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这个世界是由人类所主导的,那么,无论世界多和平、社会多进步,总有一些束西是永远无法消失的。譬如说苍蝇和蚊子、蟑螂和老鼠;譬如说贫穷和乞丐、贿赂和贪污;还有金权挂勾和黑道流氓。
因为人类是贪婪的,生命是不公平的,所以,有的人含著金汤匙出世享尽荣华富贵,有的人却劳碌一生依然毫无所得,也有人以强取豪夺为生存手段,更有人自甘堕落,毫不反抗地任由剥削。只要这个世界是由人类所主导的,便没有真正的和平可言。
最可怕的是,在这种变态的杜会成长富裕化,和虚假的无虞生活环境下,受到最大影响的却是无辜的青少年。自私、功利、爱现、崇拜偶像、赚钱快花钱也快,而且缺乏人生价值,没有是非道德观念,偏激的思想和行为,脑子里永远只有一句只要我想,为什么不可以?井承智就是这么想的。
虽然他一开始并没有这种想法,但是,从家庭的压力,让他开始羡慕起同学们的轻松自由起,到追随他们寻求认同与快乐,以及被洗脑灌输一些灰色观念为止,一切似乎都是自然而然的就“水到渠成”了。
因为爷爷只关心他的名声,对他的内心世界根本无意去探究。
因为爸爸妈妈只关心工作与应酬,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注意他的人格发展。
因为家多堂兄弟姊妹都只愿自扫门前雪,从未曾考虑要去顾及他人瓦上霜。
他把一切都怪罪到别人头上之後,然後心想∶既然没人关心他,那他就自己关心自己罗!所以他认为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我开心就好了,不是吗?
我想离家就离家,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我轻松就好了,不是吗?
我想和“兄弟”们在一起,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我快乐就好了,不是吗?
我想砍人就砍人,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我能藉此发泄郁闷的心情就好了,不是吗?
我想报复就报复,为什么不可以?只要我爽就好了,不是吗?
於是,在“兄弟们”的鼓噪起哄下,就算井承智原本无意报复什么,可好胜的他却不愿在众人面前“认输”,否则就太没面子了!
因此这一天,他在几位凑热闹的“兄弟”们的“陪同”下,真的堵住了六堂姊晓晨的路。
“井晓晨,既然你敢出卖我,就该有所觉悟了!”井承智流利的说出兄弟们惯用的词语。
惊恐万分的晓晨不敢相信,她也只不过是走出校门去买本杂志,竟然就这么好死不死的撞上煞星。无助的双眼慌张的朝四周放眼望去,除了学校围墙外,就是老旧的公寓,就算有再多的人,在这种时候也大都出门上班、上课去了,只留一些老弱妇孺在公寓里。她可以瞧见虽然有人注意到她的危险了,却反而立刻缩回去躲著偷看,深恐多管闲事的後果是惹来杀身之祸。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後,她挣扎著开了口。
“承……承智,我……我是替你担心才……才告诉爷爷的啊!你……你不要和那些人在一起了,他们……他们对你没有好处的。”
“你太罗唆了,井晓晨,”井承智冷冷地说∶“我才不管你是为谁担心,我只知道你出卖我是事实,这样就够了!”
一颗急遽跳动的心几乎要蹦出来了,晓晨用双手抱著自己,下意识地想给自己一点温暖和安慰。
“你……你想干什么?”
“也没什么啦!”井承智耸耸肩。“只是,我几位兄弟好久没玩女人了,所以,想麻烦你陪他们玩玩罗!”
晓晨倒抽一口冷气。“你……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拜托!你耳聋啊你,这种话还要我说第二遍吗?”井承智不耐烦地叫道∶“我说我几位兄弟很久没玩女人了,他们哈得要死,所以,想麻烦你陪他们玩玩……”
他蓦地噤声,和同伴们不约而同地盯著一辆急驶而至的跑车“叽!”一声煞在他们的旁边,一位很面熟的年轻人迅速跳下车跑向晓晨。
面熟自然是因为那个年轻人和一位名人长得非常相似,除了眼睛和发色不同之外,其他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你这个笨蛋!”任育伦怒骂道∶“不是叫你不要一个人出来吗?”
