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倩继续抚挲著任育伦的头发,依然柔声道∶“真的没事吗?你自己没有发现你越来越暴躁了吗?是太累了吗?可是,你以前再累也不会发飙的,不是吗?”
任育伦忍耐著一句一个“吗”,觉得母亲好像是在警告他--别忘了他是在和谁说话。
“我真的没事,妈咪。”
“可是你最近真的很失常喔,我跟你老爸都感觉到了喔!小凯和琉璃也和我提过喔!你好像接近失控的边缘了喔!”
真厉害,这次是一句一个“喔”!任育伦咬紧了牙根。难怪她可以出书!
“妈咪,我真的没事。”他的声音又开始转硬了。
“不要这样啦!告诉妈咪啦!简单讲一下也可以啦!只要让妈咪能了解就够了啦!妈咪是会想办法帮你解决问题的啦!”
唉!老母鸡又在拉肚子了!
“我、没、有、事!”任育伦一个字一个字咬牙切齿地说。
除了不知死活的吟倩之外,其他人都看得出来任育伦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火气又开始冒上来了。
“可是啊!小伦啊!妈咪是关心你啊!你怎么……”
任育伦再也忍不住了,“啊你个头啦!”他猛然跳起再次放声怒吼,每个人都被他吓了一大跳。
“该死的我没事你听不懂吗?他妈的我……”
他蓦地顿住,跟著怒容倏地消失,神情突然怪异地瞪住吟倩片刻。
“我不信,我不信,才半个月……”他开始喃喃自语。“不过半个月……仅仅半个月……”为什么才半个月而巳,他就想见她想得快疯了呢?
“小伦?”吟倩小心翼翼地轻唤。他不会是真的被工作压迫得精神分裂症了吧?
任育伦把视线放在她脸上,却似乎是视若无睹。
“只有半个月而已……”
啥?吟倩怔愣地望著他。
精神恍惚、答非所问,还会自言自语,一会儿暴跳如雷、一会儿沮丧得要死,连他老妈都好像不太认得了……是躁郁症吗?这下子可严重了,想当年他老爸也不过是忧郁症而已,就搞得半死不活的整整一年才好,这个儿子想玩多久?
“真的只有半个月而已……”任育伦犹在喃喃的重复著。
吟倩斜眼打量他。
半个月、半个月、半个月……难不成是偏执狂?
可是为什么是半个月?为什么不是半分钟、半小时、半年或半世纪?
突然,任育伦正眼盯住吟倩。
“妈咪,我认输了!”
嘎?吟倩还没搞清楚状况、诊断好病情呢!就见任育伦抓起车钥匙遽然转身离去,飞也似的差点撞翻哈利。剩下的四个人面面相觑。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有任沐霖若有所悟地盯著儿子飘逝的背影,有趣的笑容悄悄绽放。这小子上战场啦!
晓晨考虑、迟疑、犹豫了许久,终於下定决心来到同系学妹的教室,探了半天头,发现她的目标正在和同学聊八卦。悄悄的,她走进教室,静静的,她来到学妹身旁,默默的,她扯了学妹的衣袖一下。学妹似乎吓了一跳,猛然转过头来。
“吓死我了!学姊,你干嘛老是这样像个孤魂野鬼似的无声无息呀?”她拍拍胸脯抱怨著。
“对不起、对不起!”晓晨连忙道歉。“下次不会了、下次不会了!”
学妹耸耸肩,而後好奇地打量她。
“学姊,难得喔!你很少主动找人说话的说,有什么事吗?”
晓晨又迟疑了一下,随即吸了口气鼓足勇气。
“我……我记得你爸爸是雷射光唱片公司的副总,对吗?”
“是啊!怎么样?”
“我想……我想,能不能请你爸爸帮一下忙,JR兄妹下次出专辑时……”
“哦~~”学妹恍然大悟。“海报是不是?抱歉,我比你更想要呢!可是只有二十张,而且,不是爸爸的公司负责的,我都有可能拿不到呢!”说著,她指指身边的同学。
“哪!她们也都是来叫我帮忙的,但我真的没办法,就算我爸爸去要,也不一定能成功,更何况,即使要到了,也顶多一张而已,那当然是我的,怎么可能给你们呢?”
