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链,将他们击退。云儿已经不是龙体,只是柔弱的女流。所以,楚骁,一切都靠你了!”
楚骁认真地听过,也不说话,回身便要跟龙的鳞片化成的佛莲灯走,却被月珑一把拉住。他仍是放心不下。
“此去千难万险,我与龙灵虽然身负无边之力,却无法突破这已封闭的地府入口。地府乃是凡胎肉身之人的灵魂栖息之所,所以,只有凡人能进去。
原本,云歌有银丝灵链护体,你也接受了神血,魑魅魍魉都不敢接近你们,怕只怕……”月珑没有说下去,只是切切地叮咛,“楚骁,你一定要将云歌带出来!你的笛声可以让她前来寻你,这样,会为你们节省一些时间。切记,佛莲灯一旦转暗,便须设法及时返回!”他说罢,松开手来。
楚骁只是郑重地点头,毫不犹豫地随佛莲灯向迷雾深处走去。
第四十九~五十一章
越往前走,迷雾越深,以至看不清咫尺之地。佛莲灯在前,也行得慢了起来,似在努力辨别着方向。周遭,魑魅魍魉不怀好意地在将他窥视。楚骁心知,自己已在地府的入口处徘徊,纵然心急,也是无用。于是,取出竹笛,一边随着佛莲灯慢慢前行,一边吹了起来。
鸳扣锁心,丝萝有梦,忍问酒醒何处。娥眉长敛吹不展,离人千里斜阳暮。盟山旧约,月月年年,只恐归期又误。梅边吹笛相思砌,云寄冷香书尺素。
云歌,你听到了吗?楚骁来寻你了,你可听到了我的笛声?听到了我的心声声在唤?
突然,前方的佛莲灯骤然停了下来,似在警惕地向四周看去。楚骁停下笛声,浓雾之中,鬼影幢幢,凶恶贪婪的眼睛偷偷打量着他,且一步步,在向他逼近。
“佛莲灯,你只管向前走,我自会跟上。”楚骁说罢,冷冷地看着逐渐靠近的鬼怪,却又镇定安然地吹起了笛子。
地府之中,云歌循着笛声跌跌撞撞地前行,早已是筋疲力尽,一干亡灵鬼怪紧跟于身后,是在等待她最终无力坚持,自己倒下。
突然,前方似有灵光闪动。她的心不禁一热,出口便是那里了吗?她向前急走了几步,看清了前方幽幽闪动的光点。那竟是一盏佛莲灯。她不禁喜极而泣,龙灵和月珑到底不会扔下自己不管,一定是他们来拯救自己了。她略略停了停,蓄积力量。
她终于又站起身来,加快速度向前方的佛莲灯走去。突然,前方妖雾弥漫,佛莲灯平空消失在浓雾之中。她的世界又变成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她不禁慌乱不已。“哥!月珑哥!”她焦急地喊了起来。然而,四野空旷,除了令人窒息的寂静,没有任何人给予她一星的回应。她的泪不自觉又落了下来,心中满是难耐的恐惧。
“只要这笛声不息,循着笛声前行,绝不放弃,即便是累倒,也一定要匍匐,那么,你便能自己走出地府!”
彼岸花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她的心逐渐安静下来,是呀,还有笛声可以指引自己呢。她努力平息心境,细心去听。笛声悠悠,果然在前方不远之处。她又迈开步子,循着笛声向前走去。地府的邪雾恶瘴可以遮掩佛莲灯的光华,却挡不住楚骁笛声的指引。想见他的心,突然那样强烈,强烈到几乎要跃出胸膛,径自前去寻他。
云歌循着笛声又走了一程,终于,拨开迷雾,佛莲灯再次出现在眼前。佛莲灯后,似有人影若隐若现。
“哥!是你吗?”她冲着那模糊的人影切切地唤着,是再也无力迈开双腿向前走去。她软软地倒于地上,只能抬头,苦苦地看着那星希望,在前方燃烧。
必须让佛莲灯后的人看到自己。想到这里,她努力坐了起来,盘膝,咬破手指,将鲜血涂于银丝灵链之上。她御起了血脉中仅存的力量,用鲜血催动灵链,让它向佛莲灯的方向飞去。
灵链离身,一直尾随于后的亡灵恶鬼们顿时蠢蠢欲动。有恶鬼扑了过来,她奋力将它甩开。恶鬼众多,防不胜防。有恶鬼咬住了她的肩头。她吃痛地叫了起来。又有恶鬼逼近。正当她疲于应对、无比绝望之际,眼前灵光闪动,灵链竟飞了回来,将群鬼打了个落花流水。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紧跟于灵链之后,飞身而近,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抱得那样紧,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骨骸一般。
“云歌!”