晓晨又开心、又畏缩地躲进他的怀里。
“人家只是出来买本杂志而已嘛!”
居然还有话说!
任育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喔……”算了!训老婆的话还是回家关起房门来再说就行了,这种时候实在不是做那种事的最佳时刻。“哪个是你堂弟?”
他锐利的眼神在前方那几个不良少年身上来回梭巡著。
“看起来最小,最幼稚的那个吗?”
“嗯、嗯!”晓晨连忙点头。“他叫承智。”
任育伦颔首,并将晓晨护到身後去,然後毫不畏惧地独自面对那几个自以为了不起的小鬼。
“要动人家的老婆,至少该先通知一声吧?”
井承智微微色变。“你……我想动就动,为什么要通知你?”他紧张的叫道∶“我警告你,你最好识相一点,否则倒楣的可是你,我是会砍人的喔!”
“是吗?”任育伦一脸满不在乎的嘲讽笑容。“你们最好不要乱来,否则搞不好倒楣的是你们喔!”
年纪越轻越是受不了挑衅,也不是什么一言不合,只是语气听起来让人很不爽,那几个少年互觑一眼,随即很有默契地同时扑过来开打了!
晓晨才刚惊呼半声,就被任育伦推到墙边去,然後心惊胆战地看著他手脚俐落的和对方展开一场斯杀……呃!说斯杀似乎有点夸张,因为那实在不太像是两军对打,根本就是一面倒嘛!
不过片刻工夫,除了被踩在脚底一下的井承智外,其他鼻青眼肿的少年全都一溜烟地逃掉了,晓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怎么会……会那个……”她比著手脚。“呃……那个那个?”
“那个那个?”任育伦失笑。“你在说哪个呀?”
“伦!”晓晨很生气地蹶起小嘴,随即愤然的转过身去背对著他。“不说拉倒!”
“好、好、好!”任育伦立刻全面投降了,他忙俯首在她耳边悄声道∶“名人都嘛怕被挟持绑架,又不喜欢让一大堆保全包围著,当然就只好自己学点防身功夫来预防罗!”
“哦!”晓晨恍然大悟,随即又扯扯任育伦踩人的那只脚。“喂!你到底还要踩著他多久啊?”
“踩到他愿意乖乖听话为止。”
说著,他的脚还用力地往下压了压。
“小子,如果我放了你,你大慨又会跑回去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一起混;若是送你回家嘛!恐怕你爷爷也会再次把你踢出来,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你带回我家去好好修理一下了!”
“我才不要去你家呢!”还趴在地上吃灰的井承智含糊不清地说。
“恐怕由不得你了,小子。”任育伦嘿嘿冷笑。“别忘了,你还在我的脚底下喔!你要是再这么嚣张下去,小心我把你脱光了扔到大马路上去裸奔!”井承智噎了一声。
“你……你敢!”
又用力压了两下。“干嘛?是不是想试试看啊?”
尽管井承智咬牙切齿的暗恨在心,却真的不敢再回嘴了。
任育伦这才满意地挪开脚,顺手一把将他拎起来扔进车里,接著还从前面的杂物箱里摸出一个几可乱真的手铐将井承智铐在车门上,这才回身吩咐晓晨。
“你快回去上课吧!你堂弟交给我和妈咪就行了。”
话落,他就兀自开车离去了,晓晨却仍担忧地望著跑车消失的方向。
他不会是想拆了承智的骨头吧?
餐厅里,浑身叛逆味道的井承智朝对面的吟倩怒目而视,一脸的不肯妥协。
吟倩却当作没看到般,迳自一面削著苹果,一面滔滔不绝地细数著任家的规矩。
“只要没有那些令人想海扁你一顿的过分行为,虽然你暂时还不能出去,这是你堂姊夫吩咐的,可至少在这屋里,你是完全自由的,想干嘛就干嘛,一切都随便你,甚至想整人也可以,但是你要为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任,懂吗?”