晓晨一听,顿时失望地垮下脸,神情真可说是有多惨就有多惨,学妹看了也很不好意思。
“对不起啦!学姊,你难得来拜托我一次说。不过,听说学姊的男朋友有张酷似裘依的明星脸,看过的人都说像毙了,那学姊还要海报作什么呢?看你男朋友就够了嘛!”她调侃道。
闻言,晓晨不禁小脸一红,匆匆的说一声“啊!我要回去上课了。”,旋即一溜烟跑掉了。隐约的,她听到身後传来--
“真的有那么像吗?”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看过,不过,看过的人都说像极了,听说是因为他们有点亲戚关系,所以……”
闷热的午後,晓晨凝望著窗外艳阳下慵懒的校园,耳际飘来国文老教授无力的、宛似走调的催眠曲,冷气送风的呼呼声,笔尖抓刮著纸页的窸窣,偶尔几声喘气鼾声,还有邻桌的窃窃私语……
“暑假你打算干嘛?”
“到日本去罗,你呢?”
“打工罗!我家又不像你家那么有钱,不打工就没学费啦!”
“嗤!没学费就不要念了嘛!像我,只要找到有钱的大帅哥,我就会马上休学去给他养!”
“要是毕业了还找不到呢?”
“就让家里养罗!”
“我可不行,一毕业就得工作,连想进修都不行,我家里啊……”
那她呢?她毕业後又该如何?
虽说还早,可两年也是一晃眼就过去了,爷爷在她考上大学时就告诉过她,一毕业就得搬出去吃自己。要找工作、要租房子、要吃自己……她那微薄的积蓄够吗?或许这次暑假打工时,她应该要放弃过去作惯的超市生鲜处理员,改找一份与将来工作有关的行业实习一下,这样应该比较好吧?
可是……工商管理……她怎么会跑到这一系来的呢?她一点兴趣也没有啊!如果只是为了现实生活而把时间耗费在一份毫无兴趣的工作上,这种生命也太可怜了吧?
即使打算将来婚後专心做个家庭主妇,可若是把生命重心完全集中在老公和孩子身上,肯定不用多久就会变成一个唠唠叨叨的黄脸婆,言语乏味、粗俗野鄙的怨妇了。完全依附在男人身上过活的女人,不但会让自已变得很凄惨,也会教男人承受不了那种被束缚住的压力。
当她低垂著脑袋来到学校侧门口,打算去搭捷运回家时,她还在思考这个重大的问题。突然,一双铁臂蓦然出现,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她连惊呼都来不及,下一秒,她便发现自己被紧搂进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里,炽热的呢喃在耳旁吹拂。
“好想你,晓晨,好想你喔!”
嗯、嗯!她也好想他,可是下回能不能不要先吓掉人家的命,再来说这些甜书蜜语拉回人家的魂?
黑亮的跑车内,任育伦喘息著放开几乎要窒息的晓晨,临分开前,还不忘在那双被热吻侵袭得略微红肿的唇瓣上依恋地舔了一下。
“好多了!”他满足地叹道。
“你……你的工作结束了吗?”晓晨开心地问。
任育伦无所谓地耸耸肩。“还没有。”
“哦……”晓晨一听,脸蛋顿时垮了下来。“那……那你怎么会跑来呢?你不是说没时间吗?”
任育伦又贪心的在她唇上啄了一下。
“我想见你,所以就来啦!你不想我吗?”
“当……当然想啊!可是……”晓晨嗫嚅道∶“我没办法啊!是你说没时间见面的啊!”
任育伦轻叹。“我原本想尽快把工作赶完,好在七月底出国前,有时间和你到处去玩玩的。”
一听,晓晨立刻“啊!”了一声。
“对了,伦,你不是说你这次出国是要到美国去吗?那……那你有没有空帮我找一样东西?”
