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为什么要打仗?我们只是希望不再被奴役,我们只是希望用手捍卫属于我们的生活!我们要活得堂堂正正,死得顶天立地,就算是倒下的姿势,也一定要是英雄的姿势,无愧于天地!而不是被人随意杀戮,还要轻蔑地骂我们是奴隶,是贱种!”
那一刻,她突然很想大声地唱《义 勇 军 进 行 曲》,甚至于朗诵田间最有名的街头诗《假如我们不去打仗》。但,她到底没有,只是在漫天大雪的灰色天空之下,给出了一个震撼人心的答案——
“看看我们的身后,这一片广袤无垠的土地,我们要牢牢记住,我们为的只是自己!我们是为了的自由和妻儿而战!我们要捍卫的,不是属于某一个家族的大汉王朝,而是我们自己的家园!”
话一出口,全军撼动!
蓦嫣知道,她把视线转移得很成功,时至此刻,或许已经没有人记得这场矛盾源于什么事了,士卒们只知道,谁再动摇军心,就是和所有人守护家园的人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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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士气重振,军心稳定之后,事情颇有点不了了之的意味,也更坚决了蓦嫣协助聂云瀚肃清军营里那些害群之马的决心。当她在骁骑营的将军营帐里大口大口的喝水解渴时,她不是没看到尉迟非玉和聂云瀚眼中的惊喜和疑惑。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很庆幸,幸好她是穿来的,要真的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遇上这样的阵仗,不给吓得腿软才怪!
她到底是彪悍了一回呀!
“郡主实在颇有见地!”末了,聂云瀚满脸堆笑,很有几分欠揍地模样。明明事情是因他而起,他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对着她说些风凉话:“只是,难道就不担心惹来杀身之祸?”
蓦嫣不是个傻子,又怎么会看不出聂云瀚的用意?
聂云瀚这家伙要杀掉老鼠,定然要引得老鼠出洞才成,没饵,那就制造点!
“聂将军,你给我消息,让我来安定军心,不就是希望拿我当靶子么?”翻了个白眼,她棱了他一眼,她素来能把来龙去脉看得很清。这一次,明明就是聂云瀚想要借机拿她当靶子使,可是,于她也算是有好处,她便就顺水推舟忽悠炮灰们,否则,她犯不着管这事,更犯不着在这非常时刻淌浑水““如今怎么又假惺惺地关心起我来了?”
“郡主,你这么说,真是伤属下的心。”聂云瀚啧啧地摇着头,一副痛心疾首状,看她的言行举止,知道她多半已经猜出她的意图为何了,索性便将玩笑话给说得更轻佻了。
没错,他就是要引得那些老鼠们把视线集中在蓦嫣身上,让他们沉不住气,做出点什么冲动的事来,这样,也就方便他顺藤摸瓜,将祸害一并拔除!倘若他猜得不错,今夜,一定会有人前往卫王府,企图刺杀蓦嫣的!
蓦嫣看着他这一副痞相,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今晚我会亲自去一趟紫金关,影妩会在王府假扮我,你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呀。”她干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一副老师在考试之前鼓励学生全力以赴的口吻:“除掉了那些碍眼的老鼠,保护你的女人,别让我失望。”
“保护我的女人?”聂云瀚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却有点把不稳她所指的究竟是什么,只是按着自己的思路往下,有点错愕,有点惊喜,还有点不可置信。
可是,下一瞬,他的惊喜全都化为了乌有。
“影妩难道不是你的女人么?”蓦嫣眯起眼来,指着他的鼻子,压低声音,毫不客气地点穿他曾经的卑劣行径:“怎么,你把人家吃干抹净了,就想不认账么?我最恨那些始乱终弃的男人!”
聂云瀚本以为她是有所指,可没想到她说的却是影妩的事,顿时被她气得险些吐血,可是却又不知该要如何反驳,便只能忍耐地将那已经到了喉头的闷气给硬生生咽回去,耐着性子问:“郡主今夜去紫金关做什么?”
