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已经解决了。”
邓稷看上去,比之早先似乎更显沉稳。
清瘦的面颊,单薄的身体,颌下短髯,透出勃勃英气。
他静静看着曹朋,半晌后,突然伸出独臂,把曹朋紧紧搂抱在怀中,“阿福,让你受委屈了。”
邓稷此次返回许都,是奉命押送三万石粮草。
别看许都库府中有存粮,可是要供应数万大军的消耗,也颇有压力。
所以,当东海郡之变被镇压,刘备狼狈而逃,徐州局势逐渐平稳之后,徐璆便命邓稷押送粮草,返回许都。随后,徐州还会再送来十万石粮草,以保障官渡之战的顺利进行。邓稷返回许都之后,便得知家里出了大事。先是妻子九死一生,随后曹朋为报仇,而身陷牢狱。
如果说,此前邓稷还有一点私心的话,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那点私心,顿时荡然无存。
“若非你在家,你阿姐险些……”
“诶,姐夫看你说的,我阿姐是你的妻子,也是我的姐姐嘛。
咱们是一家人,我岂能看着那些人骑在咱家的头上拉屎?只可惜,还是走了那该死的伏均。”
邓稷眼睛顿时红了
两人在牢室里坐下之后,互诉离别之情。
曹朋问道:“姐夫,那刘备今在何处?”
提起刘备,邓稷顿时露出羞惭之色。
“唉,一言难尽。夏侯将军攻破东海郡之后,刘备败走彭城国。
我奉命与朱灵将军追击此獠,不想此獠狡诈,诡计多端。我损兵折将数百人,非但没有抓住刘备,反被他逃过了淮水……我本想继续追击,但又怕中了诡计。如今,他已逃往淮南。”
又被这厮跑了
曹朋闻听,不由得一蹙眉头。
不过,他倒是没有责怪邓稷之意,因为他非常清楚,那刘备逃跑的本事,恐怕比他的祖宗刘邦还要厉害。想当初,曹操五路大军合围刘备,却被他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逃到青州。
以邓稷之能,想要对付刘备,的确是有些困难。
那家伙,绝对是个老奸巨猾之人。
只是,刘备这一逃,会逃去哪儿?
会不会逃往荆州,投奔刘表呢?刘表现在正在对付孙权,恐怕未必会收留刘备……亦或者,他藏起来,等待机会?曹朋开始感到头疼,记忆中的三国情节,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模糊。
曹朋唯一能肯定的是,刘备最终还是会投靠刘表。
“姐夫,家里面可还好?”
“一切安好……你阿姐虽然还不能下床行走,但已可以坐起来。月英一直照顾阿娘和你阿姐,所以不必担心。只是阿娘很想你,好几次说想来看你,却被父亲拦住,故而时常流泪。”
曹朋闻听,沉默了
“姐夫,你回去告诉阿娘,让她莫难过。
最迟半年,我一定能出去……曹公把我关押在牢里,其实也是一种保护,请阿娘切勿挂念。”
邓稷,轻轻点头。
“还有一件事,我需找你商议。”
“恩?”
邓稷给曹朋倒了一杯酒,轻声说:“此事关系到海西发展,我回来时,子山特地托我向你请教。”
“哦?”
