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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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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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琪有点无奈,「教得了几个?」

              「教得一个是一个。」

              「子翔,告诉我,中东某地少一个文盲,于你来说,有甚么分别?」岳琪实在想知道。

              子翔想也不想便答:「地球能有多大,大家都生活得好才有意思。」

              「照你看,这些孩子也是你的邻居。」

              子翔说:「讲得对。」

              岳琪叹口气,「我带来两件消息,一好一坏。」

              「先说好消息。」

              「市政府押后国际建筑爆石建屋计划。」

              「好极了。」

              「警方却对你这宗袭击案失去线索:无目击证人,没有指纹、凶器。」

              子翔不出声。

              「容伯母说她时时夜半惊醒,噩梦中看到你倒在血泊中。」

              子翔略表歉意,嗯地一声。

              「子翊告了假等你去旧金山呢,别拗撬,好歹听大人的话。」

              说起子翊,子翔的精神来了,「他的正职是炒股票,即日入货抛货,何用告假。」

              「子翊投资术精湛,宛如夫子的徒弟子贡,百发百中。」

              子翔笑嘻嘻,「那么,让我做子贡的同学颜回好了。」

              容先生探头进来,「说些甚么,那样高兴?」

              他行李已经收拾好,打算回去打理生意。

              容子翔由父兄押着,南下开始新生活。

              张伟杰与岳琪去送完飞机,回家途中,他问妻子:「你怎么看?」

              「子翔很明显受了惊吓,她在人多的公众地方异常不安,时时转头往后看。」

              「这次真是不幸中大幸,转变一下环境是好事。」

              「容太太已暂时搬到市中心公寓住,打算卖房子。」

              岳琪点点头。

              那边厢,子翔一上飞机就求情:「爸爸,大哥——」

              容先生问:「你又想有何搞作?」

              我想到巴基斯坦边境去教英文。」

              子翊拨开妹妹头发看那个秃疤,叹口气。

              「关我在家,没有意思。」

              容父朝大儿投过去一眼。

              子翊说:「稍安毋躁,我自有主张。」

              容先生轻轻抚女儿面颊,「你为甚么不是陪妈妈买时装喝下午茶的女儿?」

              子翔笑,「我也不知道。」

              飞机抵涉,一踏出海关便看见一个神清气朗的年轻人迎上来,「子翊,这里。」

              子翊连忙介绍:「家父及妹妹,这是我老同学苏坤活。」

              苏坤活笑容可掬,身手伶俐,一把接过行李,容先生对他立刻有好感。

              他驶来一辆七座位,请各人上车。子翊说:「先送家父去酒店休息,他今晚还要见客。」

              子翔一直不出声。

              「再送子翔到公寓,阿苏,我把小妹交给你了。」

              苏坤活大声应是。

              子翔看到大哥同父亲使一个眼色,她不禁生气,大家都把她当一件负累,急急想摆脱她,竟把她交到陌生人手中。

              子翔一直别转头,看窗外风景。

              父亲在酒店下车,子栩及苏坤活陪她到半山一幢小公寓。

              「你看爸多溺爱你,小露台可以看到橘红色的金门桥。」

              子翔不出声,鼓着腮呆坐。

              子翊说:「小妹,你与阿苏应当把握机会多了解一下。」

              子翔觉得有话应当速速讲清楚,她站起来咳嗽一声,「大哥,苏师兄,我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结交男朋友。」

              这话一出,轮到粗眉大眼的苏坤活张大嘴巴,「子翔,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是你的追求者。」他大摇双手。

              (5)

