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阙-海青拿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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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阙-海青拿天鹅-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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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舆竟什么音讯也没留下,像是忽然间凭空消失了一般。
  头一次,我想着他,只觉心里莫名的焦躁。
  日头辣辣地挂在中天,愈发炙热,蝉在树上拖长了声音,阵阵地催得人心急。我在丹的屋前站了一会,再次迈步走向大社。
  “姮,”大社前,丹看到我,走上前来说:“可见着了你夫君?他刚来过,也正在寻你。”
  我顿时精神一振,忙问她:“他在何处?”
  丹讪讪地笑:“我同他说你去了舟人丁处……”
  我登时睁大了眼睛,片刻,问:“他去了多久?”
  丹抱歉地看我:“才去了一会,你便来了。”
  我听了,将心一横,二话不说地拔腿朝伊水方向追去。
  里宰在石主前杀牲祭毕,乡人们纷纷拿出各家准备的五谷和醴酒,到石主前祭拜。人群兴高采烈,熙熙攘攘地上前,挡住了我的路。
  前后左右都是人,我一惊,推搡着挤向往社外。头顶晒得烧烫,汗水涔涔地渗湿了脊背,我心中愈发地着急,却良久也走不动一步。
  忽然,胳膊被一只手用力地握住。
  我惊诧地转头,瞬间定住。
  星眸明亮,姬舆注视着我,面容深深映入眼帘。
  我望着他,心中霎时又惊又喜,脸上浮起笑意。姬舆的脸上却似有些不自然起来,将目光转向一旁,随后,用另一只手分开人群,将我带了出去。
  喧闹声被抛在了身后,姬舆拉着我,一直走到大社旁的树林边上才松开手。他的眼睛依旧望着别处,稍顷,像是下定决心一样转过来,炯炯地看着我。
  我没开口,抿唇笑了笑,垂眸揉着一边的手臂,兴许他刚才握得太紧,上面麻麻的。
  颊边隐隐发热,两人终于相对,心中却忽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怎么了?”姬舆开口问道。
  “无事。”我小声说,随即把手放下。
  停顿片刻,姬舆又低低地问道:“你在方才要做甚?”
  我瞅他一眼:“丹说你去了舟人丁处,我正想去寻你。”
  姬舆不说话,看着我,目光柔和。过了会,他稍稍靠前,手抚上我的颊边,将指头在上面轻轻摩挲。
  “姮,”他的声音在上方振响:“我已吩咐舟人,这两日便启程。”

  伊水

  我抬眼,脸上的笑意微微凝住。
  “这样快?”稍顷,我轻轻地说。
  姬舆将目光稍稍移向一旁,将手放下:“嗯。”
  “舆,”我迟疑片刻,道:“你不是说要多散心几日?”
  姬舆瞅瞅我,仍然将双眼望向别处:“可现下秋觐,宗周诸侯众多,我考虑许久,现下离职实为不妥。”
  他的语气沉着,表情有些莫测,却似坚定无改。
  我望着他,默然不语。
  姬舆转回目光,看看我,声音和缓了些:“姮,此地返杞须多日,路上也可散心赏景,并无差别。”
  差别大了。“舆这么想返宗周?”我沉吟,问道。
  姬舆微微一愣,片刻,他将视线转开:“嗯。”
  心里长长地叹下一口气,到底是为了正事,还是随他吧。“好。”我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
  姬舆回头看我,神色间似乎瞬间缓下许多。他没再说什么,稍顷,拉起我的手,向乡人们走去。
  伏里祭的是亳社,我们不是商人,无须参与。姬舆牵着我,走到白叟和亥的身旁,和他们站在一起。
  我与白叟见礼,他笑眯眯地点头。
  亥看到我,又红起了脸,他瞅瞅隔在中间的姬舆,跟我打招呼:“姮。”
  我微笑:“亥。”
  他好像还想说什么,姬舆却挪了挪身体,把我们的视线隔住了。
  亥那边再没有声音传来,我手上紧紧的,抬眼看去,姬舆面色无波地望着拜祭的人群,似乎什么也不曾察觉。
  我将目光望向前方,也不说话。眼前,乡人们的笑脸灿烂,丹和辰两人在不远处说这话,看那表情,似乎又在斗嘴。
  我心里忽而闷闷的。姬舆的决定这样突然,不久之后,我就要告别这里的生活了……这么想着,找到姬舆时的雀跃心情不由地慢慢蒙上了怅然。
  手上出了一层黏汗,憋得难受,我挣了挣。姬舆讶异地回头,我瞥他一眼:“热。”
  姬舆松开手,却又结实得握在了我的腕上。
  日头渐渐西移的时候,祭祀终于完毕。乡人们收拾器具,又喜气洋洋地走向序中,准备晚上的酒席。
  我和姬舆站了会,也随人流移动步子。
  “姮!”突然,后面传来亥的声音。我回头,只见他搀着白叟,朝我们走了过来。“姮,”他额上冒着汗,在近前停下,犹豫了一会,对我说:“我明日要同乡人往新渠中引水,你来看可好?”