曹朋闻听,不由得露出疑惑之色。
卷一 第334章 粉墨登场
第334章粉墨登场(八千字大章)
步莺顺利入主海西后,并没有特别的举措。
一切依旧如之前邓稷在海西时一样,屯田,拓荒,煮海制…”在曲阳、伊芦相继被纳入海西治下后,一个大海西的局面,已经形成。
如今,整个大海西有人口二十余万,散落于海西县、曲阳县、伊芦县等地区,形成了一个极为繁荣的地区;甚至连徐谬也是为之赞叹。
在年初时;应徐理之邀;海西九大行会入驻下郊;将海西的影响力进一步推广。
步莺在接手海西后,得到了诸多老臣子的支持。如王买潘璋;周仓冯超等人,都表示了对步莺的支持。伊芦长邓芝虽然有些不甘愿;可是面对步莺强势而来,也只能低头表示认可。
随后,海西九大行会纷纷表示支持步莺,也使得这一场海西政权的更迭,迅速便平息下来。
步莺的问题,与海西九大行会有关。
“九大行会经历四载;已进入了迅速扩张的时期。
他们不但使海西三县的商市稳定,更渐渐将淮阴、射阳,包括海陵和盐渎等闲都包括进来。
年初将行会设立于下郊,更使得尤大行会成为淮南淮北两地最大的商市组织。
他们从去年开始与雅阳合作;借助涛阳的便利,更大牟其利”,只是随着两地之间的经商越来越频繁,货物的吞吐量和货币的流动;也都随之增大。去年一年;海西与维阳的交易额;就高达七千四百余万钱,在年初后;交易量又增加许多。虽说之前刘备在东海郡起事;但对于九大行会并无太大影响。可交易量增加之后,又出现了许多问题;已是迫在眉睫。”
,恍如?”
曹朋抿了一口面问道。
,恍如……铩钱。”
“铮钱?铮钱怎么了?”
邓稷苦笑一声,“你可知道;年初金市行首黄整,曾意图从维阳收购一批货的……”,其交易金额;近千万钱。但只是为了运送这些铜钱。就足足使用了十数辆车;近五十匹驾马。黄整说;待今年盐市一开;仅是盐市一项;交易金额就会逾亿,这长途运输,实在太危险。”
从海西到摊阳;大致有两条路。
一条是走泰山彭城郡,入充州而通陈留,过官渡抵达维阳;另一条则是走徐县;过汝南梁郡陈郡;通颖川,自伊阙关而抵雏阳。可不管走哪一条路,路程都很遥远;且颇为难行……
虽说曹操治下的匪患已减轻许多;可路上还是会有许多盗匪。
这些盗匪出山为寇;入山为贼,行踪诡异,很难剁灭。为此;每一次长途跋涉的运输,都要出动数百,乃至上千人的卫队随行。但只是这一笔开悄;就足以令许多商户感到头疼。
为此;不少商人明知海潍商路利益巨大;却望而止步。
步莺接掌海西后;便立刻面对这样一个麻烦。而海西九大行首;更坐拥金山而不得;实在是痛苦万分。所以;九大行首在商议之后;一起找上了步莺。虽说他们现在坐镇下郊,理论上而言,有问题可以找徐馨商议。但许是本能的;九大行首还是愿意通过海西来磋商。
步莺对这个问题,也很头疼。
说起来;他上任后所面临的情况,比之当初邓稷差不太多。
邓稷是从一无所有,到最后雄霸海西;而步莺呢?上任后先是刘备之乱,而后又要面对这样的问题。
他的麻烦在于,邓稷之前做的太好,把这个起点抬得太高。以至于步鸳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麻烦;或者无法缓解这个问题,都会对他的声誉造成影响,以后会有更多困难。
步笃,是曹朋举荐而来。
从某种程度上,他是曹朋的家臣。
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举措,都代表着曹朋的利益。
徐理陈登那些人难道对海西就没有欲望吗?徐理还是海西本地人。对海西的欲望更甚于陈登。
当初那稷要走;徐理和陈登也举荐过别人。
但最后;曹操还是认同了曹朋,举贤不避亲;的步莺。
如果步莺做的不好;就会给曹朋丢面子;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不能做好,势必会影响到曹朋在海西的影响力。这是一个极其巨大的麻烦,海西每年有三成利益,毕竟是归属于曹朋。
无奈之下;步莺只得请那稷;向曹朋求教。
曹朋听完了邓稷的话语后;也不禁目瞪口呆。
他倒是知道海西如今的势头很好,可是却没想到;会这么好。
七千四百余万钱,近十万贯。
听上去似乎并不是特别多;而且还是交易金额。可要知道;四年前海西还只是一个人口不过两三万而已的荒僻小县……听邓稷的意思。海西已进入一个发展的井喷期。但只是盐市一项交易;朝廷就可以获得两千余万的税呢……”这又是一个何等可怕的数字?如果再加上其他赋税;以及各项明理暗里的收入,海西今年的税收,可以达到五千万。乃至更多……
曹朋倒吸一口凉气!
