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黑子就属于不认识的那个序列,闻听顿时瞪大了眼睛。
“弘农,姓杨?不会是弘农杨家的人吧……怪不得这么大排场呢。对了,他们怎么不去你家,反而往涅阳走了?”
“我气就是气这个!好歹我爹娘也是那小子的长辈。可你也看到了,人家现在发达了,看不上我们。如果不是我刚才拦住他,估计他连我家都不会去。我刚才好心好意邀请,可人家要去涅阳,说是拜访长辈……哪门子的长辈?我爹娘就不是长辈?马黑子,你给评评理,这家伙是不是狗眼看人低?”
邓范做出一副羞怒之状,马黑子也不禁连连点头,颇以为然。
“算了,别为这种人生气!伍长让我过来看你,怎么这大半天了还不回去?走吧,再坚持一个时辰,就该换人了。哥哥请你饮酒,犯不着为这种事情劳神。”
邓范叹了口气,点头道:“也是……不过喝酒就算了,我一会儿还得回家,告诉我爹娘。”
马黑子也没有坚持,拍了拍邓范,扭头往哨卡方向走去。
邓范又回头看了一眼,曹朋一行人的马车,已不见了踪影……
他轻轻出了一口气,快走几步,大声喊道:“马黑子,你等等我!”
说着,便追着马黑子的背影,跑向哨卡……
——————————————————————————————————
“阿福,什么情况?”
马车距离南就聚渡口越来越远,典韦回身,询问曹朋。
曹朋表情凝重,轻轻摇头,“还不清楚,不过我那朋友应该可信,咱们去张家桃园,便清楚了。”
心里隐隐有种预感:家里一定出事了!
蒯正明知道他的身份,还下令缉捕自己。
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的身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对他施压。而能够对他施压的人,恐怕也只有黄射。蒯家是襄阳世家不错,但蒯正只是一个偏房,算不得蒯家的嫡支。曹朋虽然挂着一个鹿门学子的身份,可庞德公却未必会愿意为他,而去得罪另一个荆襄豪门。
江夏黄氏,还真是一个庞然大物啊……
曹朋搔搔头,不禁暗自有些担心。一定是黄射没有发现自己的尸体,所以决意对家人动手。
以他江夏兵曹史,九女城大营主帅的身份,蒯正还真就无法抗拒。
可是,这与张家又有什么关系?难道说,是她……
曹朋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月英笑靥如花的模样,轻轻点头。一定是她,也只可能是她……她听到了风声,所以抢先把自己的家人救了出去,并藏匿在张家桃园?这么一解释,似乎也就通顺了许多。曹朋深吸一口气,探头出来问道:“魏大哥,夏侯打听回来了没有?”
——————————————————————————————
张家,是涅阳大族。
不过也仅仅是大族,而非世家豪门。
但在涅阳地面上,张家就是一头庞然大物。加之张家医家传承,每一代都会有名医行世,活人无数。而现任张家族人中,更出了张机这么一个人。南阳大瘟时,张机救了很多人,张家更因为救人,几乎倾尽家财。所以在涅阳,还真就没人不知道张家,提起张家,无不显得格外敬重。
夏侯兰很容易便打听到了张家桃园的位置。
它位于张村之外,虽属于张家的产业,却独立于张家的治下。
这里,是前长沙太守张机的私人产业。也是当初南阳大瘟之后,南阳郡太守赐予张机的奖赏。
位于杏花山的另一侧,满山桃杏,将桃园淹没其中,景致极为动人。
魏延在桃园门外停下马车,夏侯兰快步上前,走上门阶,抓起狻猊门环,啪啪啪拍响门扉。
桃园中,静悄悄,似无人居住。
好半天才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大门打开一条缝,从里面探出一个皓首,“你们找谁?”
“啊……”
夏侯兰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张口结舌。
老者说:“这里是私宅,不留宿,请立刻离开吧。”
说完,他缩回脑袋,就要关门。
曹朋这时候刚走下马车,见状连忙大喊一声,“老丈,且慢!”
他快步走上门阶,把夏侯兰推到一旁,拱手欠身,轻声道:“是棘阳邓村的邓范,让我过来。”
“邓范”
老人眼中,露出迷茫之色。
“是张小姐的家吗?”
“张小姐?”老人迷茫之色顿时消失,露出警惕之色,“我不认识张小姐,公子走错地方了!”
说着话,大门蓬的一声合上。
这下,曹朋也有些糊涂了……
这算什么?
“夏侯,涅阳有几个桃园?”
夏侯兰愕然说:“只这一处名叫桃园,在没有其他去处。”
这是怎么回事?邓范明明说的,就是张家桃园啊!可为什么这桃园的人,竟把自己拒之门外?
邓范不认识也就罢了,他连张家小姐也不认识?
“阿福,让开!”
