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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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剑神曲- 第1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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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牛的话,他不能不相信。 
  老道士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实在是太了解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蓦然回想起当年在驻仙祠,老道士领着自己,在祖师灵位前所说的那段话:“弟子淡言营碌一生,于尘世无寸德,于本派无寸功,苟活人间,有负恩师教诲。 
  “今弟子欲收丁原为本派第三十五代弟子,不求他闻达于世,只求他堂堂正正,无愧天地,则弟子可告慰恩师。不然将全为弟子之过……” 
  丁原的眼睛渐渐有些模糊,拜师的情景恍如昨日,可师父却已经离自己远去。 
  虽然他将自己逐出了师门,可在丁原心底从没有真的断绝过对紫竹轩的那一份深深依恋。纵在天涯海角,生死一线,他也无法忘却紫竹林中的日日夜夜。 
  堂堂正正,无愧天地。 
  先师遗愿,自己可曾做到? 
  剑在手中轻鸣,空气仿佛凝固。 
  阿牛与盛年的话,也同样重重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许多人都在扪心自问,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还是错?逼死了淡言真人,是否做得太过了些?难道,阿牛就果真该杀么? 
  一执大师忽然睁开眼睛,喟然轻叹道:“老衲错了,丁施主,杀了我为令师报仇吧。”他闷哼一声,又连喷出两大口鲜血,身形已变得微微摇晃。 
  并不是说,他如淡言真人那样看破了正魔两道的成见,却是实实在在的被阿牛与盛年的话所打动,自内心深处生出对老道士的歉疚之意。 
  阿牛又忍不住轻轻道:“丁小哥,师父他老人家曾经说过,杀一个人容易,但要宽恕一个人,却是需要百倍的勇气。 
  “他老人家平生没有杀过一个人,可我却觉得,这远远要比杀死百个千个恶人更了不起。” 
  丁原再也无法抑制心头的激荡之情,久久瞪着一执大师,嘴唇里渗出被钢牙咬出的血丝,终于缓缓道:“我不能违背老道士最后的心愿。老和尚,你是出家之人,理应更懂得慈悲济世的道理。 
  “丁某留下你的性命,希望阁下日后好好想想我盛师兄和阿牛的话。 
  “杀一个人容易,但要宽恕一个人,却是难得很。” 
  雪原剑徐徐垂下,众人久悬的心,也终于可以慢慢放下。 
  丁原悲怆愤懑的一声长啸,猛然收起仙剑,飞身向殿外而去。 
  六大剑派的人只远远看着,谁也不敢在这个当口再去招惹他。 
  盛年见状,赶紧快步追了出去。 
  一执大师呆立场中,也不知是因羞愤难当,还是愧疚悔恨,忽然提起右掌便朝头顶拍落,这一记比之曲南辛举掌自尽更为突然,旁人甚至连惊呼也不及发出。 
  幸好阿牛正站在附近,手疾眼快,奋力拍出右掌,正接住一执大师的掌力。 
  两道浑厚的劲力迎头相撞,砰的一声流风四散。 
  阿牛重伤之躯,压根承受不住如此的真气激荡,浑身筋脉一齐发出刀割似的火辣辣疼痛,几乎令他晕厥。他咽下一口血,大叫道:“大师,万万不可!” 
  一执大师见是阿牛出手救下自己,不由楞住。 
  阿牛和盛年的话,本已令他百感交集,万念具空,如今阿牛以德报怨,奋不顾身的救下自己,更教一执大师心神大震。 
  “杀一个人容易,但要宽恕一个人,却是难得很——” 
  “出家之人,理应更懂得慈悲济世的道理——” 
  丁原的话,不住的在一执大师的脑海中回响。 
  自己揭开阿牛的身世,威逼淡言真人就范,这一举一动,虽说不是要陷对方于死地,他只道正道除害,为无为方丈报仇,可曾想到这样做,已大违佛家慈悲宽仁之心? 
  一念至此,一执大师额头冷汗涔涔而下,顿觉得心底早生魔障,一心一意只想着如何剿灭魔教,如何为无为方丈报仇雪恨,早已偏离了佛祖的教诲,杀念日盛。今日在丁原剑下由死到生的走了一遭,恍然有再世为人的感觉。 
  众人都大松一口气,一恸大师见一执大师神色委顿,劝道:“师弟,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必如此!” 
