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起来真的像恋爱中的女人吗?」方世珍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复杂的矛盾情绪正在拔河。
经小朱这麽一说,她的心充满了喜悦与忧心,高兴自己对杜慎之失常的反应,有了个合理的解释,同时却也担忧自己先前说过的话,此刻的心态前後强烈矛盾。
他是她的仇人啊,是他让她的组织未成雏形,尚未完成轰轰烈烈的壮举即被检举,害她必须离乡背井。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她和他该有不共戴天之仇,
而非像如今惊觉自己爱上了他……
「要不是我从不带镜子出门,我会让你看看自己的神情,你现在的样子如同你以前形容学校女生的花痴模样……好了,别顾左右而言他,说,那个男人是谁?」小朱催促道,摩拳擦掌地期待答案。
方世珍发亮的双眼,教人舍不得眨眼。以往总觉得那些花痴教人看了不舒服,然此刻面前的这张俏脸,却让她不得不推翻以前的想法。
「杜慎之。」很简单的三个字,却教方世珍费了好大力气才吐出来。
小朱并不知情她与杜慎之之间的协议,而她原本也不打算说的,不过事已至此,再也瞒不下去了。
果然,小朱被吓得目瞪口呆,一手摀住嘴巴,不敢置信地望着她。
杜慎之对方世珍有目的,这点她老早就怀疑了,毕竟-个毫无所求的男人,不会猛缠着自己只为得到她的消息;可是若说方世珍也爱上了杜慎之,那就更令人惊讶了,她记得当初她可是恨透他的。
方世珍以为她要提醒他是她们的仇人,所以急着开口解释,「小朱,我知道你一定不赞成,甚至会骂我笨,忘了当年就是因为他打的小报告,害得我们组织尚未正式开始,即宣布解散……」
小朱愈听愈纳闷,於是截断她的话,「等等,你说当年是谁打小报告?」
「杜慎之当年向教官打小报告那件事啊,如果不是他,我犯得着那麽狼狈的出国?」一想到这件事,她就呕极了,都因为他的长舌,害她成为大姊大的美梦破碎。
「天哪,你该不会一直这样以为吧?你那麽恨杜慎之就是因为这件事?」小朱惊呼。
「光这点我就气了那麽多年,再多几项恶行,我早气死了,哪能健全地活到现在?」
她记得小朱也是颇会记恨的女人,为何这件事却那麽轻易地原谅他?
小朱正色道:「小珍,你误会杜慎之了,我们和神行高中的太保联谊,不是他告的密,我们的组织会让教官查出来,也不是他害的,这些全是他身边那群花痴的杰作。」
「什麽?你说真的?!」方世珍震愕不已。
「当然是真的。很抱歉我-直忘了告诉你,我以为你知道的,真是不好意思,害你少爱了他几年。」
望着小朱要笑不笑的脸,方世珍心里猜测好友一定正在嘲笑自己,真惨,她的-世英名就要毁於一旦了。
为了挽回面子,她忙不迭说道:「我才不爱他,你没听人家说,长得愈帅的男人愈不可靠。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身边就围绕了-群女同学,更何况现在出了社会,有了钱,女人当然更喜欢他。而且谁知道,他-方面向你询问我的下落,另一方面是否也与其他女人纠缠不清。」
「那句话我是听过啦,不过萧伯纳也说过-句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小朱故意卖关子,等着她上钩。「说什麽?」她没有多想的问。
「萧伯纳说:『嫉妒和怀疑是爱情的附属品,嫉妒与怀疑愈大,爱情也就愈热烈。』所以,对杜慎之,你已放不开了,」她兀自下了结论,逮着了机会,拚命调侃她。
「小朱……」方世珍不依地跺脚。
「他那麽好,承认爱他你又不吃亏,而且你要知道,他可是等了你七年耶,就算不同情他,你也要可怜我被他烦了那麽久,若你们没有开花结果,我哪会好过啊?」她可是牺牲自己耳根子清静,换来朋友-辈子的幸福呢,好伟大的情操。
