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戒律没有什么冲突才是。绛月是这么想,因此才会有此一问。
夏侯鹰右手猛力一挥,示意绛月别再多言。日月双影交换一下眼色之后,便
不再表示意见,静静的伺候主子更衣梳洗,紧接着处理多日来所累积的公事。
其实夏侯鹰并不是不想见她,从小矢志报仇的仇家,在费尽心血后,好不容
易手到擒来,岂会不想瞧瞧对方是什么样丧心病狂的人?
然而,在他内心深处的理智却清楚明白的告诫自己——他真正的仇家只有何
培夫一人,和其他人无关,包括何培夫的儿子何少昂以及何少昂的未婚妻莫心
荷都是无辜的,不该被列为他报仇的对象。这是他和义父最大的不同,他并不
想滥杀无辜。
何况根据情报显示,何少昂是现任的风谷“代理人”之一,基于“红门”和
“风谷”
的和谐关系考量,他并无意扩大此事。
但是,自小被夏侯岳所灌输的深切恨意却又不由自主的侵蚀他的理智,尤其
在获知何培夫藏身于“风谷”后,夏侯岳加诸在他身上的严酷训诫,更是以往
的数百倍;甚至要他在必要时,大可血洗风谷,替何家父子陪葬!
在这样的心境下,夏侯鹰并没有十分的把握自己在见到莫心荷的时候,他的
理智和身为红门门主的使命,依然能战胜义父自小强行加诸在他身上,深入他
骨子里的深沉根意,而不会失手对无辜的莫心荷杀之为快。
所以还是不见的好!何况她还有用处,留着她才能引来真正的仇家何培夫;
另一方面何少昂绝不可能坐视自己的父亲和未婚妻深陷危机之中,势必会有所
行动。如此一来,他的另一个目的——探测“风谷”底细——很可能也会因而
有所斩获。
如此完美的一石二鸟之计,他可不能因一时冲动而自毁良策!
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公事后,已是夜幕低垂时分。夏侯鹰看看窗外的夜色,对
身边的玄日、绛月下达命令:“传令下去,今晚要加强戒备,以防外人潜进来
救走人质。”
“是!”
夏侯鹰口中所说的外人自然是指“风谷。”虽然他不认为有人能轻易闯进天
然地理位置优越,神秘险呃、戒备又独步世界的红门帮会总部来,神不知鬼不
觉的救走莫心荷,就算对方是“风谷”也一样!
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身为红门门主,他绝不允许因自己一时的轻忽,
而造成令人扼腕的后果,所以小心谨慎一点绝对没错!
尤其今夜是朔月,行家都知道,没有月亮的深夜最适合劫人和救人。
“风谷”若真有人已潜进红门本部来,也一定知道要善用今夜逃脱。而他绝
对不会给他们任何机会!
微热灯光照拂下的他,那张有着出色五官的脸,非但没有沾染些许温热,反
而显得格外冰冷优人心魄。
☆ ☆ ☆自从昨天深夜,再一次收到潜进
来的风谷同伴的讯息之后,莫心荷今天一整天心情都很紧张,怎么也静不下来。
用过晚餐后,距离那位同伴来接应她,带她逃离此地的时刻便更加迫近,而她
原本已经彷若悬旌的心,就更变本加厉的紊乱。
不行!我得冷静一点,千万不能自乱阵脚,否则很可能会累及潜进来营救她
的风谷同伴!
何况,他们今夜要是真能顺利逃脱,就不必劳师动众,更不必让义父和少昂
哥哥再替她牵肠挂肚。
想到这一层,莫心荷变得坚强许多,纷乱的心也跟着平静不少。
她试着想些其他的琐事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松弛自己紧张的心绪。如果她
没有猜错,这次潜进来的同伴一定是。“南狂”赫赫有名的“纪录狂”武叙扬!
