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哥哥,求求你了,你就带我一回吧。这回我保证紧紧跟着你,绝不会再走丢了。我在家里都快闷死了!你都说了,来和我道歉,可怎么一点诚意都没有?看来,我以后还是不理你的好。”灵儿使出软磨硬泡的绝技。
凌辰熙没有办法,只好答应,又嘱咐道:“那只出去一个时辰,你不许离开我半步!”
“嗯,好,我保证!”灵儿雀跃起来。
灵儿换了男装和凌辰熙一块到了市集,今日正逢十五,集市比平常更为热闹。灵儿一会要吃糖炒栗子,一会要买桃花姬,在一会又要看人捏面人,没一刻消停。凌辰熙跟在她身后抱着东西,心中后悔不迭。灵儿正要卖冰糖葫芦,忽闻得前方人声嘈杂,甚是热闹,人群陆续被引至那个方向。灵儿最爱看热闹,舍了冰糖葫芦,便随人群直奔前去。凌辰熙焦急的喊声“灵儿”,把手中的东西慌忙一掷,追了上去。
☆、第三回 张癞子临街欺孤女 俏公子当众泄公愤
他两人挤过人群,只见一位十二三岁的姑娘跪倚墙角,前面破草席中裹着一具尸体,立个牌子,上写着“卖身葬父”。那姑娘乌发齐腰,一绺青丝从头上绾过垂于胸前,耳际簪一朵白花,一身缟素,越发显得五官清丽,楚楚动人。
她旁边立一彪形大汉,满脸横肉,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手中掂着一锭银子,□着:“小姑娘,这银子归你,快快随本大爷回家过好日子。你在这里扭扭捏捏地给谁看?”
这人乃燕城有名的恶霸,张癞子,平时游手好闲,专干些个鸡鸣狗盗的勾当。只见那姑娘双目含泪,羽睫微垂,默默不语。
灵儿一看,这不是光天化日强抢民女吗?立时怒气冲冠,走上前去,冷笑道:“喂,这位仁兄,这就是你不对了。买个东西还要讲究你情我愿,两方满意,更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呢?您怎么能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威逼一个弱质女流呢?”
张癞子被这平地生出的变故惊了一惊,一看只是个毛头小子,斜着眼骂道:“他奶奶的,哪里来的黄毛小子,敢来坏你张爷爷的好事?你张爷爷的拳头可不长眼!”
凌辰熙听他出言不逊,就要上前教训,这时人群外传来一个声音:“这位兄台,用拳头解决问题可不是好汉。不如我们去县丞大人府上可好啊?当街强逼民女,无赖耍横,威胁百姓,按律当于菜市口杖棍五十,以示惩戒。”声音掷地有声,威严有力,令人心生敬畏。
人群早已闪出一条道路,一位翩翩公子走上前来,身后跟随两个年轻挎刀侍从。只见他身穿暗红发紫的江南提纹锦缎衫,腰系墨色丝绸带,上系一条金色祥云长穗绦,悬挂着一块莹润剔透的羊脂白玉。灵儿随声寻望,那男子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黝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鲜红微薄的嘴唇,挑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微笑,从内向外透着一股威严的气息。
他迈步至张癞子面前,那凌厉的目光瞬间让那张癞子胆寒,微微说道:“兄台,你说呢?你来看看,这围观的百姓可都是证人。”
张癞子瞅瞅四周,满是愤怒的目光,心知情势不利,立刻笑容堆满面,打哈哈道:“公子,误会,误会······刚才我和这位姑娘和小兄弟开玩笑呢?哦,对了,我忘了家中还有事,先走一步,嘿嘿,先走一步······”说着就要逃。
那公子突然厉声喝到:“站住!”那两名侍从立即挡住了张癞子的去路,那公子继续道:“开玩笑啊?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调戏?当街调戏良家女子,亦当惩戒。飞龙、云虎,还不动手!”
话
音刚落,那两名侍从便将张癞子按倒,只听一声猪一般的嚎叫,那张癞子的舌头随刀而落,满口鲜血直流。围观者先是惊诧,随后一阵欢呼叫好,那张癞子羞愤不已,落荒而逃。
灵儿随后去寻那公子,却早已不见人影,灵儿心中奇怪:“这个人好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呢?”
