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
如情连忙道:“母妃教训的是,媳妇知错了。”然后朝张夫人道,“如情刚才多有不敬,请夫人莫在放心上。”
张夫人不料这女孩居然如此能屈能伸,一时间也不知该训斥还是该佩服她,正僵在那,但这时候,一句清朗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是非对错,自人世人公断,王妃何错之有?”伴随着这道声响,李骁已大步踏将进来。
因是风仆尘尘赶回来所至,李骁一身劲装打扮,只在肩膀上披了件玄黑灰鼠毛边的披氅,大步流星踏将进来,发现如如情披头披发跪在地上,心里一紧,一脸心痛,“你犯了何错,为何要这般跪着?”说着弯腰把她扶了起来。
如情不肯起身,只是低语,“妾身顶撞长辈,理应让长辈原谅。”
李骁听出她话里的意有所指,冷笑一声:“你一向识大体又孝顺,嫁进我王府来从未行将踏错半步,父王母妃对你也是无比满意。如此贤惠佳妇,居然还会做出顶撞长辈之事。是何人把你逼到这般田地?”
杨太夫人木住,张夫人也木住,连太妃也木了会,知子莫若母,一听儿子这般说话,已是打定主意维护如情了。太妃清清喉咙,“骁儿,你那杨世妹对你一往情深,铁了心要嫁与你,甚至以死相逼。你杨伯母实在走投无路,这才求上门来,想让你媳妇同意启宁进门,给你做侧妃。”
李骁低头,“那你答应了没?”
如情低垂着头,声音低低的,“请王爷恕罪,妾身并未同意。”
李骁松了口气,“幸好你没同意,若真的把此人纳进王府,那我王府可无宁日可言?”
杨太夫人气得发狂,怒道:“世侄这话好没道理,你与启宁并不常见着,怎可如此信口雌黄,这般抵毁她的名声?”
李骁反问:“既然伯母也知我与令媛并不常见面,那为何世妹却口口声声说非我不嫁?”
杨太夫人木住,李骁又道:“再来,李骁已娶了嫡妻。世妹却仍是不肯死心,这又是为着哪般呢?”
杨太夫人艰涩地道:“启宁一心爱幕你,你怎可如此无情?”
李骁漠然道:“爱慕我的女子多了去,难道我都要一一娶回家供着么?”
杨太夫人脸色难看到极点,如情则暗自解气,太妃却微蹙眉头。张夫人也暗自心惊,看来今日她果真做了件蠢事了。
杨太夫人犹自不肯死心,又道:“启宁为了你茶饭不思,甚至三日未进水米,对你如此情深,你怎可贱踏她的真心?”
李骁仍是眉毛都不掀一下地道:“就是因为她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就可以寻死觅活,丝毫不顾及养育她的生母和父兄的颜面,更何况,堂堂候府嫡女,居然甘愿做小,享受候府给予的一切荣耀,到头来却让家族蒙羞,这种不知聒耻,不仁不义不孝不忠不敬之人,我就更不应该与她沾上任何关系。”似乎见张夫人也想说什么,目光盯向她,淡道:“张伯母,世城兄也已及弱冠,正是待娶男儿身,张伯母与杨伯母姐妹情深,何不把杨世妹聘作媳妇,亲上加亲?”
张夫人连忙摆手,“启宁心心念念的都是你,如何肯依?”
李骁唇角微弯,“伯母也是要娶正经儿媳的,像杨世妹这样的人,伯母说一句公道话,能称之为佳妇么?”
张夫人滞住,吱唔道:“启宁对你如此深情,世侄就算不喜她,却也不能这般作贱她的心意吧?”
“那依伯母之意,她喜欢我,我就得把她娶回来供着?”李骁目光变得冰冷,语气也变得尖锐。
张夫人滞住,再一次后悔不该来淌这趟浑水,若是应了,就是得罪靖王府,可若是不应,就是得罪庆昌候府,两边都不讨好。
最后吃受不住李骁的逼问,只得含糊其辞,“启宁这孩子也只是爱慕你,甘愿做小,世侄又何必生如此气呢?”