  “引水?”我讶然:“还未耕种,引水做甚?”
  亥脸上红潮涨起,有点支吾地说:“新渠开出来,须、须试行……”
  “明日不去。”亥还没说完,姬舆却开口了。他看着亥,缓声道:“我与姮后日启程,明日须收拣行囊。”
  亥愣了愣,看向我:“姮要离开了?”
  我抱歉地看着他,点点头:“然。”
  亥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皱皱眉头,片刻,又说:“引水不须多久,姮……”
  “孺子。”这时,白叟悠悠的话音响起。
  亥转头,白叟和蔼地看着他:“虎臣与贵女自有事务。”他望望周围的乡人,道:“为父与虎臣慢行,你先往序中帮手吧。”
  亥看看我,止住话头,低低地应诺一声,快步走开了。
  白叟看着他远去,回头对我们呵呵笑道:“孺子不晓事理,勿怪。”
  姬舆道:“白叟客气。”说着,他放开我,搀起白叟前行。
  白叟笑着称谢,问我们:“你二人要启程了?”
  姬舆点头:“正是。”
  白叟缓缓颔首,道:“尔等非伏里之人,总当离去。”
  我看看他,心里总觉得还有一点希望,踌躇片刻,试探地说:“白叟多年不曾见过家乡了吧?”
  白叟看向我,目光矍铄。稍顷,他摇头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绽开深深的沟壑,:“叟已在伏里过了大半生,如今伏里便是叟家乡,再无念想。”
  这话在意料之中,我彻底地死了心,默然点头。
  “亥可出去。”白叟继续道。
  我惊讶地抬眼。
  白叟看着我,笑笑地叹口气:“我知晓他心里想什么,不过碍着我这把骨头罢了。”他望向前方,慢慢地说:“他的心思不在伏里,终有一日要出去。”
  我望着他,唇边不禁泛起笑意。
  “白叟放心,”刚要说话,却听姬舆在一旁开口了。他看看我,道:“杞太子甚敬白叟,亥若出去,往杞便可。”
  我愣了愣。
  白叟笑道:“上回杞太子来敝舍相谈,也正有此意。”说着,他忽然又问我:“贵女既要离开,可愿将那鬼方凤形佩再与叟一观?”
  我点头,伸手到袖子里,摸了模,把小口袋拿了出来,解开系绳,取出凤形佩。
  白叟将它小心地接过,拿在手中拼合,仔细端详。他的面色平静,目光却深深的,一言不发。良久,他举袖拭了拭眼角,叹口气,对我笑笑:“人老了便总爱忆些往事。”说着,把凤形佩还给我。
  “当年此佩乃鬼方神物,声名远扬,”白叟看看我,道:“古玉有灵,此佩虽残破,贵女还当仔细收藏才是。”
  我微笑:“敬诺。”
  正谈话间,我们迎面遇到了里宰。见礼后,他对白叟说,今日还须占卜,要请他去一趟。白叟答应,里宰让身旁的一名乡人将白叟背起,又与我们行礼告别,匆匆离开了。
  看着他们的身影隐没在人群中,姬舆再度拉起我的手,继续往序中走去。
  “姮。”过了会,只听他出声道。
  “嗯?”我说。
  姬舆看看我,道:“白叟甚留恋凤形佩,你若赠他也好。”
  我诧异地望着姬舆。
  他目光微闪,却似有期待。
  “母亲要我一直带着。”我转过眼,轻轻地说。
  姬舆没有说话。
  夜晚的酒宴上,我们要走的消息迅速地传开了。
  丹和辰都吃了一惊。
  “不是说要多留几日?”丹特地从宴场的另一头跑到我和姬舆的席前,睁大了眼睛地问我。
  我扯起一个苦笑,道:“舆还须返宗周。”
  丹看看姬舆,蹙起眉头:“以后可还会再来伏里?”
