。
任妈妈为难的凑上来,对老夫人回道:“老夫人,大*奶刚才晕倒了……小丫头不敢擅闯,在门外急的直哭。”
费耀谦噌一下站起来,不待老夫人说话,抢先问:“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快去请大夫。”
素言一直垂着的眸子微微闪了一下,抬头看一眼费耀谦。他满脸忧色,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出门去看望梅映雪了。
素言似嘲非嘲的苦笑了一下。
老夫人别转了脸,紧绷着两颊,克制着没当场发作起来。
素言站起身,朝着老夫人温言道:“娘,不如我们过去看看——”也许梅映雪有话想说也不一定呢。
老夫人抿唇,半晌才回过头来看一眼素言,脸上的紧绷终于放松,道:“好。”
梅映雪脸色苍白,看老夫人来了,勉强撑着身子要行礼。
老夫人神色不动,非要受她这一礼不可。费耀谦不满的看一眼老夫人,伸手拦住梅映雪:“听说你不大好,哪不舒服?”
素言扶着脸色难看的老夫人坐下,心里也奇怪,费耀谦是最孝顺不过的人,怎么却似做戏般非要扮演“娶了媳妇就忘了娘”的角色呢?
梅映雪只稍微弯了弯身子就被费耀谦架住,有了依靠,脸色也慢慢恢复过来,道:“回老夫人,映雪没大碍,只是刚才起的猛了,有些头晕——呃——”
她猛然推开费耀谦,捂着嘴冲到了一旁,来不及进净室,就吐出几口酸水来,痛苦不耐的蹲下身捂着腹部。
老夫人最先反映过来,不可置信的盯着梅映雪死死的瞧,那眼神太过凌厉,费耀谦假装想看不懂都不可能了。他拦在梅映雪身前,迎上老夫人的眼神,道:“娘,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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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渐远
梅映雪诊出了已有身孕。
果然如素言所料不错,老夫人第二日便火撤气消,大加赏赐,将时新的水果、新鲜的蔬菜、上好的绸缎、滋补的药材,派人源源不断的送到了紫荆院。
云开日出,府里一派喜气,都在盛传明年六月,即将有费府长孙出生。
有高兴的,自然就有惶惶不安的。媚娘听说梅映雪有孕,便当下抱紧了盈儿,哭了一回。看来,她是再无出头之日的了,只能守着这个女儿,在米氏和梅氏手上讨一口饭吃。
墨儿恨恨的骂了一声,却不甘心就这样束手待毙,同丫头采儿在屋里嘀咕了半天,这才脸上露出了点笑模样。
诸事消停,素言便吩咐蕙儿准备礼物,打算去瞧瞧米夫人。
等蕙儿进来禀报都安排好了时,素言忍不住叹息一声,道:“为人儿女,我也算够失职的了,这一向事多,回来都快一个月了,竟没能去看看爹和娘。”不管米老爷做得出何出格,她是晚辈,孝道不可废。
蕙儿只是附和着道:“老爷和夫人最明事理,会理解少夫人的难处的。”
理解不理解,又能如何?
素言还是没能亲去,老夫人叫她准备安排费耀谦和梅映雪的事。不能再拖了,又不能不办,但也不能太过奢华,更不可能像费耀宗成亲那般兴师动众。
梅映雪要待在紫荆院备嫁,这事便只得由素言张罗,又是布置新房,又是布置院子,直到天黑才算歇下来。
素言只叫人把礼物送到米家去,问了米老爷、米夫人安好。等到素言吃过晚饭,才有时间听小厮在院中回了话。
米夫人病恹恹的,思念儿子心切,米老爷倒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新娶的姨娘也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素言叫蕙儿打赏领了小厮下去,又出了会神,这才命人准备歇了。
门外却听小丫头报:“大爷来了。”
就算是天外来客此时降临,素言也不觉得奇怪,反倒是费耀谦这会来,她惊讶无比。才下床趿上软鞋,费耀谦已经大步进来。
素言给他行礼。
他并没有素言想像中的神彩熠熠,倒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莫名的疲态。
叫素言起来,自己便坐在了床沿。
素言瞥他一眼,心下升起了莫名的抵触。她知道这会的规矩是女子但凡有了身孕,便不能服侍男子。
所以他便来了?
