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汉记(上)(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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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汉记(上)(典心)-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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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了,雨势怎么瞬间变大了?先前不只是一阵小雨吗?

她放眼望去,先是瞧见大雨落在湖面上,湖面水珠乱溅,像是整座湖都沸腾了似的。接着,视线一转,她看见楚狂那早已湿透的后背。

冰冷的雨水浸透黑衫,显示出他宽阔虎背的轮廓。不只是背,他的全身老早就被骤雨打得湿透。这根本不是她以为的小雨,而是一阵狂风暴雨。

在谈话的时候,楚狂始终以那身躯,默默为她遮雨。

雨滴冰冷,但有甜甜的暖流,缓缓滑过她的心,将她的胸口熨烫得好热。她握紧纸伞,在大雨中注视着他。

舞衣决定了。

她要嫁他!

狂风大作,骤雨来袭。

工头下令收工,堤防上的人们退得差不多了,楚狂站在堤防上,瞪着小船,对着船夫挥手,要船夫先行开船。

工人们是沿着才完成八分的堤防,一路奔回岸上。堤防泥泞难行,工人们不以为意,舞衣穿着丝裙绣鞋,却是寸步难行。

「你怎么让船驶走了?」她勉强走到岸边,在雨中对他喊道,只走了几步路,就差点摔跤。

「风势太大,别搭船。」

「那要怎么回去?」

他没有开口,大步跨来,一把将她抱起,用行动代替回答。

她惊呼一声,瞬间被抱进一个温暖的胸膛。她急忙伸直手,同时为两人打伞,虽然遮不了骤雨,倒也聊胜於无。

楚狂沿着堤防往岸上走,工程还没完成,到处都是石板与木桩,以及未乾的淤泥,他格外小心。舞衣轻盈纤细,抱在怀里没有什么重量,但那软嫩的肌肤,以及淡淡的香气,却不断撩动他的感官——

「楚将军,」她小声地问,有点懊恼。「我很重吗?」抱着她很吃力吗?她怎么觉得,他的呼吸接近喘息。

「没有。」他淡淡地回答,没有看她,专心一志的赶路。雨很冷,她的身子很暖,他忍不住抱得更紧。

这么娇小的身子,禁得起他的热情吗?他的视线往下一扫,看见她粉嫩的小脸,不觉胸口一烫。

舞衣眨了眨眼儿,发现一滴雨落在他眉前,调皮地悬在那儿。她看了一会儿,怀疑那滴雨会影响他的视线,她伸出手,想为他拂去那滴雨。

「别碰。」楚狂蓦地出声制止,气息粗重。

「喔。」她失望地说道,小脸垮下来。他不喜欢她碰他吗?但是先前在回廊上,她的碰触明明让他发出欢愉的低吼——

他看了她一眼,为她的沮丧皱眉。

「那会让我想吻你。」他不耐地解释道,咬牙忍受欲望高涨的疼痛。这个笨女人,难道就不知道,他有多想要她?任何一个轻触,都会让他胸口的火炬燃烧得更激烈。

「喔。」又是小小声的回答,不过这回是因为羞怯。她把头垂得低低的,粉脸含羞,像朵粉红色的牡丹。

岸上众人老早在那里等着,排成一列瞧着他们,脸上都挂着笑。

「舞衣,轿子在等了。」雪姨呼喊道,已经打点好一切。

「我用走的。」舞衣抬头说道,这儿已经没有淤泥,只剩巨大的石板,他实在不需要再抱着她。

楚狂点头,不情愿地松手,让她落了地。

舞衣撑着伞,加快脚步走向雪姨,察觉到众人都瞧着她,那些善意的笑容让她感觉更羞窘,急着想窝进轿子里躲起来口走入轿子前,她还记得对雪姨交代细节。

「雪姨,让大夥儿先休息,等到雨停,再——」

轰的一声,巨大声响震惊众人。堤防上的石板,不知什么缘故,竟然整片崩塌,重重的往湖面砸去,激起几丈高的水花。

众人惊叫着,舞衣一颗心也提到喉咙,差点没蹦出来。

楚狂还在堤防上!

