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移开了。
如善神色凄楚,“这次姨娘确实太不小心了。为了姨娘一人,累及全家,甚至累及爹爹的名声,我,我心里也不好受。恨不得……把那起子心黑的奴才统统卸成八块才好,让他们欺上瞒下,以次充好。”
如情听得几乎笑了出来,这如善不愧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呀,当张姨娘的女儿久矣,推卸责任的本领都是高杆的。
如美一听这话几乎跳了起来,但何氏抢先一步道:“二妹这话我可不爱听。张姨娘精明厉害,凡事都要亲力亲为,底下的奴才纵是撑破了天也休想在她眼皮子底下搞下三滥的名堂。大理寺的供词如今都还在呢,二妹若是得空,可以去瞧瞧。”
如善面色不悦,却也堪堪忍下,强笑道:“大理寺可不是我等普通人想进就进的,嫂子这话,岂不让妹子难堪?”
何氏神色淡淡,不理她。倒是林氏快人快语:“难堪么?应该不至于吧,我以为再难堪的事妹妹都从不放眼里呢。”
大家都知道林氏指的是什么,但如善面色不变,只对着林氏轻脆一笑,“嫂子说甚话呢,我怎么听不懂?”
林氏一阵气堵,若论嘴皮子功夫,如善也不会是她的对手,但这在大姑子的地盘上,又是喜气的事,也不好把话说得太绝,让大家都不不了台,只得撇开头不理会她。
如善又盯了她一会,这才撇开头,踩着优雅的步伐往如真床前走去,“大姐,恭喜呀,喜添贵子。”
如真瞧着她,面色淡淡的,“二妹来了呀,金蛾,还不给二姑奶奶看座。”
如善正想说话,忽闻金蛾低眉顺目又恭敬地道:“二姑奶奶,请坐。”
如善望去,忽然面色难看到极点,原来金蛾把一个彩墩摆放在乌木掐牙边的圆桌旁,而圆桌周围,早已坐满了方府女眷。她坐过去,誓必不能再与如真单独说话了。
如善坐了下来,她旁边的如美立马把墩子移了移,正在吃水果的如情苦笑,忙收回了趴在桌面上的手,旁边坐着老太君,她也不好把墩子挤着老太君,最后只得把墩子往后边挪了下,这才勉强止住了如美的入侵。
而如美丝毫不知如情这时候已把她从头到尾咒了三十遍,还故作亲密地凑到如情耳边去,小小声地咬着耳朵,“你带了几个香包?送我一个。”
如情侧目,“干嘛呀?”
“忽然闻到了一股狐臭味,拿你的香包闻闻好些。”
“……”如情盯着她半晌,很是无语。虽然她也很不喜欢如善,但大家总算姐妹一场吧,何苦这么不给面子?
但如美却不这样想,见如情动也不动,不由抓了她一把,“你到底给不给呀?”
如情苦笑,“有你这样的姐姐,算我上辈子没有投好胎。”
如美却奇异的没有发火,反而点头,深以为然,“你这话,也是我要说的。”
“……”如情再度无语,忽然发觉如美当真是日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
一旁的如善听得二人的对话,面色不变,但袖子底下的手却绞得死紧。忿忿地瞪了如美的后脑勺,正想冷言讥笑回去,但想到如今自己不同往日的身份,也就堪堪忍下。
……
在离去时,如善却私下截住林氏,目光炯炯,“姨娘都被送进观里受苦受累了,嫂子还有心情在这儿说笑?”
林氏唇角一撇,“二妹觉得,我该成日里以泪洗面,作出苦大仇深的孝顺媳妇形像不成?”
如情冷笑,“姨娘再如何不堪,总归是哥哥生母,是嫂子的婆婆,婆婆进了那不见天日的地方,身为媳妇的居然不思营救,这是什么道理?”
林氏沉下脸色,“二妹慎言。姨娘做了错事,连累全家,受到相应的惩罚也是天经地义之事。更何况,二妹已嫁了人,这娘家的事,还是少管为妙。”
如善横眉,咄咄逼人:“难不成我嫁了人就不能认自己的生母么?嫂子嫁进我方家,是不是也与娘家形同陌路?”
