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情恍然大悟,但很快又纳闷起来,“她们姐妹不和么?”
玲珑点头,“肯定不和了,杨太夫人是嫡出,嫁得又好,儿子又争气。徐二夫人是庶出的,嫁的虽也不错,可比起杨太夫人,又差得远了。”
如情点头,总算理清了这里头的头绪,杨启宁是候府的堂堂嫡出姑娘,两位兄长也得力,什么婆家不选,偏来消想已有妻室的李骁,这要是传扬开去,可也是让人耻笑的。这徐二夫人挑唆杨启宁如此行事,其目的不言而明,就是摆明了要坏掉杨启宁的名声,让杨太夫人丢脸。
如情又问:“那枚宫花呢?”
“被杨太夫人给摘来丢了。”玲珑道,“杨姑娘大怒,就哭了起来,杨夫人又气又怒的,甚至威胁道‘若是你敢再戴这枚宫花,我就没你这个女儿’这才震住杨姑娘。可杨姑娘却很是生气,捂着脸哭着走了。”
如情轻吁口气,稍稍落下一半的心,玲珑眼巴巴的把这宫花递到如情面前,“这宫花被杨老夫人扔了后,奴婢趁无人注意的时候给捡来了。王妃,要交给您么?”
如情静了一会,接过,欣慰地道:“有劳你了,还真是粗中有细。”这丫头侍候人真不乍地,但做旁的事却是很不错的。
玲珑被夸,很是高兴,又给如情砸来一则重大新闻,“刚才奴婢还瞧见这杨姑娘似乎与庆安公主极说得上话。并且,凑到一块儿说了好些悄悄话。”
……
初二这一天,轮到王府走亲戚,去了成王府吃上一顿后,晚上又去了齐王府,因为齐王是小辈,所以靖太王妃便没有再去,再来李骁顾忌着当年齐王妃也差一点就成了自己的王妃,是以,只让如情一人前去。
齐王妃诸氏确实端庄大度,齐王府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下人恭敬却又不失矜持沉稳。
不过,习惯了宽阔到无边从这个院子到另外一个院子还需坐滑辇的靖王府的如情,陡然进入齐王府,如此狭窄的院子,还真有些不适应。
比起靖王府,齐王府真的不算宽,三进三出的院落,进入垂花门,目光尽头有着稀落的几处院子,并无假山池水,也只有人工开采出来的景致,几条回廊,几个亭子,数个小花园,及六七间精致的小院子便构成了齐王府的内宅。比起庆昌候府,也是差得远了,比起方府来,又要稍宽些儿。
而齐王府人口也还简单,虽说侧妃妾室也有六七位,却也是两三个妾室挤到一个院子的,齐王妃诸氏目前已生一子一女,身材较之前闺阁时圆润不少,面容没什么变化,不过如情却看出有些许的黯淡,眉宇间还有些微的皱褶,身上的是铁红色绣秋菊暗纹亮缎刻丝褙子,下身石榴红的襦裙,看着稳重而端庄。斜插赤金点翠镶宝石的金步摇,与钗细相混杂,晶莹辉耀。
话说,簪步摇的女子,要温婉,要娴静,要淡定,动作要恰到好处,才妩媚诱惑,风情才会无限。簪上步摇,迈着碎步走在众人的视线里,一种楚楚动人的风情韵致,油然而生。它也是一种约束,行走时须端好身架,走慢了,没有摇曳生姿的媚;走快了,叮咚作响,显得放荡不知礼。
而齐王妃神情严肃端庄,簪上步摇并无这种婉转的柔媚,但却有种端庄的沉稳大气。
先前在起程之前,李骁回答了她的疑问,“诸氏美则美矣,也确实够端庄大气,可惜却没有灵气。相信二十年后齐王府要是没落了,她去做教引嬷嬷绝对吃香。”
如情暗骂他刻薄,但这时候仔细观察齐王妃,李骁那刻薄的话倒也不算失实。这人确实端庄过余了,几乎把规矩与条条框框的礼仪全给往背上背去了。
齐王府的客人并不多,府里也并无新年新气象的热闹劲儿,大红灯笼不若靖王府那般从大门处就一直挂得到处都是,齐王府除了大门垂花门,正厅挂着外,其余走廊角门并无。想必齐王妃不是喜热闹之人。
