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才下楼跑进后院,在拐角处就被他从身后环腰给抱住了。我握着他的双臂,笑着仰头侧看他。“你嫌我们的事还不够多吗?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会来找你啊?”
我没看清他有没有笑,只是听他说:“是因为我知道~你饿了呗。”我鼓起小脸,拉开了他的双臂,转身向他伸出手。“好啊~那你又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
睁大着眼睛,只看见他从袖口里拿出一支古铜色的簪子放在了我手心。我收回手掌,望着手心那支垂着红玉的倒扇形的簪子,抬起头不解的望着他。
他懂我眼中的意思,做答道:“作为上次你帮我的谢礼。”
我小思片刻,不解地说:“不是,那个…什么…公子,帮你的吗?你谢我做什么?”话才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阿严的脸从白到红,现在是铁青铁青的。
“他不是因为你,才帮我的?你以后不是要帮我去还这笔债吗?呵呵!还不知道,他是想要你的人,还是想…”阿严话到一半,戛然而止,躲避着着我惊异的眼光,骤然转身,不知去了哪里。
我有点痴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严,他方才说了什么?我的人?我差点忘了,他毕竟不是我的哥哥,他和我毕竟都已长大了。我现在多么后悔,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我很喜欢他送我的簪子,那样就会皆大欢喜,就不会有现在的失落……
天空渐渐的为自己填上黑蓝的颜色,四周慢慢的挂起那一只只红彤彤的花灯笼。环绕芙蕖楼屋檐上的青铜风铃,随着晚风发出阵阵悦耳的声音。楼内歌舞升平,在一片祥和之气中闪烁着个个姑娘佩戴着的奇珍异宝,刺的我的眼睛不愿睁开。
我闷,我心里闷,一直以来,看着那些姐姐从一个个纯真可人的小丫头,变成一个个黯然销魄的深闺美人。我告诉过自己,不要变成她们那样,可是我现在连笑都笑不出来。心想的,怨的,全是阿严。都怪他,都是因为他,我现在才这么难过,都因为是他,我才会这么难过。
就在我愁眉苦脸的时候,今晚那些替姐姐们梳拢的贵客来了,他们各个都有权有势,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高官贵族。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今日寻得明年愿意为自己梳拢的贵人。
听别人说,紫翎姑娘在前年的今日,为自己选的贵人,是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人,别人都说她傻,只选了利没选权,我倒是觉得她聪明,权这个东西看不到,摸不着,谁知道它有几分厉害。
“舞鹤,你看,那位穿着褐色衣裳的长发公子,好俊俏啊~”琥珀虽不是唤我,可我还是好奇的朝她指的大门屏风看去,虽有些惊讶,但却也觉得正常。惊讶的是,那长发公子,便就是上次帮我的王辰封,正常的,王辰封本就长得俊秀,琥珀这个反应也是应当的,只是难不成那日她们没见着他帮我还债?
在宴会开始前,我们早已用抽签的方式来决定自己一会要伺候的客人。我抽到的签上写着林大人,说是什么尚书,家族世代为官,可不管他如何好了,只要不是王公子,我就放心了,谁叫我现在没那个闲钱。
倒是~我记得,舞鹤抽到的似乎是王公子。
☆、第一章 花开(10)
果真如此,待我们各居其位,坐在对面的王辰封身旁相伴的女子便是舞鹤。
我瞟了眼身旁这个体型肥硕的林大人,吸了一口气,眯起眼睛笑着给他斟了杯酒,温柔地说道:“林大人,若是有何吩咐,尽管差遣花梨。”
我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只见那林大人,随意的应了我一声,也眯着眼睛,笑看着伫立在楼中央,用上好红木打造的‘流连台’。想也知道他定不是在看流连台,而是在看其上美轮美奂的舞姬。
这个林大人似乎对我并不上心,我也没想他对我有心,虽说若是找不到贵人,明年不能梳拢,会沦为‘娼’。那对于我,对于任何女子来说,都是个深不见底的地狱,可是怎么想,我也实在不愿意让他替我梳拢。
他不管我,我也乐意,随便的拿起桌前的糕点,开始不亦乐乎的吃了起来,不知为何,我不高兴的时候,只要能吃上糕点,心里所有的不愉快都会忘个精光。
无意间,我发现对面的王辰封正望着我,他大概是认出我来了,想是一会他若是问我要银子那该如何是好。
“哼哼~”我自顾自的笑了笑,侧头望着那看美人看的都要快流口水的林大人,百般殷勤地说道:“林大人,可有中意之人,若是有了,便告诉花梨,花梨定会为大人安排好一切。”因为我发现他不爱搭理我,于是我越说越响,他终于有了反应~“那个,桃仁姑娘今晚何时献技?”