“唱歌。”蓦嫣回了两个神秘兮兮的字眼,并不解释,只是兀自转着眼珠。
今日青州大营里的乱子,一定已经传到毁木措耳中了,那个无孔不入见缝插针的主,定然会在明日发起全面攻击。所以,萧胤要等的,恐怕就是今晚的机会。
那么,就让她也来发挥一下穿越女无歌不欢的特质吧!
歌,得要唱到点子上,这,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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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低垂,大雪停了,一轮清月悬在半空中,如水的清辉一泻千里,撒在雪地上,带给人更加瑟冷的战栗感。
青州城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阵凄凉的歌声,先是哼唱一般,断断续续,似有若无,渐渐的,像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万万,青州城里几乎所有的女人都开始唱起了那首歌。
那是一段颇为感伤的调子,内容虽然是征人思妇,可是却是用北夷语唱的。青州大营里大半的士兵都不怎么懂北夷语,自然不知道唱的是什么,再加上蓦嫣白日里才重整过士气,所以,没有受到这凄凉歌声的影响。
那歌声像是嫠妇的夜泣,像是孀妇的孤吟,随着夜风飘出了很远很远,像是专程往着那预料中的地方传去。
月光稀,是谁捣寒衣,望天涯,想君思故里,
一夜落雪未满,北风急,千里迢迢,一心相系,
荣华梦,塞上吹羌笛,战非罪,烽火烧几季,
今夜关山雪满,北风急,千里迢迢兮心相系,
是今生相伴,或来世再惜,为何你总不懂这谜题,
到蓦然回首,才默然长记,天涯路,只影向谁依,
知卿心,千里寄寒衣,若功成,冠翎归故里,
今夜边声迢递,频传急,血染黄沙,魂归止兮,
月光斜,今夕似何夕,雪花飞,问归未有期,
今夜更漏迢递,无泪戚,青丝成雪兮钗委地,
生若求不得,死如爱别离,终有日,你会懂这谜题,
黄泉碧落去,从今分两地,千山雪,月下长相忆,
是今生相伴,或来世再惜,为何你总不懂这谜题,
到蓦然回首,才默默长记,天涯路,只影向谁依,
黄泉碧落去,从今分两地,千山雪,月下长相忆,
月光稀,是谁捣寒衣,天涯路,魂自归故里,
今夜无雪无晴,无悲喜,两相对望兮,风细细……
(《寒衣调》,墨明棋妙出品)
蓦嫣站在紫金关的城楼上,远远地望着不远处的北夷军营,心里因着这歌的效果而七上八下。
“尉迟总管,你说,歌声能不能飘到对面的北夷军营去?”她有点不放心,感觉那北夷军营里的光亮看起来似乎是有点远,不知她发动全城所有的女人唱这歌,能不能达到预期中的目的。
“郡主放心吧,一定可以的。”尉迟非玉微微颔首,安抚似的应了一声。
那一刻,他看着眼前这个正在翘首期盼的女子,不得不佩服她心思的细腻。毁木措军心不稳便贸然出击,已经是犯下了兵家大忌,而今,这歌声传到北夷的军营里,对那些原本就不想打仗的北夷士卒而言,无异于是一把煽动军心的火苗。
他纵然从没有想到过,可是,此刻却能感觉到,一首征人思妇的绵绵骊歌,也能有这么惊人的效力。
只怕,北夷军营里那把内乱的火,很快就会烧起来!