  一执大师摇摇头,微一苦笑,并不说话,取出一颗丹丸递给阿牛道:“羽小施主,这是敝寺的玉露百洗丹,你快服下它,调理伤势吧。” 
  阿牛憨憨一笑,刚想道谢,猛地眼前一黑,朝地上栽倒。 
  一执大师一惊,伸手揽住阿牛,急忙将玉露百洗丹塞进他嘴中,左手按在他天椎穴上,聚起残存的功力,替阿牛运气疗伤,疏通经脉。 
  容雪枫一把从一执大师怀中夺过阿牛,怒声道:“不必老和尚你假惺惺的装腔作势,阿牛的伤势老身自会照料。” 
  秦柔、风雪崖、雷霆等人一拥而上,围在阿牛身旁,秦柔抓着自己的衣角,明眸须臾不敢离开阿牛的脸庞,泪珠在眼眶里来回转动,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怕早已是泪流满面。 
  众人一阵手忙脚乱,阿牛缓缓苏醒回来,体内的玉露百洗丹药力发作,流转全身暖烘烘的令他觉得舒服不少,胸口也不怎么疼了。 
  耳边忽听容雪枫训斥道:“傻小子,那老和尚自己想不开要寻死,关你什么事,自己小命不要,去救他干什么?” 
  阿牛眼中一一闪过众人关切的面容,猛然心弦颤动,正碰上两道带着心痛微含责备的目光,正是阿柔红着眸子,珠泪闪闪的注视着他。 
  阿牛习惯性的想抬手挠脑袋,却发觉自己死死的被容雪枫抱在怀中,双臂哪里还能动弹得了? 
  殿青堂见大局已定,扬声道:“无涯方丈,接下来咱们今天还打不打?” 
  无涯方丈看了眼两位师叔,见两人都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于是答道:“阿弥陀佛,既然丁小施主胜出,我六大剑派自当依照先前的约定退兵。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来年蓬莱仙会,与诸位施主后会有期。” 
  阿牛想起一事,赶忙对殿青堂道:“殿护法,六大剑派有不少弟子中了蜂毒尚未解治,您能不能将解药送给他们?” 
  殿青堂嘿嘿笑道:“若不是少教主开口,老子一滴药粉也不给。让六大剑派回山就大办丧事,哭天抢地,正可为战死的众兄弟出上一口恶气! 
  “不过,既是少教主吩咐,殿某遵命就是。” 
  他从袖口里取出一青一紫两只小瓷瓶,抛了过去道:“无涯方丈,解药来了!” 
  无涯方丈赶紧伸手接住,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中,说道:“多谢殿护法,只是这两瓶解药如何调制,还请施主赐教。” 
  殿青堂哈哈一笑道:“大师行事到也小心。青色瓷瓶里装的是破罡蜂蜂蜜,紫色的里面是殿某亲手炼制的解毒药粉。 
  “你将蜂蜜兑上药粉,再用一坛烈酒混合,尽可救得三五百号徒子徒孙。” 
  无涯方丈料殿青堂不会欺诈自己,颔首道:“殿护法赐药之情,贫僧谨记下了。” 
  殿青堂哼道:“谢我?要不是羽少教主求情,老子连根毛都不会给你。” 
  无涯方丈淡淡一笑,也不计较。 
  背后无观大师却喝道:“殿青堂,你不要以为给了解药咱们便万事皆休!敝寺无为师兄的公案,魔教迟早须得给个交代。我七大剑派与魔教千年的恩怨,更不是你区区解药可以化解。 
  “你若是觉得心有不甘,尽可把解药拿回去,咱们宁可一死,也绝不作苟且偷生之徒!” 
  想那六大剑派中也有不少是性格刚烈之人,细想今夜之战实在太窝囊了一点,更是输得有些莫名其妙。先是阿牛用一套希奇古怪的身法气走停心真人,再力挫了太清宫的掌门守残真人。 
  等平沙岛的人刚一露面,丁原和盛年又偏巧赶到。双方当面一场对质,盛年之冤大白天下,耿照和曲南辛却先后自尽了断,连耿南天也变得半疯半癫,抱着爱子的尸身甩手去远。 
  最后所有的指望,都落到了云林禅寺与一执大师的身上,没料到在云林四大神僧威望仅次于一恸大师的他,居然拼到元神出窍,也不是丁原的对手,反被人家用剑指住咽喉老半天,着实丢尽了脸面。 
  更令众人郁闷的是,为一执大师求情的,居然是盛年和阿牛这两个历经丧师之痛、本该与正道各派不共戴天的翠霞派弃徒。 
  一次围剿魔教的煌煌盛事,到临了,好似成为六大剑派逐一登场献丑的闹剧,不由人不窝火到家。 
  偏偏破罡魔蜂的解药还捏在人家手里,为了数百弟子的性命,众人又不得不忍气吞声,任由殿青堂奚落了一通。 
  直到无观大师昂然说出这番话来,才稍微舒缓了些许郁结之气。 
  而私下里,六大剑派甚至包括云林禅寺的众僧,都有点茫然不解,为什么眼看着名门正派一败涂地,一恸大师却始终稳坐钓鱼台不出手? 
