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不远矣,水陆双管齐下,三日内便可抵京。”
总算把信看完后,如情一颗心这才完全落回肚子里。她让人重赏了小柱子,问:“真是小顺子写的?”
小柱子回道:“奴才自小和小顺子一块儿长大。对他的字迹奴才是再清楚不过了。尤其是王府喂养的信鸽亲自送到,绝对无假。”
小柱子下去后,如情斜靠在贵妃榻下,肚子硕大,但王府里的事却多的转不过来。
首先,王府里的管事,一下子空出了十多名,下人也走了上百位,人手陡然紧张起来,正值多事之秋,太妃和如情都不愿从外头买人进来,只得让各庄子里的管事举荐可靠的人进来补其空缺差事,而空出的管事则让底下的人补上。
太妃管理仆妇还是很有一套的,虽然这些人只是临时补上来的,为怕里头有猫腻,只让人一个脑儿地把隆仙居守紧了,但凡如情吃的,穿的用的全在隆仙居里进行,甚至连采买上的都是袁福来家的亲自上阵。就是怕外头的细作混进来。
王府的人手没有后顾之忧后,如情只安心待产,可这小混蛋仿佛与她作对似的,明明已过了月份,还是不肯出来,基于前车之鉴,太医和产婆都已住进府里来,甚至连事先寻好的乳娘也一股脑儿地进了府。
待产确实无聊,外头天气又冷,如情也不好出去散步啥的,只能在屋子里搂着肚子踱步,拿着三字经边念边做做胎教。三天已已过去,李骁仍是没有动静。后来又有小顺子的飞鸽传书,似乎,又被其他事给耽搁了。
如情忍不住暗骂李骁这个混账,说什么娶她是为了享福,不是受气。她嫁进王府,确实没受什么气,但担惊受怕的日子却给过足了。
首先是那个该死一万次的庆安,紧接着就是童青雯这个脑子犯抽的女人。一个是小姑子,一个是表弟妹,还真不能像对付杨启宁那样,一翻痛快淋漓的痛骂,还得顾忌名声呀,名声,啊呸,这该死的古代,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如果放到现代,这种人,早一巴掌轰出去了,何需还顾忌着这顾忌着那的。
想着这些糟心事,也不免心乳气躁,沉香怕她走得急了,累着胎儿,上前劝解道:“王妃,那两个下作的东西,理她做甚?有老王爷在,也不会有她的好果子吃了,至于童青雯,哼,等王爷回来了,再好好拾缀她。”
如情叹气,如果只与这两个东西计较,那她还真白混了。她并不担心这二人能厉害到什么程度,只是,只是,唉,也不知怎么回事,就是心神不宁罢了。
周妈妈出发觉出如情的不对劲,连忙安抚道:“王妃,可是要生了?来,喝些安神汤,大抵是当母亲的都这样,还没出生呢,又怕他提前出来,这真到了日头呢,又怕他不出来,唉,当母亲的就是辛苦。不过太医说就在这两日了,王妃莫要心急。太医说王妃身子结实又健壮,胎位又正,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如情点头,但愿如此吧。为了能让自己顺利生产,她可是没少走动,又怕胎儿营养过剩成为巨大儿生不出来要她的老命,膳食一律是营养又低热量的。虽然她确实发了些福,但还在理想控制范围内,还是何妈妈厉害,早已把如情产后做月子期间的膳食都已安排好。相信出了月就可以恢复完美身材。
只是这肚子……青葱食指抚摸着早被撑得透亮的肚皮,又哀声叹气,以前当姑娘时好吃懒做,很少运动,以至于小腹上横着块千年不变的肥肉,从未消失。如今,这块肥肉再加上被撑得老大的肚皮,她这魔鬼身材还真成了魔鬼了。京城多的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她这身材都毁成这样了,日后还要拿什么来勾引李骁?