李骁冷声道:“甘愿?你们把我妻子逼到这般田地,你们这也叫甘愿?”
张夫人心头一跳,吃受不住李骁的怒火,连忙后退两步,摆手道:“世侄这话可就重了,这哪是逼迫呢?只是商议,商议而已。”
李骁冷笑:“当我是瞎子么?若是商议又岂会拿善妒不敬长辈不容人等罪名强压在我媳妇身上?若是商议就不会拿死来要胁我媳妇了,若是商议,又何必说什么若是不同意就要一头碰死?把我妻子商议到地上跪着,哼,肯定是你们倚老卖老,拿贤惠善妒之类的大帽子压她,逼得她走投无路,叫天不应,叫地无门,含冤莫白,六月飞雪,无处可说,是也不是?”
如情其实很想笑的,很想对他说,老兄,你这形容词有些过了啦,也有些不伦不类呢。偷偷望着他,只见男人一脸的厉色,凶神恶煞犹如恶鬼,狰狞至极,但在如情眼里,却忽然觉得这男人好帅,帅得一踏糊涂了。
杨太夫人气得双眼阵阵发黑,却空张着一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
张夫人被喝斥得连连后退,连喊冤枉,她可是连他媳妇一根头发都没动过呀,怎能被冠上如此罪名?
“你冤枉?那我媳妇岂不更冤枉?无端惹来一身腥,还让你们逼得她跪下来求饶?”李骁越说越气,忍不住吼道:“我媳妇再是晚辈,却也是堂堂王妃,由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上亲自赐的婚,名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王府,天家的媳妇,我都舍不得喝斥她,你们倒好,仗着长辈的身份就敢这般对她,当我是死人呀?”
李骁这个罪名可就大了呀,超要按品秩来算,张夫人,杨太夫人正一品与从一品诰命夫人或许身份尊贵,可王妃却是超一品仅次于皇后贵妃的身份呀,再被李骁一句“天家媳妇”四个字一压,就更是不够瞧了。真要按品秩来算,身为伯候夫人在王妃面前也要行纳福礼,更别说还要堂堂王妃向自己下跪,张夫人想着刚才居然大摇大摆受了如情那一跪,吓得面色发白,几乎站立不稳,语无论次起来,“世侄息怒,刚才,刚才……”然后求救似地望着太妃,“妹妹,你替我说句话呀,我刚才真不是有意的。”
太妃适时插过话,“骁儿,你张伯母什么为人你还不清楚么?怎可这般对待长辈?”
李骁轻哼一声,低头问如情,“她们可有欺负你?”
如情摇头,声音细若蚊吟,“张伯母并未欺负我,只是觉得我刚才言语冲动,冲撞了两位伯母,自知有愧,德行有损,更连累王爷的名声,一时间大感恐惶。”
“你有什么好恐惶的?你是王妃,除了真正的长辈该孝敬外,我就不信旁的不三不四的还真敢仗着年纪比你大就使捏作耗使长辈架子?”
