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害怕的,对,我心里一直都很害怕。
深呼吸,抹泪,尽力让自己保持良好的心情。只有这样,才不至于看不清楚事物,忙乱出错。
既然决定离开,就不该再舍不得。既然他选择了遗忘我,又何必再给他添置负累。
仔细想来,是我太笨,没有察觉。
须知强兴二人并未见过我,若非虢侯描述,他们怎知我是虢国夫人,一眼便喊出我的身份?
想来他们在山林出现,并救我回到这里,大概也是虢侯的授意罢?他得知我孤身入险地,所以很着急的派他们来寻我,但又不愿再和我纠缠痛苦,所以就装作失忆,不见面不说话,极陌生的相处。
是这样么?我的猜测是真的么?
一夜无眠,难以入睡,另一房间里的那个人,是否也是一夜无眠?
清晨上路,没有过多的客套,接过丽和文为我准备的些许干粮和水,就上路了。
原以为我会很沉重的离开,原来当决定要走的时候,我的心已经不再沉重。
“我虽不认识你,却觉得你一定是个好女子。如此孤身上路,我实不放心。要不,再等等,我让强去找你的家人,让他们来接你,可好?”
这是我走时,虢侯对我说的惟一的话。不是惜别,不是留恋,也没有痛苦,只有邻里乡亲的关怀。
那么,他其实是真的忘记了我,昨晚想的一切都是我的自作多情?
我苦笑,掩饰心底的失落,婉拒了他的好意。将怀里珍藏的从草原深沟捡到的那只木笄轻轻放到虢侯手中,手抚手的握紧木笄。
“珍重。”不再多言,不再逗留,头也不回地顺着强兴二人指引的道路,往雁塔方向走去。
也许回头,能见到我期望的模样,也许不能。故而,忍着别离痛,不敢回头。
行行复行行,在走出山林前,我的眼前终于陷入了黑暗,再也不能像那次的奢望着次日恢复光亮。
完全不知自己走到哪里,或许离雁塔近了些,或许走回到距离犬戎相近的地方。
干粮和水在我某次跌倒后,就没再捡回来。
我已经是运气,在这下过雨的林里,只是丢了干粮,没将自己丢入深沟或是陷阱里。
如果珍在,她一定会问我,为何要离开虢侯。有时想了想,我真的只是不愿再给他添负担么?他若真的记得我,会介意我是负担么?
或许,我只是想圆虢侯的愿望,既然不相识,何必再相见!
幸好珍不在这里,否则耳根哪里能清净。只是我必要走到远离虢侯的地方,说好了离开,就不能再见,徒惹伤悲。
不知道在这山林里待了多久,看不到日出日落,却也感觉得到时间一天天过去。最初也只听得到风声,渐渐地再后来,隐隐听到人声,似乎很多、很杂,时远时近。
是猎人强他们来打猎了么?
我惊慌着摸索前进,不知被杂草树根绊倒多少次。身上也不知道痛,只想着躲起来,不要让他们看到我眼睛盲瞎的丑陋模样。
跌跌撞撞,也许是又饿又累的缘故,我再也没有站起来。
※※※※※
——子煦,倘若雅跟你走,日后无论富贵与否,你可会媵妾?
——是去永巷,还是留在朝阳殿,寡人只要你一句话。
——母亲死了,她是因为我而死。是我害死她的,是我害死她的。
——你为谁求情不可,偏偏要为兰美人求情!你知不知道,当时我的心有多乱,有多痛!
——原以为我作为一国之君定能保你无恙,定能保护好你的母亲,可是……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害得你如此伤痛,雅,子煦无能。
——雅,莫怨我,莫与我生分,可好?
——与雅平淡度日,白首偕老,远离纷扰,是子煦之愿。
——你果真认错人了,我不叫子煦,你也不是我的妻子。
——我虽不认识你,却觉得你一定是个好女子。如此孤身上路,我实不放心。要不,再等等,我让强去找你的家人,让他们来接你,可好?