“要礼物啊?”任育伦点了点她的鼻子。“好吧!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吧!我一定帮你买到。”
闻言,晓晨立刻兴奋得笑了起来。
“真的?谢谢你,伦,不过我不是要你帮我买什么,而是……是八月时,JR兄妹要配合演唱会推出新专辑,这次他们有限量的海报赠送,伦,你有没有办法帮我要到一张?”
任育愉双唇微启,神情怪异,直眼盯著晓晨瞧了好半晌。
“怎么,看我还不够吗?我以为有了我,你就不会再去迷那个什么乐团了!”
看他的脸色实在不太漂亮,晓晨连忙解释。
“不是啦!是我小堂妹要的啦!我要是不帮她拿到的话……”她瑟缩了一下。“她恶作剧起来是很恐怖的耶!”
任育伦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
“你是说,你不再迷那个什么乐团了?”
这回换晓晨的脸色不对了,她为难地偷觑著任育伦。
“这个……不一样嘛!他们的歌唱得真的很棒啊!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呢?”
任育伦眯起了双眼。“好,你可以喜欢听他们的歌,但是,你不会再把裘依当作偶像了吧?”
晓晨想了想。“西德女明星派持西翠雅也是我的偶像,还有日本剑道家小村太郎,苏俄体操选手娜塔雅都是我的偶像,为什么裘依就不行呢?”
因为我不想作裘依的替身!任育伦暗忖。
这是所有身为影歌星、富豪、权势家族等出名人物的悲哀,因为,你实在很难搞清楚自己的恋人爱的到底是你的人,或是你所拥有的一切,甚至可能只是一种愚蠢的崇拜。
“算了,”任育伦叹道∶“慢慢来吧!反正日子还长得很,好不容易见了面,不要再说这些来扫兴了。”说著,他就戴上太阳眼镜,而後启动引擎,慢慢地将跑车驶向车道。
晓晨小心翼翼地凝瞒著他。“你生气了?”
任育伦瞄一眼後视镜,“没有。”跟著转动方向盘变换车道∶“我饿了,先到凯悦去吃点东西,然後再去踩踩地板吧!”
“凯悦?”晓晨蹙起眉。“不要啦!在那边吃东西很不自在耶!”
“是吗?”任育伦略一思索。“那到金蒂好了,那是一家网球俱乐部,附设餐厅酒吧,相当清雅宁静,因为是会员制的,所以没什么闲杂人等。”
“是那种很高级的地方吗?”晓晨担忧地问。
任育伦笑笑。“没错,但是,那儿的环境布置很高雅,不会让人感到拘束。”
晓晨这才点了头。
“那就去那儿吧!”
大门开启,众人看著任育伦摇著钥匙、吹著口哨,一脸爽歪歪的晃进来,甚至还愉悦的踩著舞步呢!
一见到客厅里满满的都是人,老爸、妈咪、弟妹、哈利,还有录音师、化妆造型师和部分乐队成员,任育伦不禁诧异地停下脚步。
“咦?这么晚了,你们怎么都还没睡?”
家人相觑一眼,在十几双眼神的“投票”下,吟倩高票当选首席埋怨师,於是,女主人趾高气昂地挺起胸膛开讲了。
“你不知道大家都在等你吗?”
“等我?”任育伦更讶异了。“等我干嘛?”
“等你干嘛?”吟倩提高了声调。“大少爷,别忘了你是在工作半途给我跷头的喔!而且少爷你不但说溜就溜,居然连通电话也没有,甚至手机也给我关掉!大少爷,我们怎么知道你到底打算如何?出去遛一圈就回来?还是像这样三更半夜才给我冒出来?”
“那是你们笨嘛!”任育伦满不在乎地说∶“既然我出去了,你们就可以休息了嘛!”
“喂、喂!你以为你是谁啊?”吟倩怒道∶“说要赶工的人是你,无缘无故发飙的人也是你,半途开溜的人更是你,你就这么跩吗?大家都尽量在配合你,结果你却让大家跟著你上下不得,难道就因为是和你这个超级大歌星在一起工作,他们就活该倒楣受罪吗?!”
