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呢喃似飘进了她梦中,她无意识地呓语着:“冷……我好冷……”
似要抓住什么,小手着慌地挥动着,想挽留一丝暖阳。
没有犹豫地,他伸手握住她,脸颊顺势贴上她冰凉的面容,十指交握,无声传递着关怀,让她有支撑下去的力量。
她连脸蛋都冷得没有温度,他心慌地来回摩擦着,想带给她微薄的温暖。
别问他为什么,他就是满怀忧惶,惊疼的心为她而揪紧。
“你必须坚强,听到了没有?”
“好冷……别走……别丢下我……”蚊蚋般的飘出唇畔,几乎听不到,是那么地无助,那么地教人心怜,他感觉得出她又虚弱了许多。
“我该怎么帮你呢?白姑娘,你快告诉我……”
“好冷……好冷……”无意识的她,只重复着细碎的呻吟。
“我知道,我知道!”他将她抱得好紧、好紧,可是那都没用,看她痛苦的样子,他向来冷静自持的心也疼痛地揪扯着。
如果可以,他会毫不犹豫的将自身的温暖分送给她,但是……
一道念头敲进脑海,他怔住了!
该这样做吗?
可是……如此一来,她岂不名节尽毁?事后,她又将如何自处?
然而,所有的犹豫,在见着她痛苦的神情时,全都烟消云散。
没有任何一件事,会比她的安危更重要,他要帮她撑下去!
更何况,若真要深论,他为她更过衣,也碰触过她的身子,更早之前,也将她无瑕的身子看尽了,如今再来拘泥这些未免迂腐。
于是,他不再迟疑地松开她,褪去他亲手为她穿上的衣物,同时也褪去他的,而后温柔地将她荏弱纤细的娇躯纳入怀中,冰冷的触感令他打了个寒颤,但他却更为坚定地拥住她。
感受到珍贵异常的温暖,她立即本能地依附而去,宛如在绝望深渊中紧紧握住仅有的一线阳光般……
柔软的女体密密地贴合他,这对一名血性男子而言,不啻是致命的考验,本以为可以把持心念,但他发现,这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最要命的是,他竟不可原谅的在她全心依赖的举动下有了反应!
该死的!关仲宣,你少下流了,人家都意识不清了,你还净想些风花雪月的事,一旦有了不洁的思想,那便无异于侵犯了!
他不断地告诫自己,此举是为救人,他必须目不斜视,不动心念……
可……见鬼了!为何没人告诉他,柳下惠根本不是人当的?
他呼吸急促,气血翻涌,软腻的娇躯触感,冲击着他岌岌可危的理智,要不是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在克制自己,此刻他已抚遍她全身每一寸凝雪玉肤了。
“对不起、对不起……”贴近她颈畔,他喃喃诉说着歉意——因他无法遏止的冒犯思想。
浑然不识愁滋味的白若蕖逐渐稳定下来,掬饮他源源不绝的温存,依偎着、信赖着,唇际扬起清甜的柔笑,沉沉入梦,浑然不识他天人交战的苦难。
“你真是个磨人精啊!”他长叹一声,认命地闭上了眼,陪她度过这难挨的一夜。
密密裹覆的被褥中,埋藏的不仅是两具交缠的胴体,更是两颗初识情滋味的心,以及一段初萌芽的爱恋——
第二章
阶前雨滴滴答答地下,寒夜已尽,薄弱的光亮洒落无边的雨幕之间。
幽幽醒来的关仲宣翻了个身,下意识里想搂紧怀中的柔软香躯,缱绻地交颈厮磨,不料却扑了个空。
他茫茫然睁开眼,发现枕畔已成空虚,徒留淡淡馨香。
有一刹那,他只是怔愣失神地盯着无人的床位,然后,他惊跳了起来,火速穿妥衣裳冲出房门。
他从未如此惊慌过,深怕白若蕖羞愤难当,一时想不开……
毕竟,一睁开眼就发现身边多了个男人,而且还不着寸缕的相拥在一起,没有一名闺女会受得住打击的。
就在他心急地想找回她时,却发现她正靠着窗扉,默默地望着一帘雨景。
一时间,他反倒讷讷无语,只能呆怔着望住她。
察觉到他无言的凝注目光,她浅浅回眸。
四目相接的那一刻,他们都失了魂——
谁也没试着打破沉默,任时光在彼此的静谧中流逝,只有窗外的雨仍不停地下着,敲打在两人的心坎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收回视线,再一次将目光投向外头的细细雨丝。
“呃……”他试着开口,却发现那很困难,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怎么起得这么早?”