林氏反唇相讥,“我娘家的私事,身为出嫁的女儿,我肯定不会插手。不过,若是娘家有难,为人子女的,定也搭把手。不说倾家荡产,定也力所能及。二妹在质问我不孝之前,还是先摸摸自己的良心,为了替姨娘收拾烂摊子,我可是花光了近半嫁妆。二妹回去数数你的嫁妆,娘家有难,二妹又曾动过多少。”
如善滞住,在闻得方家出事后,她也是坐立难安的。后来听闻大理寺把张姨娘也给带走了,想以豫郡王府的名义去瞧个究竟,想着大理寺会看在豫郡王府的面上给个通融,但还没走出仪门,便被豫郡王府身边的婆子给拦了下来,嘴里声称:出嫁的女儿,娘家的事还是少管为妙。她心里一阵气堵,却再也迈不动步子。她又求到李掠跟前,而李掠却与表姑娘正在花园里吟诗作画,而李掠一脸的温柔,表姑娘满脸的楚楚动人,心里邪火直往上冒,可她却生生忍住,上前与公爹的外甥女笑着打了招呼,然后把李掠哄回了房里,正想请李掠帮忙出面说情,话才说了一半,李掠便打断她的话,“这事儿,我确实帮不了。能进入大理寺的罪犯,都是非同小可。咱家虽贵为郡王,可一向不管事的,你也别仗着王府的势替咱家惹来祸根。”说着就要往外走,如善忙一把拉住他,“可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父母受罪,而自己却不管吧?”
李掠回过头来,盯了她半晌,望着她眼里的哀求神色,心中一软,道:“好吧,我去问父王试试。”
如善大喜,拉着李掠的手,语气温柔,“夫君,还是你最好,我没嫁错人。”然后她满心欢喜地等着李掠的好消息,却不料等来了豫郡王妃。
满面寒霜的豫郡王妃冷冷地对她道:“王爷说了,你去管你的父母吧。不过,我可丑话说到前头,你出去了就甭想再回来了。”说着拂袖而去。
在走了没几步,忽然有丫头来报,称方家的三姑娘要见世子妃。豫郡王妃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如善,唇角带着浓浓的讥讽,“想不到方家动作还真快。”然后转头对小丫头道:“你去告诉方家姑娘,就说世子妃病下了,暂不宜见客。请她改日再来。方府的事我也听说了,另外再去帐房以世子妃的名义领五百两银子给她。算是王府对方家的一点儿心意。”
就那样,娘家的事,如善想管而心有余力不足。她是真的尽力了,账房里以她的名义支取了五百两银子,她后来还拿嫁妆给贴上,后来又差人送去了一千两,她已算是尽了力,怎么林氏还这么不依不饶?
“我是出嫁的女儿,可是,姨娘总归是哥哥和我的生母。嫂子就眼睁睁的瞧着姨娘被丢进那暗不见天日的地方受苦受累?天底下有这样做媳妇的吗?”
林氏语气也不怎么好,反正这儿也没别的人,慈眉善目的嫂子形像也没必要再继续维持,她冷笑一声:语气尖刻:“处置张姨娘的事儿可是老太君和公爹决定的。二妹怎不去求他们?偏跑来找我的茬?难不成见我好欺负不成?”她目光豁豁地瞪着这个小姑子,语气越发尖利,“你是姨娘亲生的,又是孝顺女儿,既然你心疼姨娘,那干脆也去观里陪姨娘得了。我是个自私自利的,只知道拿泰半嫁妆给她打点,替她收拾烂摊子。其余的旁的事,可真的帮不上忙了。若是妹妹有本事,大可以豫郡王府世子妃的名义迫使老太君和公爹把姨娘从观里放出来接回郡王府养呀?”