而“旁的不三不是的长辈”则面色黑青黑青,被噎得无自地容,恨不得找个地洞藏起来。
太妃见火候差不多了,这才出来打圆场,先是斥责了李骁对长辈无礼,然后又宽慰了两位夫人,一切只是误会云云之类的,至于杨启宁的事,她表示理解,可怜天下父母心,杨太夫人也是一心为女儿着想,着实不该怪她。不过杨启宁堂堂候府嫡女,实则没必要委屈自己做小,这样确实有损颜面。最后,又替李骁如情向两位夫人道歉,说小孩子正值新婚,新婚燕尔的,小两口子恩恩爱爱的,实在是容不得旁人插足,再来年轻人争强好胜,行事鲁莽,做事冲动,说话不经脑子,年轻气盛,若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海涵。
英国公虽然在五军都督府里掌管着左军兵马,但年纪已老迈,几个儿子却青黄不接,难堪大任,日后想要杀进朝政核心,还少不了靖王府的帮忙,于是也见好就收,借驴下坡,又一番和好。
杨太夫人两个儿子却是得力的,但靖王府声威显赫,却也不敢轻易掠其锋茫,再来今日之事本就是她理亏在先,尽管心里呕的慌,但见太妃这般给她面子,也只好打落牙齿血吞,强装笑脸一番自检,并说自己的不是来。
如情也一番检导,说自己说话不应该那么冲动,启宁世妹虽行为不妥,却也是为情所苦,值得同情。再来,今日之事确实是她的不对,让启宁世妹为妾的事,日后休得再提。一边打着官腔,然后撞了撞男人的腰侧,示意他也来打几句官腔,可惜李骁仍是心中有气,毫不理会,如情不爽,又踩了他一脚,李骁这才不情不愿地朝两位夫人拱手:“刚才多有冒犯,还请两位伯母海涵。”
张夫人杨太夫人知道他说的言不由衷,却也不敢再计较,一番和稀泥后,又和好如初。
总算送走了两樽瘟神后,如情总算松了口气,太妃已斥责起来,“骁儿,虽然是她们无理在先,可张家杨家却是开国功臣,又爵位傍身,如何能轻易开罪呢?刚才我与如情已有对策,可你这么一来,把大家脸皮撕破,也于事无补呀。”
李骁忍不住低头望着如情,轻哼一声,“撕破了也好,免得这些人得寸进尺,蹭鼻子上脸。”
太妃嗔怒,“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官场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树个敌人好。再来,张家杨家可也不是一般人家,可由不得你这般肆意轻慢。”
李骁黑着脸,“她们都已经蹭鼻子上脸了。我看呀,这杨太夫人也越来越有舅母的架势了。”同样是逼迫如情纳妾,同样是不同意就找一大堆的理由寻死觅活什么腌赞伎俩都使出来的人,又何必客气?
李骁又道:“母妃,杨启宁那样的女子,母妃觉得她是做媳妇的料么?”
太妃窒了窒,长叹一声,“那孩子,忒偏执了,也太执迷不悟了。”
错,其实此人根本不见得有多爱李骁,只不过瞧李骁被身份不如她的人给截了去,所以心生怨怼罢了。这种为达目的不罢休的人物,若再有着显赫的家世,一心宠她的母亲,杀伤力可见一般了。
李骁黑着脸埋怨,“既然母妃也知此人不适合做我的侧妃,为何不明着拒绝?”偏还把一切都推在如情身上。
太妃也是有苦说不出,忍不住埋怨道:“你以为我就轻松么?人家一来就把启宁说得凄惨无比,好像我不同意她进门就要活活逼死她似的,再来与张杨两位夫人一向交好,多年的交情,就算再不情愿,若是一口回绝了,岂不打人颜面?”
太妃也只是想着尽可能委婉地拒绝,实在无法拒绝,就只能把丈夫儿子搬出来,她原本也没打算让如情出来扮黑脸的,可她没料到如情战斗力会是如此强大猛烈。一番油盐不进又有根有据的话却杨太夫人堵得节节后退。
本来已经占据上风,眼见就要收场,偏儿子这时候跑回来,虽说压倒性地胜利,却也把双方颜面都给撕破了。
如情想着张杨两家的威势,也觉得太妃考虑的甚是有理,于是开口道:“王爷,母妃已经很维护我了,只是这种情况下,母妃为了顾全大局,亦不能过多维护我,否则,开罪了张杨二家,也是不好的。总不能叫我扮白脸母妃扮黑脸吧?”
太妃赞赏地望了媳妇一眼,觉得这孩子果真识大体,顾全大局的。
李骁仍是气难平,“你一个才进门的新妇,人人都想看你的笑话捉你的错处,如今可好,这两个可耻的老妇居然这般逼迫你。”
如情很是感动,又一股作气说了好些感性话,“一哭二闹三上吊本就是拿捏人的最好把戏。母妃心地善良,自是也被杨太夫人给拿捏住了。可我不同,我早已经经历过这种有口难辩,对也是错,错更是错的处境,知道该如何应付的。”
当年童青雯向夫人那套把戏,直把她逼得上山入海都找不着法子应付,虽然后来自请下堂掰了些颜面回来,但若不是兄长得力,估计也会被人截背脊骨一辈子了。
后来,如情嫁到王府后,她也时常在想,若以后再遇上这种人,该怎样应付呢?