幸好。

真的是幸好。

不知该归功於老天垂怜,还是该夸赞楚狂武功高强,总之他是逃过一劫了。除了手臂上的轻微擦伤,他的头手脚都好好的,没有断了,也没有折了,该在的都还在。

回到方府里,舞衣为他敷药时,双手还在颤抖。

还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命丧湖底!要不是他轻功了得,及时跃开,避开那些石板,他大概早已被压成肉饼,沈在浣纱湖里喂鱼虾。

「没事了。」楚狂淡淡地说道。

「我知道没事了。」她回答,拿起素绢帮他包扎。「只是,我的手就是停不下来。」她的手抖个不停呢!

「你在担心?」

「当然。」她冲口而出,看见他睑上浮现满意的笑,不禁有些气结。男人!不关心自个儿的安危,反倒为这种事沾沾自喜。

绑素绢的小手,刻意加重几分劲道,他却没反应,仍是维持那可恶的笑容。她低着头,不去理他,省得他的男性自尊更加膨胀。

「监工说,大概是因为风雨急,吹松了石板,才会崩塌。」她解释道,想到雪姨自责得不愿用餐,心里好生不忍。

「别再发生就好了。」他不想追究,视线落在她身上。「不过,往后你去堤防,都必须有我同行。」

堤防崩塌,对他来说并不造成威胁,以他的身手,再惊险的场面也能应付自如。只是,想到舞衣也将暴露在那种危险下,他就不禁皱眉。

为了确保她的安全,最好就是让他守着她,形影不离!

门上传来轻敲,秦不换推门而入,身后跟着北海烈。

「老大,听说你刚刚下湖去游水了,捞到鱼了吗?」秦不换笑道,手里摇着扇子,挑了张椅子坐下。

「没事吧?」北海烈的询问慎重得多。

楚狂耸肩,举起包扎好的手臂。「只是小伤。」

「不影响拜堂就好。」秦不换仍是笑着,转头看向舞衣。「对了,方姑娘,织姨说领了你的指示,要来借军队呢!」他皮相生得好,又始终笑脸迎人,早已跟府里的人们打成一片,丫鬟们都爱抢着替他做事。

楚狂挑眉。

舞衣连忙开口。「我正要跟你提。」堤防崩塌,把她要说的话吓跑了一半。

「你借军队做什么?」

「正确来说,该是聘请。」

「聘请?」

「是的,聘请黑衫军为浣纱城运送丝绸,每趟出城,都会给他们银两。」她说出一个数字,发现三个男人的眼睛为之一亮。

「为什么要军队护送?」

「丝绸值钱,路上容易遭遇盗匪,浣纱城能自保,却没能力保护送去远方的货物。」

「那就是走陆路了?」秦不换挑眉,南北的地图,迅速在脑中转了一圈。

舞衣点头。

「浣纱城邻近大运河,有地利之便,为什么不走水路?」楚狂问道,皱起眉头。

「运河只到京城,再往北就需要雇用马队护送。但这条路开辟已久,竞争很激烈,成本始终居高不下,不如直接走陆路。」她计算过,聘请黑衫军运送丝绸,是最划算的。

「何不运到国外去?」讨论完节流,北海烈想到开源的法子。

「经沙漠运往邻国,来回一趟要两年,近年来边境战火频传,风险增加,马队漫天开价,成本也降不下来。」舞衣解释道,从花瓶里拿了一枝菊花,沾了水后,在墨绿色的桌巾上,画出粗略的路线。

北方的路线密密麻麻的,早被各丝绸商瓜分,南方倒是有一大片空白。

男人们沈默,瞪着那块桌巾,提到经商的事情,他们话就变得很少。

舞衣等了一会儿,明亮的眸子看向楚狂,小心翼翼地开口。

「我听说,南方邻国有座大城,人口有百万,媲美京城。」她指的地方,在桌巾上看来,离浣纱城不远。

「那就往南方运。」他理所当然地说道。

舞衣露出甜美的微笑,双手一拍。

「楚将军英明,这真是个好主意!我立刻去交代,说是您的意思,让织姨去筹备。」她转过身,急着就想去处理,要另开商道,那可是件大事呢!