热闹结束了,人群也散开了,灵儿回头,凌辰熙指指那卖身葬父的姑娘,望着她,灵儿会意,点点头。凌辰熙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走到那姑娘跟前:“姑娘,这个是我家肖·····少爷的一点心意,你收下,也好让你父亲早日入土为安。”
那姑娘抬起头,眼睛哭得像两只红桃子,秀气的脸庞挂着泪痕,嗫嚅道:“多谢两位公子仗义相助,我······”她一时哽咽,说不出话来。
灵儿想她孤身一人,以后恐无法安身立命,若再遇上像张癞子那样的恶霸,后果也是不堪设想,心中一阵难过,便走过去扶起那姑娘,说道:“姐姐料理完你爹爹的后事,若无地可去,便到城西蓝家找凌辰熙公子。请问姐姐芳名?”
“林晚晴”那姑娘只一句话便已是泪流如注。
凌辰熙脸色难看地走到灵儿跟前:“少爷,天色已晚,再不回家,老爷夫人要等急了。”
灵儿急忙和他转身离去。路上,凌辰熙拉着脸问:“为什么拉上我的名字?等她找上门,我可不管。”
灵儿笑嘻嘻地说道:“我要提我的名字,那爹爹和娘亲不就知道我偷偷溜出来了,到时候还不是你的不是,凌大伯也是要骂你的。再者说,她若来找你,你只告诉我一声,我自有办法,绝不叫你为难。”
凌辰熙稍稍放宽心说道:“灵儿,你这又是何必,白白徒惹是非,清清静静做你的大小姐不好吗?”
灵儿正色道:“我知道辰哥哥为我好,事事都替我考虑。可是,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那位林姐姐如若还有亲人,还有办法,定不会当街卖身葬父。她孤零零一个人,又是女孩子,那样可怜,还被那个恶霸那样欺负。我什么也没想,就是想帮帮她的。”
凌辰熙叹了口气:“可是天下那么多苦命的人,你一个人又能帮多少呢?”
灵儿一脸天真地说:“只要让我碰到一个,我就帮一个,绝不犹豫!辰哥哥,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样的。”
凌辰熙不再说话,两人默默回家,身后一高一矮两个黑影在夕照下拉得老长老长。傍晚的集市已不再喧哗,偶尔有几个小贩吆喝而过,空气中回荡着几丝特别的长音儿。夕阳安静而柔美,余晖隔着树枝滑过两人的脸庞,
一个天真清秀,一个沉稳温柔,最后都隐没在长街的尽头。
灵儿回到家,吃过晚饭便睡了。她睡的很沉,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她一个人走在长街上,街两边尽是五颜六色的花灯,有琉璃莲花灯、玉壶灯,有丝绢刺绣的锦绣灯;镂空檀木灯······各式各样,整条街一片流光溢彩,煞是喜人。忽然远处放起了烟花,朵朵梨花漫天飞,映出灯火阑珊处一方俊美的容颜,那光洁的脸,那深邃的眸,那嘴角勾起的一抹漫不经心的笑,这不正是今日集市上教训张癞子的公子吗?灵儿欣喜,正要上前喊他,那公子却食指触唇,另一只手指指灵儿身后,双瞳映着笑意,在华灯下更显神秘,灵儿回身一看,只见凌辰熙飞身上前,如获至宝般的喊道:“灵儿!”这一声叫喊彻底惊醒了灵儿的梦境,窗外早已日上三竿,灵儿呆呆地望着窗外的海棠树,想着那个奇怪的梦。
☆、第四回 南宫瑾使计支刘贵 蓝语灵巧言留晚晴
且说那位气度不凡的公子离开市集后,走进天香楼,上二楼临街雅间,那云虎、飞龙随侍左右。那公子威坐于桌前,抿了一口香茶,幽幽说道:“出来吧!”
只见窗外一袭蓝影飞出,说时迟,那时快,云虎、飞龙齐飞窗外,将一个如同瘦猴儿一样的人拎了进来,那人大约三十来岁,一双老鼠眼闪着精光,一进来立即挤满一脸谄媚笑容,跪下说道:“奴才刘贵给小王爷请安!”