她听见了那样熟悉的声音,泪水潸然而下。“楚骁,是你吗?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来?”她苦苦地追问着。
“我来救你。你的月珑哥说了,地府之门已关,他和龙灵都进不来,只有凡人方可进入。”
“这里太危险!”
“那又如何?”他深深地看着她,“你可知,我终于将过往遭逢,将你重新找回来了。我已经记起了一切!如今,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再将我们分开。就算出不去,我愿意与你生生世世在此厮守。这样,即使是做孤魂野鬼,我们也当是一对令天上人间,人神艳羡的孤魂野鬼!”
她听过,开心地笑了起来。
“不过,我还是很贪恋人世的繁华。现在,我们尽全力,先出去,好不好?”他一边细心地为她流血的肩头包扎着,一边认真地说道。
她用力地点头。
他拉着她,收回银丝灵链,傲然站起身来。
群鬼已将他们紧紧围于中央。
“你们不过是些亡灵恶鬼,若为灵链所伤,必将魂飞魄散。还不速速散开!”云歌冲着群鬼大声喝道。
“你以为我们想么?”有恶鬼冷冷地说道,“这是地君的意思,要尽一切可能将你们留在地府,为了他的脸面,也为了整个地府的脸面!”
“云歌,你还能走吗?”楚骁手握银丝灵链,警惕地看着周遭蠢蠢欲动的亡灵恶鬼。
她咬牙点头。
他看她满头是汗,脸色苍白,知道她已经筋疲力尽了。他有力的手臂挽起了她的腰,认真地说:“相信我,一定会带你闯出去!”
佛莲灯在前引路,楚骁手中的银丝灵链舞得虎虎生风,地府里顿时鬼哭神嚎。群鬼却并不后退,反是步步紧逼。楚骁带着云歌,越战越勇,逐渐杀出一条血路来。
且战且走,佛莲灯的灯光暗了下来,并在前方一棵树上停住。
走得近了,才看清,那是一棵茂盛的菩提树。莫非,这就是地府的出口?他没有多想,抛出灵链,缠住树枝,揽着云歌飞身而上。群鬼也并不犹豫,纷纷爬上了大树,追了上来。
两人已至树梢,却是无法再向上走。虽然看不见,但伸手可触,似有一道坚硬冰冷的石壁挡在头顶,让阴阳相隔。
佛莲灯的光芒愈加得暗了。楚骁看在眼里,心中着急。
“云歌,我拦住群鬼,你跟着佛莲灯去找出口!”
