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时辰,暴风就要起了,这附近连避风的所在都没有!唉!上苍默佑!”
红衣女漫不经心道:“来一阵大风,船不是行得更挟吗?也许我们能提早到达那“乌石
岛”也说不定,宗哥,你说是么?”
杨志宗从小混迹在下九流社会之中,见闻也比较多些,当下望着娇憨的红衣女,面色沉
重的道:“巧妹,那不是大风,是暴风,险恶可怖的暴风!”
“你看过?”
“我虽没有经历过,但我听过!
“哼!骗人!”
船老大这时,忙着在船头点香烧纸,向海神祝告。
那一片乌云,淹没了整个半边天,风势渐强,浪花起伏更大,小船也跟着颠簸起来!
红衣女这才感到事态的不寻常……
风势更劲,浪涛汹涌,小船似一片枯叶,随浪起伏,一个浪头,扑进船来,洒得两人满
身水淋淋的。
船老大面色如灰,气急的道:“两位快伏在舱里,暴风要来了,这可不是玩的!”
随着船老大的话声,那片乌云,疾逾奔马的漫空卷来,刹那之间,天昏地暗,波涛翻涌,
豆大的雨点跟着洒下。
杨志宗一把拉起上官巧,就向舱里钻去。
大海在咆哮了,浪如山涌,挟着狂风暴雨,似乎天已经塌了下来,小船一会儿被送到半
空,一会儿又往下急落。
红衣女头晕目眩,芳心骇极,紧紧的抱位杨志宗不放。
“宗哥!这可怎么办?”
“巧妹!听天由命吧!唉!我反正身中奇毒,生死未卜,我不该让你来的,万—……
唉……”
“宗哥!别说这样的话,生死我俩都在一起的!”
船身陡地一下巨震,海水涌灌人舱,紧接着又是“砰”的一声,似乎要把船砸碎的样子
。
“巧妹!桅杆折了!”
“宗……”
哥字未曾出口,又成又涩的海水,已从口里灌人。
舱里已积满了水,两人仅只头露在外面,船每剧烈的震动一次,两人的头颅就投入水中
一次。
“巧妹!上舱去吧!”
杨志宗在功力全无的情况下,已经是心余力拙,反而由红衣女带了他一把,才勉强爬出
舱来!
身形方一露出舱面,险些被风浪卷人海中。
红衣女尖叫一声,紧挽船舷,杨志宗也一把挽住那半截桅桩。
船老大已不知在什么时候被风浪卷走。
滔天巨浪,以撼山拔岳之势,一被接一波的撞来。
惊雷!
骇电!
狂风!
巨浪!
接着倾盆豪雨,凌空罩下。
似乎是宇宙的末日来临!
又是一个如山岳般的浪头,以雷霆万钧之势,暴涌疾压而来,这怒海孤舟,登时被击得
粉碎。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风平了——
浪静了——
海——
又恢复了它的宁静。
依然是丽日当空,波平如镜,好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
且说杨志宗当船碎的刹那,仍紧紧抱住那半截折桅不放,突感猛然一震之后,随即失去
了知觉。
当他再度醒转,但觉全身灼热如焚,睁眼一看——
艳阳高照,自己置身在一片沙滩之上。
他费力的支撑着坐起来,意识到自己竟然还没有葬身鱼腹,真是侥天之幸,怒海又庆生
还。
忽然,他想起红衣女上官巧,毫无疑问的已被巨浪吞噬,一时悲从中来,痛不欲生,俊
目中扑簌簌流下英雄泪来。
他望着无涯的大海发怔。
他想起他俩之间的山盟海誓,想不到天妒红颜,人天永隔。
如果红衣女不随自己来南海求药,决不会果鱼虾之腹,想来想去,但觉自己罪无可赦,
喃喃向海天祝祷道:“巧妹,是我害了你,如你英灵有知,你等着我,待我本身事了,当追
随你于地下,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为兄的当一死以酬红颜知己!”
一声一泪,令人鼻酸。
他沉浸在悲痛的气氛里,如醉如痴。
红衣女上宫巧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然而伊人已杏。
他忘了疲累,忘了饥渴,如木偶般的,凝望海天。
日落了——
星星升了又沉——
潮水退了又涨——
他从迷幻中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早晨。
一个意念浮升脑海,他还有两天的活命,如果在两天之内,得不到千年灵龟的血,他将
被奇毒攻心而死。
但此时置身何地,乌石岛在何方,他茫然不知。
紧接着,思潮泉涌,纷至留来——
师门的血仇——
自己迷离的身世——
那些曾有惠于他的人——
“我现在还不能死,我必须活下去,太多的事情,等着我去了结!”
他一面自语,一面立起身来。
首先,他检视随身的物件,“残肢令”,“甘露帮血海深仇录”,“乌木宝录真解”,
疯和尚的信物“朱红葫芦”所幸还在身边。
他慢慢的朝岸边走去,登到高处一看,不由暗叫:“苦也!”