              「甚么?」子翔意外。

              只见那活泼的年轻人取出一张职员证放桌子上,「子翊向我说起你的意愿,子翔,我是联会国儿童基金会中一名义工组长。」

              电光石火间,子翔明白了。

              她泪盈于睫,看向大哥。子栩正在微笑,他耸耸肩说:「反对无效,只得附和。」

              子翔与大哥紧紧拥抱,感激无限。

              苏坤活在一边笑。

              「谢谢你,大哥,谢谢你。」

              子翊无奈说:「我与爸商议过,我们了解你的意愿,去,去实践你的理想。」

              「妈妈那边——」

              「暂时瞒着她,所以子翔,你凡事小心,阿苏,你看紧她。」

              苏坤活仍然爽朗地笑。

              容子栩叹口气,「你们两人好好谈一谈,我还有工作要忙。」

              他开门离去。

              子翔以茶当酒,「苏师兄,敬你。」

              年轻人脸容忽然肃穆,「子翔,我看过你履历,你有经验,请问你对阿非利加洲有多少认识?」

              子翔据实答:「毫无认识。」

              「下星期我们出发往科特迪瓦,你恶补一下地理。」

              「甚么,我志愿往印巴两国,因为那处有一亿童工失学,急待援救。」

              「这里有些资料,子翔,你读过之后会有了解。」

              他放下一只信封。

              「这是我的联络号码,请尽速覆我。」

              他告辞。

              正如他说,他不是一名追求者,交待清楚,他忙正经事去了。

              子翔打开信封,里边只有一张小小剪报,可是短短新闻惊心动魄:「传说一只载

              满百多名儿童的奴隶船由科特迪瓦飘流往狮山途中不知所踪,引致联合国儿童会极端关注,船上既无食物食水,又无药疗及卫生设备,联合国现正搜索西非海岸寻船。」

              子翔立刻取出手提电脑埋头寻找阅读数据。

              大半小时后她手心背脊全是冷汗,她拨电话找苏坤活:「师兄,我愿去西非。」

              「那么,你立刻去注射下列防疫针及收拾行装,对,子翊嘱你带卫星电话每日与母亲通讯。」

              「遵嘱。」

              她一翻口袋,发觉有一张父亲签署的大额汇票。

              容子翔真是个幸运儿。

              她立刻添置各式必需品,特别是各类抗生素药品,装入一只帆布旅行袋。

              第二天中午,父亲与大哥来找她吃饭。

              容父说:「那苏坤活正直有为,是个好青年。」

              容子翊说:「我有同感,可是,阿苏已有未婚妻。」

              「是何家小姐?」

              「对方正姓何,大家族,富有,家长为同样理由欣赏阿苏,听说已在积极筹备婚。」

              子翔忍不住说:「可是苏师兄打算往西非。」

              「是呀,他根本不在乎豪华铺张婚礼。」

              「两个人性格好像有点分歧。」

              「子翔,你当心自己,我不想母亲取我首级。」

              「明白。」子翔握紧大哥的手。

              容父问:「左臂怎样?」

              「活动自如,但是,搔不到背脊痒处,转弯不大方便。」

              「慢慢会好,大不了买只不求人搔背。」

              这时,有一个金发少女走过来,把手搭在子翊肩上,子翊并没有回头,已经吻她手背。

              他说:「蓝,这是家父及小妹。」

              容先生满脸笑,招待洋女。

              男女能够平等吗,子翔不看好,换了是外国人来找女儿,父亲势必绷紧面孔,哪里笑得出。

              不过,也不能抱怨了,父亲也算得迁就她。

              子翔随口问:「洋女有甚么好处?」

              子翊笑着回答:「比较看得开。」

              而且分了手,很难再碰头,免尴尬。

              子翔如期出发。

              苏坤活送她到飞机场,同她说:「你先去,这是营地地址电话,你一定找得到,我有事绊住,明后日才与你会合,这是你的临时工作证,再见。」

              又一次证明这名好青年并非她的追求者。

              该剎那容子翔想到退缩,她查看手中廉价飞机票,不知要转多少程才能到达科特迪瓦。

              这真是她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吗?

              她笑了,当然是。

              这并非观光旅行,她毋需向导带队。

              子翔拿着飞机票到柜台交涉,终于换到一张只停一站的座位。

              金发碧眼的柜位员盛赞:「容小姐,社会需要多些像你们这样的义工。」

              十个钟头后,容子翔抵达南大西洋西岸。

              飞机场设备先进,市内现代建筑物高耸,与一般西方大城市没有分别。

              子翔打算叫车子前往营地,却看见有人举起纸牌,上面写着一个「容」字。

              一看,是个华人,子翔立刻迎上去,对方笑着伸出手来,「我是杨小华牧师。」

              「牧师你好。」

              「怎么只得你一人,阿苏呢?」

              「他有点事,叫我先来。」

              一部旧货车后载着许多食物杂货,把子翔送到郊区。

              一进入乡郊,景色完全不同,想象中的非洲全在眼前,土人穿着鲜艳服饰,他们

              务农、捕鱼、开矿,生活似乎相当丰足。营地是一座木搭大平房,当然不是五星酒

              店,但是子翔不会计较。

              杨牧师坐下来与子翔详谈。

              「我们在寻找的船叫自由号,它载着大约一百三十个七至十四岁的孩子,从狮山的自由镇出发,打算到科特迪瓦的阿比疆,但被警方发现船上有非法移民,立即遣返,现在下落不明。」