井承智怀疑地斜睨著对面那个随时都笑咪咪的女人?
“我想干嘛就干嘛?”
“对,只要不走出这个屋子,不做逾矩的事,而且能为你自己的行为负责,你爱干嘛就干嘛。”
井承智倏地眯起双眼。
“想整人也可以?”
“可以!”吟倩肯定地回答。
“捉弄你也行?”
“行!”吟倩仍然笑嘻嘻的。“只要你捉弄得到我,而且不怕我整回去,欢迎你来向我挑战!”
井承智狐疑地审视著她,似乎想从她那可疑的笑容里找出一丝阴谋诡讦的痕迹。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吟倩失笑道∶“我哪有什么目的?这个家里的人都是这样过日子的啊!既然你要暂时住在这儿,我当然要把这个家的习惯告诉你嘛!”
“你家的人都是这样?”井承智不可思议地问∶“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吟倩用大拇指往琉璃的房间一比。“你堂姊夫还曾经扔一只死老鼠到他妹妹的床上陪她睡了大半夜,害他妹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尖叫声差点震破玻璃。”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井承智脱口问道。
吟倩耸耸肩。“因为我们把他的生日蛋糕全扔到他身上了。”
井承智忍不住又问∶“你们又为什么要那样?”
“谁教他也不说一声,就惦惦的自己跑去约会了,害我们等他一个人等到半夜,我们当然要报复一下嘛!”吟倩理所当然地说。
这家人……真的很与众不同耶!
井承智惊奇地看著吟倩。
他知道别人的家里绝对不会像他家那样严厉沉闷,但也想像不到会有这么自由开明的家庭,简直是……让人羡慕死了!
“我想,你大概不爱念书吧?”吟倩把切好的苹果推到井承智前面,同时问道。
井承智稍稍犹豫了一下,旋即大方地拿起苹果来啃。
“我恨死念书了!”
“我想也是。”吟倩说∶“那你有什么特别的兴趣吗?”
“特别的兴趣?”井承智停下吃苹果的动作,蹙眉思索著。“你是说像看武侠小说、打电动这类的吗?”
“呃……”吟倩抓抓脑袋。“类似吧!”
“那就很多了,还有打撞球啦!保龄球啦!篮球啦!不过……”井承智又停了一下,继而降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我最喜欢的是打鼓。”
“打鼓?”吟倩惊讶地叫道∶“你喜欢打鼓?那你打得怎么样?”
井承智难得羞赧地垂下脑袋盯著苹果盘。
“我也不知道自己打得好不好,可是,教我打鼓的学长说我很有打鼓的天分,叫我试著往这条路走走看呢!”
“那你试了吗?”
“我想试,因为我真的很喜欢打鼓,但是……”井承智又开始咬牙切齿了。
“我爷爷趁我不在的时候,把我买来的鼓具全都给扔掉了,虽然那不过是中古货,而且只有基本的几样,但那是用我辛苦存了好久的零用钱买的,他居然说打鼓是没出息、没前途的行业,连当作休闲时的娱乐都不够格,就这样扔了那些鼓……我真的好恨、好恨……”
“别这么说!”吟倩打岔道∶“你还这么年轻,不要说那么激烈的话。”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打鼓啊!”
“好了,好了!”吟倩指指苹果,示意他再继续吃。“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打鼓,我们在阳明山的别墅里有一整套鼓具,随你爱怎么玩就怎么玩,甚至你还可以叫小凯……呃!就是你堂姊夫的弟弟教你,虽然他只是业余玩玩,但他真的打得很不错哟!”
井承智似乎愣住了。
“你是说,在这儿我可以……我可以打鼓?”
“可以啊!不过我有个条件。”吟倩伸手抓来一瓣苹果咬著。“你要给我回到学校里去,至少给我念完高中才行。无论你将来要从事什么行业,基本的学识修养是一定要有的,明白吗?”
