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摸着脖子上的肿块,小狐狸为自己的完美肌肤哀悼。她浑身上下可就这身皮肤值钱啊!要知道,小狼小风小花三人将来的“性福”可全着落在它身上了!花蛇,我要跟你誓不两立!
自娱自乐一会,发觉心情似乎变好了点。小狐狸漾起嘲弄的笑,暗忖道:我这也算是苦中作乐吧?她的生命似乎从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妖魔之地,弱肉强食,奈何她所遇妖魔都比她强,怪只怪少时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抽回脱离主线的思绪,小狐狸尽可能的冷静下来。断修魂要他们找出祸害青蛇村的元凶,她当然不会以为他会好心到帮助他的爱将卫青报仇血恨。而他们需要找到的答案太顺利,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所以断修魂必有另外的打算。铲除凶手?这对那死变态来说有什么好处?他倒是说得简单啊……他们四人中只有碎星遥的道行最高,可那家伙现在还躺在旁边闷头大睡。短时间内,看是不会醒来了。
无可奈何的做出以上判断,小狐狸不再多想。并非是她懒惰到连想都不愿,重要的是光靠想是无法解决问题。例如:凶手有几人?他的实力是相比我们是高是低?凶手是打算杀人灭口还是另有目的?这点疑惑现在想破脑袋也是无解,小狐狸不想担惊受怕,更不想徒增烦恼。她还没功夫去为这些无营养的破事浪费时间。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答案自会浮现。
那么,如今四下无人,正是再躺会的好时机。
小狐狸窝进小狼的怀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睡下。脑袋枕在葬谦循的胸膛,闭目养神。联想起自己正在等待被审判的那刻到来,唇边不禁绽出一朵若有还无的笑。
这笑,妖娆但娇弱,透着古怪刁钻的邪。
火光照射不到的角落,一抹暗绿色在阴影里掠动,把结界内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那人等候了良久,在确定她真的倒头就睡时,终于忍不住气出声。
“你不关心自己所中的术,这样没问题吗?”
黄莺之声,清脆如铃。可惜,语意里隐藏的恶意破坏了声音的美好。那是,残虐的血腥味。
黑眸睁开,小狐狸直视声音传出的正前方。洞穴内的暗色为那人戴上神秘的面纱,她看不清他是男是女。只知,他喜好绿色,且是暗沉的绿。他,不是卫青。卫青身上不曾有如此浓重地血味,宛如永不餍足的动物渴望杀伐。
心头终于泛起隐隐畏惧,小狐狸机警的望着来人。因为她无法把那人当做“人”来对待,他只是由衷喜爱别人流血伤亡的妖魔。小心地隐藏起自己所思,她尽可能的以不会触怒他的语气说道:“我关心了,你便会解吗?”
淡然的陈述令那人沉吟少倾。莫明地,小狐狸竟觉得他露出了无声的笑容。
“是真不畏死?还是不以为自己会死?”他上前了一步,想看清她的容貌。
“其实,我这人很懒。”她懒得惧怕,懒得思考。这些都不是她说了算,所以她懒。
匀称修长的腿部若隐若现,即便暗影模糊了他的线条,但小狐狸仍可看清那人窈窕的身影。暗绿色的衣服被一条黄绿的腰带紧紧束住,如水蛇般的腰肢随行走姿势而扭动。淡绿色的中古式七分裤包住两条纤细修长的腿,与上衣同色的步鞋上绣有与衣服相同的黑色图案。那图案似是枝条般蜿蜒于衣襟、袖口,宽大的荷叶袖由一双细巧的手撑起。行走间没有蓄意,但仿佛是眼镜蛇在悠悠独舞。
“……替我办件事,否则你们现在就死。”他抓他们来,可是为了正事。
“卫青呢?”她疑惑,又感受到他肆无忌惮的注视,以及无声的笑。
“在我父亲手里。”他平静地言道,可声音里掩藏着暗沉和自嘲。“若我不把他交出去,死的便是你们。”
那静待着她悲伤的声音,使小狐狸不是很舒服。她轻“喔”一声,没有发表下文。听那人如此说,想来凶手不止一人。她是不是该庆幸,人数少说明凶手道行很强,人数多则说明我方可能寡不敌众。两者皆处不利之势,不宜力敌。
少倾,她问道:“需要我们做什么?”
