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坐吧。”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我慢慢蹭了过去,坐在他旁边。这时有人端水盆进来,那拉氏向我使了个眼色。
啊?我有点反映不过来,向一旁的四阿哥看了眼,发现他自然的伸出手来。唉,我叹了口气,万分不情愿的站起来服侍他洗手。四阿哥倒是深色平静,动作配合,我心里却翻江倒海。
这些天有个问题,我一直在逃避,就是,我现在已经嫁人了。并且嫁的这个人,是不容我反抗的。我深吸了一口气,这个问题一定要解决。虽然没有把握,可也要拖得一时是一时。
打定了主意,心中反而平静了下来。冲着望向我的四阿哥展颜一笑,坐了回去。
如果说到了古代还有什么是我比较满意的,那就是吃了。所以绕是我心中压着块大石,看到满桌叫不出名字的菜式,眼睛还是不禁一亮。已经这么惨了,再不让我可劲的吃,那生活真是一点乐趣都没有了。想到这,我也顾不得旁边坐的是谁了,全身心投入与美食奋战的事业中去。
四阿哥和那拉福晋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我却在一旁头也不抬的吃的口舌生香,神清气爽。我和桑璇的一贯作风,是把痛苦溺死在食物中。天大的事,我们一起大吃一顿,也烟消云散了。生命这么短,没有任何人和事,值得我们过了半夜还不睡,面对美食却不吃。
正当我深情地望着四阿哥手边的那盘樱桃烧肉,考虑要不要绕过他的手去夹时,翠兰走了进来,对着那拉福晋耳语了几句。那拉福晋随即站起来笑道:
“真是让我一会也不得闲,后院有几个奴才生事,还是得我过去看看。衡儿,你先陪爷慢慢吃,我去去就回。”说着福了福身子,走了出去。
于是屋里就只剩我和四阿哥两个跟一群大气也不会喘一口的奴才。
四阿哥轻笑了一下,把那盘樱桃烧肉挪到我面前。我却突然半点食欲也无,想要讨好的冲他笑一下,却发现脸上肌肉僵得厉害,估计做出的表情滑稽无比。
果然四阿哥看着我笑了起来,声音中多了点揶揄。
“你这是想哭还是想笑?”他又望了望桌上基本上只有我动过的菜,“是想死还是要活?”
他是在指“新婚”时,我的绝食。暗自叹了口气,要是我早几天变成杜衡,想死也决定不会选绝食的。
“虽然奴婢也不知道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但想活到是一定的。”我放下筷子说道。
“哦?”他转过身子,“这么说,你经过这两个月,是想开了?”
“奴婢不知四爷指的想开是什么,如果您是指自杀,那么奴婢可以告诉您,决不会。如果您指的是是否认命,奴婢到现在也确实没想到不认命的方法。如果您指的是,是不是心甘情愿的嫁给您,答案是,现在要是有机会逃,我决不多留一分钟。”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口气说了下来。
四周的仆人刚才都识趣的退下,现在只剩脸色由晴转阴的四阿哥,和强撑着和他对视的我。
“你知不知道这么说,后果什么?”他声音越发的平淡,却使我心中没由来的一惊。
“知道。”我点点头。
“既然知道不能改变,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他喝了口茶。
“因为奴婢想赌一赌。”我深吸口气。
他用眼神示意我继续。
“四爷一定也不缺女人,能不能,放我一马?”我诚恳地望向他。
“噢?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知道他会这么问。
“除了对您曲意承欢,”我顿了下,“其他事,我会比别人做的更好,不会丢您的脸。”
“我要是用强的呢?”他斜了我一眼。
我闭了闭眼,“那奴婢也没办法。”
他冷笑,“你这叫赌的什么?”
“也许您,并不再想多一个苦着脸的小妾。这对您也没什么损失,对我却是永生难忘的恩情。”说了这话我自己都觉得又矫情,又没道理。谁要娶个老婆养着不碰,然后天天感激他?