就在曹朋疑惑不解的时候,就听身后典韦一声大吼。曹朋下意识的侧身闪躲一旁,典韦大步冲上来,双手按在大门上,也不见他又任何多余的动作,双臂猛然发力,大门蓬的一声,被生生推开。
门后挂着一根儿臂粗细的门闩,竟然被典韦震断。
随着这一声巨响,刚走出没多远的老人回头看,就见大门洞开,一个雄狮般魁梧的巨汉,迈步走进桃园。
“你们想要干什么?不是说了吗,我不认识邓范,这里也没什么张小姐。”
曹朋连忙拽住了典韦的胳膊,“典大哥,千万别冲动。”
他回身,想要对老人道歉。却见大厅里猛然窜出一道人影,风一般从大厅台阶上冲下来,站在天井中,厉声喝道:“早就知道你们这些泼才会找上门来,爷爷在此,想抓我只管来!”
曹朋乍听那熟悉的声音,身子没由来一个寒蝉。
他呼的转身,瞪大了眼睛,看着天井中站立的那个雄壮少年,颤声喊道:“虎头哥,你还活着!”
——————————————————————————
感谢书友书友20100329030050808;枷叶罗帝;小逸!!;萧·顶天;御子煙塵;剑雨轻尘;天外猫王;jhonjhw;嘉豪~~~~~~~~~;ら後メ羿ζ;血沥泉;wyhleon;步入流;赤脊;卓尔法师魍魉不是鬼。鬼影之幻魔;uddingcat;天道无心鬼无情;乱世老鼠火栗;wyhleon西门诸葛狂人是我44走出2012薛九刀慷慨打赏。
感谢本书第二位盟主小逸,感谢本书舵主wyhleon慷慨打赏。
卷一 第057章 悲与喜(2/2)求推荐
王买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看上去有些憔悴。
和从前相比,眉宇间少了份稚气,多了些成熟和稳重。身穿黑色襜褕,外罩一件敞襟大袍。手中一杆铁戟蛇矛,横在胸前,傲然而立,令人不由得为之却步……
“阿福!”
王买看清楚了曹朋,也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脸上顿时露出狂喜表情。
“茂伯,茂伯……这是自己人,是自己人!”
谁也没有留意到,皓首老人在典韦闯进来的那一刻,脚步向前轻轻滑动了一下,身子微微一弓。也许是他本来就显得有些佝偻,所以包括典韦在内,也没有觉察到他的异状。直到王买喊出来,大家才留意到了这位老人。不过这时候,老人已恢复先前那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曹朋心里,涌动狂喜。
他从门阶上跳下来,快走几步,却见王买突然扭头,往大厅里跑去。
“虎头哥……”
没等曹朋说完,就听王买大声喊道:“姐夫,姐夫……阿福回来了!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回来!”
又是一个寒蝉!
曹朋竟呆愣在原地。
姐夫?
王买是独子!如果说他有姐姐的话,就是曹楠。
姐夫,难道是邓稷……他,也没有死吗?
不过转念一想,曹朋又觉得很正常。王买活着,依着他那倔强的性子,一定会保护邓稷周全。
正思量间,就见王买搀扶着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人,从大厅里走出。
他看上去很虚弱,衣着略显单薄。一身青衫,令他看上去颇有儒雅之气,只是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白的有些吓人。
“姐夫!”
“邓节从!”
曹朋和魏延同时喊出声来。
魏延更是一脸骇然之色,那眼中突然腾起一抹希翼光彩。
邓稷没有死,他那些老兄弟,义阳武卒……
曹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邓稷的身前,伸出双手,一把攫住邓稷的手臂。可就是这一抓,他一下子就觉察到了不对劲。邓稷的一个袖子,竟是空荡荡,一只手臂,却不见了踪影。
“姐夫,你的胳膊!”
邓稷没有回答曹朋的问题,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曹朋的脑袋,“阿福,既然逃出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
心中涌动的那股暖意,让曹朋鼻子一酸,差点就流出眼泪。
“姐夫,事因我而起,我若不回来,与禽兽何异?”
“可你回来了,也……”
邓稷话未说完,却被魏延突然上前打断。
只见他一脸希翼,紧张问道:“邓节从……”
“魏屯将,你没事吧。”
“我没事儿……我就是想问一下,老唐,就是唐吉他们,如今怎样了?”
邓稷神情一黯,魏延这心,呼的一下子沉了下去。
“当晚夕阳聚大乱,我被人砍去一臂,昏迷过去。幸得虎头拼死将我抢救出来,我这才……听虎头说,当时整个营地都乱了,甚至还有许多义阳武卒,也参与其中。唐都伯死守武卒大纛,让虎头带着我离去,他在后面掩护……依着当时的状况,唐都伯他……凶多吉少!”
人世间,最可悲的事情,莫过于当你已经死心的时候,却突然来了希望。
然而不等那希望变成现实,就破灭无踪……魏延闻听,顿时呆立不动,整个人好像傻了一样。
关于义阳武卒的事情,典韦和夏侯兰在路上,也都听说了。
见此情形,典韦上前一步,搂着魏延的肩膀,用力紧了紧,“文长,休要效仿那小儿女之状。义阳武卒之仇,你我早晚必报。待咱们回去之后,重整旗鼓。他日马踏荆襄,我定把那奸诈小儿送到你的面前,任由你千刀万剐……振作一点,别让人看扁了,笑话咱爷们儿!”