              子翔说:「这班儿童是奴隶。」

              「正是,人牙贩子本想在阿比疆寻求买主,这一边生活比较过得去。」

              「小孩子可以做甚么?」

              「女童做家务、保母,男孩做佣工、打杂、进工厂,每口售价一两百美元,之后毋需再付薪酬。」

              子翔耸然动容,「现今世界廿一世纪尚有奴隶制度?拐带人口!」

              杨牧师叹口气,「子翔,我带你到乡村访问,你便会知道,村民自愿将无法养活的子女卖出。三五十美元可换取若干食物或一只收音机。」

              子翔难受的感觉好似有一把利刃在她手臂上划来划去。

              赤道上空的天色异常蔚蓝,但有些儿童不见天日。

              当晚子翔睡在营地的纱帐床里,听到各式各样昆虫呜奏曲,一盏小小电灯,吸引无数飞蛾扑上来。

              天亮了,雄鸡高唱。

              子翔微笑,她的工作正式开始。

              她与杨牧师会合当地一个志愿工作者开始寻访自由号下落。

              那位英籍钟斯太太异常愤慨,「我不会相信今日世界尚有一千万奴隶存在。一些家庭拥有奴隶,但讹称是亲戚的子女,小孩亦不敢说出实话,警方徒呼荷荷,遇到虐待,他们也会逃跑,这时,才愿招供。」

              他们查探到自由号离港日期已是多日之前。

              「这班孩子如果还生还的话可算是奇迹。」

              大家都沮丧不语。

              傍晚,杨牧师飞奔进来,「找到了,找到了,自由号正由水警轮拖着往回驶,船上儿童缺水缺食,但无人有生命危险。」

              「阿苏可是在自由号上?」

              「正是,由他带领水警朝北出发寻找,发现自由号燃油耗尽,在海上飘浮,情况危殆。」

              子翔听得呆了,这人竟如此英勇。

              原来苏坤活一早已有打算。

              「唉,一只自由港出发的自由号,载满奴隶,多么讽刺,叫人浩叹。」

              子翔问:「我可以做些甚么?」

              杨牧师笑,「你要帮我们把百多名孩子送返家园,最快都要十天八天。」

              有事要做,子翔心底又充实起来。

              这段好消息,只在报尾小小出现一次。

              相反地,英小王子酗酒吸大麻的新闻,则做了多天报章头条。

              苏坤活回来了,一脸于思,带着十多名无人认领的孤儿,入住营地。

              他说:「其余有名有姓有住址的孩子们住在庇护站,分批遣返。」

              虽无大碍,但是有一两个皮肤严重溃疡,大部份惹上头虱,需要治理。

              子翔不加思索,投入服务。

              苏坤活称赞她:「孩子们都喜欢你。」

              「找不到他们家人,该怎么办?」

              希望有孤儿院收容。」

              「他们一定来自狮山某处。」

              苏坤活无奈,「无人认领,他们不愿回乡。」

              子翔轻轻说:「这些孩子一样有明亮的眼睛呢。」

              苏坤活点点头,「你的意思是,他们也是人类。」

              黄昏,夕阳血红,容子翔在操场教孩子们写生,忽然看见一辆豪华四驱车风驰电掣而至,轮胎激起一大蓬尘土。

              一个苗条的身型跳下车来,气冲冲直往营地办公室奔去。不久,大家都听到争吵声。

              正确点说,是一个年轻女子尖叫声。

              「为甚么不覆我的电话?」

              「有甚么比婚礼更重要?」

              「你这算是甚么态度?」

              (6)

              容子翔一听就明白。

              啊,何家小姐驾到,大兴问罪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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