没有愧疚,没有哀恸。卫青不过是她生命里的过客,没有多余的瓜葛便无须缅怀伤感。她本没有过剩的慈悲心肠,对小风三人已是例外中的例外。至于石头和兔子,说没有喜爱是假的,只是他们不是她的关怀范围。
那人靠近光与暗交界的边缘,无暇光感的肌肤看得小狐狸一阵羡慕。桃红色的大波浪卷发隐约可辨,朦胧的昏暗模糊不了那人的精细五官。小狐狸判断那身影和容貌应是属于少女,但又犹豫的不敢妄下断论。
“协助我,杀了我父亲。”很平稳,近似冷酷的女声不含感情。
这倒使小狐狸来了兴致,眉宇一挑,心下实则有不小的诧异和冲击。她好奇的咀嚼,像是反问:“你父亲?”
“不然,你以为我因何瞒下你们的行踪?”哼笑声有些高傲和轻蔑。
“你的身份?”她簇眉。稍后,又露齿浅笑。“我总该有权利知道救命恩人和未来盟友的实力吧?为方便以后的行动。”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意有所指。如若千年前还未借尸还魂的人生里,有人告诉她她会变得如斯,她恐怕会以为那人疯了。可现在,究竟是谁疯了呢?
对方沉默少倾,似是思考,最后终于妥协。“道行16200年,原形花蛇。”
说完,他便回身准备离去。
“名字?”小狐狸坐起身,笑望。
身影一颤,停顿。委婉的声音再度响起,“荆紫藤。”
然后,再度迈步。
等待脚步声离去,洞穴内再次沦为沉寂的俘虏。小狐狸若有所思地笑着,黑瞳缓缓流转。
“碎星遥,装死装够了吧?”
趴在远处的人动了动,随后无赖地笑开。红色的火光衬的他有淡淡幽蓝的皮肤更加诡古,连低沉的嗓音都含有某种笑意。“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是一只狈,并且是只喜欢赌博的狈。”没有直接解答。小狐狸自认不是非常聪明,但也绝非呆如木头的货色,几天的了解足够她认清碎星遥的本性。同是一万年以上的妖物,她不相信石头会没有察觉荆紫藤动手脚,除非石头是故意被俘。与其像没头苍蝇般瞎找乱撞,不如等鱼儿自己上钩。只是,这风险可不是一般的大。
“你不会爱上我了吧?”银眸放电中,碎星遥又恢复了不良本色。
“如果你睡不着,我不介意送你再去睡觉。”黑眸怒瞪,调戏她这么好玩吗?他怎么就玩不厌?小狐狸现在可没心情和他恶搞。
“明明是你催我起来的。”声音一下变得委屈,俊美的容颜满是受伤。
小狐狸送他个白眼。
慢慢地收起笑容,银眸漾起复杂的涟漪。碎星遥定定地注视着墙角,提醒道:“不要接近荆紫藤三米以内的距离。”
有些奇怪,小狐狸问:“为什么?”
