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全部的人都离去,方冕才缓缓抬起头,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放学了吗?”
甄柔看他故作无辜的样子,哭笑不得:“是啊,可以放行了吗?”
“当然??????不行!”方冕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甄柔机械地摇摇头。
“就知道你白痴,今天是??????我值日的日子。”他缓缓地开口,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成功的看到原本茫然的小脸瞬间涨红,“你怎么帮其他同学值日来着,我也是你同学啊,还是你同桌呢,你更得帮我。”
“她们有事情我才??????”
“我现在是半残废,你看,腿都没力气站起来了。”
无奈的被逼迫着将教室打扫干净,甄柔直起腰,将扫把放下,看着支起胳膊歪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的方冕,俏脸一片嫣红,一半是疲累,一半气恼:“哎,打扫完了。”
方冕回过神,脸颊处隐约泛起一丝嫣红,别过脸,他抓起书包往肩上一甩,当先走出去。
甄柔莫名其妙看着离去的人,连忙拿起书包跟了上去:“等等啊,等等我。”
刚走到校门口,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好久不见啊!”
甄柔刚追上眼前停住的人,就看见尹守平带着一群人守
在学校门外,嘴角叼了一支烟,双手插在裤兜里,脸颊一侧还有些淤青。
甄柔一愣,不自觉的藏在方冕身后。
方冕瞥她一眼,抬起下巴朝着尹守平:“呦,怎么着,上次输了准备反扑吗?”
“我呸!”尹守平将烟吐到地上,用脚使劲踩了踩。
尹守平身后的一个高个子走向前:“据说你小子打架很厉害?我们哥几个想见识见识,怎么样,陪我们比划比划吧?”
☆、第五章
方冕冷哼一声,直接忽视他,看着尹守平红肿的脸颊:“你一个不行,找来一群猴子猴孙挑战爷爷我啊?”
高个子是当地有名的混混,何曾这样被一个毛头小子侮辱过,向前就要动手。尹守平连忙拉住,瞧见在他身后的甄柔,嘿嘿笑了几声,“我说你怎么就拼了命的要我去承认呢,感情是为了你身后那妞啊,长得是不错,今天就拿她来??????”
“少废话,也不怕闪了你舌头。”方冕冷哼一声,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微微向右倾倾身子,将甄柔挡住。这小子打什么注意他还不知道,恐怕今天的架有些难办了,自己还好,身后这个白痴怎么办?
甄柔听着尹守平的话,看着眼前宽厚的脊背,慌张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他的意思,是说上次的事是方冕帮了她对吧?
甄柔平日性子温吞隐忍,但不代表她就傻,再加上那天早上他嘴角上的淤青,她心头瞬间明了。
将手放在他的臂弯处,她轻轻地拽着,似是依托,又像是安抚。
方冕感受到这份柔软,身子一僵,微微侧首看了她一眼,触碰到她灵动的眸子里闪动的感激与信任,微微动了动嘴角,低声道:“待会我只要一喊快跑,你就拔腿只管跑,别往回看知道吗?”
甄柔愣愣的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邪肆的炙热里夹杂着一丝担忧。方冕没好气的敲了敲她的额头:“听到了吗?”
甄柔回过神,点了点头。
“喂,我说你们叽咕叽咕什么呢?谈情说爱靠边去,碍眼!”
“好啊,我们去一边谈情说爱,你们先等等啊。”方冕将书包递给甄柔,转头笑眯眯的看向尹守平。趁着他们几个摸不着头脑的空,将甄柔往前推了一把:“快跑!”伸手一个拳头就往尹守平脸颊挥过去,抓贼先抓王,他老子说的。
甄柔迎着吹来的风向外跑去,见着路就跑,也不管是什么方向通向哪,只一门的跑,跑,接着跑。
终于,耳边没有了喧闹声和叫嚷声,她看着身旁并不陌生的建筑物,俯□子将头放进双手里面。
过了一会,瘫软的双腿恢复了些许力气,她直起身子,将书包背上身。
双手停在半空,她看着这个军绿色的书包,愣了愣,是方冕的。
咬了咬牙,她看着身后已经模糊不清的建筑,拔腿往回跑去。
还没到学校门口,她急速向前的身子砰的撞上一个硬邦邦的物体,一下子跌倒在地。
扶着疼痛的额头,她挣扎着爬起来,看着对面同样被装在地的人,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长得很是秀气:“你还好吧?”
