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阙-海青拿天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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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阙-海青拿天鹅-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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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点点头,说:“确是天子所赐。武王赐与父亲,父亲又转赠与姮。”望向他腰间,只见龙形佩挂在腰带上轻轻摇动。
  燮见我盯着龙形佩,笑笑,道:“姮可觉得眼熟?此物乃我幼时成王所赐,我甚喜之,多年不曾去身。”说着,将它解下,递给我。
  我接过龙形佩,又解下自己身上的凤形佩,放在一起细细观看。两块美玉皆晶莹剔透,白腻无暇,虽然分开多年,却无论质感上还是色泽上都分毫不差,浑然一体。把它们重叠,两块玉佩的形状一摸一样,龙首右向,凤首左向,看上去竟像是一对恋人在深情对视。
  我赞叹地看着它们,雕刻它们的人必定是怀着对爱情的热切向往,才能在作品上注入这芬芳隽永的生命。
  注目良久,我不舍地把这对情侣分开,将龙形佩递还给燮。
  燮拿着龙形佩,说:“此二佩乃一鬼方匠人为纪念亡妇,于昆仑山中采得美玉,历经十年而得,其器精美绝伦,尝名扬天下,鬼方奉为神物,为历代族长所有。商王伐鬼方,将此二物掠回,后又为大周所得,分离近四十载。”他看着我,笑道:“直至传入你我之手,竟得重逢,何其幸也!”
  的确很幸运!
  我抬头,望着他俊逸的脸庞,一字一顿地问:“燮可信缘?”
  燮讶异地问:“缘为何物?”
  我哑然,笨啊,缘是佛家的说法,燮怎么会知道。我看着燮,微笑道:“便是两人,原本天各一方,互不相识,却终有一日于茫茫人海中得遇,两相牵绊,似在冥冥中早有安排,这就是缘。”
  燮想想,看着我,忽而笑道:“便如你我二人,本不相识,却因此双佩得遇?”
  这男人真聪明,一点就通。
  “然也。”我点头,盯着他,问:“燮可信?”
  燮没有答话,停下脚步,清亮的双眸却如水晶般通透,深深地望入我的眼睛里,仿佛连那颗狂跳的心也被他摄了去。
  良久,他缓缓开口:“姮年龄几何?”
  听他问及此事,我感到心中一阵无力。“彼年已二十,戎狄初定,依为兄之见,成婚必不远矣。姮此时却只得十二岁,即便你二人相爱,燮父可等得三年?”觪的话在耳边响起。
  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我黯然低下头说:“今年十二,快十三了……不过,”我抬起头,看着他急急地说:“我会很快长大,过不了多久……”
  “姮 ,”燮打断我的话,看着我,声音有力地说:“我曾于周庙立誓,戎狄不定无室家。”
  我心中酸涩,低声说:“我知道。”
  他望向远方,继续说道:“今戎狄虽大不如前,却依然猖獗,频扰边境,然假以时日,不久定当平复。”
  我低头不语。
  “姮。”燮的温热的手指触上我的脸,轻轻地抬起我的头,微风拂过,我的眼眶凉凉的。
  “三年,”燮定定地看着我,双眼熠熠生辉:“三年内我平定戎狄之患,彼时姮之心若依然如故,燮定当迎娶。”
  时间似乎停止了,四周的一切归于无声,只剩下他的话在晚风中飘荡着余音。我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望着他,他的双唇噙笑,目光清澈而真挚。
  确定这不是做梦,我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涌了出来,心却快活得似要飞上九天云霄,我又哭又笑。
  燮见状懵然,有些不知所措,忙用袖子拭去我的眼泪,问我:“如何哭了?”
  我抽泣着,抓着他的手掌,将脸埋在里面,哽咽着说:“此乃喜极而泣……”
  燮停住,低低地笑,任由我发泄。
  过了不久,激动渐渐平复,我从燮的手中抬起头,转过身去,把脸上的狼藉擦净。回头不好意思地看他,脸烫烫的,刚才一定很失态。
  燮也注视着我,神情温柔。
  我仰头着迷地望着他,道:“燮是喜欢姮的吧?”