「可是我记得那时候有听人说过,他有一个青悔竹马的女朋友……」想来就闷闷的。这是她的疑问,但迟迟不敢向杜慎之求证,她怕结果会教自己碎了心。
「不要管别人怎麽,他既然肯等你这麽多年,就代表他是认真的。莎士比亚说:『火关得愈是紧,烧起来也就愈是猛烈;愈是到处宣扬他们爱情的人,他们的爱情也就愈是靠不祝』你仔细想想,曾经听杜慎之说过这号人物吗?我倒觉得这一切不过是那个女人一厢情愿罢了。」小朱说得头头是道。
小朱这番话,的确教方世珍放心不少,只是好友的正经八百,却让她兴起笑意。
「最近看了不少书喔,什麽莎士比亚、萧伯纳都出来了,佩服、佩服!」她拍拍小朱的肩膀,促狭说道。
「少来!」小朱拍掉她的手,随即笑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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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再熟悉不过的房子,杜慎之摸黑按下电灯开关,在等待它亮起的同时,藉着透窗而入的微弱月光,他似乎感觉到吧台旁的高脚椅上坐了-个人。
疑云飘浮没有多久,灯一亮起,答案立现。
「小贤?!你怎麽会在我家?」
昨天早上父母打电话到公司给他,说要利用三天的连续假期到垦丁走走,他则告诉父母今晚会回来拿资料。
选择他们已径离开的这个时候,就是要躲开他们交代东、嘱咐西的,他着实无力承受那些唠叨。
「你忘记了吗?我有你家大门的钥匙,」林玉贤扬了扬搁在一旁的一串钥匙。
他的问题问得令人心痛,原本以为杜家大门永远为她而开,这一串钥匙应该没有派上用场的一天,哪知……她一直以为杜家两老会站她这边,然而事实却教人好失望。
他们以乎忘了她,忘了他们儿子已经对她这个内定媳妇变了心,仍自顾自的带着好心情去度假,要不是她从答录机中得知这项消息,也许她又会失去这个好机会。
刚才她打电话过来,听到了杜家两老留给杜慎之的一段叮咛,提醒他要的资料放在哪儿,还有要他好好照顾自己……从头到尾,全没提起她的名字,没要他多陪陪她……
现在她可以毫无顾忌了,杜家人的无情让她将良心道德全抛诸脑後,不论日後他们如何的看不起她,她都不在乎了。
「我爸妈不在,你有什麽事吗?我拿了东西,等一下也要走了。」
这不会又是父母亲故意设计安排的吧?说好听点是到垦丁散心,其实又是一桩白费心机的美意,为了不当电灯泡,所以躲开?
又是如此冷淡的口吻,林玉贤心中的怒火愈烧愈旺。
学生时代,众人都看好他们,许多女同学更羡慕她能拥有这般的好福气,但为了替这番说辞做掩饰,天知道她假装得多辛苦。
杜慎之对她永远是那-张关心的表情,没有牵扯到一丝的儿女私情,她却一心盼望他有改变的一天……等待的结果是她的青春虚度了,这个男人的心从没有放在她的身上过。
既然得不到他的心,就算仅能霸住他的人,她也甘愿,她绝不让别的女人得到幸福。
计书开始了,她要全世界的人陪着她一起痛苦。
「我就要去美国留学了,从明天开始,你的生活中不会再有我的出现,为了庆祝成功摆脱我,你不和我喝几杯吗?」
在他进门之前,她巳取出一瓶白兰地和威士忌,并准备好两只酒杯。
瞥了一眼吧台上的酒瓶,杜慎之直觉她喝醉了,因为他并未听谁说过她要出国念书的消息。
「小贤,先回去睡一觉,有话我们明天再谈。」
他倾身向前想要搀起她,却被她用力推了开来。
「我不要!为什么连我要祝福你和那个姓方的女人,你都不肯接受?我已经心甘情愿的退出,你为什么不让我好过一点?我是真心诚意的呀!就当你是在为我饯行,可以吗?能不能陪我喝一杯?」
她边说眼泪就顺着脸颊滚了下来,泪水是女人的利器,大多数的男人都招架不住,而杜慎之也不例外。
「小贤,妳没必要这样子,妳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不要说什么退下退出的。」她的骤变令他有些不安,前阵子她不是还闹个不停吗?