费耀谦看一眼垂眸肃然的素言,拍拍床侧,道:“你坐下说话。”
素言不坐,抬眸问他:“你吃过晚饭了?”
“吃过了,我有话对你说。”
素言点头:“去外间坐吧,我给你沏壶茶。”她不愿意现在与费耀谦共处一室,她就是看不惯他这种理所当然的模样,偏生又带着高高在上的施恩状。
说实话,他来与不来,她还真是不在乎。如果抛却了生存考虑,单就感情而言,她真的瞧不上费耀谦使出的这些小伎俩,十分不情愿因此就着了他的道,如他所愿,她宁愿就这样安静而寂寞的独守着她的歌华院。
费耀谦的脸色晦暗下来,却只是一瞬,便起身随着素言袅娜的身影到了外间。
窗子大开,空气不似内室那么稀薄。晚风拂起青色的帐子,吹的烛火也似乎昏暗了起来。
素言亲手冲茶,费耀谦在她对面坐下,看着她修长温润的手指在温暖的烛光中与莹白如玉的茶碗混在一起,交相映衬,散发着柔软的光泽。
素言托起茶托,将茶碗递过去,随之自己也坐下,问他:“我正想问你呢,听说春枝和春叶都回来了,那二丫呢?”
语气自然随意,和先时一样,费耀谦自诩阅人无数,却还是挑不出素言这随意自然中的破绽。
他放下茶碗,道:“你都知道了……”不像是询问,而只是陈述。
素言不明所以,问道:“我都知道什么?”
费耀谦神色中带了些不满。素言只觉得好笑,道:“该知道的,你愿意让我知道的,我都知道。春枝春叶去了映雪那,我知道的。她们本就是府上的丫头,去哪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二丫可不是,她父母这些日子里牵肠挂肚,寝食难安,如果二丫平安回来了,我想把她送到她爹娘身边。”
费耀谦想为难的是她,不干二丫的事,她充其量只是个乡下女子。她其实并不是多长情的人,对于二丫,也仅限于她服侍的得心应手罢了。
费耀谦嗯一声,道:“我已经把她送回去了,这些日子忙,竟忘了告诉你。”
“送回去了?”素言真的不悦了。二丫是她的人,凭什么他一声不吭就替她做了主?知道的是不想她烦心,不知道的,还当他是存了心思刁难人呢。
他在忙什么,他自己心里有数,可不该明着不发火,闷着就发落她的人。她又不是没跟他提过二丫,他偏生要这么做。
不就是要看她生气发怒吗?她便做给他看。
素言沉了脸,道:“是,大爷是忙,但也不至于忙到连句话都不过来传,二丫好歹是我的丫头,受了那么多罪,吃了那么多苦,总不能连个面都不让我见,也不看看她好不好,就这样打发了吧?不少字大爷眼里再没人,也不该这么打我的脸。”
这几声“大爷”一叫,再无先前的平和随意,两人的关系不自禁的拉远了许多。
费耀谦的脸色倒平和了些,道:“你若想见,随时把她叫来就是,只怕你未必心里有她,春枝春叶也是跟着你吃苦受罪的,怎么不见你召她们慰问安抚一番?”