话才刚出口,他就懊恼得直想咬碎自己的舌头。
这是什么混帐话?难不成要她多睡一会儿,让他占足便宜吗?
在她心中,恐怕已将他认定成轻浮下流的无耻之辈了吧?
心一乱,他本能地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
她幽幽然地望向他,不语。
关仲宣又傻了,成串的话卡在喉间,一句也说不出来。
“什么都别说了。”她低低幽幽地道。
可是……事关她的名节,岂容一句别说便轻易带过?
“我以为……我有那个义务向你解释。”停了下,他又道:“在下无意冒犯姑娘,实在是事出突然,关某迫不得已……昨晚是因为……”
“我知道!”她垂下眼睑,难堪地别开脸。
用不着他说,她很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他是耿耿君子,不欺暗室,这一点,她不曾怀疑过。
况且,像他这般富贵风雅的公子爷,又怎会看上她这种乡野村姑?昨晚若不是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她想,他大概不会多瞧她一眼吧!
他愈解释,也只会让她更觉悲窘。
那是一场长得无法挣脱的梦境,但梦中一直有他软言细语,她觉得好幸福,就算醒不来都无所谓——
在难耐的酷寒之下,她感觉到他宛如一池温泉,在冰天雪地之中,柔柔暖暖地包围着她,护卫着她,因为是梦,所以她贪恋着这份难得的温存呵怜,放任自已全心地依恋他,甚至情愿永远沉溺其中。
直到夜尽天明,由虚幻的美梦中醒来,她知道,这并不只是梦般可以无痕无迹的过去,或者只是化诸一个人的甜美秘密,典藏在心灵深处的简单。
连她都意外的是,她居然能够很镇定的凝视他沉睡的面容,看着他坚毅的臂弯充满占有与呵护的横过她腰际,同时也感受彼此肌肤亲昵贴合的情悸滋味……
不知不觉中,她指尖轻轻地滑过他俊雅不凡的脸庞,一一刻划着属于他的每一道线条,同时也深镂心底,她知道,她会永远记住这个男人,这个对她而言,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的男人。
在他醒来前,她依依难舍,极小心地以不惊扰他的方式想离开他怀抱,但是令她错愕而满心酸楚的是,她才刚要有所行动,睡梦中的他似也察觉到即将而来的空虚,手臂一紧,让她更加贴近胸怀,修长的腿密实的缠上她,脸庞依偎地与她厮磨……
那一瞬间,她竟有了想掉泪的冲动。
为什么要给她这么深、这么真切的柔情?
明知眼前所拥有的,是如此虚幻,她却仍是失心地陷了下去——
于是,她做了件连她都想不到的事——吻他!
柔柔淡淡的拂吻,印上他唇际,感受他淡淡的温度,烙进灵魂最深处。
离开房间之后,她就这样失神地望着檐外落个不停的雨,一滴又一滴,恰似她的惆怅凄迷。
直到他的出现,与她相顾无言。
她真的不知道还能跟他说什么,内心的奢恋,她自私的想保留下来,不让任何人窥得,包括他。
只要这样静静的望着他,往后,漫漫岁月,她才能无憾。
他是她最美的回忆,这样就够了,真的!