今天的客人除了如情夫妇外,便只有福王妃,端王世子妃,及一些冷门候伯爵家着。齐王妃相互介绍,大家一番礼节性地点头致意,相互谦恭捧场几句,其中诸位妇人对如情最是好奇,见如情一身玫瑰红的蹙金绣密纹交领领口袖口皆饰白兔毛翻领袄子,下摆和领子遍绣金色海棠折枝花卉,饰以金丝银线穿梭其中,这绣功端得精密华美。似是宫中御用织女才会有如此本领。头上松松挽着个纂儿,簪着枝羊指玉镶金丝凤钗,额上白色貂毛镶嵌红宝石头箍,衬得肌肤生莹,华贵非凡,目光清澄,熠熠闪光。
如情穿这身镶翻领毛的袄子很是好看,雪白的动物毛衬得一张玉脸儿精致绝论,尤其额上那个镶嵌红宝石的貂鼠毛头箍更是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衬得整个人美丽大气,端庄,华贵,
清灵中又自带非凡的娇贵。
众人无不羡慕,这女人呀出生好,确实架不过人家嫁得好哇。
如情见众人都似有似无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有些不好意思,她也不想毛绒绒的穿一身,可实在经不住冷,只得穿得厚厚的。
有人藏不住话,便问:“堂嫂这抹额在哪做的?这么好看,改明儿我也去做一个来。”
如情茫然地摸了摸额上的抹额,“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她的屋子里,抹额首饰一大堆,应该是先前就准备在那的吧。但什么时候准备的,她是真的不知道,还以为李骁屋子里本就配备着这些首饰呢。不过听福王妃的意思,好像这抹额也要需订做或去外头买呀。
见如情神情茫然,显然并未自己亲自订过制珠杈首饰。又见这些衣裳珠饰崭新华丽,想必是王府先前就命人早早准备妥当的,只等新妇进门美美地穿戴在身上。
新妇如此受重视,人家这日子过得……又想想自家,众人无不黯然,又羡又嫉地望着如情一身簇新的衣裳,心头微酸。
齐王妃默默打量着如情,神色略微黯淡了下,但很快就震作起来,转移了话题,众人也觉自己堂堂命妇(王妃)的,居然羡慕别人来,也着实丢脸,于是又纷纷说笑起来,一时间,又宾主至欢,其乐事融融。
待吃了晚饭后,大家便各自散去。如情是最后一个走的,因为她要出恭。待出完恭回来时,客人都走光了。正待动身离去后,齐王妃却叫住她,“堂嫂,外头天黑风大,也还下了雪,骁堂兄怎么就让你一个人来?”
如情回答:“我家王爷可是个粗人,怜香惜玉那一套才不会呢。如何像珉堂弟那般时常把弟妹放心上的?他呀,喉咙大起来屋子都要掀没,我哪敢让他接送?”这话有一半是实话,李骁那厮守发起怒来还真怪吓人的。再来齐王府离靖王府也不算远,坐马车小半个时辰便到了。哪需要护花使者呀。
并且,她临走前也没有要他接送,他也没有说要来接她的意思。
齐王妃目光在如情脸上打着转,望着她被抹额与大翻领衬托出的精致小脸,心下微微刺痛着,见如情这般回答,却奇异地舒展开来,暗自鄙视自己的阴暗,又细细嘱咐了一番。要她路上小心,灯笼挂高些,并让车夫把马驾慢些,免得路滑。
如情上了马车,出了仪门,马车驶离齐王府后,虽然身上又裹了件厚厚的大红刻丝灰鼠披风,然手脚却有些僵冷,正沉香挤一块儿抱团取暖时,忽然外头响来一阵马蹄声,及驭马声,车夫惊叫起来,“王爷?”
如情一听连忙探出车厢,果然是李骁一身玄黑鼠毛翻边披风,黑色暖帽下,是一张被雪水淋湿的俊脸。
“你怎么来了?”如情失声叫道。
李骁翻身下马,沉香于夏蓝茵三人只得下了马车,去后边一辆马车与其他婆子媳妇挤着。
李骁矫健上了马车,一身的阴寒气息令如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忽然一个温热的软软的东西塞到自己手头,如情连忙接着,“这是什么?”