“不晚,再过一会,就轮到她了。”我沉思许久,脑海里才浮现出桃仁姑娘的模子,谁叫这芙蕖楼的里姑娘实在太多,蓉妈妈又太会取名字,真让我好生难记。
不过,我倒是知道,为何这林大人对我没意思了。桃仁姑娘那叫一个丰韵,她体态饱满,娇媚动人,与我这细竹竿那是八辈子说不到一块去。
桃仁姑娘一出场,这林大人可是精神百倍,瞪大着他那满是沧桑的眼轮,待桃仁一下场,他连忙拉着我手臂,在我耳边说:“两千五百两,桃仁。”我先是一惊,后又连忙用那熟练的笑容冲他点了点头,站起身朝妍姑姑走去。
同妍姑姑商谈几句后,我会意,回到林大人身边坐下,在他耳旁轻声说:“姑姑说再加八百两,不知…”没等我说完,林大人早已迫不及待的说道:“知道了,这是给你的,快带我去见桃仁姑娘吧~”他说着塞给了我一百两的银票,我笑着引他去见妍姑姑,自己便就功成身退了。
本是热闹非凡的大堂,因紫翎姑娘的一出场,瞬间冷下不少,不是她没了人气,而是她的曲子太过凄美,每一根琴弦都似乎能拨动人的心弦,每一段音律都好似能扣住人的心扉。在我眼里,端坐在那儿弹箜篌的紫翎,并不是在奏乐给旁人听,而是在诉说着她这幽怨的人生。她犹如一朵孤芳自赏的花,奈何无知音,能与谁人诉……
我今天的事算是完了,可桃仁的噩梦却才刚刚开始,我不知道我是在为桃仁感到难过,还是在为紫翎,又或是自己。不过区区的三千两,就可以买到一个女子的贞操。又或者会有人说,我们风尘女子哪配提这两个字!真是个天大笑话!我也觉得可笑,笑我自己何时也已学会愁苦。
☆、第一章 花开(11)
我不想再待在这利欲熏心的地方,更不想再听这令人心酸的乐曲,便辗转到了后院,我已习惯在烦心的时候来后院问阿严要糕点,从以前到现在,我仍是认为只要有他在,所有的痛苦我都可以挺过来,只要有他在。
“花梨?”我缓缓回头,望向那个唤我名字的男子,“谁?”是他,王辰封,是来问我讨要银子的吗?
我转身向他伏了伏身,道:“王公子好。”我这么说话虽是有点傻,可我实在不知道该与他说些什么,总不能自己先提起那讨债的事吧。
“花梨姑娘,几日不见倒是憔悴不少。我虽现在向你要债有些不通情理,但在下仍要问姑娘,明日可否同在下一道郊外出游?”他扇着手中的烫着牡丹的檀香扇,眼神颇有趣味的打量着我。
我垂眸,小思片刻,领会了他的话中之意。“王公子,问过蓉妈妈即可,花梨并无异议。”
只见王辰封望着别处,浅浅的笑了笑,在合拢扇子之际一并收回了他嘴角的笑意,看着我的眼睛说:“可我想知道,花梨你自己,愿不愿意同我出游!”