那公子哼了一声,眼中藏了深深的蔑视与厌恶,却依旧漫不经心地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刘管家现在可是我爹跟前的大红人,一路尾随我至燕城,可谓辛苦之极,辛苦之极!”
“小王爷严重了,奴才奉王爷之命,特于暗中保护小王爷周全。”那人眼神闪烁着说道。
“哈哈哈,刘管家确定是‘保护’,而不是‘跟踪’或者‘监视’?”公子睥睨着刘贵,语气稍有不悦。
“奴才不敢,奴才斗胆进言,小王爷今日行事确实有些张扬,王爷一再交待,不可引人注目,查清那件事,立刻赶回南都,以免夜长梦多。”刘贵面带窘色地说。
“喀嚓——”一只茶杯被摔在地上,碎瓷满地,那刚刚泡开的茶叶好似离了水的鱼儿,挣扎着奄奄一息,却散出一室茶香。
“本王做事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奴才指手画脚,我看刘管家也想把舌头拿出来了,是不是!”那公子冷笑着说。
刘贵吓得哆嗦起来,连连叩头:“奴才该死,小王爷赎罪······小王爷饶命······”
那小王爷转身摆了摆手,侍卫飞龙喝道:“还不快滚!”
那刘贵边向后退边叩谢:“谢小王爷,谢小王爷······”
“主子,你今日这样对那刘管家,不怕他回去向王爷进谗言吗?”云虎有些担心地问。
“我既然今日敢和他撕破脸,就不怕他去说。而且,恐他也没那个胆量,今日那张癞子就是一个例子。再者,他晓得自己从南都一路跟来,所作所为,尽收我眼底,也不敢在这燕城再待下去了。正好打发了他,我们好做正事。”
“公子心中自有丘壑,云虎,你不要太过操心。”飞龙将云虎拉到一边低声道,“跟了主子这么多年,你还不清楚吗?主子做事向来不会留下把柄,留那狗奴才一条贱命,自然有用。”云虎深深看了飞龙一眼,心下会意,不再说话。
各位看官请听,那刘贵敢从南都一路尾随至今,必定是得了老王爷的授意,眼下若解决了他,必定会引起老王爷的怀疑;而且他身为王府第一大管家,自然培养了不少心腹
,小王爷和刘贵一向面和心不合,难免会引火烧身,虽不足为惧,却也是个烫手的山芋。现下两方明里吵出来,老王爷为避嫌必然召那刘贵回去,倒省的他在这里碍手碍脚;而刘贵手中又没有掌握什么实质性的情报,也不敢贸然说什么,不然到时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那刘贵是个聪明人,必然也不会去贸然说什么,到头来最多也就是办事不力,挨几句骂的事。而以这小王爷的性子,他要不做就不做,要做,就要连根拔起,断个彻彻底底,然而现在还不是动刘贵的最佳时机,不如先吊着他。
这位小王爷乃是南都南安王南宫昊阳的独子南宫瑾,这南宫瑾现下也只十四五的年纪,但行事却似二十多岁般老成,且手段狠辣。据说他十二岁时跟随南安王外出狩猎,竟能以一把短刀斩杀一头吊睛白额大虎。众人深以为异,南安王更是对这个独子赞赏不已,但同时也增加了对他的戒备,这是后话,暂按下不表。此次他北上是奉了南安王之命,在燕城联络人脉,于北都皇城安插细作。南安王对他并非完全信任,故特派刘贵暗中监视。南宫瑾洞悉其意,将计就计,支走了刘贵,来实行他来燕城的另一个秘密的目的——寻找白梓逸,当然是想要将此等绝世人物收归门下,为己所用。
再说蓝府这边,过了几日,那卖身葬父的林晚晴果然寻到蓝家找凌辰熙,老凌头一看那姑娘一身缟素,梨花带泪,弱风扶柳的姿态,又口口声声要找凌辰熙,一时误会,撸起笤帚就要教训凌辰熙:“你个死小子,整天胡混,人都找上门来了,你真要气死我啊!”老凌头这么一闹,自然惊动了蓝府上上下下,蓝老爷只好请那姑娘到堂中坐下。
灵儿一听,赶忙跑过来,一进门只见蓝老爷在堂中默不作声,老凌头气急败坏地骂儿子,凌辰熙在一旁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甚是窘迫,那林晚晴则坐在一侧臊得小脸通红,低头不语。
灵儿忍住笑说:“爹爹,凌大伯,你们先别急,这事和辰哥哥无关。”她看了一眼凌辰熙埋怨而又无辜的眼神,继续说:“辰哥哥那日去茶叶铺,路上见这位姐姐卖身葬父,又被恶霸欺负,便替她解了围。回来与我说了说,我想着自己身边没有姐妹,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又听得那姐姐身世可怜,就求辰哥哥寻那姐姐请她来府中陪我。可这几日只顾着去别苑练剑了,忘记了跟爹爹和娘亲说一声,结果没想到竟闹了这样一个笑话,是灵儿思虑不周。”说着上前挽住蓝老爷的胳膊,撒娇道:“爹爹,灵儿没有兄弟姐妹,在家中也孤独的很,你看这位姐姐生得这样文静温和,就把她留下吧。
行不行啊,爹爹?”