「要你陪我喝-杯也令你这么为难吗?还是方小姐会不高兴?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算了,我自己一个人喝!」
一仰头,杯中辛辣的液体滑下喉咙,那股苦涩是从心底冒出来的。
她的行为让杜慎之原存的顾忌,都拋到九霄云外,「好吧,若妳执意要出国,也认为这是个最好的决定,那我这个做大哥的,若连饯别酒都不喝的话,就太说不过去了。」
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倒了一杯酒,和她碰了下杯子后一口仰尽,没有看见林玉贤眼底闪过的那一抹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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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然地盯着床上的点点血渍,杜慎之懊恼地耙着头发。天!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事实该不会如同他双眼所见的吧?
对于昨夜,他一点记忆也没有,只记得林玉贤要他陪她喝几杯作为饯行,身为一起长大的好明友,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的酒量也许不够好,但喝几杯应该不会醉吧?他怎可能容许这种事发生?
将视线移至缩在一旁的女人身上,她不哭也不闹,让他不晓得如何启口。
室内的空气好象停止流动,所有的声响彷佛也静止了,不知过了多久,响起-道热悉的声音——一个他希望自己永远不认识的声音。
「我要你娶我。」林玉贤语气平和的说。
其实,相对杜慎之的茫然,她一样迷惑,她压根不晓得发生了什麽事,只敢确定床上的血迹肯定是自己的……也许,母亲的计画是成功一半了。
昨晚在给杜慎之的威士忌中早下了药,所以他喝了几杯便不支醉倒了,而为了不让他起疑,她也猛灌了好几杯白兰地,以至於酒量不好的她也醉了,之後发生什麽事,她真的毫无记忆。
「娶你?!」宛如青天霹雳,杜慎之从未感觉到,负责任是这样恐怖的一件事。
「我的第一次都给你了,你难道不用对我表示些什麽吗?还是你当我是妓女,玩玩就算了?」
他的反应太教人生气了,也许他是真的对她没有爱意,但难道连夺了她的童贞,他一句话也不给吗?
杜慎之脑袋一片空白,深吸了口气,「小贤,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可想了吗?」
荒唐,真是荒唐,他怎能做出这种背叛的行为啊!对方世珍的誓言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得向另一个女人承诺,他不要啊,这到底是老天爷怎样糊涂的一段安排?
「我不去美国了,下个月我们就举行婚礼。」她没有给他後悔的余地。
「你说什麽?我不要结婚!」他走到她面前,试图想找个理由要她放弃这个念头。
「我都这样付出了,难道你还不明了我的心意吗?不妨老实告诉你,昨晚会发生那样的事,全在我的计画之中,因为我在你的酒里下了药,这辈子你会娶的女人只有一个,就是我!」不怕他知道大发雷霆,反正气氛都那麽僵了。
她明白他不是不想结婚,只定他想娶的女人不是自己,而是那个打破她美梦的方世珍,哼,她不会顺他们的心意退出,永远不会!
「你到底想要什麽?」杜慎之的语调像从冰窖中冒出-般寒冷,令林玉贤全身不由得起了一阵冷颤。
「一张结婚证书。」
她说过,即使今生得不到他的心,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的人拴在身边,做对有名无实的夫妻,总比落人耻笑来得有尊严。
「你休想!」他大吼一声,随即深呼吸稳定心绪,「除了婚姻,你可以要求我任何事情。」
若今生无法与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他宁可单人床上自己睡,也不愿和另-个女人分享同一张床,过着同床异梦的生活。
「我不要,我只要你娶我!」吃亏的人是她,为何她要退出这一场爱情战役。
「相信你刚才听得很清楚了,我不会娶你的。」这是他这辈子最後悔的-件事,一步踏错,却得-辈子背负这个责任?