正胡思乱想的当,玲珑从外头疾步回来,“王妃,好消息,好消息呀。”
如情见着玲珑,双眼一亮,急忙上前两步,吓坏了周妈妈,生怕她走路摔倒啥的,“什么好消息?快说。”
玲玲笑得见眉不见眼,“今日里我特意在向家铺子里蹲着,可却没见着童青雯,后来装作不经意的打听,才得知这死贱人好像身子不适,在临近中午才来到铺子里,不过却蒙着面纱,嘿嘿,奴婢让小柱子故作不小心撞上她,特意扯掉她脸上的面纱,哈哈哈,昨天还得意洋洋的一张张脸呀,今天居然浮着青淅的巴掌印,又红又肿的,可把奴婢给乐死了。”
玉琴得意畅笑:“恶人自有恶人磨,活该。”
沉香也冷笑一声,“应该是被向夫人打的吧。”
何妈妈则笑道:“肯定是那没个眉高眼低的东西显摆似地把王妃送她的茶与向夫夫人品偿,被向夫人识破了里头的名堂,所以恼羞成怒痛欧了她顿。”
不是何妈妈有神机妙算的本领,而是童青雯这种脑子简单的女人,脑子里的路数不说久经风浪的何妈妈,甚至连如情都能猜出十之七八。
童青雯把如情给气得动了胎气后,功成身退地扬长而去,虽然脸上挨了了个巴掌,但想着日后这个高高在上的靖王妃被贬为庶民后,还要看她脸色行事,说不定还得上门乞怜她的施济,便忍不住大声畅笑,趁人不注意时,又偷偷把如情落到炕几上供把玩的玉如意给顺手抄到怀中。
等回到向家,她便迫不及待地一边拿了茶与婆母品偿,一边对婆母说了如情最近的惨状,“面黄枯瘦,惊吓过度,终日惶恐不安”云云,向夫人听得面色发青,见媳一脸洋洋得意,总算忍受不住,怒喝:“住嘴。东道别人长,西道别人短,这岂则贤惠佳妇所做?如此饶舌?你也配做我向家媳妇?再不住口,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童青雯神色忿忿,到底向夫人威厉,不敢放肆,只在心里加深了对如情的幸灾乐祸与切齿的不屑。侍候着婆母吃茶,原想让婆母夸上两句,便道:“这茶是王府轻易不拿出来招呼人的好茶,若不是我故意给了一番脸色,恐怕还舍不得拿出来呢……”陡地向夫人把豆绿色产自景德镇的茶碗重重放到几子上,发出巨大声响,童青雯心下漏了一拍,呆呆地道:“姑母,您,您……”
向夫人气得脸色铁青,“这也叫好茶?你当真以为我是山猪没用过好茶不成?居然拿这低劣至极的茶诓骗我。”
童青雯叫道:“姑母,您误会了,这是真的好茶,方如情原先还舍不得拿出来,后来经不过我的脸色这才不甘不愿拿来招待我,我还趁着多要了些带回来给姑母您尝尝。”她似是没有瞧到婆母气得快晕厥的脸,兀自道:“这茶可是极难得的,市面上都买不到,甚至皇宫里也没有的,姑母可觉得不一样?”
向夫人深吸口气,冷笑着问:“这茶怎么个好法?我怎么一点都感觉不到?”