「等等。」他突然出声。

她回过头,看着他眉间的皱摺,心头一跳。

「怎么了?」她问。

他看了她一会儿,才缓慢摇头。「你下去吧!」

「是。」她福身,迅速离开,小脸上保持笑容,甜美却有些僵硬。他发现了吗?他眼里的光亮让她不安。

舞衣离开后,楚狂瞪着那扇门,久久不语。

刚刚有短暂的一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这个小女人,不时让他浮现这种感觉,那双灵活得像小动物的眼,总是漾着某些小秘密。

不只如此,她跟他先前遇过的女人都不同,更香更嫩更软,那唇那眸,那柔弱无骨的纤腰——

「老大。」秦不换开口。

他睨了一眼。

「你在傻笑。」

「你看错了。」他板起脸。

秦不换忍着笑,耸了耸肩膀。「是,我看错了。」



第七章

还没有用午膳,方府内就吵翻了天。

女人的喊叫声、男人的咆哮声,从厅堂里一路吵到花圃,双方人马声嘶力竭,吵得不可开交。

「我要禀明小姐,把你们全轰出城去!」女人气急败坏地说道。

男人回以一哼。「哪里轮得到女人说话?等老大开口,被轰出去的,绝对是你们!」

喧闹的声音传进书房,坐在主位上眯眼倾听的楚狂举起手,示意她停止。

「怎么了?」舞衣问道,放下《孙子兵法》。

不念简册后,她还是每日在书房陪楚狂,为他念各类的书籍。他最爱听《孙子兵法》,每隔几日都要她再读一次,这几千字她早已背得滚瓜烂熟,每次拿着书念,眼儿没看着字句,都在偷瞧他。

他站起身来,开门往外走去,舞衣跟在他身后。

花圃里早有一大票人,站在那儿大眼瞪小眼,两方壁垒分明,气氛紧绷着。

「老大,这些娘儿们不让我们吃饭呢!」一瞧见楚狂出现,鹰帐帐主急着嚷道。

女人看见舞衣,也一拥而上,全站到她背后去。

「小姐,我们受够了!」春步喊着。

「先把来龙去脉说清楚。」舞衣举起手,制止女人们的抱怨声浪。

「前些日子做了糖腌桂花,全存在地窖里,今儿个北方的糕饼商人来取货,却发现这些臭男人早把糖腌桂花全吃光了,糕饼商人正气得跳脚呢!」秋意解释着,恨恨地瞪了男人们一眼。

「闯了这么大的祸,他们竟还想吃午餐!」

「我们又不知道那是要卖的。」鹫帐帐主理直气壮地说道。不都说不知者不罪吗?

徐香走上来,一脸无奈。「小姐,这事我实在压不下来了。」

打从黑衫军进城,表面看似平静,其实两方的人马适应不良,不断产生摩擦,各种生活细节都可以吵上半天,先前是全由徐香处理。

黑衫军们粗枝大叶,对女人们的冷脸色可以不当一回事,但一听见没饭可吃,他们的火气就冒上来了!

「老大,她们存心饿死我们。」龙帐帐主叫道,一脸义愤填膺。

舞衣叹了一口气,没想到会惹出这么大的事。款纱城商誉卓着,可还不曾发生过,商人上门,却交不出货品的情形。

「请糕饼商人先回北方,等第二批桂花腌好,就添一倍的货,派人运去,记得分文不取,当是赔罪。」她对徐香交代着。

徐香点头,领了指示就走,离开战常

「看,这不是就没事了吗?走,去吃饭。」虎帐帐主双手一摊,老是惦记着食物。

织姨开骂了。「笨蛋,你知不知道,这要赔多少银子?」

「赔银子又怎么样?那还不是我们老大的银两。」男人理直气壮地说道。

「银子是小姐的!」一个丫鬟拔高声量。

虎帐帐主耸肩,斜睨着那丫鬟。「你笨耶,你们小姐是我老大的婆娘,她的钱当然就是老大的。」

娘子军中响起一阵抽气声,个个气得脸色发白。

舞衣站在前头,急着安抚众人。她有些担心,两方人马一言不合,就要现场开打,到时候她跟楚狂镇压不住,花圃里的奇花异草,可全要遭殃了。

「请先别争吵,让我来处理。」她说道,无奈地看一眼楚狂。他倒是气定神闲,双手交叠在胸前,冷眼看着众人,不打算插手。

「小姐,不需要跟他们说什么,他们没有脑子,不会懂的。」春步说道。

「他们只会吃。」

「对,像猪一样会吃。」

「还很吵。」

「而且很脏。」这点让众位娘子军最是不能忍受!