  他一愣,脸突然染上一抹可疑的潮红。
  我却不放过,追问道:“燮是喜欢姮的吧?”
  燮的表情开始不自然起来,脸更红了。他深深地看我,目光灼灼,温和却坚定地说:“然也,燮喜欢姮。”
  听到这句期盼已久的话,我反而不像预想中的那样雀跃欢呼或者羞涩难当,只是幸福地与他对视,感觉他的话像清泉般淌在心间,恋爱的甜蜜像棉花糖一样把心房塞得满满的。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看,原来燮也会脸红!求婚那么淡定,示爱却那么窘迫?不由开心地笑起来。他被我笑得尴尬,但始终板不起脸来,拿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笑过后,我想了想,对燮说:“你闭上眼。”
  燮问:“为何?”
  我笑道:“先闭上。”
  他温柔地看我,缓缓垂下眼睑。
  我踮起脚尖,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在他线条优雅的唇上印下一吻。
  燮猛睁开眼,吃惊地看着我,脸红到了脖子根。
  我也好不到哪去,整个头都在烧。望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燮的话,姮记住了,以吻为证。从此,燮只可爱姮一人,不许喜欢齐姜或者别的女子。”
  燮哭笑不得:“齐姜是何人?”
  我说:“姮也不知,反正燮不能喜欢她。”
  燮失笑,说:“好。”
  我满足地漾开笑颜,环住他的腰,贴入他宽阔的怀抱。燮轻轻地回搂着我,手指温柔地抚上我的发丝。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一股淡淡的麝香充盈在口鼻间,夹杂着我身上丝丝的花香,令人迷醉。
  雒水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金光,我和燮的影子合在一起,在地上拖得老长,消失在岸边的层层微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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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时分,天色越来越暗,再不回去觪又该生气了。我恋恋不舍地跟燮告别,他坚持要把我送回宾馆,让御人驾着车我后面跟着。
  在宾馆门口,我遇到了刚回来的觪,旁边还有姬舆。觪认出是我后,眼睛睁得大大的,姬舆也是一脸惊奇,随后,他们看到燮,表情更是莫名。
  觪上前跟燮行礼,燮温文回礼,随后,又与姬舆见礼。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客套几句后,燮告辞。
  我向他做个手势,提醒他要写信,他向我了然一笑,乘车离开了。

  离别

  目送着燮的车渐渐消失在街道尽头,我的心中又是失落,又是喜悦。
  一只大手沉沉地放在我头顶,转过去,觪神色莫辨的脸出现在眼前。
  “姮看完了?”觪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向他展露甜美的笑容,说:“阿兄回来了。”
  觪一脸疑问,刚想要说什么,我却不等他开口,走到姬舆面前,向他端庄一礼,道:“姮见过卿士,不知卿士来访,未曾远迎。”
  姬舆一愣,忙回礼道:“公女毋需多礼,舆叨扰。”
  我笑吟吟起身,对觪说:“阿兄,天色将晚,且与卿士入内吧。”
  觪看看天色,点头道:“甚是。”于是将姬舆请入馆内,一路往院子走去。
  他看向我,小声问道:“姮方才与晋侯一道回来?”
  我想到刚才的约会,面带羞涩,边走边答:“然。”
  他又问:“所往何处?为何事?”
  我低声道:“并无甚事……”说着,向他示意姬舆那边。只见姬舆目不斜视,暮色下看不清表情。
  觪会意,不再追问。三人进到了院子里,觪请姬舆在堂上坐下。
  两人谈起这两日的行程以及随舅舅王孙牟去卫国的事。姬舆曾经领着虎贲随王孙牟的殷八师征伐,在卫国待过一段时间,便向我们说起卫国。
  我完全没想到姬舆在平日里看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却也有放下架子跟人滔滔不绝闲聊的时候。这个孔雀般的人居然很详细地跟我们介绍起卫国的风土人情,而且叙述得条理清晰,脉络分明,我和觪听得全神贯注。
  觪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对我说:“有一事为兄要问与姮。”
  我说:“何事?”