也意识到;海西过速的发展;已造成了不平衡的迹象。
单只是这一个运输的问题;就已到了不解决不行的地…”
可问题是;他能有什么招数?
“姐夫,这个事一下子我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
不过;容我几天;好好考虑一下。实在不行,设法与长文兄联系,看看他能有什么好办法。
他人面广,家族大;可能会有一些主意。”
“恩,我也这么以为;准备明天一早让巨业叔走一趟雅阳;拜访一下陈县令。”
邓稷知道;曹朋并非推脱。
而是这种事情;的确麻烦,不可能~下子就想出策略。
步莺也非等闲之辈;他都为之头疼,况乎曹朋?哪怕曹朋能想出办法;也需要一些时日思考。
邓稷给曹册满了一杯酒,轻声问道:“阿福;主公究竟是什么意思?”
“嗯?”
“我是说;这要把你关到什么时候?”
曹朋闻听;搔搔头,露出一抹苦笑。
“主公心思,其实你我可以猜度出来?
我这次祸事有些大,估计主公也很为难。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否则主公早就开口。之所以现在闭口不言;恐怕也是在等待机会开脱。姐夫;你莫担心。我若是被处以极刑,伏完也好受不了。现在;我们两个是拴在一条线上的蚂虾,我死,他也要死;他活;我必能活。嗯他伏完,堂堂国丈,我换他一条命,不吃…”,嘿嘿,陛下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伏完被杀,所以早晚会给出决断。主公现在;恐怕是在等陛下的主意,而后行动。”
邓稷脸上,露出一丝隐忧。
“就害怕,夜长梦多!”
举起酒杯,曹朋与邓稷邀酒;而后一饮而尽。
窗外,明月高升。
皎洁的月光,透过小小的窗子,撒进牢室。
牢室外,是一座莲池。夏夜时;莲池里的池蛙呱呱鸣叫;声音此起彼…”
“姐夫;你这次回来,可有安排?”
“恩,我已见过…”尚书;在家中停留三日之后;便会前往梅山,出任梅山长。”
“只是梅山长?”
邓稷一笑;“还兼一个行军司马的职务。”
“谁的行军司马?”
“文长。”
“魏大哥?”
邓稷点头道:“是啊,就是魏延。
他如今任梅山校尉,领军驻扎梅山之畔。
苟尚书说;我和文长曾经合作过,又是旧识;所以让我与他一起出镇梅山;以保护粮道安全。”
曹朋想了想道:“若是魏大哥,那倒不会有太大问题。”
“是啊;没想到文长如今,也成了一营校尉。”
魏延是秩千石的校尉,比曹朋的越骑校尉,低一个品级。
秩千石,月俸九十僻;比两千石,月俸一百科,二者之间;差十讲俸禄;所以差别并不算太大。可只有进入比两千石,才能称得上是朝廷大员。魏延现在;已经触摸到朝廷大员的门槛。
想想,也颇不容易。
他当初一介白丁,随满宠部下。
短短四年,能做到这个地步;所付出的辛苦,可想而知。
提起魏延来,邓稷也不禁笑了……
当年;他们因为种种缘由,成为袍泽。那时候,魏延不过是一个都伯,而他则是头阳屯的节从。现在……
邓稷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这时间,过的可真快!”
“恩;很快。”
曹朋眼中;流露出迷蒙之色。
两人沉默良久,突然间呵呵的笑起来。
也随着这一笑;搁在邓稷心中的那一抹隔阂,似乎烟消云散。
“夜了;我先回去。”
“!”