“你……”如善气得目眦欲裂,偏又找不到反驳的话来,为了张姨娘的事,林氏豁了一半嫁妆出去,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她指责她却也站不住道理,更何况,她虽然是王府的世子妃,可是上头还有刻薄厉害的婆婆,她如何能作这个主?这林氏分明就是故意刺激她。
然后,姑嫂二人再一次不欢而散,如善气如斗牛地离去,想请如真帮忙说情,如真一口就回绝她了,“我是出嫁的女儿,娘家的事如何管得着?更何况,张氏只是我母亲的陪嫁丫头,一个奴才抬的妾室,如今犯下大错,方家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犯得着与一个奴才豁出脸面么?”
张姨娘在方府一直称王称霸,因生了一儿一女,方敬澜看在两个儿女的份上,从来不曾亏待过她,就让张氏生出了自己是贵妾,相当于平妻名份的想法,如善也一直认为自己母亲算得上是方府的平妻,可没想到如真居然把她贬成区区奴才,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
从如真那回来后,已是夕阳西斜。忽然听门房的说,向家夫人携向公子来访。
老太君心头一个咯噔,下意识望向如情。
如情沉静地望着老太君,在心里苦笑,看来,越是担心的,便越会发生,想躲也躲不掉。
……
72 平妻?没门
更新时间:2012…11…15 16:08:25 本章字数:15436
松鹤堂内,薰香炉里的密合香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味,方府女眷齐齐坐了一堂,老太君正襟危坐于堂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向家母子的唱作俱佳。。请记住本站
向云翰垂首立在堂下,深埋着头,一脸愧色。一言不发地立在那,半天不敢动一下。
而向夫人,坐在李氏对面椅子上,面带难色,神情萎顿,不时用帕子试着泪水,低声道:“……我知道,出了这样的事,千错万错都是云翰的错,可是,青雯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却这般坏了名声,实是对不住何家公子,更对不住贵府和如情……左思右想,坐立难安,几个日夜里的辗转反侧,想着伸头都没个主意。干脆,聒着脸皮登门,恳请老太君饶了我这糊涂的东西。”
向夫人断断续续把话说完后,厅内一阵沉寂,没有开口,也无人打破沉默,方府诸位女眷纷纷互望一眼,都从各自脸上读到失望与嘲讽,但在望向如情后,又变成了叹息与沉重。
向夫人继续拿帕子抹泪,见方家诸人都没反应,以为她们没有听懂,又期期艾艾地道:“云翰一向酒量浅,偏那天与恩师饯行,在外头被灌得一踏糊涂,被人扶着回来。我正准备着让下人去熬解酒汤,偏那偷奸耍懒的死奴才,在半路里碰到了青雯,便让青雯代为送过去。青雯这孩子也真是,她自小与云翰嘻闹惯了的,也不曾想过男女授受不亲的世俗规矩,这,原是好意送去,却没料到……会发生令人无比痛悔的事来……”
向夫人说到这,又是一阵感慨唏嘘,见方家诸人仍是没反应,暗自咬牙,进一步道:“我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实是没脸再见贵府及如情的。可是,青雯却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
并且,事情已经发生了,总得想个妥善的法子?所以,这才厚着脸皮登门,恳请贵府,给我那可怜的孩子一条活路吧。”
这时候,向云翰也深深朝老太君及诸人作揖,语气低弱,声音结巴,“云翰罪该万死,有负方祖母所托,失信于晴妹妹……实是无颜再面对贵府……只是,表妹的名节要顾……还请晴妹妹看在无辜的表妹的份上,大人有大量,给个通融。”说着长揖到地。
李氏忍不住望着如情,想看她如何处理。
哪知如情却如木桩一样立在老太君身畔,面无表情的面上,闪现诡异奇怪的神色,不由心里毛毛的,这情丫头,该不会是受刺激过度吧?