魏延咬着牙,仰天深吸一口气。
“典大哥,我没事了!”
“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有多少恨咱们埋在心里,终有一日,可以报偿。”
“嗯!”
魏延用力的点了点头。
邓稷这时候,也注意到了典韦和夏侯兰两人的存在。
他连忙说:“阿福,快请大家进屋里说话……茂伯,烦劳您了,把那车马赶进马厩里吧。”
皓首老人笑了笑,枯瘦的面皮抽动,给人一种古怪的感受。
但见他,颤巍巍,慢腾腾向大门外走去。邓稷在曹朋的搀扶下,请众人走进大厅。
这桃园客厅的摆设很简单,几张坐榻,正中央是一副半高的床榻。邓稷肃手,请众人落座。
“阿福,这几位好朋友是……”
不等曹朋开口,典韦呼的起身,一拱手道:“邓节从,久仰大名。我叫典韦,阿福是我的救命恩人。”
“在下,夏侯兰!”
邓稷一怔,“典韦?”
古之恶来,名扬天下。
也许很多平民百姓不知道典韦何人,但邓稷久为胥吏,过往公文大都需经过他的手处理,知道典韦的名字,倒也不算稀奇。谁让典韦的名声响亮,濮阳一战天下闻名,又出任曹操宿卫,公文中提到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邓稷一下子,没能把典韦和恶来联系一处。
毕竟典韦是曹操的爱将,而曹朋……
不过曹朋一见典韦自报家门,也明白不好隐瞒。
“就是曹公帐下,武猛校尉!”
“啊?”
邓稷倏地瞪大眼睛,盯着典韦看了半晌,苍白如纸的面膛上,显出一抹笑意,“原来是典校尉当面。我家阿福这些日子,定然麻烦不少……恕邓稷身体不适,不能大礼感激,见谅!”
典韦说:“邓叔孙何必这样客气?阿福确是我救命恩人,这些日子倒是拖他照顾,典某才能幸免一死。我常听文长和阿福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非凡。咱们自己人,莫再客套了。”
邓稷扭头看了曹朋一眼,见曹朋点了点头。
“姐夫,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这胳膊,是那个混蛋砍的?”
“那个混蛋,已成了虎头枪下亡魂。”
邓稷说着,轻轻咳嗽了两声。
而后抬起头,对魏延说:“未能救出唐都伯,还累他……邓叔孙,实在是愧对魏屯将。”
魏延苦涩一笑,“叔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般客气。我如今已不是什么魏屯将,义阳武卒也不复存在。你若是看得起我,就叫我一声文长。论年纪,你比我大,直呼我名字也行,但还请莫再提及屯将二字。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兄弟,那日若非阿福,我已早死……”
双方把当日发生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不由得都是一阵唏嘘。
“若不是我心软,让马玉那些人加入,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当时阿福还怪我心慈手软,我却觉得他有些过于严厉。可现在看起来,阿福果然没说错,我还真是那愚蠢的农夫!”
说罢,邓稷轻轻摇头。
“叔孙,这事情怪不得你。就算你当时不求情,那马玉没有混进来,也会有张玉、李玉、王玉……也是我太过相信魏平,不成想他利令智昏,竟与外人勾结,谋害自家兄弟。错非阿福兄弟杀了他,若落在我手中,必将其千刀万剐,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魏延说着,不禁咬牙切齿。
“姐夫,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说起来,可就话长了……”邓稷看了一眼曹朋,仅存的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多亏了虎头,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已尸骨无存。”
“虎头哥……”
王买一把拦住了曹朋,“阿福,休要说那些生分的话,你不是说过,一世人两兄弟,咱们是兄弟,我只是尽我本份而已。那天我带着姐夫从营地杀出,狂奔一夜,大黑也累死路旁。幸亏遇到了仲景先生,救了姐夫的性命。如若不然,我这一辈子,都没有脸再去见你……”
“仲景先生?”
“就是张机张太守啊!”王买轻声道:“这桃园就是张先生的居所,他得知我和姐夫的身份之后,便把我们安排在了这里。”
“如此说来,你们没有回家?”
王买神情一黯,摇摇头,没有说话。
曹朋心里,顿时生出不祥之兆。
他一把攫住王买的胳膊,“虎头哥,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阿福!”
一旁邓稷开口,摆摆手,示意曹朋冷静下来。曹朋这时候,心思都乱了,脑袋里乱哄哄的,快变成了一锅粥。他深吸一口气,在邓稷身旁坐下,努力平稳心绪,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们在这里安置下来后,虎头曾试图过河去联系爹娘和你姐姐。不成想,在路上被邓范拦住,说咱家附近,有很多陌生人游荡。邓才又回来了,还接替了我佐史之职,监视家中。”
“啊!”
“前日,邓范传来消息,说蒯县令带人,抓走了爹娘,还有你姐姐。如今被关在棘阳大牢。”
曹朋瘦削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
牙齿,咬破了嘴唇,鲜血顺着嘴角流出,而他却好像全无觉察。
“阿福,之前我正和姐夫商议,闯棘阳大牢,迎接叔父婶婶和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