所以,他真的不须要解释什么的,她明白她在他心中的定位,只要日后,他能偶尔记起她这萍水相逢的女子,她便满足了。
然而,他为什么要说破呢?她只是想保留残存的浪漫呀!
他只是为了救人,对她根本无意,他甚至用了“迫不得已”这四个字……
她悲屈地轻咬下唇,眼眶泛起水光。
一见她隐隐闪动的清泪,关仲宣整个人都慌了。
“对……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如果有选择的余地,我绝不会碰你的,你相信我,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别再说了!”她掩住耳朵,扬声一喊。
他一定要强调她对他是多么的不具意义,让她更看清自己的自作多情吗?
关仲宣一愕,傻了眼地看她。
她激动的回应,是他始料未及的,看来他的解释只是愈描愈黑,说了比没说更糟。
过度缺乏与年轻女孩相处的经验,难以捉摸的女人心不是他一个大男人所能理解,他手足无措、苦恼地呆立原地,想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做起,尤其他还是始作俑者。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好,你别难过,我……我……”他有些慌、有些紧张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还不算太糟的话,那……我会负责的……”
白若蕖怔了下,抬起头。“负责?”
“是的。经过昨日之事,姑娘名节早已尽毁我手,所幸在下尚未与任何闺女定下名分,若姑娘不弃,我愿娶你。”
“娶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她只感到满心苦涩。
是啊,他勇于负责,他光风霁月,那她呢?他又把她看成什么了?一个不得不揽上身的责任与包袱?
他是否想过,这般处境,她情何以堪?
“姑娘不愿?”热切的心凉了半截。
他知道这样很委屈她,但是……除此之外,已别无他法可想。
“这也是万不得已的办法,我保证会好好的待你……”这是他一开始就想说的——将她放在心上珍宠,那么,多少可以补偿她被迫下嫁的悲屈吧?
轻轻地,她笑了,却笑得好苦,好涩。“不用了,我们之间,没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不是吗?既然明白公子意在救人,那就没什么负不负责的问题。”
他们之间,不在负责,而在他的心态,可他懂吗?
“话不是这么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损了姑娘清白,便得有所担当……”他想娶她,他要这辈子除了他之外,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碰触她纯净娇柔的香躯,尝到那醉心难忘的旖旎滋味……
偏偏这些私心他说不出口,这样的想法,令他心虚羞愧,他比谁都明白,想娶她,不为其他,而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理由——独占她!
“我不要你的担当,你听不懂吗?我就是不想嫁你,不嫁、不嫁、不嫁!你听懂了没有!”一声声的担当,一声声的负责,刺伤了她的心,一激动,她不顾一切地喊了出来。
话一出口,他呆了,她也傻了。
他……有这么令她难以忍受吗?以致她这般嫌弃,激烈地反对嫁他?
“我懂了……”他喃喃地道,声音低得几乎淹没在雨声之中。
“我……”白若蕖讷讷地望着他。
她也知道这样的反应有多伤人,但是……她真的没那个意思啊,天知道她其实……
“我明白,什么都别说了。”这回,他主动截断她的话,视线移向他处,不再迎视那道凄柔的水眸。
“既然这是姑娘的意思,关某只能尊重。”
“关公子——”她想解释,却不知由何说起。
“看来,我似乎不方便再留下。”人家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他再多留一刻,也只会徒增困扰。
“你——要走了?”乍闻此言,她乱了心。
他轻点了一下头,转身整理包袱。
“衣服还湿着……”她小小声地道。这是一个烂理由,她傻气地期望能多留他一刻。
“总有干的时候。”他不以为意,随意将半湿的衣衫塞了进去。
“我来。”白若蕖伸手阻止,指尖不经意的相触,两人同时一悸,他抬眼看她,她却偏过头,接过衣衫细心地代他折叠好。
“谢谢——”除此之外,他不晓得还能怎么说。
白若蕖始终沉默着,刻意的放慢了速度,但是再多的衣服都有折完的时候,他们终究要分离。
强逼回欲夺眶的泪水,她将整理好的包袱交到他手上,轻声道:“出门在外,自己当心些。”
“我会的。”
简短的对谈,多似一对即将分离的小夫妻啊!