她本就不是多情的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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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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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二,费耀谦娶梅映雪为平妻。老夫人带着费耀谦、素言夫妇先拜了圣旨,之后有喜婆扶梅映雪出来,司仪主持仪式,拜过天地,拜过高堂,夫妻对拜之后,又由梅映雪亲自给素言敬了茶,才算礼成。
费耀谦出门待客。
只请了梅家夫妻,费家几位爷们、夫人。
米家也知会到了,不过米老爷推说有事,米夫人身体抱恙,因此都没来。
老夫人则带着梅映雪、素言和刚过门的莫殊静去招呼女客,也顺便将映雪和莫殊静介绍给婶娘和诸位妹妹们。
初雪三姐妹很久没来了,借着府里办事喜,这才过来,又因为顾不上,一直没能和素言搭上话,见她出来,初雪便不住的给她使眼色,挤眉弄眼的叫她过来。
素言只装看不见,等梅映雪和莫殊静都拜过一圈下来,各自归席吃饭,她才站起来笑道:“娘,婶娘,我去招呼一下妹妹们,你们慢用。”
老夫人笑道:“知道你们好长时间不见,她们几个又猴皮似的坐不住了,你快去吧,我们这里有映雪和殊静呢。”
几位婶娘也笑:“大嫂好福气,几个媳妇都出落的花儿似的,个顶个的柔顺懂事,怎不叫人羡慕?”
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道:“什么福气,也不过是我老婆子厚着脸皮迫着她们在我跟前凑个热闹罢了。”
素言离席,过到初雪这边,初雪早就站了起来,举着酒杯道:“大嫂,从你回来,我们都没好好的说过话,今日可不放你走,你得陪我们喝个痛快。”
素言指着她道:“你还敢喝,小心喝醉了又生事。”
初雪看着晴雪和茜雪两个妹妹道:“大嫂又拿架子训我们呢,你们且说说,今儿个饶不饶她?”
晴雪和茜雪便跟着起哄:“自然是不饶的,嫂子别说话,快喝,这是我们姐几个敬你的。”
初雪按着素言坐下,不由分说就先灌了一杯,晴雪和茜雪举着杯子在一旁候着。素言没法,勉强喝了,用帕子掩了嘴,道:“我真个不行了,你们且饶了我吧,等改天我再陪你们喝。”
初雪几个这才放开素言,几个人说说笑笑,不住的给素言夹菜。初雪道:“听说嫂子受了挺重的伤,现在还吃药不曾?我看着你瘦了好多,还有哪不舒服?”
素言一一答了:“还好,药是不吃了,也没有不舒服,不过要慢慢养才行。”
晴雪则道:“大嫂是劫难过后,必有后福的人,慢慢将养些时日,必定会和以前一样。”
茜雪也长大了不少,不再是从前怯怯的样子,只听不说,也见缝插上一句:“是啊,大嫂那么好,会有好结果的。”
素言知道她们几个年轻,纯真,对于生活,未必有什么认知,长年养在深闺,所窥见的也不过是大人们为她们织就的最蓝最晴朗的那片天,因此心思简单的不得了。
对于费耀谦娶梅映雪,所思所想并不多深刻,也没有什么感触,对她和费耀谦之间究竟如何也没什么想法,只以为一切都如表面上那般祥和。
因此她也只是笑笑,顺着她们的话道:“借几位妹妹吉言。”
宴席撤掉,素言陪着老夫人和几位婶娘喝茶说话。
任妈妈站在廊下,朝着屋里望了几望。老夫人只顾着说话,没注意,素言却看到了,便起身走出来问:“任妈妈,可是有什么事?”
