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听到的,也无非是孙策当年如何豪勇,如何勇冠三军……
可是曹朋这个论调,他从未听过。从小,他以父亲作为偶像,可在这一刻,他发现自己的偶像,似乎破灭了。
“我今天为何要打你,知道吗?”
“我……”
“你没有做到你的承诺!
我也知道,是你母亲让你离开……可是你出门时,是怎样答应我呢?
我要你照顾好你母亲,你姑姑……
你若是没有应下,我什么都不说。可你应下了,这就是你的责任!不管那过程,有多枯燥,你多不喜欢。但你应下的事情,你却没有做到!
就如当初,你父亲信誓旦旦,要光复孙氏门楣。
可结果呢?
他不自重,不自爱,身死魂灭,却留下你孤儿寡母,凄凉过活。你二叔执掌江东,对你忌惮提防,百般压制。到最后,不得不背井离乡,不正是因为当初你父亲,没有尽到他的责任所致?你可曾想过这些吗?”
孙绍低下了头,没有再开口。
曹朋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伯文,你可有理想?”
“我,我想有朝一日,夺回我父基业。”
“你父亲的基业是什么?”
“江东!”
“可我问你,十年了,这江东可还多少人,记得你父亲?”
曹朋轻声道:“连你姨丈,都不肯帮你,为你解除烦恼,你以为将来,有多少人能听从你的命令?伯文,你和我一样,都不是为一方雄主之人,与其为了你无法完成的目标,倒不如想一想,更实际的事情……
比如,如何让自己更强大,如何让你的母亲,还有妹妹过上更好的日子。
而今江东是孙权的孙,而非孙策的孙。
你还是好好去考虑,怎样才能尽到一个好儿子的责任,让你母亲快活。”
曹朋说罢,便不再赘言。
他拍了拍孙策的肩膀,转身离去。
却不知,在校场的一隅,乔夫人和孙尚香怔怔的站立。
看了看曹朋的背影,又瞅了瞅在那里发呆的孙绍。乔夫人的眼睛红红的,贝齿轻轻咬着红唇,好半天,她叹了口气,拉着孙尚香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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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一,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环郎带着人,来到郡廨要人,却被步骘直接打了出去。
“这步子山,忒无礼了!”
环丘忍不住破口大骂,对他老子环郎说:“父亲,步子山如此无礼,分明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他这样做,咱们日后,又如何在邺城立足?”
哪知道,环郎反手就是一巴掌。
“都是你这畜生招来祸事,没事去惹那曹阎王作甚?”
环丘长这么大,还没有被这么打过,一下子就发作了……
“还不是你没本事,怕了那曹朋,却来找我出气。
若有胆子,去寻那曹朋的事,何必拿我来出气?再说了,我又不知道是曹朋的家眷,就算言语间有些冒犯,何至于如此?曹朋如此跋扈,你却不敢出头,只敢在家里作威作福……我不管,我不会去向他道歉。你若是怕他,我去找姑母做主!我就不信,就没人能治得了曹朋。”
环丘说着,就冲出了家门。
环郎张了张嘴,想要阻拦,但话到嘴边,还是又咽了回去。
环丘话说的无礼,但也并非没有道理。
没错,你曹朋是厉害,是牛逼,可是你也太霸道了些……打了我的人也就算了,还把人抓起来。我好歹也是左中郎将,是环夫人的族兄,你却仗着你曹氏族人的身份,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实在是欺人太甚。
还要我带着儿子,去登门道歉?
你想都别想……
不行,我若是不能出了这口气,日后又如何在邺城立足?
不过考虑到曹朋那赫赫凶名,环郎还是有些心悸。他转念一想,你不是张狂吗?那就让小丘寻夫人说话,看你能奈我何。我就不信,连夫人也治不得你吗?