“你这么做,没有想到你阿玛会怎样?”过了会,他问道。
“我现在坐在这,就算对得起他。”我对这个阿玛,是没有任何好感的。
他突然向我靠了靠,斜撑起我的脸,“今儿在院子里,是为了什么?。”
我一霎那的伤神,却决定说实话。“在这里,没有依靠没有希望,我……很害怕。”
他的手从我脸上缓缓滑过,碰了碰我的嘴唇,我咬咬牙忍住没动。
“你对谁说话,都这么坦白?”他居然轻笑了一下。
“不”我悄悄躲开他的手,“对您,我不想说假话,因为不敢,并且觉得真话效果会好些。”这也是实话,看着这个冷着脸的未来雍正,什么瞎话都给吓回去了。
他沉默了半响,又细细看了看我。我该说的都说了,深深地松了口气,整个身子都放松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察觉到我的放松。
“可是奴婢该做的都做了。”结果怎样也不是我能控制的,索性不想。
“今天晚上还睡不睡得着?”他居然有心情打趣我。
“那么大的床一个人睡,有什么睡不着的呢?”我正色道。
他冷笑一声,挥了挥手说,“你先下去吧。”
我如获大赦,站起来福了福身子,飞一般向门口走去。
刚要迈出门槛,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我,一个低低的声音在我耳边说,
“只是一个问题我不明白,你是凭什么得出结论,跟着我会不好?”
我身子一僵,环着的我手轻轻松开了。
“看在你和我坦白的份上,我就给你时间,好好想想这个答案。”
我转身看着四阿哥,他居然嘴角边带着丝笑。我忙避开他的目光,头也不回的匆匆走去。
那一夜,我不停想着四阿哥说的话,和他准备怎么对待我,也不知何时睡去,却也一夜无眠。
第二天,有人来传话给我,德妃娘娘身体微恙,四阿哥命侧福晋杜衡进宫服侍。我松开了一直紧攥着的手,只觉得全身都散了。
初遇
——————————————————芷洛篇————————————————————
阳光斜斜地打在那人身后,猎猎的微风吹得他脚边的袍角轻轻扬起。他从光影中慢慢走近,我渐渐看清了他的脸。一张轮廓很深的脸,英气集中在他的眉眼之间。
嘴角带着一丝浅笑,他微蹙着眉毛说:“让我瞧瞧,这还是我们的洛格格么?”说着,撩起长袍自顾自地坐在对面,扇子抵着下颌,玩味地扫扫桌面的狼藉,又转头仔细打量着我。
我狠狠地盯着这个毫无礼貌、打扰我大吃和遥思的人,在心里狠狠地说:“不是!”
这就想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回去,却转眼看到他的扇柄上的“祥”字,高中历史书上的注释部分电光火石般在我脑中蹦出来!
我从来没有如此感谢和怀念高三时一遍又一遍要把历史书翻烂的日子!对面的那个十三阿哥胤祥,没记错的话,是康熙的皇子们鲜有的得以善终的人吧——好险!
暗暗舒口气,我盈盈站起,福身道:“十三阿哥吉祥!”随即咧开嘴,记得妈咪说过,这个幅度最恰到好处:“难得今日十三阿哥得闲,相请不如偶遇,芷洛有幸作东,请坐下喝杯茶吧!”
十三阿哥明显一愣,一时竟然没有回神。我也不待他答话,转头吩咐:“奂儿,上杯茶来。”
此时我的头脑迅速从刚刚的忧愁幽思中恢复过来,而且异常地清醒。回身亲自给13阿哥倒了杯茶,又坐回原位任凭他不住地打量我。我也静静地打量着他,近距离地观察一位真正的贵族。就这样,对峙着……
终于,他的嘴角慢慢上扬,上扬,掌不住地“扑哧”一笑,我也舒了口气,放松地笑起来。
他突然发问:“芷洛,你这次掉到哪个湖里去了?”