这样的念头,同时撞进了两人的脑海。
只在瞬间,他便恋上了这平凡的温馨。
他与她,真的没有可能吗?关仲宣自问着。
她的目光,是如此凄柔,盈盈星瞳,漾着酸楚的水光,像是千般依恋,万般牵念……她对他,当真无意吗?
若真无意,她如何平静的接受与他未着寸缕、相拥一夜的事实?
但若有意,对他的求亲,又为何推拒得这般绝然?
他真的不懂她……
“雨,还下着……”似在自言,她盯着地面,声音轻得难以捕捉。
“人,还是得走。”他在等,等她一言半句的表示。
她又沉默了。
等不到他所期待的,他放掉痴念,笑自己的傻气。
越过她,走了几步,又迟疑地转过身。“记得多休息,你现在还是很虚弱,再加上你身子骨原就不甚健壮……”
叨叨絮絮说了一串,他是真的放心不下她呵!
白若蕖忍住哽咽,不让自己任性地留下他。
关仲宣见她不语,若有所失跨出步伐——
“等……等一下!”挣扎了好半晌,她困难地挤出声音。
他僵立原地,连呼吸都遗忘了。
“伞……你带着。”双手握着伞,往前走了一步,却又近君情却,只将伞放在桌上,然后退开。
关仲宣望着桌面的伞,难分悲喜。
她若真有心,为何不亲自交给他?
“不了,一点小雨。”想等的等不到,换来一把伞又如何,徒惹心伤。
不想思考,也不让自已后悔,他坚决转身,就在那一瞬间,他见着了她终于跌出眼眶的泪——
她一定以为他没发觉吧?
她在为他落泪,晶莹如夜星的泪珠,是敲在他心坎,莫名的悸疼,莫名的撼动,乱了他平静多年的心湖。
她若不在乎,为何要表现得这般难舍?
她若不在乎,为何要有悲伤?
真要这么轻易的放手吗?明知他放掉的,极有可能是一生最重要的珍宝,以及一辈子的遗憾,他真能轻易的走出她的生命之中,从此天涯陌路?
一步一矛盾,他一遍遍无声地问着自己。
就在他背身之后,背叛的泪,再也不听使唤……目送着他一步步远去,与她的世界拉开距离,白若蕖知道,今日一别,她是真的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突来的心痛席卷心房,她不知道离别的苦,竟是这般难忍。
他是她生平第一个动心的男子啊!就这样人分两地,她甘心吗?
同样的挣扎,在两人心中揪扯拉锯。
一记间雷打了下来,劈进白若蕖震撼的心房!
这般恶劣的天候,他……
忧惧地望向雨幕中的他,突然之间,她疑虑尽消。
“关公子!”她惊急地脱口喊道,抓起桌面上的伞拔腿奔向他。
关仲宣震愕地回首。
豆大的雨滴打上她娇弱的身躯,她在他面前停了住,对周遭的一切浑然无所觉,只知专注地、痴然地凝视他,其余的,再也入不了她的眼。
“……这把伞……你不要吗?”她低语着,听来楚楚堪怜。
她这番出人意表的举动,撞散了他所有的顾忌,明知这样很不识相,他也认了!
“你浑身都湿透了……”试探性地,他伸手拂去她脸上的水珠,一遍又一遍,带着满腔怜疼。
“伞……你不要吗?”她仍是幽幽然地重复这一句。
“傻瓜!谁希罕那把伞了?我想要的是你呀!”他低吼出声,热烈地将她拥入怀中。
狂涌情潮爆发了开来,她死命地抱紧他。“别走……别走……”
“我就等你这句话啊!”俯下头,他激切地掳获了她的唇。
白若蕖连想也没有,本能地启唇回应,痴狂的情与他相融,难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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