恰巧,杨启宁撞了上来,刚好可以给她练练嘴才。似乎效果还不算错。
当然,她才新婚,李骁一心维护她,而杨启宁人品实在不乍样,但凡天地时利人和都占遍了,没道理还打不赢这回仗。
太妃李骁同时想起童青雯事件,深有同感,太妃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儿,确实堵心,可却被拿捏得左右不是,实在憋屈,刚才听如情那一番驳斥,确实是个很不错很有效的法子。于是笑道:“好孩子,也只有你有这般本事。若是换作是我,可就真不知该如好了,只有抓瞎的份。”
如情微笑道:“母妃您不同,你与杨太夫人有交情,媳妇没有呀。”所以她才能尽情地发挥。
其实,站在太妃的立场,她确实是为难的,一边是儿子,一边是闺蜜,着实不好处置的,再来闺蜜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同意了自己家遭罪,不同意又得罪闺蜜,落个见死不救的名声,着实左右为难。
但她不同了,她与杨家也没什么交情,就不必有所顾忌。
太妃很是欣慰,觉得如情确实懂事,居然能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对她不免又高看几分。
总到隆仙居后,李骁又气又愧的,对如情好一通愧疚,“对不住,让你受委屈了。”他应该早些回来的。
如情摇头,“自从杨启宁那日在戴着那枚宫花在我和母妃跟前晃摆,我就知道,这事儿尽早都要面对的。”杨启宁那样的人,再加上庆昌候府的威势,可不是李骁一句拒绝就能搞定的,这样的人,从来不知死心为何物,迟早都要正面交锋。
李骁蹙起眉,“你说,宫花在她手上?”
如情点头,“是呀,所以我真纳闷呀,明明在母妃屋子里,居然跑到她头上去了,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
李骁脸色铁青,咬牙骂了句:“原来人家早在先前就开始算计咱们了,哼。”
如情偷瞄他的神色,又狠狠添了把柴火,“其实,杨启宁来这么一出,早已在我预料当中。”
李骁侧目,如情微微地笑着,“二哥哥离去那日,便私下告诫过我,说杨启宁对王爷有非分之想。而我三姐姐在我出嫁当日便要我小心她那小姑子。似乎,只要她一进门,我这个小庶女就要靠边站了。”说到这里,她对上男人圆睁的眸子,无耐地笑着,“三姐姐还曾说,那日王爷带盟哥儿去杨府做客,此人百般讨好王爷,却暗地里威胁盟哥儿……”
“她对盟哥儿说了什么?”
如情摇头,“三姐姐说隔得较远,没听清楚,不过后来盟哥儿回来却与我说他讨厌杨姑姑,估计也不会是好话吧。”
李骁青着一张脸,冷笑:“就凭她,也想做我的王妃,下辈子吧。”忽然埋怨起来,“既然你早就知道此人会有的腌赞伎俩,为何不早早告诉我?”
如情低头,委屈道:“我二哥哥说这事儿没必要说出来的,到时候王爷自会应付。”
李骁神色阴了下来,说不出的滋味,好半晌才道:“他这是在考验我,还是信任我?”
如情想了想,“肯定是信任啦。更何况,王爷确实没有辜负我哥哥对你的信任,不是吗?”
李骁脸色稍缓,不过很快又凶神恶煞地道:“你凡事都要听知义的,你就不能有自己的主见么?”
如情顿住,低着头绞着帕子讷讷地道:“这个,这个,哥哥是我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如何会害我?”
李骁一口气顿时提不上来,恨声道:“难道我与你就不亲么?”男人阴鸷的眸子又忿又紧张地盯着小妻子,如果她真敢说个不字来,他一定要扭断她纤巧的小脖子。
但是,让他又气又抓狂的是,小妻子居然果真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正纠结着,不由气怒交加。
“呃,从小到大,哥哥也没少训过我,不过都是为我好的。”如情风牛马不相干的飞来一句,“可是王爷就不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