任育伦的视线扫过一张张不甚爽快的脸,接收到所有怒冒的抗议後,这才收起吊儿郎当的神情,然後,他沉思片刻。
“妈咪,我……我真的想退出了!”
此言一出,在数秒的消化讯息时刻後,结果当然是吸收不良,客厅里顿时变成池塘边,一只只青蛙活像触电般乱跳起来,嘴里还呱呱乱叫著。
“你在开玩笑?!”
“大哥,你吃错药啦?”
“你疯了!”
“裘依,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好、好!随便你、随便你!你爱什么时候开工就什么时候开工,爱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都随便你,就是千万别讲那种会吓死人的话,我的心脏差点停摆了,你知道吗?”
“演唱会太多场是吧?好,想减多少你说吧!都听你的。”
“海报一张就够了……”
“……”
一群青蛙叫著、跳著,只有任沐霖依然老神在在地端坐著,他和儿子远远地互望著,交换著只有彼此才明白的眼神。
於是,任育伦知道老爸了解了。
於是,任沐霖知道儿子壮烈成仁了!
真是英年早逝呵!
第四章
交心
只有你才懂,懂我的心,懂我的情,
所以,我真的真的不想失去,
你~~
暑假一开始,晓晨便在麦当劳上早班的工读。
在以前,她绝对不会考虑这种需要面对众人的工作,但实际上来说,这实在是一个很适合她的工作,环境单纯,而且可以训练她抬起头来面对众人和开口说话的胆量。
每天下班後,任育伦都会来接她去约会,他的工作进度虽然因此而减缓下来,可也因为这样他才能安心工作,不会唱两句就跳脚起猜,或者没事就一脸郁卒地自言自语。
他的退出宣言,大家一概假装没听到,很有默契的当鸵鸟不去追究,希望那只是他脑袋里哪颗螺丝一时松脱所说出的秀逗之言。
这日里,任育伦一见到她就感觉不对,她的眼神布满担忧之色,笑容勉强,所以,他二话不说的就把她抓到一家幽静的咖啡厅里审问。
“说!怎么了?”
晓晨觑他一眼,已经很习惯他霸道的拷问了。每当两人坐下来聊天时,他就很喜欢一点一滴的挖掘出她的不快乐,而她的不开心大部分都是亲人引起的。几个月下来,她早就明白最好一开始就招供,以免承受没完没了的疲劳轰炸。
“三堂姊昨晚来找我,她……又来叫我陪她去妇产科了。”
任育伦闻言,不由得大皱其眉。“不是三个多月前才去过一次吗?”
晓晨无语的默认了。
“没试过叫她不要再去做那种工作吗?”
晓晨苦笑。“在家里,本来就没有我说话的余地,但我还是想办法试过劝她了,可是我才一开口,她就把我轰回来,我什么也没机会说啊!”
任育伦握住她的小手。“虽然她已经成年,应该可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了,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让她的父母知道比较好,否则,将来若是真的出了什么麻烦,你很有可能会成为代罪羔羊喔!”
“我知道啊!”晓晨更忧愁了。“可是我要是和二伯说了,我那些堂姊弟妹们肯定要整死我了,因为,他们也有很多事怕我说出来。伦,你不知道他们真的很可怕耶!”
“嗯……”任育伦沉吟著。“这个的确很麻烦……”
“还有我堂哥,他……”晓晨犹豫了一下,双颊倏地飞上两抹嫣红。“他暑假後,常常带女孩子到我的房间去,说是为了省钱……”
任育伦闻言,脸色一沉。“搞什么鬼!你怎么可以让他这样?难道你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当然知道啊!但是……”晓晨垂下脑袋。“他很凶嘛!”
任育伦受不了的翻个白眼。“是喔!他要是想过夜,那你怎么办?去睡客厅吗?”
“我……我会去跟阿珠挤一晚。”阿珠是井家的佣人,对她还算不错。
“老天!”任育伦不敢相信地喃喃道。“你还真的由著他了!”
“人家……人家是真的很怕他嘛!”
“怕他?”任育伦冷哼一声。“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他要是把哪个女孩子搞大了肚子,自己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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