“汤婆子,你走的时候忘了拿。”李骁把汤婆子塞到她手上,“拿着,瞧你,手都成冰块了。”
如情一脸感动,“王爷特意来接我的吗?”
李骁不能可置否,“我媳妇长的那么好看,万一被贼人垫记了可怎么办?”
如情啐道:“乌鸦嘴。”不过心里还是挺高兴的。这人居然还懂得接送她,咳咳,有进步哦。
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好端端的居然冒着风雪接送自己,肯定不安好心。
“府里没有客人么?让你眼巴巴的来接我。”
李骁轻咳一声,“有,不过都是父王那边的,我呆在一旁也没意思,然后就想你了。”他哪里敢对她说,他是特意来接她的,虽如今天下太平,可谁敢保证晚上没有霄小之辈,尤其他的小妻子在皇室中溜了一圈,打响知名度后,那些猪朋狗友可羡慕他了,他得防看紧点才好。
如情任他搂着自己,想着先前对他又惧又怕,站在云端上的人物居然神奇地成了自己的枕边人,也觉很不可思议,对他的亲密接触便羞怯起来,微微红着脸道挣扎着,“这是车上,你节制些好不好?”
李骁吻着她的小脸,下巴处的胡茬子刺得她脸颊发痒,左躲右闪之下仍是避不开他,最后只得任命让他亲了过够。
如情亲得不够,最后干脆把如情整个人抱在自己腿上,箍在怀中细细地亲吻,如情气得粉拳乱捶,“讨厌啦,人家的头发都快散了。你节制些好不好?”这可是外头耶,等会子回到王府,她还要不要见人呀?
李骁总算亲够后,这才稍稍放开她,“谁叫你生得这么好看。”他就是忍不住呀。
如情不满道:“王爷是觉得我生得好看才想着对我好吧?”
李骁轻捏她的鼻子,“咱们定是要白头偕老的,迟早都要老去,与其老得牙齿脱落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还不如趁着年轻,多亲些回来够本。”
如情轻哼,“若是姿色不再呢?”
“你这么爱美,不会让自己没有姿色的。不过就算没有姿色了也不打紧,在我心里,你都是最美的。”他连小花猫的她都没嫌弃,又哪会嫌弃她的老去。
如情稍好过了些,“就怕红颜易老恩先断。”
“你永远是我的妻子。”他亲她的耳垂,含在嘴里轻轻啃着,“我向你保证,绝不会为了下半身享受而辜负于你。”
想不到这男么个大粗人居然还会说甜言蜜语,如情大为惊异,不过还是聪明地不再钻牛角尖,靠在他肩上,轻声道:“嗯,我相信你。”
小妻子柔驯地靠在自己怀中,面色柔柔,唇角含着微笑,如花的笑靥使得李骁心中柔软起来,紧紧搂着她,吻了她粉白的玉容。如情不喜脸上涂抹太多的粉脂,平时候只搽香膏,画黛眉,闻着也香香的,无比喜欢,恨不得立马奔回屋子里,胡天海地混战一番。
回到王府后,如情叫人去厨房端了碗红稻米粥来,喝了半碗,还剩小半碗实在吃不下去,准备搁在那,等洗了澡后再来吃。可等她从隔间出来,桌上已收拾妥当,不由问流月,“我的粥呢?”
流月偿未回答,蓝茵已抢先回道:“王妃的粥被王爷喝光了。空碗已送到厨房去了。”,见如情木住,原以为如情还想吃,于是又道:“王妃还要吃粥么?”
“算了,已经饱了。王爷呢?”
“王爷去了大公子那,一会儿就回来。”
如情点头,让她给她彻了壶女儿茶来,自己坐到灯下,看着王府收到的礼单,不愧为王府,这两日收到的礼物确实够多的,一些是老王爷昔日的下属,一些是李骁的下属,还有大部份是京中各官员送来的,再来是各庄户管事孝敬来的,林林种种的都还堆在库房里,还得抽个时间去整理才好。
蓝茵去了梢间泡了杯玉兰花茶,而这时候开水还未烧开,便蹲下身子,添了些炭到炉子里,熊烈的火很快就把水给烧开了,提起壶子,把茶泡好后,正待端进去,忽然品兰上前笑嘻嘻地道:“姐姐,今晚是你值夜么?”