楚子严呲牙咧嘴的慢慢爬起来,揉揉被撞痛的下巴:“咦?
你是一中的?”
甄柔一愣:“嗯,你没事我先走了。”她转身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向学校跑去。
“等等。”楚子严奔向前,“这不是方便面的书包吗?你认识方便面,不是,你认识方冕吗?”
“他是我同桌。你??????”
“我是他哥哥啦。”楚子严挠挠头,红着脸嘿嘿一笑,先装装威风再说。
“真的吗?”甄柔顾不得验证真假,拉着他就往学校跑,“你快跟我来!他被人打了!”
赶到学校的时候,校门口外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一滴滴血,狰狞的滑过一个个阶梯。
甄柔惨白了一张脸:“方冕!方冕!”
楚子严小脸上一派严肃,秀气的眉头紧皱了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甄柔刚想回答,不远处的一声呻吟传来,她连忙奔过去。方冕倚在墙上,满脸是血,一只手臂抽筋似的不断颤抖着,想挣扎着起身却力不从心。
她的眼泪哗的流下来,哽咽着叫了一声:“方冕??????”
方冕听到声音,停住动作,抬了抬眼,有气无力:“白痴,不是让你跑吗?回来干什么?”
楚子严跑上前来,被他一身的血下在当场,喃喃道:“方便面,你好活着吧?”
“靠,我最讨厌别人叫我方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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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严一个电话打过来,一辆吉普车将几人送到了医院。
楚子严看着一旁脸色惨白的甄柔,碰碰她手臂:“没事的,他命硬着呢,肯定没事。”
一个中年男人风尘仆仆的走过来,跟方冕有些神似的脸上透漏这一丝疲惫一丝担忧,看到紧闭的手术室门,问楚子严:“小严,怎么回事?方冕怎么会在医院?”
楚子严难得的低下了头,嗫嚅着:“姨夫,我也还没搞明白。”指着甄柔,“她应该知道吧?”
方季安视线移到一旁低头不语的甄柔身上,眉头皱了皱。
方冕一条肋骨被打断,一只胳膊脱臼,身上有十六处伤痕。
方季安抚着他滚烫的额头,低低的叹了口气。
这个儿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彻底变了个样子,原本的任性更是变本加厉,甚至是乖戾。也许是妻子的离开,也许是那一年的事情。都怪自己整天忙于公司的事,什么都交给父亲处理,妻子的妹妹抚养,可不曾知道,这小小的孩子也是同他一样,备受煎熬,甚至是失去了妈妈同时也失去了爸爸。
多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
着他了,平日里太疏忽他了。这张脸,尤其是眼睛,像极了妻子年轻时的样子,每次见到就是无尽的伤痛。
年轻的护士推开门进来,轻轻扬了扬手中的吊瓶,他直起身,说了声:“有什么事请打电话通知我。”
回头看看睡得不安稳的小人儿,他皱了皱眉,还是拉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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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一束鲜花,提着一个果篮,站在病房门前,甄柔犹豫着还是打开了门。
映入眼帘的不是平日里见到的一个接着一个的单床病房,而是一个比自己房间布置的还要豪华的房子,电视,沙发,茶几,什么都有。
甄柔一愣,看向病床上的人。
胸前被纱布缠着,额头上贴了一块布贴,嘴角还有淡淡的淤痕,一只胳膊用石膏包裹起来吊着,活像个木乃伊。
方冕被她似笑非笑的神态盯得发毛,忍不住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胸前:“愣什么?发春啊!”