  “勿忧!贵族何愁大舟,只要河伯不发怒,几时来不得!”辰喝了酒,一脸豪爽地在旁边笑道。说着,他端起陶尊,往丹和姬舆的角杯里都倒满了酒,然后,又看向我,道:“姮也来饮。”把我的杯子也满上。
  倒完酒,辰冲我们笑笑,举起陶尊,仰头咕咕地灌下口中;丹的脸上微红,小口地啜饮,不一会也见了底。
  姬舆看看我,拿起角杯,将酒一饮而尽。辰放下陶尊,拊掌哈哈大笑:“皆言周人畏酒,你倒爽快!”
  我望着他们,有些为难。知道自己的酒量,却又不好扫兴,于是犹豫地拿起酒杯,抿了两口。酒液的味道在舌头上散开,比我过去喝的都要浓郁得多,我呛了呛,赶紧放下。
  辰瞪着红眼看我:“就这点?你真是夏人?你周人夫君都比你强!”
  这小子!我也瞪眼,意气地拿起酒杯。
  “她不行。”姬舆说,伸手想来夺我的杯子。我拍开他的手,举起杯子,硬是大口大口地喝光了。
  我打了个嗝,得意地看着他们,辰和丹大声叫好。
  不远处的席上有人大声地叫辰,辰答应着,对我和姬舆笑了笑,拉着丹过去了。
  我望着他们,只见辰走到那席前,又拿起了一尊酒……再看向四周,乡人们无不举杯言笑,商人嗜酒之名果然不虚。
  忽然,我觉得脸上烧烧的,眼前的东西有些晃,脑子一阵阵地发胀。伸手张开五指,数了数,脑子还是清醒的……
  一双手扳过我的肩膀,姬舆的脸出现在眼前。他的神情疑惑,我听到他的声音在问:“醉了?”
  我摇摇头,笑笑:“未……”话没说完,喉咙里又打了个嗝。
  姬舆无奈地看我,给我夹了一块肉:“吃些东西。”
  我却不乐意地拨开他的手,转过头去看场中几名少女的舞姿。
  她们跳得真好,裳袖舞动,热烈而拙朴。
  乡人一阵欢呼,少女们随着舞步渐渐地近了。只见她们头上都点缀着时下的鲜花,动作间,与年轻的面容两相映照——长得也好,我心道。
  她们轻盈地转动腰身,衣裳下,显出玲珑的曲线——我定定地望着,心叹,身材也没得挑啊!
  少女们又近前了一些,当头一人面带羞涩,双眼望过来,秋波脉脉——神采也……忽然,我发现那视线似乎直奔姬舆。
  真讨厌。
  我支撑着从席中站起身来。
  姬舆讶然地看着我:“怎么了?”