  觪说:“我等后日出发,司里来问今日带回的那幼鹿将如何处置?”
  我说:“小悠?自是跟随我等离开。”
  觪说:“其腿伤未愈,恐不耐跋涉。”
  我想了想,说:“可与姮同车而行。”
  觪皱眉说:“这如何使得!汝乃公女,岂可与牲畜同车?”
  我说:“那就交与寺人,与寺人同车。”
  “胡闹!”觪轻斥道,“与何人同车皆不妥。此次不比平时,我等与舅父同行,彼一国之君,切不可失仪。”
  我低头闷闷不语。觪说的对,这次去卫国可不是出游那么简单,多了王孙牟一路人,就有些了外交上的意义。若是传出杞人与兽类同车而行,杞国脸面上该多难堪。
  可是小悠怎么办?那么小又受了伤,怎么可能让它走着去?
  觪看着我,叹口气说:“阿兄知你不舍,只是此事万不可任性,交由宾馆司里处置吧。”
  我大惊,交给司里处置?说不定我们一走,小悠就变成肉炙招待哪个诸侯了。大声说:“不可!”
  “姮!”觪虎起脸,瞪着我。
  “阿兄……”我哀求地看他。
  觪只是不理,吩咐寺人上酒食。然后,谁也不说话,堂上一阵寂静。
  “太子,不若将其交与舆。”沉默被打破,我惊讶地抬头,只见说话的正是对面的姬舆。
  他看看我,对觪说:“公女既不舍,可暂交舆处,代为照看。”
  真是柳暗花明,我又惊又喜看向姬舆。
  觪沉吟,对姬舆说:“不可,此乃吾妹一时意气,怎可劳烦卿士?”
  姬舆微笑,道:“区区一鹿尔,何言劳烦?太子实多虑。”
  我扯扯觪的衣角,恳求地望着他。
  觪白了我一眼,这才向姬舆谢道:“如此,却之不恭。”
  姬舆笑道:“太子客气。”
  我从没觉得姬舆的形象如此刻一样光辉照人。他的眼睛比星光更明亮,脸如神祗般俊美,身形高大堪比泰山,我感激和满脸崇拜地望着姬舆,他像个英雄一样拯救了我的小悠。
  我起身向他深深施礼道:“姮承蒙卿士关照,感激不尽。”
  姬舆面色微窘,说:“公女多礼。”
  觪又跟他聊了些朝中的趣闻,不知不觉,堂外夜幕渐深。姬舆说今天一日奔劳,该早些休息,不打扰了,起身告辞。觪没有多做挽留,和一起送他出了宾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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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回到堂中,觪看着我,高深莫测地笑:“姮现在可愿与为兄谈谈晋侯之事?”
  我知道躲不过,也没想躲,大方地在他身边坐下,把我和燮今天约会的事向他娓娓道来。当然,我吻燮的那一节自动跳过。私自外出约会男子是民间女子才做得出的事,觪要是知道他亲妹妹比民间女子还要开放,今天就不能善了了。
  觪听完后,吃惊得久久说不出话。
  好不容易,他才艰难地感叹道:“燮父为姮,竟做到如此地步!”