有男人不服。

「我们有洗澡啊!」抗议声此起彼落。

女人嗤之以鼻。「五天洗一次?」

「行军时,十天半个月不洗澡是家常 便饭。」有个男人耸肩回答,女人们发出尖叫,集体退开三大步。

这已经不关那些糖腌桂花的事了,双方开始互相数落这些日子来的不满,你一句我一句,愈嚷愈大声,大概整座浣纱城都听得见。

楚狂一语不发,早已挑了个地方坐下。他一手支着下颚,闪亮的黑眸直视她,从表情上看不出情绪,既不偏袒部下,也不帮助她。

北海烈面无表情,难得的开了口。

「女子,群居终日,徒生口舌。」看着众女子,他淡淡下了结论。

「男子,饱食终日,徒长肚脯。」喜姨冷笑,口齿伶俐地顶了回去,鄙夷地看着北海烈。「养条猪还能宰了祭神,养男人能做什么?这儿的女人能以口舌广进财源,男人呢?徒长个肚脯难道有半点用处?」

呃,这话就不客观了。舞衣站出来说公道话。

「喜姨,烈叔没有肚脯的。」她小声地说。烈叔虽然年过三十五,但长年练武,体格绝佳,比年轻小伙子还结实,跟楚狂不相上下呢!

喜姨冷笑不减。「你见过他裸身?」

「那倒没有。」她摇摇头,好奇地反问。「难道喜姨看过?」

令人诧异的,喜姨白皙的颊间,竟透出窘迫的嫣红。「白养你了,才没几日功夫,净帮着外人。」她骂道。

舞衣眨了眨眼,不知道刚刚说错什么,惹得喜姨有这种反应。

「小姐,别说了,把他们赶出去吧!」

「谁赶谁还不知道呢!」

「闭嘴。」

「为什么不是你们闭嘴?」

舞衣皱着眉头,用双手支着额。「拜托,交给我来处理,好吗?」她的头好痛!

有声音在咕哝。「娘儿们能处理什么?女人嘛,唯一的用途还不就是——」

「还不就是什么?」舞衣露出甜蜜的微笑,眼儿却在喷火,瞪着这些男人,看哪个人有胆子继续往下说。

沈默。

原先说话的那个人,摸摸鼻子,缩到最后头去,吭都不敢吭一句。

织姨双手一摊,放弃讨论。「你不该让方肆死的,这些男人根本不肯跟女人好好谈话。」

「她哥哥是因她而死的?」有人怪叫。

男人间响起惊叹。「怎么回事?她杀了他吗?」方舞衣谋杀男人?莫非真让古人说对了,最毒妇人心?

「我没有杀人!!」她压抑着尖叫的冲动,转头看向楚狂。

「我知道。」他点头,没有半点怀疑。

后方有人开口。「那你哥哥又是怎么死的?」

「不关你们的事。」娘子军们口径一致,对这事绝口不提。

她仍是看着楚狂,觉得头疼愈来愈严重。「方肆的事,我日后会解释。」她叹息地说道,知道必须为他解除疑虑,免得他多心。

只是,她身后跟着丫鬟与阿姨,他身后则是站着十二帐主等人,双方楚河汉界地僵持着,一举一动都在旁人眼里,她没有机会跟他私下讨论。

「听起来,她就像该为她哥哥的死负责。」

「至少脱不了干系。」有人下结论。

「她还有个弟弟,说不定接下来就要杀她弟弟了。」他们为她的亲友担心,倒是不担心她暗杀楚狂。在他们的心目中,楚狂无所不能,简直像个神,绝不可能被个娘儿们暗杀。

够了,她受够了!

舞衣深吸一口气,在人群中举起双手。「给我们一些隐私,我有事要跟楚将军谈。」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谈?」龙帐帐主发问,却发现楚狂冷冷地瞪来一眼。他立刻噤口,不再作声。

舞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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