她有十足充分的理由作这样的揣测。因为她曾经在无意间,从少昂哥哥口中
知道了武叙扬在加入“风谷”之前,曾经是“红门”成员的秘密。由于兹事体
大,少昂哥哥在确知她偷听到这个秘密时,曾郑重其事的要求她守口如瓶,不
能张扬此事,对任何人都不行!
莫心荷因为深知事情的严重性,所以当场对天立誓,绝不会说出去,包括她
最敬爱的义父也只字不提,而她确实做到了。
她不明白的是,武叙扬为何会脱离“红门”而加入“风谷”?根据她的了解,
红门中人和风谷人一样,对于自己所选择的体系都有着极为浓烈的感情和归属
感,除非有非常重大的理由,否则绝不会轻言脱离。
若是她这个推论用在武叙扬身上也同样成立的话,那么她敢断言,三年前,
也就是武叙扬加入风谷时,一定发生了什么重要的大事,而且是大到让他舍得
脱离“红门”的超级大事!
就在她想得出神的当儿,门外的花廊有了动静。
在莫心荷还没来得及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房里各个隐匿处的监
视器已被全数摧毁;最令她意外的最,警示系统居然没有高声作响,反而一点
动静也没有。
“莫小姐,请快过来!”花廊外传来低沉的男性嗓音。
莫心荷毫不迟疑的奔出屋外,和蒙面的他会合。
“谢谢你,我该怎么称呼你?!”莫心荷很有默契的跟随着他小心翼翼的行
进,沿途不忘悄声的探问。
“”南狂“的武叙扬,随你怎么叫。”蒙面男子简单扼要的回答,并对四周
保持着高度的警戒。
果然没错!莫心荷在心底叫道。“我叫你武大哥,你叫我心荷好了。”
“成交!心荷,我们得加快脚步,此地不宜久留,今夜没有月亮的确是个适
合逃走的良机没错,但是夏侯鹰比预定的时间提前回来了,他是个厉害角色,
一定也会想到这一点,所以我们再不走,只怕会走不了。”言谈间,武叙扬已
加快了步伐。
“夏侯鹰?”
“就是红门的现任门主!”
“哦…”或许是因为他的名字中有个“鹰”字的关系,让莫心荷不经意的联
想起“擎天崖的恩公”,不由自主的对这个名字产生了莫名的好感。
老天!现在可不是想他的时候,逃命要紧!
莫心荷迅速的重新振作,“我们要怎么逃出去?”
她从方才就注意到,武叙扬对这个地方十分熟悉,连何处有监视器、警戒系
统、该如何避开监视,他都了若指掌,足见他当年在“红门”的地位一定不凡!
“穿过前面那片机关重重的黑森林后,便有一个秘道可以直达出海口,我们
从那个出海口搭飞机逃脱。”“红门”中人绝不会料到潜入者是他,正是他们
顺利潜逃的最佳屏障。
“知道了!”
一闪眼,他们已经潜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森林,武叙扬适时搂住莫心荷的腰,
以防她因不适应黑暗而跌倒。
“谢谢你,武大哥!”好体帖的男人!莫心荷在心中暗赞。“你有戴夜视器
吗?”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武叙国的脚程并未因此而慢下来。
“因为你走得好快啊!我是说这么黑漆漆的一片,你又不像你们”狂党“那
个拥有”夜光眼“的”邪眼修罗“,怎么……”一开始,她以为是他对此处地
形甚熟的缘故,但很快她就否决了先前的认定:一个普通人即使对地形再熟,
也不可能在没有半点亮光的情况下,还能完全不受影响,依然健步如飞,这其
中铁定大有文章。何况,风谷多的是身怀各种绝技的奇人!