井承智有点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回去……念书?”
“没错,你考虑考虑吧!只要你肯回去念书,其他时候,你可以随意做任何你爱做的事,没人会管你。”
井承智沉吟著没说话。
“你有特别喜欢的鼓手吗?”吟倩闲聊似的又问。
说到这个,井承智的精神立刻叉回来了。“有!凯依。”
“凯依?”吟倩呆了呆。“JR的凯依吗?可他不是鼓手啊!”
“我知道,可是我看过他两年前圣诞节特别节目的录影带,他破例表演了鼓枝,老天!那真是令人震据极了,”井承智兴奋地说∶“那华丽的技巧,扣人心弦的鼓奏,简直是神乎其技,我就是看了凯依那次的表演之後,才迷上打鼓的。”
“是吗?”吟倩突然绽开一柔诡异的灿烂笑容。“我想,这下子就是叫你去念博士,你也会心甘情愿的听命了。”
当然,叫他远离那些帮派的不良生活更是没问题罗!
那天下午,放学时间一到,吟倩就带著井承智上了顶楼的家里,叫他坐在面对大门的位置上等候。
“等什么?”
“呃……这个嘛……呵呵!既然你要住在这儿,当然要先认识一下家里的成员罗!”
“住在这儿?我不是住楼下吗?”井承智诧异地问。
吟倩笑得很诡异。“这儿还有一间客房,我想,你住客房比较方便。”
“哦!”
“那你先看看电视吧!”吟倩说著,就进厨房里去了。
井承智不自在地观察著四周的环境,想著这家人奇怪归奇怪,却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突然,大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一个身著高中制服的女孩横冲直撞地闯进来。
“妈咪、妈咪,快饿死了啦!有没有什么可以先让我……咦?你是谁?”
吟倩从厨房探头出来,“别吵,你老爸在孵豆芽。那是晓晨的堂弟,他暂时要住在我们家。”简单说完,脑袋又缩了回去。
“哦!你好,我叫任琉璃。”任琉璃打完招呼後,就把书包往自己的房里扔进去,然後一头钻进厨房里了。
奇怪,真的好奇怪喔!这个任琉璃怎么也那么像……
又是“砰!”的一声,一个抱著篮球的高个子同样粗鲁莽撞的洒著满头汗水冲进来,大脚往後一踢,大门又“砰!”一声关上。
“妈咪呀!你儿子快饿死了啦!我要……咦?你是谁?”
瞪著面前的男孩,井承智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
“喂!你是白疑,还是哑巴啊?”任育凯挪揄道。
吟倩第二回从厨房里探出脑袋来。
“他是晓晨的堂弟啦!要暂时住在我们这儿,还有啊!他迷上你的鼓技了,有空教教他吧!”
当任育伦和晓晨回来时,只见早上还叫嚣著要砍人的不良少年,这时却一脸呆相的傻坐在那儿,疑疑地望著那对一点形象也没有的兄妹粗鲁的抢小点心吃。
一看见他们回来,井承智立刻跳起来迎向他们。
“呃!六堂姊、堂姊夫,你们回来了。”
对他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感到相当意外的晓晨猛眨眼。
“呃!我们回来了,你……你还习惯吧?”
一看到井承智出现在家里,任育伦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只不过,还不知道他的偶像是他们三兄妹之中的哪一位就是了。
“想问什么是不是?”
井承智闻言拚命点头。
任育伦笑笑。“不必问了,要相信你自己的眼睛,你猜想的都没错。”
他猜想的都没错?
那不就意谓著这家人就是……
老天!他要昏倒了。
之後不久的晚餐桌上,井承智捧著饭碗低头呐呐地道∶“伯母,我……我会回学校念书,就算你要我念到大学去也没关系,我……我一定会很听话的,所……所以……”
吟倩朝任育伦使了个眼色,任育伦会意地点了点头。
“小智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