  我的脑袋仍有些沉,拉起他的手:“跟我去散步。”说着,拖着就往外走。
  夜风吹在脸上,凉凉的,却怎么也赶不走脑中的混沌。
  我拉着姬舆往前走,星光微弱,脚下老站不稳,好几次,多亏姬舆在后面稳着才没有趔趄摔倒。我不管这么多,脑中只想着往前走,一直拉着他到了草场上,止住步子。
  “姮?”姬舆的声音问道。
  我转身,看着他在夜色中不甚清晰的轮廓:“累了。”
  姬舆没说话,从旁边的草垛上抱下一大堆稻草,拉我在上面坐下。
  我将身体躺倒在稻草中,软软的,舒适无比。
  上方,满眼都是闪闪的星子。我盯着它们看,似乎真的像人们说那样,会一眨一眨的……头似乎又晕了些,我闭上眼睛,只觉头还在胀,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不停地转啊转啊……
  “姮。”姬舆在旁边,又唤了我一声。
  “嗯?”我应道,声音出来有些模糊。
  一只温热的大手抚上我的额头和脸颊,茧皮硌硌的,却说不出的安心。“可觉不适?”他问。
  “无。”我简短地答道,感觉他要收回,一把捉住那手,贴在颊边不放。
  姬舆的动作停住。
  我睁开眼睛,黯淡的光线中,他的身影模糊可见,却辨不清远近。我伸出手,像捉迷藏一样地探向他。指尖触到他衣料的那一瞬,我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姮?”姬舆的声音不掩疑惑。
  我放开他的手,臂上一使劲,坐起身来。他的轮廓近在咫尺,我缓缓靠近,在鼻间触到拂来的陌生气息时,停下。
  微光下,他的面容逐渐看得分明了些,俊美的五官模糊可辨。我望着他,手慢慢地环上他的肩头。手下的身体像是微微僵住,我却不管,双唇寻找着那热气的下方,径自贴上去,流连地亲吻、试探,渐渐往深处辟入。
  气息交缠,我闭着眼睛,只觉手掌下,心跳鼓鼓的,似乎分不清彼此。片刻,一双有力的手忽然抚上腰际,姬舆紧拥着我,开始热烈地回应。
  我双手捧住他的脸,用力地向后撑,稍顷,两人喘着气分开。我脸上胀胀地热,盯着那翕动的双唇,呼吸急促地低喃:“此后你也只许对我一人如此……”
  “好。”姬舆声音低哑,复又埋下来。
  火热的气息如酒般甘醇,似乎能将我溶化。身体在重压中倾下,呼吸间溢满禾草的香味,脑中软绵绵的,意识渐渐地在酣足中扩散开去……
  伊水清波漾漾,舟人丁和一名当学徒的年青乡人合力撑出竹篙,大舟微晃着,缓缓离岸。
  水边,送行的乡人仍不离去,丹和辰站在前排,我看到丹不时地用袖子抹眼睛。心里满是涩涩的,我站在舟首,不停地向他们挥动衣袂。
  水波拍在舟下,哗哗地响,视野中的人群渐渐变小,茂林与碧水相接,他们消失在青绿的原野那边。
  世界只剩下风声和水声,我放下酸疼的手,仍眺望着隐没在大山中的伏里。
  脚边触着什么东西,我低头看,乡人们送的肉脯干果静静地躺在那里。前天祭社,各家分下了许多祭品,我们竟也有份,乡人们硬塞来,要我们带走……
  一只手放在我的肩上,身后传来熟悉的气息。
  “我等如今往何处?”我没有回头,轻轻问道。
  “往阙巩。”姬舆的声音在脑后振响:“我命随人在阙巩之野等候,两日后,我等下船与之会合,便可由周道往东,若速,则两日可抵管。如今大涝已过,道路平稳。由管至杞,三日足矣。”
  我望着不断后退的江面不语。
  全部路程不过七八天,姬舆竟把时间安排得这样紧。
  还说散心……
  姬舆也不开口,那手依旧放在我的肩膀上。背上隐隐透来陌生的体温,许久,没有近前,也没有退后。
  昨天清晨我醒来时,头又胀又疼。
  我艰难地起来,发现夜里的衣服原原本本地穿在身上。坐在床上想了许久,我记起酒宴上,自己拉着姬舆走到了草场上,然后,两人坐下,又然后,脸上阵阵烧灼,我好像吻了他……
  再然后呢?脑中“轰”了一声,我使劲地回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心狂跳起来,我猛地站起,在室中走了几步。
  下肢活动自如,似乎没什么不妥。我顿住,又用力地走了几步,转转腰,只有些酸酸的,大概是昨夜睡姿不好的关系。
  我长长地缓下一口气,软下身体,坐倒在床上……
  当我出到屋外时,丹笑意盈盈地走过来,问我一夜宿醉,饿了没有。我摇摇头,正待回答,丹却睁大眼睛看着我的脖子:“姮!你又给蚊豸咬了许多点!”
  我愣住,下意识地伸手抚上脖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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