蓝修儒心想女儿一天天地大了,身边也需跟个贴心的人,她从小虽与凌辰熙一同长大,但毕竟是男女有别,于是说:“既然灵儿都这样说了,那也没什么误会了,就让她留下吧。”
那位林姑娘赶忙俯身道谢:“谢谢老爷、小姐,晚晴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小姐。”
灵儿急忙扶住,接着又钻进蓝修儒的怀中撒娇地说:“谢谢爹,我就知道,爹对灵儿最好了!”说着偷偷地给了凌辰熙一个鬼脸。凌辰熙松了一口气。
老凌头一看原来是自己误会了,也不好意思地说道:“原来是这样,是我老糊涂了,还请姑娘见谅。”
林晚晴忙道:“老伯言重了。”
☆、第五回 秋高气爽郊外骑马 变生不测灵儿被劫
有了林晚晴在身边,灵儿十分高兴,日子也就过得快了,转眼已过了中秋,天气日渐凉爽。白梓逸择了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带着灵儿去郊外骑马,凌辰熙和林晚晴自然也跟去了。灵儿骑的是“玉影”,一匹白色的小马驹,毛色洁白鲜亮,性情温顺,是白梓逸亲自挑与她的。灵儿今日着一身红衣,手腕脚踝处分别用白缎缠绕,头上仅以一条红色丝带束发,装束虽简,但骑于白马之上,也颇为引人注目。
节气正值秋分,郊外秋阳和煦,视野开阔,更觉天地明朗。书中有云:“春者天之本怀,秋者天之别调。”秋日的郊野果然别有情调。天空高远,愈显明净,远处天际,云朵悠然与太阳交相辉映,织出漫天锦霞,和山上那如火如荼的枫林恰有遥相呼应之意。秋风如烟,细草如诉;孤鹜鸣飞,清泉幽咽。一幅淡然悠远的秋郊之景展现在四人眼前,白梓逸不禁吟道:“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前人之句果然妙绝,妙绝!”
“前辈果然好雅兴,晚生着实佩服!”身后林中忽然有一人现出,正是南宫瑾。
四人齐转身,只见他今日身穿白衣,衣带飘飘,骑一匹骊色骏马,一副恬淡高远的样子,身后仍旧是云虎、飞龙二人。
灵儿欣喜,正要上前问他,却被凌辰熙拉住,那南宫瑾早将二人认出,只会心一笑,并未说什么。
白梓逸虽心生奇怪,但依旧笑道:“彼此彼此。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晚生只是一介书生,不值名讳,今日与前辈有缘,同赏秋色,不如先策马一游。”说罢,扬鞭一挥,策马而去。
白梓逸甚是喜欢,也转身奔驰而去。
“我也要去!”灵儿挥鞭,扭头又对凌辰熙和林晚晴叫道:“你们两个不要动,等在这里!”说完两腿一紧,双脚一蹬,大喊一声“驾——”也飞奔而去。
一时间三人的影子消失林中,背后荡起层层黄土。
灵儿的小马驹自然比不上那二人的良驹骏马,体力也渐渐不济,没一会工夫,她就远远落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