童青雯把如情的话重复了一遍,“这茶叫吴平味,是个叫吴平味的人发现的,就因此人而得名。此茶采自什么嫡系山,用傲慢谷的水冲洗,再由短视枝文火相煎,再用枸眼密封,再放进看人堤里贮存,反正极其复杂,我头都饶晕了。这吴平味茶确实没有听说过,但方如情可宝贝了,想必确是难得一见的好茶吧。”
向夫人气得双眼发黑,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重重掴了她一巴掌,怒道:“你个蠢货,被人寓弄了还不自知。”
童青雯捂着被打的脸不服气地叫道:“我是您的亲侄女兼嫡亲儿媳妇,替向家生儿育女的向家少奶奶,不是低贱的奴才,姑母怎么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说着重重跺了脚,哭得好不委屈。
向夫人深呼吸了好几回,总算平息胸口起伏的怒火,从牙逢里挤出话来,“说你笨,你还不肯承认。吴平味谐音不就是无品味?嫡系,傲慢,短视,狗眼,看人低,这些全是谐音,讽刺你自恃嫡系出身,却是狗眼看人眼,目光短浅,毫无可取之处。偏还无自知之明,还在那沾沾自喜,还好意思拿给我品偿看人家的笑话,简直是蠢不可及,”
向夫人平息了胸口的怒火,见媳妇还一副不在状态中的熊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又反手一个耳光掴了过去,咬牙冷声道:“你个没救的蠢货,你那点子不入流的伎俩还想跑到人家跟前显摆?你也不照照镜子,瞧你那德性,你也配和人家相比?方家书香门弟,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亦是识文断字,贤惠豁达明辩是非,上得厅堂,入得厨房,横看竖看端庄娴雅大方随便一拉都能镇住场面,言之有物,谈吐非凡,气质灼灼,端庄风华,嗔怒喜笑皆宜。而你,就算把所有金银头面套在身上也不及她一颗手指头,就算对着镜子演练千百遍都当不了贵妇。如今稍稍得了些势就鼻孔朝天,得瑟到人家面前去,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臊死了。”
向夫人越说越气,越吼胸口也隐隐发疼,拿了茶碗摔到她脚下,又声音嘶哑地吼道:“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挑到你这个毫无用处的东西。”
童青雯被骂得羞忿难当,对婆母的怨恨越发深了一分,想她虽是商户之女,可父母独宠,她在家中也是被呵护着长大,如今,嫁到姑母家来,原以为姑母是自己的嫡亲长辈,再来她又自带十万嫁妆,她在向家的日子不会比娘家差上太多。可谁知,这老虔婆花她的银子不手软,刻薄起她也毫不手软,陡然发觉被如情借机讽刺一顿,又被婆母毫不留情面侮骂,总算激起了骨子里千金小姐的娇纵脾气,她捂着脸叫道:“既然你觉得我登不得台面,当初为何又要娶我进门?这般作贱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向夫人怒睁着双眼,“少用死来要胁我,你以为我是翰儿?一听到你寻死觅活就六神无主?”
童青雯却不怒反笑,笑声尖利,如出了鞘的利剑,“这句话姑母也说得出口?当初是谁要我寻死觅活的?当初是谁要我用这下作手段做戏的?如今却跑来倒打一耙。”她声音悲忿,眼中含泪,目光怨毒至极,“姑母,你还有没有良心?当初我本已是铁了心要嫁给何家公子,那时候姑母在做什么?一个劲的窜唆我要我做你的儿媳妇,还对我许诺了虽只是平妻却是真真正正当家作主绝对比方如情还要体面,如今倒好,嫌东嫌西嫌里嫌外把我嫌得干干净净。我虽识字不多,也知道过河拆桥恩将仇报出尔反尔是如何写的。”
“住口。”向夫人又一巴掌掴过去,脸色铁青,“反了你,居然如此顶撞长辈,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婆母?再敢多顶一个字的嘴,我就休了你。”
童青雯扬起脸,“休就休,我还怕了你不成?有种,你就休了我呀。”
向夫人气得身形颤抖,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好好,我一定要休了你这个目无尊长忤孽的东西。”说着对外头的下人喝道:“还不与我寻来笔墨纸砚,我,我要休了这个不孝的东西。”
一个婆子连忙进来劝说,向夫人仍是梗着脖子,不肯相让一步。她凶狠的目光逼视媳妇。神色冷厉。
虽大庆朝并不反对女子再嫁,但女子一旦因不事姑舅不敬婆母等罪名被休弃,通常是不会再有婆家敢要的。她想想嫁个像向家这样的人家,那就难于上青天了。她笃定她一定会服软。
一如以往。
童青雯见婆母动了真格,虽心下怯了场,但陡然想到庆安公主的话,又撑足了底气,盯着那正诊断急劝解的婆子,冷冷道:“秦妈妈不必再劝。就把文房四宝拿出来吧。”
向夫人不可置信地瞪着她,倒吸口气。
童青雯梗着脖子,抬高了下巴,逼视向夫人,目光瞪得阴利,她咬着牙冷笑几声,“既然我这么上不得台面,姑母还是把我休了好。以免继续给您丢脸。”
向夫人倒退半步,喝道:“你以为我真不敢?”