她离开他的怀抱,跟着灯影暗淡的佛莲灯向前走去。似有一缕潮湿温暖的风迎面扑来,佛莲灯也停在了一处。她的心一阵雀跃,伸手试探着,终于摸到了一条窄窄的缝隙。
“楚骁,我找到了!快过来!”她向他呼唤着,踩着树枝,沿着缝隙,艰难地向外爬去。眼前豁然开朗,她又听到了翠鸟的轻啼,看到了氤氲弥漫的薄雾,呼吸到了人世清凉甘甜的空气。她却不敢全身出去,而是回身看向楚骁,急急地将他呼唤。生怕自己一走,便会和他阴阳相隔。
佛莲灯摇曳着,终于燃尽熄灭。楚骁见了,心中大急。“云歌,快出去!”他已来到她身前,未及多想,揽起她的腰,用力向上一托,便将她托出了地府。她却在离开地府的刹那,抓住了他手中飞扬的银丝灵链。
天崩地裂。
云歌不由自主紧闭双眼,周遭地动山摇。待一切平静下来,她张开双眼时,才发现,身下已成万丈绝壁悬崖。手中,银丝灵链丝毫不肯放松。
“楚骁!”她紧张而惊惧地向悬崖下看去,他执着灵链的另一头,悬于绝壁之上。他的身下,万千恶鬼正试图将他拖回地府之中。
“楚骁,我拉你上来!”她努力地拽紧了灵链,使出全身之力,要将他拉上悬崖。
“云歌,别管我!石隙就要合拢了,你快走!”他却大声对她喊道。
她这才发现,他所处的并非悬崖,而是一个巨大的石隙中。石隙两边的石崖正在慢慢合拢。
“我不会离开,不会将你独自留下!”她哭道,“你忘了自己刚才对我说的话了吗?你说,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再将我们分开。你说,即使是做孤魂野鬼,我们也当是一对令天上人间,人神艳羡的孤魂野鬼!”她说着,奋力地拉着灵链。链条划破了她的手,鲜血淋漓,她却浑然不觉。
他紧咬嘴唇,是的,不能在此时放弃。他取出了腰间的匕首,插入石壁之中,借力向上攀爬而去。
石隙越收越拢,群鬼也已追至他的脚下,拉住了他的双脚,抱住了他的身子,眼看他已无逃脱的可能。他抬眼看她,眼中没有恐惧和绝望,只是无边无际的绵绵爱意,像是在道别。
她回视着他幽深的双瞳,收拾好凌乱的心肠,枉然一叹。老天便是如此弄人的么?她已下定决心,纵身一跃,要随他共堕万劫不复的恶鬼之狱,却被人从身后紧紧拉住了手腕。
白龙飞身而至,口喷火焰。群鬼凄厉地惨叫着,放开了楚骁。龙巨爪一揽,带着楚骁直向悬崖之上飞去。就在他们离开石隙的瞬间,石隙轰然闭合成一块完整的地面。
“好险,云儿!”
云歌这才发现,拉住自己的人是月珑。她却顾不得许多,挣脱他的手,直奔向楚骁,扑到了他的怀中,放声哭了起来。
他却捧起了她血肉模糊的手,心疼地问道:“很疼,是吗?”
她哭泣着,摇头,脸上绽开了笑容。
“哥,现在一切都好了,是吗?一切的灾难都过去了,每个人都得到了救赎,是吗?”她回头看向了月珑,切切地问。
月珑微笑着点头。
“那么,你和龙灵,还有回雪,将回到天界了?”
龙灵听过,想要说话,却被月珑打断:“是这样。云儿,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回天界吗?我想,我能说服神王,让你做回天女初月。”
她坚决地摇头:“我要留在人间,我要和楚骁在一起!”
月珑依旧微笑着点头,对龙灵说道:“你带他们回去,我去找回雪。”
“哥,这就要走吗?”她急急地走上前,拉起了他的衣袖,万分不舍。
“怎么?舍不得了?”月珑笑道,“舍不得哥,那就随我回天界。”
她的脸微微一红,羞赧地说道:“不能多留几日吗?”
“五百年了,我在人世已滞留得太久。”他深深地看着她,认真地说,“云儿,既然你选择了留在人世,便要好好珍惜这一世情缘。你能幸福,哥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会因你而幸福。”
“哥,我是不是应当再见回雪一面。我总觉得,他放不下初月……”
他将她打断,淡淡地说:“你也说了,他放不下的是初月。你纵然见他,又有何益处?徒添伤感罢了。我自会将他带回天界,静心修持,他终会破执。”
“可我总是担心……”
“云儿,他是天神,悟境当比寻常凡人更高一筹。你大可不必为他担心。”
云歌沉默了,虽不明白月珑为何不愿她再见回雪,却也知道,他一定是为自己好的。
“可我还有一件事应当做。”她看向已化身白龙的龙灵,“我想将一样东西交给龙华,你可有办法?”