“真是怪了~我愿不愿意,有那么重要吗?再说了,即使我不愿意,还不是得去还你人情,你这不是多说无益吗?”我一时心直口快,忘了他是客人,连忙又说:“是公子自己想让花梨以诚相待的,我这么说,你可不能怪我。”虽然,一直被妍姑姑教导该如何与男子相处,可我除了阿严以外,都没怎么和男子说过话,自是不会与他们相处。
我越想越乱,低着头不敢看他,他却用扇柄缓缓抬起了我的下巴,“你的脸~怎么红了?”
他话一说完,我连忙捂着火烫的双颊,倒退几步,看着他收回了扇子,冲他大声嚷道:“我是生气!你为什么…要拿扇柄…挑我下巴!你个伪君子,不知礼数!”我胡乱的说他不是,也不知是怎么的,有点语无伦次了。
“那我明日等你来。”说着,他对我笑了笑转身走了。我歪着头,想不明白,为何方才见舞鹤与他可以随和的谈笑风生,而我怎么就做不好呢?
我伸了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还是去睡吧,什么都别想了,自己又不是什么圣人,哪能样样都处理得好。我回到屋里,谁都不在,想也是大堂如今还是人声鼎沸,要不是那林老爷太猴急,我也不可能现在就可以休息了~
今早,大伙都起得晚,我也不算是睡懒觉了,好好地睡了一觉,果真是精神百倍,加上天气晴朗,风和日丽,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方要与她们一道去琴阁,却被妍姑姑叫住说是蓉妈妈找我,琥珀偷笑说:“你定是犯了什么错~就等着挨骂吧!呵呵~”我没理会她,跟着妍姑姑去了蓉妈妈那儿。
蓉妈妈见我来了,神色稍有不满,语气却是温和“昨儿个~王公子说想邀你今日出游,我同意了,但推迟了一日。只是有几句话,要向你交代。”
我恭谨地点头,只听她说:“这王辰封,王公子,不仅是丞相之子,母亲还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也就是长公主的嫡子。我这儿的消息,说他向来霸道,脾气古怪,做事待人更是专横。可昨日我却见他彬彬有礼,像是个文弱书生。”
我不明白蓉妈妈讲这么多做什么,她却似乎能看穿我的心思“我说这么多,就是要嘱咐你千万不要得罪他,若是他对你有个什么,你要拿捏好分寸,别坏了芙蕖楼的规矩!”
“可是…”话到嘴边留一半,是最难过的事。我真的不知道得罪权贵会是什么样的下场,更不想以身犯险,可是为什么要为难我呢。
☆、第一章 花开(12)
我跟着妍姑姑出了屋,见她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哎!亏我还特地安排舞鹤伺候他,这下倒是落空了~”
“哦~”我拉住了妍姑姑的衣袖,没好气的说:“原来你们都是早有安排的,还骗我们说是公平的,大骗子!”
她打开了我的手,双手交叉于胸前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怪不得~我还在想,怎么就只有你和华若没向我示好!”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非拉着妍姑姑问个清楚,她逼于无奈只好告诉我:“简单的跟你说,身份越高的客人,你想伺候他,就得付出越多,舞鹤为了能伺候王公子,可是给了我这个数~”她伸出三个手指。
我痴痴的问道:“三十两?”
妍姑姑瞪了我一眼,克制住自己的声音说:“三百两!我真是搞不懂了,王公子怎么会喜欢你个蠢瓜。”
我鼓起脸,大声说道“谁蠢瓜了。”一个挥手,不知打到了谁,连忙转身赔不是“不好意。思…”原来我打着的是阿严,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冷的看着我,双瞳像似结了冰那样通透却又模糊。
“花梨,你小心点,没看见我们抬着花瓶啊,要是摔碎了,怪谁啊!”