蓝茵瞟她一眼,点头,“是呀,怎么了?”
品兰一脸好奇,“那你们值夜一般睡在哪呀?”
“当然是里头的梨花橱了。”
品兰好奇地问道:“我当然知道是梨花橱,我是问,若是王爷王妃半夜三更想出恭想喝口水什么的,你们也要起来服侍么?”
蓝茵奇怪地瞅她一眼,“咱们在王妃歇息之前,便要放一个暖壶放到床边的炕桌上,炕上的热度使得暖壶一直保持着余温,若是王妃口渴,直接倒来便是。何需我们起来?”
品兰呆了一会儿,“那万一王妃半夜里需要你们服侍怎么办?”
蓝茵面无表情地回答:“那就起来侍候呗。”见她还想问,不由板下脸,“王妃屋子里的事,你问这么详细做甚?”
品兰干笑一声,“只是好奇嘛,毕竟,姐姐一个黄花大闺女的,半夜三更的起来侍候王妃,那,王爷又是何人侍候?”
蓝茵冷淡地道:“王爷自然是王妃侍候。”细细盯了品兰,问:“你问这么多做甚?怎么,你也想侍候王爷?”
品兰连忙摆手,“不不不,王爷什么身份,侍候他的人海了去。如何轮得上我。”
蓝茵上下打量品兰,悠悠道:“你长得这么标致干净,也难怪太夫人会让你陪嫁了。只是可惜了你不了解王妃的性子。”然后不再理她,端了茶水进入里头。
这时候如情还在看卷宗,蓝茵把茶放到桌上后,却不离去,如情不由纳闷,“还有事么?”
蓝茵欲言又止的,四下没人,如情喜清静,是以屋子里从不留丫头,但隔壁梢间肯定有人候在那的,蓝茵想说什么,但怕被人听去了,而一旦说出来又有打小报告之嫌,正天人交战着,如情抬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闷在心里,不嫌难受么?”
蓝茵想了又想,最终只是道:“那个,这两日奴婢瞧了品兰品荷成天里抹胭涂脂的,成天在奴婢眼面前逛来转去,可把奴婢给薰死了。可奴婢又不好明着说出来,奴婢想请王妃出面说上两声,可好?”
如情稍有意外,多望了蓝茵一眼,“你是大丫环,自有斥责底下人的权利。若是不听教诲,再告诉周妈妈,或沉香便是。”隆仙居有两名大丫头,分别为沉香,流月,周妈妈是管事嬷嬷。沉香管如情这边的陪嫁丫头,流月则管李骁那边的,周妈妈则统管所有隆仙居的丫头婆子媳妇。不但要侍候好主子,还要管束派遣底下的丫头,甚至有处罚的权利。犯了小错给予斥责,若屡教不改,则打手心,或面壁思过等等,而罚奉逐出隆仙居或打卖,便要有如情的同意。
大丫头下头还有十二名大丫环,分别是玉蓉、玉芙、香茗,云霞,玉琴,玲珑,侍书,蓝茵,于夏,于冬,喜庆,喜欢。这十二名大丫环分别轮留值夜侍候李骁和如情,也有斥责底下丫头的权利。但却没有处罚权,若是哪个小丫头犯了事,斥责后仍是屡教不改的,则上报给沉香流月或周妈妈。
二等丫头有八名,专门守在次门处负责给大丫环们打下手。
而底下的三等丫头则有三十六名,则要听从上头大丫头大丫环或管事嬷嬷的吩咐。也是分为两班倒,各有分工,却不能进入主屋半步。品兰品荷属于三等丫头,只负责在外头的抱厦里负责通传,很简单也轻松的活儿,前担条件是不能离开。
蓝茵见如情说得这么简单,点了头,领命出去了。当然,她不是去训斥品兰,而是去找沉香。
……
隆仙居是王府里最大的一处院落,三进三出的四合院,主屋在北面,而南西两面则为侧屋,如今西面则收拾出来给了盟哥儿住,南面是李骁的内书房,也设置了间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