任妈妈如见救星,道:“可不是,少夫人,米夫人带着亲家二小姐来了。”
不是说米夫人身体抱恙吗?就算是身体无碍,费家娶米家少夫人做平妻,也不是什么雅事,想必米家没什么心情来贺喜。避讳还避之不及呢,竟然来了。来也倒罢了,米夫人和米二小姐气势汹汹,竟像是来问罪的。
素言笑道:“是娘和妹妹来了么?我去迎迎。”
任妈妈只得道:“少夫人说话要谨慎着此,奴婢瞧着亲家夫人面色不善呢……”
也是,米家大爷尸骨未寒,米家少夫人就迫不及待的要出嫁,纵然有圣旨,可是让米家人情何以堪。由少夫人,米家的亲女儿出面,亲家夫人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任妈妈跟着素言往外走,果然迎住了米夫人和米素心。
米夫人瘦了很多,再无往日的雍容华贵。这一瘦,脸上的细纹也就出来了,再衬着她那苦涩、晦暗的神情,更是显得苍苍老态来。
远远看着素言到了近前,不等她行礼,便当头斥道:“你这不孝女——”
素言跪下,道:“是女儿不孝,连累了兄长,自知无颜再见父母……”
“那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啊,去替你兄长赎罪”米夫人声嘶力竭,凶态毕露,上前来扬手就给素言一个耳光,心还不足,哭着骂道:“你这米家的罪人,你害得我失了儿子,害得米家没了香火,你就算死都不足惜,可怜我的兰卿,你怎么就狠心撇了娘,自己去了?你掏心掏肺,一个个却都是狼心狗肺之徒,谁惦着你分毫?”
任妈妈见米夫人哭的太不像样,说说道道,也不顾羞耻,连米老爷娶妾的事都拿出来说了,忙上前劝道:“亲家夫人且息怒,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进去坐下来慢慢说。大少夫人身体不好,也是吃尽了苦头才得以保存了这条命,亲家夫人固然疼儿子,可是也要疼女儿不是?”
米夫人不管不顾上前啐一口道:“有你这老虔婆什么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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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6、涂地
梅映雪这会只想晕过去。
这样丑陋脏污的话,如同激流泼到她身上,让她孱弱的身子难以抵挡。一切都这么顺利,她如愿以偿嫁给了费耀谦,又如愿以偿的有了子嗣,一切都完美的天衣无缝,谁会想到在礼成之日,一向柔顺忠厚的米夫人会前来大闹?
可她又怕晕过去了,自己的去留就更成了别人任意操控的布偶,她怎么能让别人一句话就把她精心谋划好的大好前程给尽数毁了去?
硬撑着,梅映雪朝着米夫人哀恳道:“米夫人,请看在兰卿的面上,给映雪一条生路。我对大爷是情真意重,从无做伪,可是造物弄人,我们夫妻缘份已尽,允我再嫁,亦是他的遗愿,您若强行将映雪带走,就不怕他在地下不得安宁吗?”不跳字。
米夫人恨的咬牙,骂道:“你这贱人还有脸提兰卿?你没学过三贞五烈,也该听过无数坚贞烈女的典故,怎么就不知道替他守着尽夫妻情意呢?说的这么好听,还不就是为了过你的好日子?你过的好,哪管兰卿过的如何?你这无情无意的贱人……”
梅映雪哽咽难言,强辩道:“映雪也是身不由己。”
米夫人冷笑:“身不由己?你是管不住你自己的心,也管不住你自己春心吧?不少字就这么几天,你便缺不了男人,这么饥不择食的把自己送上去?男人纵然一时喜欢,早晚也会嫌你贱……”
米夫人越说越不像话,听的老夫人直皱眉。看这情势,竟没人能劝得住米夫人了。眼角瞥到素言,真心希望她能说几句话,却见素言右脸肿起老高,鲜明的五指印还清晰可见,更显的素言可怜。
老夫人心下一软,挪了视线,看向米夫人身后的素心。素心苍白着脸,低头缩肩,也是一副不忍听不敢听又不敢说话的模样,不禁又是一声长叹。素心也不过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何曾听过这样的俚语俗语,要她劝,也着实为难了她。
梅映雪心一横,扑通一声跪到老夫人面前,仰起脸,哭着求道:“老夫人,你最明白这其中的来龙去脉,映雪今日已经和大爷礼成,便是费家的媳妇,还请您替妾身说句公道话。”
老夫人就算不在乎她,可是她肚子里的却是费耀谦的孩子,是费家的血脉,她总不能不管吧?不少字
老夫人不忍,对米夫人道:“米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