一念之差
一时二刻之后,北夷军营那边果然是有了动静,像是大营烧了起来,熊熊大火借着风势,直上云霄,不多时便烧红了半边夜色。
距离太远,也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蓦嫣焦躁难安,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紫金关的城楼上走来走去。直到有影卫策马来报,说北夷军营爆发内讧,她才兴奋了起来,确定萧胤到底是得手了。
昔日,刘邦四面楚歌,击溃了项羽的军心,今日,她也不过是效仿一番罢了。她知道,保护父母妻儿可以成为她凝聚军心的利器,那么,对于那些本就对毁木措心存不服的北夷士卒而言,远在后方的父母妻儿,也可以成为他们发动叛乱的理由。
是自私还是无私,常常只不过是一念之差。
不失时机的,她立刻派出骁骑营和骠骑营的士卒,对北夷军营发起进攻。由于聂云瀚的任务是捉老鼠,所以,她便指派了聂云瀚认定可靠地两名副将率军。
反正,她也是寻思着,要在那些“老鼠”被铲除之后,破格提拔一大批人才,为这青州大营好好换换新鲜血液的。所以,借用这个机会考验考验这两名副将,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待得一切安排好之后,骁骑营和骠骑营的士卒悄无声息地策马出了紫金关,快速地行径而去,她还在城楼上兴奋地眺望着,依依不舍,望眼欲穿。尉迟非玉知道她心里在思量什么,却并不说破,只是压低声音含蓄地提醒她:“夫人,你该回去了。”
“哦。”蓦嫣应了一声,又望了好一会儿,还是没能望见自己意象中那个挺拔的身影,有些失望地叹了一口气。若是莲生在身边,那么,她还可以借着那有几分相似的容颜让自己迷乱一把,发发花痴,可惜,她为了掩人耳目,让莲生呆在影妩的身边,帮助聂云瀚扫清那些极有可能前往卫王府行刺的“老鼠”。
也不知,她的狸猫几时回来。
她本还想着,亲自站在这紫金关上迎接他。如果可以,她想要亲自为她打开城门,就如同一个等着丈夫回家的妻子,让窗口彻夜亮着灯,亲自为丈夫开门,用一个甜美的笑颜,给他一些无形的温暖和温馨。
最终,他迟迟不归,她这个自以为是的妻子角色也没能如愿地扮演成功,只得在尉迟非玉的催促下无可奈何地上了马车。窝在马车里,她恹恹地倚着小几,感觉马车不急不缓地一路往卫王府而去,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沮丧。
她的狸猫,他应该知道那歌声是她的杰作吧?他会不会觉得惊奇,会不会觉得她也算得上是他的帮手?如果说,以往她所做的一切都在他的算计当中,那么,如今,他会不会因着她的所作所为,于她少一些谋算,多一些真情?
她,不想爱得那么没有安全感。
她只是想让他知道,她的目的真的很简单,她是且仅仅是一个感情用事的女人,他不用担心她会反骨,不用担心她会背叛,甚至于,他也完全不必拿她的头发来威胁她。
把那缕头发从要挟的物什变成定情的信物,不是更好吗……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马车一震,快速地往一旁倾斜倒去,蓦嫣只觉得自己在那狭小的空间中连个可以攀住的东西都没有,只好惊恐地尖叫:“尉迟总管,出了什么事?”
如果说,高速行驶的车有翻转的可能性,那还想得通,可是,为了不引起无谓的注意,尉迟非玉明明把马车驾得不算快,怎么也突然就翻了?
极快地,尉迟非玉伸进一只手来抓住她,把她往外一扯,将她扯到自己的怀里抱住。蓦嫣有点分不清东南西北,头被那一抓一扯给弄得像要裂开似的疼。好不容易站稳了脚跟,那一刻,她才发现四周火光如昼,马车已经翻倒了,车厢外壁像个刺猬似的,插满了长枪,数十个黑衣人拿着兵器,将她和尉迟非玉团团围住。
好险!好险!
要不是尉迟非玉眼明手快,今天,她可能就会在车厢里被捅成马蜂窝了!
“尉迟非玉,聪明的就把那个女人交出来。”那似乎是领头的黑衣人一步上前,唯一露在黑布外头的两只眼带着狡诈与杀气,就连那声音也似乎是刻意而为之,尖尖细细,难辨男女:“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我可以继续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办不到!”尉迟非玉一手将蓦嫣紧紧搂在胸前保护着,一手握着长剑,冷笑着盯着那黑衣人,极不客气地揭穿其伪装:“印封侯,何必还假惺惺地说什么井水不犯河水?国丈早已视我这不识抬举之人为眼中钉肉中刺,你我翻脸是迟早的事。”
那一刻,蓦嫣愣了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尉迟非玉话中的含义。
原来,聂云瀚没能查出,印封侯才是殷家安插在青州的鹰犬头目,原来,萧胤致力于收服尉迟非玉,是不愿他为殷家所用!