好奇怪的问题!
我硬着头皮答道:
“那个……不是湖,是……擒藻堂那儿的鱼池……”。
这个芷洛格格不是有名的淑女么,掉到湖里已然不是十分雅观,偏偏竟然……唉!
他的眉毛扬了起来,止不住的放声大笑。我偏着头等着他笑够,反正以前我经常这么等着叶梓那个疯丫头的,何况眼前的人可比那位笑得潇洒多了,哼哼……
“看来,应该让宫里所有的格格公主们排个队,都去掉一次那个鱼池,然后再大病一场,是不是他们都会像你一样,大大转性呢!”他笑够了,撇着嘴说。
转性……当然,曾经的标准淑女早已不知所踪了。而我呢,就真的还可以像希望的那样快活舒坦么?今天只是碰到了这个十三阿哥,就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以后呢?唉……
“格格,可以撤膳了么?”我略略点了点头,离开桌边走到栏杆前,十三背着手走过来站在我身边。
阳光下的雕栏玉砌,更现富丽壮阔。我微微闭上眼,感受着微风悄悄地划过脸畔身畔,悄悄拂过我的裙角。我对这个紫禁城而言,不过是沧海一粟吧。人于时间和空间而言,都是不可知的渺小。在上帝眼中,不过是一世界的蚂蚁而已。张开眼看看我身边这只蚂蚁,再想想我这只穿越了千年回来的蚂蚁,突然觉得两个人这样相识,哪怕只在这一瞬间这样并肩而立,也是那么不容易,不禁嘴角上弯,微微一笑,心情好了起来。
那天直到我们分手,十三一直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站在我身边,静静地看着我,静静地作揖离去。我想,现在的芷洛,是真的让他吃惊了。
“奂儿……”我侧着头,盯着那丫头,“我……和从前相比,真的变了那么多么?“
这是刚刚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回来,每次去给太后和娘娘们请安,我是一步不敢行差踏错,从来没有如此注意管住自己的嘴巴,所谓言多必失,总不会错吧。不过,为了能够更好地混在皇宫,还是了解一下到底“我”的变化有多大。
“格格,岂止是变,您……”奂儿呼了口气,接着说:“您简直变了个人啊!”
“噢?”我挑挑眉毛,微笑地看着她,鼓励她说下去。
“从前的您,怎么会一日之内传六次膳呢,恐怕是逃还来不及呢,苏麻妈妈在的时候,还总是看管着您,等苏麻妈妈她……”
说到这里,奂儿停了下来,我也低下了头,苏麻喇姑,无论作为芷洛还是桑璇,我都无法不尊敬。
沉默了一会儿,奂儿继续道:“何况从前您那么爱美,哪里该瘦哪里该胖都是有打算的;每次出门去给娘娘们请安,都会比上好多衣服发式才能放心;还有,您啊,以前别说是大中午的在外面摆膳,就连常在宫里的格格阿哥们,都没什么来往,甚至我们……”
奂儿突然住了嘴,咬着嘴唇,自己意识到说得兴起,是不是太多过头了。
“奂儿,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还是笑着,松懈她的防备。
本来我就不是个小家子气的人。来到这里之后,这些丫环们诚惶诚恐地尽心服侍照顾着,我就更是对待她们温和而宽松。十几岁的姑娘,本就是天真烂漫的时候,房里的几个丫头就算不是脱胎换骨,终究也被改造得明快起来。要人怕你,真是不如要人亲近你。
“谢格格大度。那奴婢就直说了。您从前虽然对待我们也是客客气气,不像有些主子脾气不顺就拿下人撒气,可是我们一看到您,总是心里怕怕的喘不过来气……”奂儿有些不好意思的声音越来越小,低下头去。
“呵呵,”我看着她那么窘迫,实在不好再问下去,“我知道啦,去吧!”