甄柔回过神,看到他的动作,顿时涨红了脸,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好将花和水果篮往前一推:“我是代表全班同学来看你。这是全班同学集体凑钱买的花和果篮,祝你早日出院。”这花是自己当时打工赚来给甄语买完生日礼物剩下的,班主任也组织学生去看,不过没人愿意罢了。
方冕打架进医院的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尹守平纠结校外人士殴打同学,方季安找到学校,连他舅舅都拦不下来,现在已经被停课了。班里对方冕的闲言闲语越来越多,有说他被打残,已经成了植物人的,有说他是得罪了人家,自作自受,有的说他仗着家里有权有势谁都不放在眼里,就是没有一个说他好的。
也难怪,以前他可是“臭名昭彰”,现在出了事,巴不得他离他们远远地。
方冕嘴角一撇:“我才不稀罕,早日出院有什么好,还不如躺在这里乐得逍遥。”
甄柔被他一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讷讷的举着花果篮站在床边。
“坐下啊,白痴!”方冕翻翻白眼,“给我削个苹果吃。”
大口咬着苹果,他滔滔不绝:“班主任怎么派你来看我?是不是你自己主动提出来的?是不是觉得欠了我的?”
甄柔被说中了心事,低着头坐在一侧,默不作声。
方冕看她这样子,心里乐开了花,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心口上蠢蠢欲动一样:“其实呢,也不是不能补偿??????”他故意拉长了音,成功的看到低下的头忽的抬了起来,两眼忽闪忽闪的询问着。
“我现在手脚不能动,你来照顾我,还要给我做肉吃。直到我康复,出院。”
☆、第六章
那些日子,对于甄柔来说,的的确确可以称得上是生命中的磨难。
她第一次见识到一个人的脾气竟然可以多变到这个地步,前一刻要苹果,你辛辛苦苦照他吩咐削了苹果皮下一秒他却说苹果不好拿非得吃橘子;一会说枕头高了难受,一会说被子多了热;一会先窗户开的大了冷,一会说身上有汗要擦擦;前一分钟还能跟你有说有笑,下一秒就冷着一张脸不搭理人;明明说好了今天吃这个,做好之后拿来又说想吃那个;医生嘱咐每天吃三次药,他偏偏被人哄着夸着才肯张开尊口;明明是他自己的东西,他非说是她不上心??????总之不会让你闲着。
她被他的无理要求折磨的焦头烂额,连偶尔来探望的楚子严都看不下去,为甄柔说了几句好话,被他一个枕头扔出去。
现在,她看着他不肯让她换纱布别过脸去不理睬人的样子,无奈的皱眉。
护士说结疤的时候,这种药要每隔两个钟头换一次,现在到时间了,他却死都不让自己换。平日里连捉弄着自己扶她上洗手间都做过了,现在倒是不知道吃了哪门子的药,矫情起来了。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休息时间还要很久才结束,她走向前将盖住他身子的被子一扯就要拆他胸前的纱布。
方冕一愣,伸手扣住她纤细的手腕,他瞪大眼:“你胆肥了啊,敢硬来?”
甄柔无奈,看着他胸前泛出有些黄色淤水的伤口,不免有些动气:“要么让我给你换药,要么以后我再也不来了,你选。”
“呀哈!你真出息了哈,敢跟我对着干??????”他看着她难得坚决地眼神,挑了挑眉。
“那好,我走了。”
“哎??????”方冕一愣,这个白痴还来真的!看着她已经握在门把上的手,他闭了闭眼,“过来吧。”
他幽深轮廓的脸上难得的出现孩子气,她忍住笑,小心翼翼的将他扶起身子,解开活结,一层又一层的纱布揭下来,他长长的伤口便□了出来。
那么长的一道,像是被什么利器从肩头一直滑到另一侧胸下方,最深的地方一直将皮肉翻了出来,现在从两侧翻新的地方重新长出新肉,有些粉嫩,但却是张牙舞爪,混着一侧的黄色结晶,狰狞的吓人。
当初她看到那么多的血,又听到医生的论断,知道伤势严重,可是再怎么想象,也不如心眼看到来的惊人。
方冕看她心惊的样子,暗暗好笑:“胆子这么小。
当初被冤枉时怎么不把我们供出来?”