说实话,环夫人是不想插手这件事。
当初为环郎谋了这么一个左中郎将的职务,已经是费了不少心思。若不是感觉势单力孤,而荆襄世族相继倒戈,让环夫人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她也不会把环郎提到这么一个职位上。也是曹操身子衰弱,比之当年要似乎好说话一些。可即便如此,环夫人依然感受到了巨大压力。
一切,都是为了仓舒未来!
曹冲而今,已经从颍川书院出师,拜东乡侯,假平虏将军,南中郎将,被曹操所重视。
匈奴河之战,曹冲参军事,随同作战,斩杀十人,战绩不俗。
可是,曹彰却已拜五官中郎将,镇北将军,谯侯,在军中威望甚高。如此一来,曹冲能否争得过曹彰,让环夫人极为忧虑。更重要的是,随着曹彰资历越来越深,身边已经聚集了不少亲信。昔日袁绍降将,如张郃等人与曹彰走的很近,牵招、蒋义渠以及管承,也都臣服曹彰。
去年,曹彰还请出了早已归隐的许攸为谋士,更拜得荀悦为师,得到了荀氏之助。曹彰的班底,也在不断的扩张,远非曹冲可以相提并论。
同时曹植也逐渐崭露头角,凭借其超凡脱俗的文采,而得到曹操看重。
曹冲的对手,越来越强大,让环夫人坚定了,为曹冲招揽帮手的决心。若非如此,她断然不会让环郎出任左中郎将。只是没想到,这正月初一,环郎就惹上了曹朋。环夫人早已得到了消息,心中也极为不满。
她觉得,曹朋实在是太张狂了!
没错,大王宠信你。
你的功劳高,声名响亮,可是却不能这样目中无人。
环丘找到环夫人一闹,让环夫人也是心中烦闷。
“仓舒,你以为此事,当如何是好?”
曹冲喝了一口酒,沉吟良久之后,轻声道:“环丘少不更事,母后最好不要插手其中。曹朋而今,气焰正炽,他环丘招惹了曹朋,活该倒霉。
母亲莫忘记了,那曹朋最是看重家人。
当初伏均前车之鉴,他曹朋连伏完都敢杀,又怎会惧怕环郎?这件事,咱们不能出面。只要出面,且不说被扫了面子,更可能会惹来麻烦。”
曹冲而今,业已十五。
环夫人闻听,不由得轻声道:“仓舒,可那毕竟是你舅父啊。”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之何用?”
曹冲淡然一句,确使得环夫人心里,没由来一颤。
曹操曾说过,曹冲凉薄。以前倒不觉得什么,可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不过,若没有这份心狠手辣,焉能做得大事?
环夫人想到这里,旋即释然。
“只是,这件事也不能让曹朋得逞。”
“此话怎讲?”
“不管怎么说,那环郎也是母亲族人。如果真插手不管,恐怕冷了族人的心。而且与他人看来,母亲连自家人都顾不得,如何能安心效力?
所以,母亲要管,却不能插手。”
孩子的确是大了!
就这番话,可以看出曹冲的心智,已经成熟。
只是,这要管,却不能插手,又是什么意思呢?
环夫人疑惑的看着曹冲,却见曹冲一笑,来到她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言语。
“这件事,母亲绝不能露面。
明日一早,孩儿会去武乡侯府拜会……不管怎么说,曹朋总是与孩儿有师生之谊。出了这种事,孩儿也该出面宽慰先生,母亲以为孩儿说的可对?”
环夫人的脸上,顿时闪过一抹笑容。
“我儿,言之有理!”