武叙扬很大方的满足她的好奇心,“我虽然不像修罹一样,有着一双夜光眼,
但是我有一身敏感度极高的皮肤,触觉神经比常人发达许多,所以这点黑暗难
不倒我。”
这项特殊绝技是他在红门那段“非人”的岁月中,为了存活所训练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难怪在风谷里,人家都称你为”雷达叙扬“。”莫心荷好生
崇拜。
“好了!别再废话,抬头看看夜空,找一下你那只鹰的踪迹。”
“缘儿也来了?”莫心荷大感意外。
“对,是我带它一起来的。”武叙扬以平淡的语调解释他带缘儿来的用意,
“红门的门主在帮会总部养了很多老鹰,所以总部的人对老鹰都很友善,我就
让你的宠物混进它们之中,好为我们带路,否则前面是一座经常变换机关的森
林迷宫,没有你那只宠物在空中为我们领路,是很难顺利穿越这座迷宫的。”
“你好厉害啊!真不愧是风谷来的。”莫心荷内“褒”不避亲。不过她还是
很耽心缘儿的安危。
另一方面,她又不经意想起“擎天崖的恩公”也养了一只鹰,叫鹰王,是一
只漂亮威风的稀有蓝鹰。
该死!她又在胡思乱想了,当此危艰之际真是不应该。她在心中薄责自己,
并立刻集中注意力,仰望夜空,寻找她的缘儿,以求顺利逃脱。
☆ ☆ ☆回到自己同样位旅朱雀院的寝宫,
夏侯鹰总觉得心绪无法宁和,斜倚在夜风徐徐的窗边,若有所思的望向被黑暗
吞噬的穹苍。
玄日和绛月一直以眼波传神,商讨横亘在心中的事,在商量出结果后,便由
校会察言观色的绛月上前对夏侯鹰道:“门主,夜深了,您该更衣沐浴,准备
就寝了。”
夏侯鹰没有什么反应,玄日和绛月也未紧接着催促,他们知道主子的习惯,
主子不喜欢被人一再催促。经过了几秒,夏侯鹰开始有了动静,和往常一样,
他收敛了些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警戒和冷漠,心细如发的绛月旋即知道可以上
前去服侍主子了。
每回遇上如此的情景,玄日总是很佩服绛月。他是个神经线较粗,做起事来
版版六十四的人;比较不懂人心,又拙于言辞,什么事都直来直往,说话经常
夹枪带剑,容易开罪人;绛月就不同了,他深懂人心,说起话来体帖又温和,
心思细腻又敏锐,往往能嗅到他感觉不到的微妙变化,像现在这经常上演的一
幕就是典例之一。他实在看不出主子哪个眼睛或哪根手指指示他们可以上前伺
候了,可是绛月就知道,而且总是能抓住最适切的时机,做出最适当的反应。
所以,每每遇上需要察言观色的事,绛月绝对是不做第二人想的代表。而他则
适合舞刀弄枪,以暴力,不,是武力来保护主子。这些年来,他们两人也一直
依循这个无言的默契,合作无间的保护他们誓死效忠的门主。
“门主,抓到莫心荷的事要通知夏侯护法了吗?”绛月一边为夏侯鹰褪去外
套,一面以悦耳的声调体帖的提醒主子。
绛月记得夏侯岳前往英国前的千叮万嘱,他可不想让自己的主子为此又被夏
侯岳严厉的斥责。基本上,他觉得夏侯岳太过越权,干预主子太多事了。不过,
因为夏侯岳是门主的义父,门主都没表示什么,他也不便置喙,只能在心中为
门主抱不平。
夏侯鹰才想说些什么,身后窗外的夜空突然亮起一道光彩夺目的银色雷射光
柱,那是警备系统侦测到有异物入侵时,所发出的第一道警示与防卫讯号。
那个方向是……
夏侯鹰眺望北方,眸底透着掩不住的诧异。
难道入侵者是……怎么可能!?。
“门主?”绛月注意到主子比平常多了些人性化感情的异常反应,但尚无法
捉摸究竟何故。
在夏侯鹰还没做出进一步的反应时,夜空中的银色光柱里又有了突兀的变化。
鹰王!?它怎么会在那儿!?
夏侯鹰不由分说的疾步往寝宫里,通往地下秘密捷运系统的秘道走去。玄日
和绛月理所当然的飞快跟上。
☆ ☆ ☆砰——砰——砰——!