原来这是一个寸草不生的无人小岛,方圆不及一里,四面海天茫茫,别说是人,连飞鸟
都不见一只。
顿时如跌人冰窟之中,暗自忖道:“看来一切都是命,我。。。。。。
不死在海里,却注定要死在这
荒岛之上,纵使不饿死,自己身中奇毒,还有两天的活命,除非发生奇迹,否则,准死无疑!
那位疯和尚老前辈的一番德意,只有辜负了!”
世界上最难堪最恐怖的事,并不是死,而是明知不可活,眼睁睁的等待死神的召唤……
现在,杨志宗就面临这种比死还可怕的恐怖。
但话又说回来,一个人除非他是下决心要解脱自己,心甘情愿的去死,否则,在生机还
没有完全断绝之前,他总是希望能觅出一线生机……
腹中一阵雷鸣,头晕眼花,四肢酸软,杨志宗意识到,已有两天不曾进食了,不由自我
解嘲的道:“即使要死,也得做个饱死鬼!”
于是,他搜遍岛上的每一个角落,希望能找点充饥的东西。
但,他失望了,除了抄石泥土,什么也没有。
他绝望的坐了下来,饥火烧得他几乎发狂。
蓦然——
一样东西,吸住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个直径约二尺,椭圆形的怪东西,五彩斑斓,在阳光之下,闪闪发光,耀人眼目
。
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向那怪东西走近。
用手触摸之下,实胚胚的,他想:“这可能是一个怪石头!’,下意识的用力一推那个
五彩斑斓的怪石头。
恰好三尺之外,是一个陡坡。
怪石头被推得骨碌碌的顺坡翻滚而下。
“砰!”的一声,怪石头撞在一个尖棱棱的右苟上。
一种乳白色的液体,汨汨流了出来!
“那不是石头,不是石头!”
杨志宗惊愕的叫着,疾步趋近前去。
他一看之下,不由呆住了。
那是一个蛋,一个硕大无朋的蛋,已被撞开了一个大孔,蛋壳厚几盈寸,那流出来的乳
白色之物,是蛋清,壳内还有一个海碗大的蛋黄。
他这一喜非同小可!
在饿火烧心之下,也不管能不能吃,干脆把头伸进蛋壳,贪婪的吮吸那蛋黄,刹时吃个
干干净净。
奇怪的是这蛋黄毫无腥臭之昧,人口芳香凉爽无比。
饱食之后,只觉浑身舒畅,疲累尽失。
他惊奇的看着这只骇人听闻的大蛋壳。
他有生以来,从未听人说过,天下竟会有这么大的蛋,他似经历了一个奇异的梦境,然
而光天化日,根本不是梦。
却不知这怪蛋,是什么怪物所生。
吃饱之后,另一个问题,又涌上心头。
他还有两天的活命,在这不知名的荒岛上,要想打听“乌石岛”的坐落方向,岂非白日
做梦。
看来还是死路一条。
正在思付之际——
墓听一声雷鸣也似的怪啼,震得地面一阵晃动。
杨志宗不由骇极,举眼望去,一片乌云,遮天蔽日的飘临上空,再仔细一看之下,登时
惊魂出窍。
哪里是什么乌云,赫然是一只巨鸟,两翼张开,足有半亩地大小,盘空一匝,就要俯冲
下来。
谅来那一声雷鸣也似的怪啼,必是这怪鸟所发。
杨志宗一时之间,冷汗涔涔而下,心头电转道:“莫非这五彩巨卵,就是这只大鸟所生,
如果是的话,这扁毛畜生见卵被我弄破食光,岂肯罢休,想不到一波未息,一波又起,我可
能要成为巨鸟口中之食……”
心念未已,那只骇人听闻的巨鸟,双翅一敛,已向下俯冲,乌未至,已感到劲风触体,
沙石纷飞。
杨志宗一时无奈,一矮身,钻进了卵壳之中。
又是一声破空裂石的怪啼,蓦觉身形一阵晃动,那巨鸟已抓住卵壳,凌空而起,直上云
霄。
从那破孔之处外望,适才存身的小岛,已变作了一个小黑点,耳畔风声呼呼,如棉絮般
的浮云,冉冉飘过。
杨志宗已知身临云霄,骇得魂不附体。
如果这鸟一下抓不牢,岂不跌个粉身碎骨。
更不知这鸟飞往何处?
突然——
一股暖流,自丹田之中升起,愈来愈热,刹那之间,有如火焚,大粒的汗,滚滚而下,
几乎晕死过去。一不由嗯哼出声,心想:“这下可完了,一定是这怪鸟所生的这故巨卵有毒,
现在毒性已然发作……”
接着,丹田之中,又生出一股寒流,其寒刺骨梗肤,宛如置身北玄冰之中,冻得混身战
抖,四肢僵直。
转眼之间,两股一冷一热的巨流,竟合而为一,向全身经脉穴道猛窜,周流三十六周天
之后,竟然攻向“生死玄关”。
任督两脉之处,似乎有什么阻隔,不能通过。
痛得杨志宗死去活来!