“是何物?”龙灵问道。
“一幅画,玉笙的画。龙华毁掉了整个竹舍,所有的画,我悄悄留下了一幅。地君说了,龙华的手上有彼岸花的香泽,所以,他是带着记忆往生的。他当记得玉笙,而且,无法释怀。所以,我想将画给他送去。”
龙灵点头道:“这样也好。你且回去休息几日。三日后,你到栖月湖畔的千年古树下等我。我自会带你去见他。”
“见他?”她好生奇怪。此时的龙华,当是出生一日的婴孩而已。
龙灵笑道:“我会带你去看二十年后的主人。不知道他往生后究竟会有怎样的人生,你也是无法放心的吧。”
她终于明白,含笑地点头。
月珑却是皱眉,他并不愿再有所滞留,生怕会有更多的事发生,以至于牵连到已经备受折磨的云歌。
“哥,这几日,你和我们一起住到艳月楼,好不好?”她哀求道,眼中都是期待。
他却只能狠心将她拒绝:“云儿,既然尘缘已尽,又何须强求?我当在栖月湖底陪着回雪。”
尘缘已尽?
这四个字让她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可月珑说得没错,他将回到天界,而她却要选择留在人世。往后,一定是相逢无由了。可是啊,十八年的兄妹之情,或者说,是五百年的相依为命,甚至是更长远的相伴相随,竟是一句“缘尽”便能说断就断了吗?她默默地凝视着他,不肯舍弃。
月珑轻叹一声,看向楚骁:“楚骁,我今日便将云儿交给你。不要辜负了她,要给她幸福。你要知道,我在天界时刻都在看着她,看着你。我不允许你对她再有一丝一毫的伤害!”
楚骁郑重地点头,将身边之人拥得更紧。他如何还会伤害她?为了曾经的伤害,他已经会背负一生的愧疚和自责了。
风已息,言已尽。
白龙载着云歌和楚骁,回到了艳月楼。月珑则独自去到了栖月湖底的陵寝之中,将回雪陪伴。
艳月楼后院的僻静之所,云歌的房间内,烛火摇曳。凤舞正在为云歌肩头的伤敷药。
“你呀,可算是回来了!”凤舞轻轻地叹道,“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楚骁他为你吃了多少苦。发生了很多的事,他也不怎么跟我说,可我知道,他的心很苦。”
云歌只是微微点头,轻轻地说:“我都知道。他心里的苦,我都知道。”
“那么,以后都不走了?”凤舞小心地试探,是生怕云歌会再度离开楚骁。
“凤姐是真把楚骁当作亲兄弟看了,事事都在为他着想。”她微微一笑。
“同是天涯沦落人。”她轻叹道,“我们还不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能彼此扶持着,也算是幸事。云姑娘,若是不嫌弃凤舞乃是烟花女子,凤舞也很想将你当作亲妹子呢。”
“楚骁当你是姐姐,在云歌心中,你早就是姐姐了。”
有人轻轻扣门,是楚骁。云歌拉好了衣服,安静地看他亲自端了一盘东西进屋。香气四溢,是三两样精致的小菜,一碗热气腾腾的清粥。
放下托盘,他来到床前,看着云歌伤痕累累的手,不禁皱眉。“姐,我来吧。”他拿过凤舞手中的药,细心地为她敷上。
凤舞看在眼里,悄然走出房间,掩上了房门。
“很疼,是吗?”他低着头,轻轻地问。
“还好,没你想得那么疼。”
“后悔吗?”
“后悔?”
他依旧头也不抬,不看她,轻轻地说着:“为了我,舍弃天界的繁华,舍弃自己要做天女的梦想。人间虽然有情,却没有一劳永逸的幸福。”
她听过,深深地凝视着他,却是无语。
敷好药,包扎好,他又端来了粥,舀起一勺,吹凉,要喂她喝下。
“我自己来吧。”她伸出手。
“你的手伤成那样,伤好之前,什么都不可以做。”他坚持着,一勺勺地喂她喝粥。
“楚爷什么时候学会服侍人了?”她轻笑着。
他却只是沉默,只是小心翼翼地喂她喝粥。
她默默地看了他一眼,是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不禁蹙眉。
“我不要喝了。楚骁,把镜子给我,好吗。”
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