“有没有什么需要?我明天来看你时;给你带来。”
曹朋想了想;拿起一本书;“我这些天在看蔡邑先生的《灵记》;颇有感悟。能否帮我找来《东观汉记》全书,还有蔡先生的著作?还有;能否帮我找来《酸枣令刘熊碑帖》,我想临摹一下。这些日子;一直都没有联系,这手都生了!若回去被月英考核;必会责备。”
灵记;是《东观汉记》的一篇。
这东观汉记,记载了汉光武帝只灵帝一段历史的纪传体史书;因编撰于东观,故而得名。
这本书,是经过几代人修撰才成书。
初;汉明帝命班固陈宗等人共撰《世祖本纪》,而后班固等人又编撰了功臣,平林,新市;公孙述事迹,作为列传和载记,共二十八篇。这也是东观汉记的草创时期;到安帝时,刘珍李尤等人又续撰纪、表、名臣、节士等篇,从汉光武帝起;至永初年至;更名为《汉纪》。
此后;东观汉记又经历了数次续撰,至汉灵帝时而终结。
蔡邑、杨彪、卢植等人,是最后一批续撰者,补作纪、志、传数十篇;延伸至汉灵帝…”
在后汉书未出现时;史记、汉书和这部东观汉记,本称为三史;为许多人所习读。
三国演义中;曾出现过这样一个片段:董卓死后,蔡邑为董卓…”,王允与蔡笆素有间隙,故而趁机将蔡笆拿住,要杀死蔡邑。蔡苞说,你杀我可以,但能否允许我把《汉记》编撰完再杀我?可王允却不同意,还是把蔡邑杀害。以至于《汉记》后期的许多文章,也随之失传;留下来的;也仅是灵记残篇。
蔡苞的文采;自无需赘言。
曹朋这些日子来,读蔡苞的著作,也极为敬服。
同时,他对东观汉记也颇为好奇,故而请邓稷寻找。
邓稷想了想,“一下子也未必能找来全本;不过我会尽…”,你也莫担心;家里有我和阿爹。”
曹朋微微一笑,旋即转开了话题。
夜;深了!
曹朋躺在干爽的草堆上,透过小窗,仰望苍穹。
但见群星璀璨,一条银河横跨天…”曹朋嘴里咬着一根枯草,思忖着邓稷之前所说的事情。
是啊,的确是要想个办法,来解决一下。
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
他似乎捕捉到了一丝头绪。
翻身坐起来,靠着粉白的墙壁,曹朋双手抱拳在颌下,蜷腿沉思不语。
片刻后;他突然道:“子幽!”
夏侯兰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曹朋的呼唤,睁开眼坐起来。
揉了揉眼睛;,“公子,还没有睡?”
“上次小真带来的纸墨,放在何处?”
“哦,我收起来了。”
夏侯兰起身;从角落里翻出一个包裹,递给了曹朋。
“公子,你在想什么?”
曹朋一笑,“没什么,你先睡吧。”
他摊开了纸,然后把油灯拨亮,提笔磨墨,思忖片刻后,在纸张上奋笔疾书;表情庄肃……
建安五年;四月。
袁绍掘地道不成后;又想出一记。
他命军卒聚土成山丘,命弓箭手立于山丘之上,可鸟瞰曹军大营。
每天,弓箭手居高临下;对曹营施以箭矢。曹军被袁军压制;苦不堪言;甚至连出恭,都要带着盾牌遮挡箭矢。整整十日,曹军伤亡惨重;士气也呈现衰落趋势。曹操面对袁绍的这种箭矢攻击,也束手无策。虽说营中也有弓箭手,可袁军占领高处;可以牢牢将曹军压制。
就在这时候,刘晔率部抵达官渡。
见此情况;刘晔立刻显出一策。
“以抛石车攻击?”
曹操苦笑道:“子扬休要说笑,抛石机虽说威力巨大;可是射程远不似箭矢,根本无法靠近。”
刘晔说:,“主公休慌。
晔于许都;无事时曾将抛石车做出改进,抛射距离可增加三十步;而威力丝毫不减。
如今袁绍聚弓箭手于高处,正可以这种改进的抛石车予以攻…”晔前些时候;曾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