他可想不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股冷热会合的气流,被阻于任督两脉之间,久攻不通,大有逆转之势,全身犹如遭受
寸碟,痛楚不堪言喻。
杨志宗顿忘置身卵壳,虚悬半天云中,不由自主的翻滚起来,口中也不停的狂哼猛号。
蓦然——
卵壳一阵疾晃,已脱出鸟爪,如陨星般下降。
杨志宗从卵壳破孔之中,瞥见下面竟然是一个怪石磷峋,石苟如林的小岛,似乎是向上
飞迎而来。
他不由把双眼一闭,忖道:“我命休矣!”
就在离岛面不及十丈之际,又觉身形往上一提。
紧接着一晃,身形竟然脱壳飞出。
“砰!”的一声,一阵奇痛攻心,晕死过去。
不久又自醒转,但党全身痛楚全无,内力充盈,一个身形,大有飘飘然凌空而起之势,
不由惊诧不已。
忙自翻身起立,见自己处身之地,石笋林立,石头呈一片乌黑之色,自己无巧不巧的恰
好跌在两大石笋间的凹槽内。。。。。。
。
那只怪乌和那个空卵壳,已渺无踪迹。
连呼侥幸不已。
原来那只巨鸟,爪中的蛋壳,被杨志宗在里面一阵翻滚,葛然脱爪下坠,巨鸟跟着也俯
冲而下,在离地十丈左右,又一爪捞住,疾飞冲天而去。
杨志宗却被巨鸟摄壳的刹那之间,摔出壳外。
这种诸般巧合,杨志宗不但得以侥幸不死,反而因落地巨震的关系,那体内的气流,竟
然攻通了任督两脉。
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且说杨志宗出了一会神之后,见自己仍然置身孤岛,只是换了一个地方而已,不由懊丧
不已。
对于刚才的一幕,想起来还觉颤栗不已。
突然一
气流动处,一股骇人狂风,已向他暴眷而来。
杨志宗本能的顺手一挥。
就这一挥之间,一道排山劲气,已告涌出。
“波!“的一声巨响过处,面前的石笋倒了一片。
接着传来一声惊“咦!”
这突兀的情况。反而把杨志宗惊呆了。
他清楚的记得自己武功全失,方才的一掌;只是练武的人出自本能的一种举动,想不到
竟有如此威力。
这真是不可思议的事,他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他想起在掌势击出之后,分明听到一声惊“咦!”之声;而且那偷袭自己的掌风,
也来得突兀。
“这岛上必定有人,而且是武林中人!”
他略一寻思之后,做了这样的结论。
心念之中,举步便向前面走去,但转来转去,四周依然是石笋林立,一颗颗黝黑如墨染,
似幢憧鬼影。
一杯茶的时间过去了,他不但不曾发现人迹,连自己也无法越出石笋林外、内心顿觉焦
灼不已。
望那石笋,似乎无穷无尽,层层叠叠,参差罗布。
于是——
他暂时放弃了走出石笋林的企图,席地坐下、集中智虑,来思索他方才劈出一掌的功力,
从何而来。
他先从那五彩斑斓的怪蛋想起,而及于怪鸟,和自己在卵壳之中,何以丹田之中会产生
一寒一热的两股气流。
他口中不停的念著:“大鸟,彩卵,大……”
一道灵光,掠过脑际。不由心中猛喜脱口叫道:“天鹏彩卵!啊!一定是的,天鹏彩卵!”
他不禁“嗖!”的跳起身来!
不由又吓了一大跳!
原来他这起身的微微一跳,一个身形,竟然轻如鸿毛般的凌空腾起五六丈来高,势尽才
飘然落地。
“咦!”
又是一声惊“咦!”传自身后。
这下,他可不含糊了,足尖微点地面,身形电射而起,落足在五丈之外一个高几十丈的
石笋顶上。
杨志宗登高一望,这片石笋林,延伸出去竟达数里之遥,而横贯方面,不过百丈,百丈
之外,一边是稀疏的树林,靠自己这一边,则已临近海边。
他这窜起之势,不谓不快,但仍然没有发现那发惊“咦!”之声的人,不由暗骇对方的
功力。
他的思绪,又回到刚才的问题上。
如果传言不假的话,他此刻已具有百年的功力。
在荆山孽龙潭畔,巧吞人腹的那粒“牛龙蛟内丹”,在“天鹏彩卵”的水火互济,阴阳
交泰的情况下,已经完全溶化而为本身吸收。
他想起以前他学自师父“古道热肠杨震寰”和两个叔叔“云里青鸾祁钧”“铁判官周立
道”等的许多招式身法。
在当时,他因限于功力,仅记住了些诀要,而不能任意施展,两度奇缘巧遇,使他获得
了相当于百年修为的内力,所有招式身法,都可发挥到极度。
他又想到他将可以继承恩师未竟之志,持“残肢令”,向昔日的仇家,—一索讨二十年
前的血债。
不由热血沸腾,豪性大发,撮口一声长啸。
啸声高亢人云,摇曳长空,有若老龙清吟。
一个意念,电涌心头,使他的啸声悠然而止。
他还有一天的活命——
明天是最后一天,如果他寻不到“乌石岛”找不到“痴骏钓史”,讨取那千年灵龟之血,
解去身中的奇毒,仍然难免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