他想对方世珍负责,心甘情愿成为她的爱情俘虏;但林玉贤呢?他从没想过会和她扯上这种关系,这个责任他不是不想担,而是一旦背负着它,那他和方世珍的美丽未来就全泡汤了。
「你想娶那个女人是不是?不可能,我不会同意的!」强硬的态度收不到效果,林玉贤遂放软语气,「阿慎,你根本不爱她,你只是被她的个性所迷惑,因为她的大胆作风,让你的生活充满乐趣与惊奇,但这是短暂的,等新奇感一过,你就会发现,自己原来一点也不喜欢她,甚至还有点看不起她……」
「住口!」杜慎之不许任何人眨毁方世珍,「小贤,我对小珍是真心的,等了她七年,我所求为何,不会有人不知道。面对你,我真的希望我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好兄妹。」
「这只是你单方面的想法,既然我的第一次给了你,我就会跟定你,一辈子跟定你!你别想推卸责任,我也不会让你逃避,请你做好心理准备,你的身分证配偶栏,会在近期内填上我林玉贤的名字。」
说完,她推开他,以高傲的姿态离开他的视界。
住床上一倒,杜慎之双手覆住疲倦的俊脸,老天,这团混乱该如问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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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空布满乌云,而办公室里的人心情也很沉重。
「爸,我不会娶玉贤的,永远不会!」杜慎之失控的喊道。
他不知道女人的嘴巴传话可以如此迅速,今天他的父母南返回家门,就忙不迭地跑到公司兴师问罪,连学校的课都请假了。
林玉贤,一个可怕的女人,他记住了。
杜一宏气呼呼的说:「我要你收回这句话,不管如何,玉贤你是娶定了!」
今早他们-抵达家门,便看到林玉贤一脸愁容地坐在阶梯上,待他们问清究竟後,连忙打了电话到各自任职的学校请假,然後十万火急地赶到儿子的公司询问。
虽然不明白向来自律的儿子,怎会做出这种事,但事情既然发生了,当然必须负责到底,给林家-个交代。
而且,这桩婚事他们也催促够久了,先前一直等不到他点头同意,现在趁此机会正好可以给他压力,早早将婚事给办了,他们也才能安心。
「爸,我真的不爱小贤,能不能请你们不要逼我?」杜慎之无力的恳求。
「不爱她,那你为何做出了伤她名誉的事?女人的贞操等於生命,你这样糊里糊涂地占有人家,却说你不爱她,你要我怎麽向你林伯伯交代?」
「我才二十五岁,为什麽你们要这样逼我结婚?」
僵硬的身形已说明他身心俱疲,这件事让他这些天来无法好好入眠。
「阿慎,你有没有想过小贤有可能会怀孕?」杜母的话让杜慎之震住了看着他的反应,她续道:「前阵子你直嚷着不要那麽早结婚,我们本也打算先给你-段时间,可是现在发生了这种事,你不负责行吗?小贤除了你还能嫁给谁?你得为她想想啊!」
「和小贤发生关系就得娶她,那小珍呢?我和她也有亲密行为,她给我的同样也是第一次,若我娶了小贤,她怎麽办?」
「不要提外面的贱女人,她们不一样,只要有钱就好打发。」杜一宏气愤地大骂,儿子就是被外头的狐狸精迷住了,才会变得这麽忤逆。
「不要侮辱小珍,她是好女人!」
杜-宏不屑的哼声,「好女人会愿意不计名分地和你生活在一起?」
「你——」这是他那位谦冲斯文的父亲吗?这样的不讲理,枉顾儿子的感受,一意孤行。
「好了,你们都不要再说了!」杜母适时地开口,浇熄仍是小火苗的怒火,避免酿成大火。
「什麽不要说,林家还在等我们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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