“若是没料错……”话说一半,像是蓄意吊起小狐狸的胃口。碎星遥接收到她不满的眼神,才缓沉的说道:“他是蛊王。”
26章、荆紫藤
千年前,青蛇花蛇一役,我父携我逃亡。父亲是花蛇族族长,法力高强,擅用蛊毒两术,容貌美艳如樱。似水流年,时光无法在他的容颜上刻上痕迹。毁他容者,是他的心心念念和魂牵梦萦。那女子名叫锁心,乃我生母。
父与母本是族中妖魔心中称羡的一对璧人。奈何,世事无常。父亲常在我身边耳提命面的叨念:孩子,我的孩子,记住,不要爱。
这种叨念是他酒醉后的呓语,我知道那并非是他想告诫我。他只是在怀念那人,放不下回忆里的美妙滋味。可我还是遵守他的吩咐。不光是为他近千年难得的温柔,而是我心中早没有爱。从我母要害我父开始,从我父把我炼成蛊王开始。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我母以为能与我父共赴黄泉,却不想她的毒只是令我父容貌尽毁。他们俩在毒技上较量了一辈子,我父总是败于我母实是他心甘情愿。如今,我父恨她。因为她颁布对我花蛇赶尽杀绝之命。
没错,我母是条青蛇。
我这漏网之鱼,乃是拜体内青蛇血统所赐。而我父恨之入骨的,也是我这并非花蛇的另一半血缘牵羁。千年来,我父总是在杀我与否中犹豫不决。我长得像我娘,酒醉的父亲喜爱抚摸我的脸颊,然后在我的期望眼神中终结我的企盼。我父回不去了,他再也无法以慈爱的眼光看待我。这是我与他心照不宣之秘,我也学会不再失落。
但我没有料到,他竟拿我!这他曾宠爱了半世的血亲为养蛊的容器,炼制那世间至恶蛊术。
那日,他如往昔喝得烂醉。像平常所做般轻揉我的额头,预期地耳光却始终没有落下。不知觉间,我已被下了数十种蛊。往常被他下毒已令我的身子产生抗体,不会这么容易死于毒物。想来,千年的时光他便是在等待这一天吧。
每日,每夜,任恨意侵蚀着他千疮百孔的灵魂,任怨毒扭曲那不再俊美如昔日的容颜。我最深爱并唯一的亲人活于哀悼的深沉里,企图令我陪他一起沉沦。我被当做容器的那天正巧是我的诞辰,他要我陪他一起怨恨。父亲,他不甘心自己一人于幽暗里啃食着自己。
我被关于他事先挖好的深穴中,与各种毒虫毒物一起。
天天月月,岁岁年年。我在洞中数算着日子,可供食用的仍是毒虫毒物。我也炼蛊,可却不曾碰这蛊王之术。初始置身其中的恐茫不是俗世妖魔能理解,麻木的杀戮屡见不鲜,那些和我一起的生命出于本能向对方举起进攻的旗帜。可怜可叹亦可笑,可悲可恨亦可憎,它们不知食戮对方仍无法活下去,因为我在这里。
我不想死!
原来我也和那些卑贱渺小的毒物一样,为了生存尚可抛弃自尊。什么礼仪廉耻?什么忠孝仁义?它们在饥饿面前根本不值一只卑微渺小的虫子,至少后者能使我填充饥肠辘辘地胃部。
有多少次因食用毒物而差点丧生?有多少次被饲养于身体内的血蛊折磨的生不如死?我记不清了,命如蝼蚁,不分贵贱。偷生何须以忍辱负重为由?不过是旁人为心安理得的活下去而给予了自己一个看似体面的理由。我想我是羡慕那些毒物地,因为它们还没有获得神智,没有修成妖灵便不必为此霎费思量。饕餮毒食度日如年,久之便见怪不怪已成麻木。为罪恶心惊肉跳那是善良之人所为,我们都有罪,但是那又怎样?
表面的灾难似乎仍旧持续,我已不认为这是灾难,或许我该叫它为认清现实,还原本在。想象中的悲痛欲绝没有到来,或许原本便是无感。我原本便是冷血动物,体凉如冰,血流缓慢。
那一天,“他”不再提供我毒虫。而是抓来许多身带毒性的妖物,知父莫若子,我自然懂得他是在打着什么主意。看他们互相慰籍,互相取暖的模样常引得我发笑,我渐渐爱看他们发怒或惊恐的样子,期待起他们到时将会展现给我看怎样的血腥场面。
自杀残杀到最后的茹毛饮血,如我所想。虚伪的表象被撕裂后,随之到访的是凶恶的贪婪野兽以唇齿撕咬猎物。这洞穴里不是妖间炼狱,不过是猎物与猎人的关系而已。阴谋利用,勾心斗角,只为喝一口血,吃一块肉。