她不知道萧胤与尉迟非玉之间有着怎样的约定,但直觉,那肯定是与殷家有关的。
“我看你是不识好歹!”印封侯顿时恼羞成怒,以眼色示意周围的人一起上。
尉迟非玉的深藏不漏,他自是心中有数的。
国丈一直希望与毁木措缔结盟约,可是毁木措都用各种借口推脱了。这一次,毁木措突然毫无预警地谋逆,并且攻打青州,也不知是不是想通了,想要助国丈在战事正酣之时策划夺位。今夜,他本打算按照国丈的意思,连同众人去卫王府行刺那迟早会成为祸害的昭和郡主,不料,听说紫金关外的北夷军营出了些岔子,他一时情急,打算赶去紫金关看看,却不料,发现了那原本应该身处卫王府的昭和郡主与尉迟非玉!
这个女人,坏了国丈的计划!
他为国丈所用已有多年,一旦国丈夺了帝位,他必定能封侯拜相,绝不会仅仅只是青州大营里的一名将军!
一时之间,刀剑兵刃碰撞的声音四起,尉迟非玉不仅要忙于应付那些毫不留情地袭击,还要分神保护蓦嫣,甚为辛苦。关键时刻,蓦嫣只好一边眼明手快地躲着不时冲着自己招呼而来的刀剑,一边配合着尉迟非玉的步伐,只觉得如今就像是在跳一场怪异的双人舞。
她和尉迟大叔,到底是没有那心有灵犀的默契呀!
若是换成狸猫,情况恐怕会好很多吧?
想到萧胤,她便一时闪神,冷不防有人一刀砍了过来,险险地逼着她松开了尉迟非玉的衣袖。接着,又是一刀冲着她的头砍了过来,蓦嫣眼见躲避不及,索性站在原地,紧紧闭上眼,缩着脖子,所有的感觉细胞都集中在了头顶上,如同那等着哭丧棒落在头上的阿Q。
可是,想象中的剧痛没有降临。一只温暖的手拉住了她,轻轻往前一带,便将她带离了那危险。那一刻,耳边似乎听见了一些喧嚣的声响和喑哑的刀剑碰撞,蓦嫣睁开眼,看到了卫王府的侍卫,看到了赶来急救的影卫,也看见了一双透着难言温柔的眼睛。
那,是向晚枫的眼睛。
她惊喜,却也失望。
“继续闭上眼。”向晚枫低低地开口,像是不容辩驳的命令,可是,语气里却有着她不太明来来由的温柔。
蓦嫣像是受了蛊惑,也不问为什么,只是依照他的话闭上双眼,接下来,耳边是兵器相接的声音,向晚枫拉着她的手,前进,后退,旋转……
他不像是面对生死厮杀,像是带着她在舞池中悠闲地旋转着舞步。她不用担心那些不长眼的刀剑会招呼到她身上来,只感觉淋漓与畅快。耳边有人惨叫,有人求饶,有人嘶喊,可是,在她耳膜里,似乎是只听见了无声的音乐。他从容不迫,他游刃有余,他在血雨中,一边冷漠无情地割断他人的咽喉动脉,一边与她共舞了一曲浪漫的华尔兹。
这是他第二次英雄救美。
他,是向晚枫。
他,不是萧胤。
终于,厮杀结束,印封侯等人要么束手就擒,要么身首异处,尉迟非玉和影卫们留下收拾残局,向晚枫则扔了手里的剑,随意拉过一匹马,抱起被那厮杀现场的断手残肢吓得一脸骇然的蓦嫣,一跃而上。
他不顾青州城内不能纵马狂奔的禁令,他也顾不上怀里的女人是他生死之交的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