卷一 第711章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求月票,求推荐票)
铜雀台距离邺城,不过十八里。
日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上百人被关进了邺城大牢,曹操虽身在王都,也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可问题在于,曹操至今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这本身也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他对环郎,也不是很满意……
也许在曹操内心里,未尝不存着要借曹朋之手,教训环郎的之意。谁都知道,曹朋是曹操手里一把锋利的屠刀,而且属于那种永不生锈磨损的屠刀。
阳光明媚,普照大地。
王都御花园中,卞夫人笑盈盈的坐下,环视众人。
周遭,尽是曹操的那群夫人,林林总总算下来,有十几人之多。七嘴八舌的向卞夫人倾诉。不过卞夫人始终是一副笑脸,不停的点头称是。
“姐姐,此事大王再不管管那曹朋,他这气焰,只怕会更加嚣张……”
“是啊,他不过是大王一个族侄,仗着立下些许功劳,就如此横行跋扈。莫不是这邺城是他曹朋的?打了人也就算了,还把人抓起来,究竟要做何打算?还有,那城门校尉是他大舅子,更是张狂,实在令人心忧。”
“……”
一帮子女人,叽叽喳喳的说着曹朋的坏话。
卞夫人始终保持微笑,只是点头。
待众人说完,她才开口道:“大家的忧虑,我已经清楚。
武乡侯也许是张狂了些,但若说嚣张跋扈,未免有些过了……尹家妹子,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可不要传出去。武乡侯不是靠着些许功劳起家,而是有天大功劳。大王视他若亲子,你刚才那些话若是传到了大王耳中,少不得会惹来祸事,以后要慎言方好。不过这件事,我会与大王知晓。想必大王会有决断,妹妹们也不必担心武乡侯会来找麻烦。
但有件事,却要与妹妹们知晓。
莫去招惹武乡侯,武乡侯便是个谦谦君子……
有些时候,遇事最好三思。莫听人说了几句,便乱了分寸。而今大王已不是当年,为天下人所瞩目。我等做事,就更要小心,莫坏了大王名声。”
卞夫人的话,很温和,却又带着些许警告。
女人们连忙答应,又聊了一会儿,这才告辞离去。
她们走了,但卞夫人犹自坐在原处。她的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笑容,片刻后拍了拍手,轻声道:“都出来吧。”
从花厅屏风后,转出了三个女子。
年长的,有小四十,年轻的,尚不满三旬。
其中一人,正是曹节之母,王昭仪。三人朝着卞夫人一礼,便坐了下来。
“刚才她们的话,可都听到了?”
王昭仪继续做闷葫芦,闭口不言。
倒是一个妩媚至极,眉眼中带着无尽风情的女子,柔声道:“不过一群蠢货,姐姐何必理睬?”
这女子,是邹夫人。
就是张绣的婶婶,那个曾还得曹操在宛城大败的邹夫人。
曹操兵败之后,邹夫人随着曹操一同到了许都。转眼间,已经过去十余年,却依旧是风韵犹存,妩媚动人。年过三旬,好似一颗熟透了的水蜜桃,令人垂涎三尺。虽然膝下无子,但是却最为曹操所喜爱的女子。
而另一个女子,姓杜。
本名杜元,不过大家都习惯称呼她为杜夫人。
年纪最小,方二十八。生的同样妩媚,但在妩媚中,却另有冷艳气质。
她本是吕布部将秦宜禄的妻子,后来被曹操看重,纳入房中。
后世野史里,有这么一个说法。关羽后来千里走单骑,也正是因为这杜氏女子。本来关羽看上了杜氏,曾向曹操请求,说破了吕布之后,要娶杜氏为妻,曹操也答应了。哪知道,曹操虽然答应,却也好奇,这杜氏有何本事,令铁石心肠的关羽心动?于是在俘虏了杜氏之后,便前去探望。可这一看不好,曹操立刻也动了心,便把杜氏纳入房中。
最终,关曹反目……
杜氏有一子,名叫秦朗,年十二岁。
虽非曹操亲生骨肉,但曹操对秦朗,却是无比喜爱。
这秦朗,也是个文武双全的,练得一身好武艺,骑射娴熟。杜氏在归了曹操之后,也很低调。虽不似邹氏那般让曹操喜爱,却也同样得曹操看重。
这几个女人,都是没根基的!