一声冷笑,“姑母请便吧。”童青雯目光血红地紧紧盯着她,“把我休了后,再娶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哦,最好是书香门弟,又家大业大,又有丰厚嫁妆,最重要的,还能给表哥的仕途带来助益。”
向夫人气得险些发晕,只觉阵阵乌鸦从头顶飞过,她强撑着快被气得中风的理智,冲自己的心腹婆子一声怒吼:“还不准备好笔墨?”
那婆子长长一叹,跺了跺脚,折身出去,不一会儿拿了文房四宝来,向夫人拿起笔在圆形墨黑的砚台里蘸了蘸,见童青雯仍是冷厉着神色,梗着脖子,咬牙,恨声道:“好,是你逼我的。”
然后提起笔刷刷地在雪白笺纸上写下休书,刚写到一半,童青雯却开了口,“休书写好后,就该退还我的嫁妆吧。”她盯着向夫人,一字一句轻蔑地道:“当初我从娘家可是带了足足五万两的现银,还有五千两黄金。除去那些大宗物什,我的五万两现银和五千两黄金姑母可得一分不少地还我。”
向夫人如糟雷击,半天动弹不得,运行如飞的笔硬生生顿在那。知她甚深的秦妈妈暗叫不好,连忙上前夺过笔和纸,跪了下来哭求道:“太夫人,奶奶,都消消气吧。都是一家人呀,平时候有什么嘴舌之争的也是常理,如何动不动就要写休书呢?没的伤了大家的和气。”然后拉着向夫人的衣袖,苦苦哀求,“太夫人,少奶奶年纪车,有些气性也是常事,太夫人如何还与她计较?她可是您的嫡亲侄女呀,不看憎面,也要看佛面呀,当年舅老爷向您托孤的时候,您可是亲自答应了舅老爷的呀,要好生照看表姑娘呀?”
向夫人身形摇摇欲坠,忽然丢下笔,掩面泣道:“我,我对不住大哥呀。”
泰妈妈又转头跪向童青雯,哭求道:“奶奶,太夫人纵然有冲动的地方,可对奶奶您是真正的好呀。这回,奶奶是真的做错了,太夫人的脾气奶奶您是知道的,就是个急性子,骂您几句奶奶您忍忍就成了。何苦再较真呢?好好的一个家,哪能经常吵吵闹闹的,伤了和气不说,没的还让外人看闲话呀。”
秦妈妈这个和事佬当的还真够称职的,给了这对婆媳台阶下,紧接着,向大人及时赶了过来,抬手就给老妻一巴掌,冷冷喝道:“媳妇是你自己挑选的,如今嫌来嫌去的还有什么意思?咱向家虽门弟低微,却也不兴休妻那一套,日后休要再把这二字提到嘴边,否则,我第一个就休了你。”然后又瞪向童青雯,到底只是公公,不好对媳妇说太过的话,只深吸口气,冷然道:“你嫁到我家来,可从未给你做过规矩。你姑母虽刻薄脾气坏了些,却从未刻薄过你。而你,既然得意自己嫡出的身份就要拿出嫡女的气派来。方氏区区庶女之身都能把王妃当好,没道理你一个嫡女还把自己弄得活像姨娘养大似的。有空与外人争强好胜,还不如好生学学为人妻子为人媳妇之道。今日你在骁儿媳妇那自取其辱完全是咎由自取,少在我面前说什么靖王府即将失势就可以任意作贱,我可告诉你,就算靖王府真的倒了,破落了,仍是我向某人的正经亲戚。你若敢在他们面前得瑟,我第一个不饶你。”
向大人从来不过问女人间的置气争斗,也从未如此严厉地与臼说过重话。就算他不喜欢她这个媳妇,也从未摆过脸色。如今陡然来这么重的指责,童青雯无地自容,只觉一阵热气扑面而来,羞惭难当。
向家这一场因为童青雯的炫耀偷鸡不成蚀了把米,但仍是有收获的,那就是向夫人投鼠忌嚣,就算再嫌她,也不敢真的休妻了。
而童青雯,看则被掴了几巴掌,被罚抄女戒一百遍,但在向家的地位却是稳若磐石。
“不过,这女人再如何的不受向夫人待见,总归生了个儿子,又有丰厚嫁妆在手,向夫人也不敢真的拿她怎样的。”周妈妈实话实说。
其实如情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