老太君也是沉着一张老脸,一言不发,如木桩一样坐在那。向夫人摸不准她的心思,结结巴巴道:“老太君,我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您心里不痛快。可是,可是我那侄女清白的姑娘家,本来已经与何家论及婚嫁事宜,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生这样无法挽回的事,如今名节尽毁,已无法再找到好的婆家了,也无颜面对何家公子,若不是我让人成天守着,说不定早已随她父母去了……”说着又用帕子拭了眼角的泪水,“谁也不曾想到,青雯那孩子,还是个刚烈的,出了这样的事,当场就撞墙,若不是下人反应够快,拉了她一把,指不定就会撞得头破血流……虽然我许诺给她一个名份,可这孩子却是列性子的,不言不语躺在床上,如今已过去三日,茶饭不思,滴水不进,眼看着就要……不得已之下,我好话说尽,也与她讲了咱们的难处,因与方府事先有婚婚在身,只能许诺给她平妻的名份,我好说歹说,这才令她打消了自残的念头。”
何氏林氏互望一眼,最后,由林氏道:“真没想到,贵府表姑娘还是个烈性子的。”
见总算有人吱声,向夫人心下一喜,连忙道:“可不是,这孩子看着柔柔弱弱,却没料到性子如此刚烈,我都快被吓去半条命。若因我这不成器的孽子就真的西去,那我真的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兄嫂了……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对贵府来说是很过份,这事儿确是我们做得不对,理亏在先,本是无颜开这个口的,可总归是一条人命……方家世代书香门弟,又从来积善行德,乐善好施,就当可怜青雯那孩子吧,给她一条生路吧。”
林氏盯着向夫人哭得伤心的脸,哂笑一声:“夫人果真一片慈悲心肠。表姑娘有夫人这样的姑母,也算是三生有幸了。”
向夫人抹着泪,“我兄嫂早逝,就留下这么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我不照看一二,就真枉被叫一声姑母了。原答应了兄嫂要好生照顾这孩子,却没料到,到头来伤她至深的,却是我们自己。跪了罚了可是那孩子也是父母养大的,也是一条人命,如今我也没了主意。”
向云翰立在堂下,神情恐惶,最后跪了下来,头深深埋到地上,声音颤抖痛苦,“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表妹何辜?还请方祖母看在人命关天的份上,给表妹一个名份吧。不然,表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请方祖母成全,请晴妹妹成全。”说着深深磕下头去。
古代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只有女人跪男人的份,从来没有男人跪女人的,向云翰这一举动可是吓坏了何氏等人,就算恨不理这家伙立马滚蛋,但面上功夫仍得做,何氏林氏连忙起身,上前虚抚,“向公子快快请起,有什么话起来再说吧。”
向云翰不肯起身,只是直挺挺地跪在当中,悲哀痛苦又隐含期待地望着如情,“晴妹妹,我知道,我这次做了混帐事,你打我骂我,我都受了。可是,表妹是无辜的,还请晴妹妹大慈大悲,给表妹一个名份吧。云翰求你了。”说着又深深磕下头去。
何氏林氏互望一眼,何氏平静下的眸子里已开始骤积风暴,林氏则面色阴了下来。妯娌二人冷眼瞅着向云翰,蓦地冷笑一声:“向家公子好生没道理,自己做了混帐事,表姑娘要寻死觅活,与咱们妹妹有何干?你口口声声要我妹妹给她一条活路,那谁又来给咱家一条活路?”
林氏也冷笑道:“还未婚嫁就要纳平妻进门,我大庆朝开国至今,还是头一糟听到。并且还这么振振有词,若是不同意,就要是谋害人命,枉顾他人死活,我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向夫人一听这话,心里跳了下来,又见老太君木然的脸及神色平静的如情,心里不痛快了,但很快又忍住,继续哀哀地道:“两位奶奶这话可就重了。咱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出此下策呀。青雯那孩子如今,还躺在床上,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死去的兄嫂交差?”
林氏冷笑一声:“那是夫人自己家的私事,与咱方家何干?”
向夫人被堵得半天无语,直直咬碎一地的银牙,她强自忍耐,“我知道,这事儿摊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很难选择的,可是,我也是没办法了呀,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侄女寻死?方家书香门凝,从来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