眼泪已经流干。
既便夜夜做这些梦,脑海里不断地回想与虢侯的点点滴滴,心再伤再痛,也流不出眼泪了。
据说是斐带人到处寻我,最后发现我昏倒在泥洼中。
我问他来人还有谁?他只说,还有公子信,以及天子派来的兵甲。
后来,珍悄悄跟我说,不止他们,还有两个猎人,以及……国君。
她口中的“国君”,自是虢侯无疑。
我问她,如何得知?她又说,今次出来寻找,她求了天子很久,天子才应允的。故而当时找到我时,她也在场。
可我问她,斐和信如何会和虢侯在一起?见我昏倒,虢侯有甚表情,可说了些什么时,珍又支支唔唔,再不肯说话了。
“如此。”我怅怅地说着,继续沉睡。
从被救回来的那刻起,我一直在睡觉,总觉得很累,睡不够,想要这样日日的睡下去。
珍常哀怨地说,我每次睡着都要做梦,说着令人伤感的梦话,教她难过。
我沉默地望着黑暗,良久不语。为什么我不难过?一点难过的迹象都没有?
自从眼睛沉陷在黑暗里后,我就再也不会想着难过。
可心里终究是伤痛的,每每听到宫人喊着“国君万福金安”等话时,我的心就会隐隐作痛。
说好了不再相见,却还是见了。
回到雁塔,回到来时住的民房,有珍和寺人云照顾着,我一切安好。惟独虢侯的不经意出现,会令我惊慌失措,想要躲起来。
躲到梦里,即便梦里有着不堪回首的记忆,总好过,被他注视。
“你真的,是我的妻子?”虢侯轻轻问我,执起我的手,在他嘴唇触碰的刹那,我呆住了。
他究竟是记得我,还是依从别人的指点“相认”我?
呆呆地发怔,心里有说不尽的失落。
这种失落一直延续到天子召虢侯去府衙,在一番勤勉训斥之后,派人护送我们回虢国时,悄然存在。
风起云涌,水急风劲,站在船头的刹那,我竟有种投身入河的冲动想法。
不知是否我表现得太明显,还是虢侯一直在注视着我,他最后将我揽入怀中,不让我动弹。
“你说你是我的妻子,如此,为何还要轻生?”他的头埋在我的颈窝,声音低沉,呢喃不断:“过去的一切,就让它过去,好么?我已向天子请辞,将国位传给信。至今往后,只有我二人,天大地大,想去哪里,便去哪里,可好?”
我没有说话,听到他这番话,我已惊得说不出话来。
“也非轻率想法。医士诊断,我是旧疾复发,才会战斗失利,中了埋伏。能捡回一条命,实属万幸,哪里还有精力治理虢国。信有勇有谋,且周游列国,对于政事处理得当,实是国君的不二人选。他虽多番拒绝,奈何,我一心离去,天子也只得应允。”虢侯轻吻着我的耳垂,低低说道:“这是子煦能做到的,待雅最好的做法。”
我没有哭,已经哭不出眼泪的我只能望着眼前的一片漆黑,听着滚滚涛声。
在他怀里,我无声地任他拥抱着。
心里很痛,不知道是为他的傻,是为自己的拖累,还是为了终于可以携手归老的未来?
都未可知。
“到了虢国,与庚交待明白之后,我们便到齐国拜望你的母亲。之后,你想去哪里,渭水也好,宁遂也好,我都会在你身边。还有,你想住在田园,或是……”
在子煦规划着我们的美好家园时,我已经不敢想象家园会有怎样的美丽,眼睛永远只看得到黑暗。
可是,能再和他在一起,不正是我痴痴念念的渴求么?
前世注定,今生纠缠,只望倾心相待,纵然风云变色,也能相依相偎。既如此,我何必纠结他是否还记得我,又是否只是……同情我。
“一切以子煦意愿为主。”我轻轻出声。
实则,我心里极是害怕。千思万想,怎么也没想到会连累他做不成虢国国君,如今他纵然想要与我归隐田园,但是否能从此幸福,而非再遭痛苦?、与我在一起,究竟是他的幸,还是他的不幸?
我不敢再想下去,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描述两岸山色,他的声音从容而又平静。
希望心中燃起的希望能够延绵下去,永远不再失望和痛苦。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又改,结局不算满意,但这文,不是从一开始就觉得不满意么?
不管是喜欢也好,还是不喜欢也好,总算完以结了。感谢一路支持我的诸位大人和好友,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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