生性冰凉淡薄,古今众生一直如此。父亲在我身体里种下的血蛊已从每天一次改为每月一次,我每多承受煎熬心中的杀念便越重。那种痛苦无法麻木,有时如身处冰窖,有时体若炎炎炙阳,有时酥麻奇痒或如刀剐针刺。每次蛊毒发作时,我便不受控制。
终于,体内的蛊物剩余最后一只,蛊王即将成形。花蛇与青蛇之血本就含有剧毒,我以自身精血饲其蛊物,吞各种毒物滋养。父亲想以我之身炼制天下无双的蛊王,但我不愿赴死,更不愿成为空有躯壳以供父亲驱使的灵物。待我与体内蛊物势均力敌之日,便是两厢拼个你死我活之时。看究竟是我这虚有其表的妖物厉害,还是传说中至恶之蛊更胜一筹。
两王逐鹿必有一死。我用自身血蛊精魄为媒诱使蛊物现身,钻出我身体的蛊王也不过是只渺小的虫子。我与它根本不畏对方所载毒素,它注定为成我而死。父亲,你恐怕没有料到你那天真的孩子还有这一招吧?我食蛊王李代桃僵。以永生无法得其亲近之人,以我无法与任何人接触之身立下最毒的诅咒。你的命,我将亲手撷取。你的恨,我将为之延续。
为这一天,我假装成为你的棋子。为这一天,我领你命灭青蛇村并于村内守株待兔。你说你要亲自调教那些青蛇为蛊,享受报复后的美妙滋味,却不曾怀疑我等得便是你功成力衰。只是,我没想到竟会有青蛇之外的妖物入村。本想杀之,却在见到他们时改变主意。
父亲毕竟是修行三万多年的妖物。就算他因炼蛊耗费精力,道行只有六成左右,以我孤家寡人的力量仍不可拼。保险起见,我将他们藏匿起来,偷偷地与他们达成协议。也是那时,我才注意到她。
看见她的第一眼,我想那不过是只丑妖物。即便有我不曾见过的黑发黑眸,在容貌上亦没有什么出彩处。本想等其他人醒来才现身,却在她簇眉思索间不由投以注目。我从没见过这么白痴的女人,身处敌营竟敢倒头再睡。那双眼是单纯的黑,有几许红色的火光印在期间。再次合上灵动的瞳眸,长睫在脸颊投上一丝丝阴影,当时她却突然笑了。
忽地呼吸一促,我的心竟漏跳一拍。
不是因为那笑娇憨可爱,也不是因为她变得妖娆媚态。只是,那笑像一种毒,无药可救的绝毒。一经服用,即刻深入骨髓,缠绵不休。表面看去,它甜美无害,可一旦接触,即难以自拔。更令我匪夷所思的是,明知它是毒,明明看着它妖冶着张狂着古怪刁钻的邪肆摆明了生人免触,偏偏就是情不自禁的要陷入它明显甜美绝毒的陷阱。
我打消了原本毒杀他们的念头,因为她是只很有意思地妖怪。妖娆而随性,淡然温柔而难以捕捉,单纯却不会胡搅蛮缠,坦诚自己的自私自利却绝不主动为非作歹,懒惰成性且一无是处,恶搞的本事常常令她身旁那两个护花使者哭笑不得。在她从我这得到有关我父亲的资料后,便要我耐心地等待几天。我本意也是如此,父亲制蛊物之时再动手也更有保障。
但我没想到的是她身边一脸呆样的狼竟然也算是个高手……至少比她要高上许多。七千年道行的光狼已不可小觎,最起码在他不接近我时,我还真无法驱动蛊物接近于他。事实上,我派去的蛊虫被他电到抽促麻痹的也有不少。不过,最可恨的显然是那只一脸痞笑的晶妖,毒对他起不了什么作用。
那次行动比我想象中还要曲折离奇,我虽如愿杀了我父亲,可也被事态的发展搞得晕头转向。最麻烦的是,她竟然因替我挡住父亲的突然发难而中毒。
她难道不知道我根本不怕我父亲的毒吗?挨那么一下我顶多受个重伤。岂料她却皱着鼻子,厚脸皮地回答:我本来是想溜的,可中途不小心滑倒才做了你的替罪羔羊。其实最无辜且心里觉得最冤的是我本人!
我气结。
不是为她的推脱,是因为她那时竟然还有心情恶搞!
于是,我冷哼,叫她准备等死。
谁知她却朝我一笑。
我不喜欢她的笑容,因为我讨厌毒。可我浑身上下无一处不毒,甚至连我呼出的气都含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