卞夫人统领内宅,总是要有些帮手。
杜夫人冷静,邹夫人泼辣,王昭仪呢,则是因为曹节的关系,和卞夫人走的很近。一个好汉三个帮,卞夫人对这三个女人,也是颇为拉拢。
“只怕,是有人在背地挑唆。”
杜夫人突然开口,“若非如此,怎地突然间都跑过来,让姐姐出头呢?”
“妹妹的意思是……”
“无非一石二鸟。”
“此话怎讲?”
杜夫人抬起头,那张清冷俏丽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
“姐姐难道真的看不出吗?
有人这是想要和姐姐争这后宫之权,同时离间姐姐与武乡侯之间的关系。
谁人不知,世子与武乡侯有师生之谊。
若是姐姐出头,恐怕会让世子和武乡侯之间,产生一些裂痕。到时候,得益者何人?若小妹猜的不错,只怕此刻,那武乡侯府上,已有了客人。”
卞夫人闻听,不禁笑了!
“阿元说的不错……那你说,我该如何应对?”
“姐姐这件事,出头得罪武乡侯,不出头就得罪那些蠢货,总是不得好。
所以,小妹觉得,姐姐不妨去武乡侯府上。
名为兴师问罪,实则拉拢武乡侯,摆出一个姿态与那些蠢货看便是了,却当不得真。”
“那你说,我该用什么借口前去?”
杜夫人沉默了!
倒是邹夫人有些沉不住气,瞪了杜夫人一眼,扭头对卞夫人道:“姐姐,不瞒你说,阿元有些私心,还想要姐姐成全则个……姐姐也知道,元明已经十三了!再过些年岁,就要及冠,离开王府自立门户了……大王虽喜爱元明,可元明身无寸功,也没个可以帮衬的。前些日子,阿元与我说起此事,我倒是觉得,不如到武乡侯门下,历练些日子。
一来可以增长阅历。
这二来嘛,武乡侯与世子私交甚笃,将来世子身边,总要有几个帮衬的人手。
而这三嘛……武乡侯才学过人,乃当世兵法大家。元明能在武乡侯门下求学,也是个机缘。阿元也同意,可是却苦于没有门路,想姐姐成全。”
元明,也就是秦朗。
这‘元明’的表字,还是曹操所赠,可见曹操对他的喜爱。
卞夫人闻听,顿时笑了。
“阿元,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不好开口?
不如这样,明日我使武乡侯前来,也正好把这件事与他说了……想来武乡侯,总要给我几分薄面,应该问题不大。但有件事,我却要与阿元你知道。元明到武乡侯门下不难,只是据我所知,大王对武乡侯怕是有重用,所以到时候,武乡侯未必会留在邺城,那元明很可能会……”
杜氏对秦朗宠爱,自是不必赘言。
闻听卞夫人如此说,杜氏喜出望外,连忙起身拜谢。
历史上,秦朗是跟随曹丕,后来成为曹魏栋梁。而今曹丕死了,秦朗也已经长大,需要有一个可以依靠扶持的人引他上路。曹朋,是一个靠山,同样也是一块跳板。通过曹朋,秦朗可以和曹彰紧密联系在一起。
而杜夫人和卞夫人之间的联盟,也会变得更加稳固。
这是一个双赢的局面,卞夫人又怎会拒绝?
她不是一个才学多么高深的女子,也不是那种出身高贵的豪门千金……
生于草根,长于草根,卞夫人甚至比环夫人,更知道如何去拉拢人心。以前,卞夫人是因为曹朋成了曹冲老师,对曹丕产生了威胁,所以对曹朋有些许敌意。可是,随着曹丕身亡,而曹彰崛起,也使得卞夫人,重新去看待曹朋。她很清楚,若没有个强有力的支持,曹彰面临许多困难。
细想之下,满朝文武之中,曹朋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小环,你虽然手段非凡。
可这世上,并非人人都是傻子……你聪明,却错在你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