甫从位于朱雀院的寝宫里,搭乘地下捷运来到位于红门帮会“四堂”北方的
黑森林里的第六号秘道出口时,夏侯鹰的耳畔便漾进一连串的枪响声。
走出出口,仰望铍艰色雷射光柱照亮的夜空,落入夏侯鹰眼里的又是另一番
气象。
怎么又多了一只鹰?而且那鹰似乎很眼熟……
正当他百思不解时,杂沓纷扰的人声已飘进他的听力范围内:“快射下那只
鹰,那只鹰脚上没有我们红门特制的脚环,一定是混进来的,快把它射下来!”
砰——砰——砰——!又是一连串响彻云霄的枪声。
“绿儿,危险,快逃!”
这声音好耳熟!夏侯鹰被混在众多杂遝声中的细柔女音夺去了注意力。
嘎——嘎——!
“小心,别射到鹰王!”坐镇指挥的御林军统领,宏亮的嗓音急切的划破天
际。
夏侯鹰因而回过神。
鹰王!?二落入他眼帘的是鹰王在被众人争相射杀的那只鹰周围不停的快速
盘旋飞翔,好像在保护那只四面受敌、孤立无援的落难老鹰似的。
“鹰王?是鹰王!你怎么会在这儿!快逃,快和绿儿一起逃走,别管我们了,
快!”
是她!?
怎么可能!?一个清灵可人的娉婷倩影乍然浮现他的心扉,汤热了他过于冰
冷的胸口,他像一道闪光般迅速的往出事现场疾行。
玄日和绛月面面相观,两人眼中都装满“?”,不过追随的脚步可是一点也
没有迟疑落后。
不幸被发现的莫心荷和武叙扬都很为腹背受敌的绿儿担心。
“是我不好,我错估了红门的警备系统,才让绿儿身陷险境。”武叙扬万分
自责,这并非他的本意,他是有绝对的把握能保绿儿全身而退,才会带它一同
前来的。
莫心荷十分体帖的摇摇头,安慰他,“武大哥,你千万不要自责,这并不是
你的错,一切只能说红门太过厉害了。”
她不是黑白不分的人,当此危厄之际,她固然替爱鹰担心,但她也同样挂心
前来搭救她的武叙扬。
“武大哥,你静静听我说,趁现在红门的人被绿儿和鹰王引开注意力,还没
有找到这边来,你赶快离开,先回风谷去告诉我父亲和少昂哥哥,要他们别为
我挂心,也别轻举妄动,尤其不能为了我而引发风谷和红门之间的争端,我一
定会设法逃脱的。至于绿儿和鹰王,我会照应它们,你快走,快!”
“不行,我怎么可以留下你一个人逃走!”武叙扬说什么也不肯。
“武大哥,你听我说!”莫心荷玲静而认真的深凝着拒绝被说服的他,“虽
然我不知道你和红门曾有过什么瓜葛,但是我却知道,你好不容易才脱离红门
;现在如果因为我而被卷入这场争端,已经是风谷人的你,一旦和我一起被抓,
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而已。所以你一定不能被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绝不是贪生怕死的胆小鬼,想要劝服他明哲保身的自行
逃离根本是二十世纪末的天方夜谭,想说服这种重情重义的硬汉子,晓以大义
才是上上之策。
武叙扬果然被她的话说动了。
没错!他是可以置自己的生死于度外,可是他绝不能连累风谷!
见他有所动摇,莫心荷加把劲乘胜追击,“快走吧!武大哥,不必为我担心。
你应该比我清楚,红门对待人质之好是出了名的,所以他们就算发现我逃走,
应该也不至于对我怎样的,是不是?”她是不知道红门是不是真的如此“宽宏
大量。”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才没有那么多时间顾及自己的安危,对她而
言,尽快说服武叙扬顺利逃脱才是当务之急。
“可是……”武叙扬深知她的想法,也明白红们一贯的行事作风;但是要他
丢下看来开不禁风的她独自逃走,他实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