迟禄才说完,妍姑姑便开口教训道:“你个混小子!花梨~是你叫的吗!要加‘姑娘’二字,不懂规矩啊!”她‘帮’我狠狠的教训了迟禄,而迟禄只好一句话都不说,同阿严一起捧着那又高有大的花瓶去了三楼。
“我早听说,你和淑娘的龟儿子有一腿,如今看来倒是真的。”被妍姑姑这么一说,我才将视线从阿严身上硬是挪开了。“我和阿严的事,不管别人怎么说,你们管不着。”话音刚落,我才意识到,我刚才的语气太过,有点不可一世了。
妍姑姑也少感吃惊,睁大眼睛对我说:“勾搭上了王公子,你倒是也开始狂妄了!哼!”说完,她扭着腰上了三楼。
我猜她定要将气撒在阿严身上。也不知最近我的脾气是怎么了,变得和阿严一样总是阴晴不定。我控制不了,也没那心思。只是阿严方才看我的眼神为什么那么冷,冷得我现在还直哆嗦。
刚回到琴阁,琥珀就没给我好脸色看“哎呦~还真看不出来~你勾引男人的本事,倒是一套一套的!”
我不知道消息怎么传的那么快,反正我不在乎,因为她们总是会知道的。我刻意望了一眼舞鹤,见她低着头不说话,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
周围的女孩七嘴八舌自顾自的说,都忽略在场教我们琴艺的梅姑姑,“你们安静点,都给我坐好了。琥珀你既然那么会说,就请你先弹奏一曲~”
我在华若身旁坐下,看着琥珀撅着嘴,坐在古筝前,开始有模有样的弹奏起来,心里就偷着乐。
华若小声在我耳边说道:“花梨,有件事,我想了很久,还是想跟你说。”
我对她微微颔头,她便继续说道:“昨晚,我喝多了去后院透气,不小心撞到了阿严,我看他脸色很差,就问他怎么了,可他没说就走了,我随后又看见了王公子走了出来。然后我想方才还在传你和王公子的事…”
☆、第一章 花开(13)
经华若这么一说,我已猜到大半,阿严他昨夜定是来找我,却看见了我和王辰封。想到这里,我脸顿时一红,我不是害羞而是生气!都怪王辰封找我做什么!都怪我自己怎么任由他欺负,我昨夜就应该狠狠给他一拳,让他明白我可不是好欺负的!可是全完了,阿严他肯定生气了。
我无心再待下去了,偷偷望了眼,正闭目听着琴音的梅姑姑,对身边的华若小声说道:“我现在要出去,你一会就说我三急,最急的那个。知道吗?”
华若虽是皱眉,但也点头了。我又环顾四周,见没人注意我,便慢慢的爬出了琴阁。
穿上锦鞋后,奋力跑下楼,冲进了后院,想着阿严现在一定忙着,不会在屋里,便小心翼翼的四处瞎逛。不知道走到了哪里,我突然听见有个男子叫着他的名字“阿严,我说你还真是好运,有了这么个相好,以后可别忘了我们兄弟。”
我一听瞬间气红了脸,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敢这么说,稍稍走近些,我又听见,另外一个声音说道:“阿严,听说你的相好,可是勾搭上了王公子啊!这下可真是要发大财了。兄弟我就先恭喜你了~哈哈”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一脚跨进屋里,指着他们大骂“你们这几个狗东西!要敢再乱说!我就让蓉妈妈把你们全送到宫里去阉了!”我最近是怎么了,竟会说这般胡话,不仅是他们连阿严都稍有吃惊的望着我。
“我们哪敢啊~花梨姑娘。”一个先开了头,另外一个接着说“阿严,我们就先去干活了啊~呵呵…”他们见势不好纷纷落跑,屋里便仅剩下我和阿严。
“为什么!就愣在那,不帮我说话!”我瞪大眼睛望着坐在长桌边悠闲喝茶的阿严。“且不说我无心与他们争辩,就说他们说的好像也不假吧。”
一听这话,我的忍耐算是到了极限,举起桌上的茶杯就朝阿严砸去,“砰!~啪!”阿严躲得很快,连一滴茶水都没溅到他。“你是疯了吗!我真还没见过像你这般蛮横的女子!”
我愤愤走到他面前,掐着声音说:“这还不是你宠出来的。呵呵~”我突然笑了出来,火气完全消了,或许我是疯了,为他疯的。
“呵!”他也笑了,笑着伸出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