被重提旧事,她注意力好歹转移了点,嗫嚅着开口,半真半假:“我怕你揍我。”
“呵呵??????”他大笑起来,完全不是平日里只是嘴角微勾眼里冰冷的样子,清朗俊逸的脸庞如温暖的春风迎面扑来,连带着胸腔一动一动。
她一时看的有些呆,大着胆子走上前,小手缓缓抚上:“疼吗?”
方冕弯起的嘴角缓缓僵直,摇了摇头:“不疼??????”又抬手弹了她额头一记,“才怪来,你试试!”
甄柔扁扁嘴,将药水均匀的涂抹在纱布上,微倾身子,靠近他,双手还过他的脖颈,将纱布缓缓缠上。轻轻浅浅的呼吸缓缓地撒在他□的肩头,淡淡的清香如同遥远天边飘荡过来的一朵天山雪莲,冰封万年的悠扬缓缓倾泻,恍似惊扰了莲心的鸟儿,翩跹若英,袅袅轻升。
方冕白皙的脸孔上慢慢陇上一层淡淡的嫣红,气息渐渐有些紊乱。
第一次为人包扎,再三小心,手脚还是有些笨拙,不是紧就是松,好不容易将纱布绑好,额头也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眼前的人脸色有些怪怪的,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废话!白痴,笨手笨脚的??????”他垂眸,掩去一脸的不自然,转身将被子拉上埋首其中。
*****
已经初秋秋,花香满园。
学校在运动会之后借机组织全班同学去秋游。姜戎和田深深从上课就开始打算着带什么东西去玩,毕竟这是第一次。
甄柔将饭菜给方冕送去,看着他已经能自由活动的胳膊,如实交代。
方冕扒拉饭菜的手顿住,抬头看她,满眼的不可置信:“什么?秋游?”见她点点头,他将筷子一摔,“你去逍遥快活了我怎么办,让我横尸床头啊!”
甄柔一愣:“就这一天,你将就着吃家里送来的饭菜不行吗?”本来她以为他家里没人管他,才会任命的给他做饭,结果从楚子严口中得知,竟然是他故意不让家里送饭来。
“不行!我现在吃不了那些饭,一吃就吐,吐了就再也吃不下去了。我伤还没好,你这个应该负责任的人不好好照顾我竟然独自去逍遥快活,你良心被狗啃了啊!不准去!正好明天我准备出院,你来帮我收拾东西。”方冕边说边捂着胸前的伤口,装作疼痛的样子。
甄柔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连他前后搅乱的语病都没察觉出来
,点了点头。
方冕咧嘴一笑,继续扒拉着饭盒里的肉,像偷了腥的猫一样餍足。
☆、第七章
这几天她一直去医院给方冕送饭,甄语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却也分不出心来顾及她。只当她是功课多,耽误了时辰,心里心疼她,却又无可奈何。
好不容易得知她去秋游,甄语立马连夜给她亲自做了三名治,她记起答应方冕的事,却又不想让甄语知道,看了一会儿,默默地回屋拿出作业。
早上,甄语特地早起,给她准备了衣服和鞋子,还给她梳了个高高的马尾,才把她送出门。
看着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神采飞扬的样子,甄柔看着漂亮可口的夹心三明治,低低的叹了口气。
姜戎靠过来:“你为什么不去?难得那个家伙不在。”
田深深也凑过来:“是啊是啊,我们全班第一次秋游呢,你不去太可惜了。”
方冕不在,他们两个最高兴,甄柔笑了笑,没说什么。
进了医院,方冕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