“去?”奂儿疑惑地抬头看着我,随即恍然大悟:“噢!格格……好,今天天儿热,给您做个冰糖莲子羹如何?配上酥酪点心?”
我点点头:“好,乖丫头,去吧!”奂儿转身向御膳房走去,这丫头,最近和那儿的小林子估计已经快成老友了!
我低头信步向前走去,想着这个芷洛格格,总觉得哪里不通。名将之女贵族之后,更是由苏麻那样的女人一手带大,成为一个精致淑女是人之常情,让人心生距离也绝对是必然。可是……如果在这偌大的紫禁城里,没有一个同龄人能让她感到亲近和温暖,未免也太过悲哀。女为悦己者容。没有朋友,再美又如何?……
正琢磨着,一个人突然闪在身边,随即一只手也从旁边揽过我的肩。我一惊之下,差点就要叫出声来,未加思索地伸出手就拍下那只手,左手手肘撞向他的右肋,接着向前跳了几步,这才转过身来看看这个古代色狼是什么样子!真真是太岁头上动土!
来人显然是被我一连串的女子防身术动作震撼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疑惑地吐出两个字:“洛洛?”
我的鸡皮疙瘩应声而起。这称呼?咦?
我定睛望去。脑里闪出了三个字:美男子。不错,美男,却并非帅哥。这个男人的皮肤白皙,五官出奇的精致,竟有点像曾经迷倒无数小女孩的仔仔…_…,穿着也颇为讲究,一身黄袍,上面的刺绣明显是高人之作——咦?实在忍不住,我又咦了一下——那是什么?我揉揉眼睛,龙么?黄袍龙绣。显然康熙爷绝不至于如此善于养生,那么,这就是……
来不及细想,我抑制着要夺路而逃的念头,福身行礼:“芷洛见过太子爷,适才失礼了。”
“免了。”不带感情的声音。我抬起头来,看到太子爷面色恢复如常,只感到两道柔和的光射到我眼里。还正愣神,他已经擦过我身边,朝养心殿走去。
我仍呆呆站在原地,等着擂鼓般的心跳恢复如常。
谁知,身后又传来一声:“洛洛?”去而复返?我今天的星座运势恐怕是负星吧T_T……
我吸了口气,缓缓转过头去,却意外的看到一张挑衅的脸。十三阿哥?!
他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紧紧盯着我。
这是什么意思?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犯得着这样阴阳怪气地用眼神把我刺出两个窟窿么?哼……我的头上好像要冒烟了,火不住地向上窜。
我抑制住满腔怨气,换上最灿烂的笑容,甜甜地应了声:“诶!”
说着,回身走远,留下茫茫然的十三,不再看他一眼。
进宫
——————————————————杜衡篇————————————————————
转眼间已是十月,北京的秋意正浓。我也一月有余。
下午的阳光正好,长春宫正殿里,德妃娘娘斜倚在炕上磕着瓜子,我陪笑站在一旁上演每天下午的“脱口秀”。
“我们家有个奴才,是出了名的老实木讷,实心眼子,却又胆小怕事,”说了会闲话,我打开话题。
“哦?”德妃饶有兴味的看着我。
“到什么程度呢?有一次啊,我两个姨娘打架,正好他当时在一旁站着。我阿玛传他过来问到底怎么回事,这个奴才憋得是满脸通红,谁也不敢得罪,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顿了顿,“我阿玛问到后来急了,一拍桌子,大喝道:‘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得给我吱一声啊!’这奴才哪见过这架势,吓的是浑身发抖,过了半响,方抬起头来,郑重其事的冲着我阿玛,清清楚楚地说了一个字。”
我停了一下,满意的看到德妃和满屋子的太监宫女都眼巴巴的看着我。我微微一笑,“他说,‘吱~~~~~~’”
一阵沉默,接着爆发出一阵大笑。太监宫女一个个都背过身去捂着嘴,德妃是笑岔了气,用手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忙过去帮德妃拍着后背,顺便端过一杯茶去。
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