  我的脸微微泛红,心里甜滋滋的。
  觪上下打量我,笑道:“姮打扮起来竟如此出众,方才在门口,为兄险些认不出你,只道是仙娥从天而降。”
  我讪讪地笑,说得这么酸,真不知道他是赞我还是损我。
  觪又叹道:“燮父虽为一国之君,却无妻室,一时为美色所惑,也是难免……”
  果然还是在损我!我嗔怒地上前掐他,却总被他奸笑着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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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觪和我进王城向周王和王姒辞行。
  王姒拉过我的手,和蔼地说道:“尔等至孝,此去卫国,一路辛苦。见到外祖母,当替汝母床前尽孝,也代吾致意。”
  我和觪称诺。
  王姒笑笑,对周王怅然道:“季姒姝慧,吾甚喜之,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心有不舍。”
  周王微笑道:“母亲勿虑,待周道东向修成,杞至王畿通途,到时母亲若想念,将其召来便是,并无难事。”
  王姒颔首,又赐下一堆东西后,我和觪告退离开。
  下午,姬舆竟亲自来接小悠走。我不舍地摸着它茸茸的脑袋,对它说:“小悠,我要走了,你可会想我?”
  小悠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我,似懂非懂。
  我叹口气,又说:“将来我不在身边,要照顾好自己,外面坏人多,不可乱跑,知否?”
  它舔舔嘴,低头蹭向前腿。
  我继续说:“以后卿士照看你,要听话。不可挑食,不可打斗,要好好的……”
  觪在一边苦笑:“姮,它如何听得懂?”
  我轻轻地拍拍它的背,站起来,对一边的姬舆说:“今后小悠就拜托卿士了,若遇难处,可即刻知会姮。”
  姬舆看看小悠,淡笑,说:“公女安心。”
  我点点头,拿出一个包袱,对他说:“此乃医师所配,足以每日换药之用,烦卿士收下。”
  姬舆接过,我又说:“小悠未足两月,卿士可使人寻一母羊,每日哺以羊乳……”
  我细细地向他交代各注意事项,他的表情很认真,耐心地听我说。
  讲完后,我再次向姬舆道谢,他看着我,星眸中若有思绪交杂闪现,却没说什么,颔首回礼,领着小悠告辞。我对小悠说再见,它好像明白了什么,一直看着我,不停回头。
  看着一人一鹿的身影消失,我心里有股淡淡的惆怅。来到成周这段时间里,我感到最开心事的就是遇到燮和小悠。现在,小悠和我分别了,燮也已经返国。我望望笼在云层中的天空,燮上午就走了,我因为进宫没去送他,虽然派了寺人衿去告知,却不知道他在不在意?和来时一样,他走的是水路,现在他的船到哪了呢?

  送行

  铅灰色的云厚厚地布满了天空,有些闷热,看来大概会下雨。我站在屋檐下,轻摇团扇,看着寺人衿指挥随从将一件件的行李搬到车上。
  舅舅王孙牟今天一大早要去周庙告礼,然后正式领军返卫,我们要在他完礼之前把东西都收拾好。
  觪从外面进到院子里,满头大汗,走过来伸手向我要过扇子,猛扇起来。
  看着天空,他抱怨道:“今日出行,天色却似将有雨,又濡热难耐!”
  我问:“ 行李都收拾好了?”
  觪说:“快了,所剩无几。”
  “舅父何时启程?”
  觪想想,说:“午时前或可。”
  我点头,和他一起到堂上用餐。
  饭后,我们正闲聊行程,外面来人禀报,卫伯告庙完毕,使人来接。觪答应,和我起身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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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市上已经喧嚣起来,看着路上神态各异的行人和一排排房屋,我觉得有些遗憾。这次来成周,我可谓收获巨大,但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好好地出来逛逛,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穿过高耸的城墙,走过护城河上的大吊桥,只见前面的大道上,黑压压地拥着许多人。其中最显眼的是成百上千手执干戈的兵卒,阵列整齐地站在路边;几支同日离城的诸侯仪仗队伍也在其中,车马俨然,旗帜鲜明;还有不少前来送行的公卿贵族,随人车骑将大道堵得水泄不通。
  我跟着觪下车,向道旁一处土台上的大庐走去。只见那大庐下,衣冠楚楚地坐着几个贵族,舅舅王孙牟一身行装,正在其中。觪带着我向他行礼,王孙牟温和地还礼,又与在场的其他人见礼。
  我发现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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