  自一心大师故后,他已然是云林禅寺无可争议的第一高手,与翠霞派的淡一真人,并称佛道两大翘楚。 
  丁原纵使了得,也不过是个弱冠少年,倘若一恸大师能早些出手,或许云林禅寺与六大剑派,都可免去最后受辱的尴尬结局。 
  然而一恸大师却是有苦自知,无法言表。 
  他服食过三叶奇葩后,功力果然又有突飞猛进,仿佛只须再踏出小半步,便可立地成佛,修成正果。 
  可体内的戾气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水涨船高,为祸日烈。 
  平日里还好,一旦心绪激动又或损耗真元过度,立刻就现出神志癫狂,走火入魔的迹象。 
  因此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只有尽力避免出手,更忌讳与丁原这样的强敌动手过招,以免届时原形毕露,露出马脚。 
  旁人只道他是自恃身份尊崇,不屑与丁原、阿牛这样的年轻后生过招,哪里想得到其中居然还另有隐情? 
  殿青堂听到无观大师之言,哈哈大笑,不以为然道:“看不出老和尚你倒还有几分豪气。不过殿某做事从不知后悔,解药送出手去,就没有收回之理。你要找本教的麻烦,随时可来,老子恭候就是。” 
  无观大师一愕,没想到殿青堂会这么回答,点点头道:“好得很,贫僧记下了。” 
  风雪崖道:“无涯方丈,有一件事,风某藉这个机会可要说明白,明人不做暗事,贵寺的无为大师绝不是本教兄弟所杀,你信与不信,老夫都无所谓。反正本教黑锅已背了不少,再多这一个也没什么。” 
  无涯方丈心头一动,问道:“风施主,无为师兄分明是死在魔教的十六绝技之下,我一恸师叔当日也身中数招赤魔残玉爪,险些丧命。这都是众人皆见的事实,你如今出言否认,不知有何凭证?” 
  风雪涯傲然道:“老夫的话便是凭证!风某一生言出不二,你不信就罢了。” 
  别说无涯方丈,换了谁也难以接受风雪崖的辩白,脸上均露出深不以为然的神情。 
  阿牛记起前些日子在圣坛底下,雍舆情谈及无为大师之死的若干疑点,再听风雪崖出言否认,顿觉这里面大有文章。 
  他资质淳朴,却并非真的是个笨蛋,只不过胸无城府,从不去想那些拐弯抹角的阴谋诡计罢了。 
  此刻见六大剑派的人,对风雪崖所言根本不信,忍不住道:“无涯方丈,风护法没有骗您,无为大师绝不是圣教之人所害。” 
  无涯大师微笑道:“羽小施主,你又是如何知道的?”他态度和蔼,心下却没把阿牛的话当一回事。 
  毕竟无为大师丧生云梦大泽时,阿牛远在翠霞山上,怎能晓得发生在万里迢迢的大泽凶案? 
  阿牛认真道:“据弟子所知,无为大师确实是因身中幽明折月手、赤魔残玉爪等圣教绝技而亡。 
  “可圣教之中,只有九旗四坛的首座和四大护法以上的人,才有资格修炼十六绝迹。 
  这其中,却没有一个是擅长幽明折月手和赤魔残玉爪。 
  “何况,以无为大师和一恸大师的联手之力,纵然是殿护法他们倾尽全力,也未必能占得什么便宜,更别说什么一死一伤的结果了。” 
  他的这些话,基本是照原样搬那天雍舆情说的话,讲来头头是道,尤其最后一段既给了云林禅寺留足了面子,又反驳了无涯大师的疑问,说面面俱到,也丝毫不为过。 
  那些六大剑派的掌门耆宿,口中不说,脑子里却在急速回忆历年与魔教的交锋,以印证阿牛所言。 
  一圈想下来,果然发现无论是风雪涯等魔教护法,还是座下的四坛旗高手,的确没有谁曾当众施展过赤魔残玉爪与幽明折月手。 
  这两项绝技。魔教教主羽翼浓倒是全会,可惜他尸骨早寒,自然没有可能。 
  一恸大师徐徐道:“羽小施主,照你的意思,莫非是老衲在说谎不成?” 
  阿牛急忙摇头道:“弟子怎会怀疑大师,只是觉得或许是另有他人暗中冒充了圣教的名义行事,这才造成了大伙的误会。” 
  退思真人道:“只怕未必吧,有二十年的工夫,魔教想要调教出几个专擅幽明折月手的高手来,并非难事。羽少教主这话,仍然难以站住脚。” 
  殿青堂道:“少教主,不用再跟他们罗嗦,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一味要找本教的麻烦,只管放马过来。” 
  阿牛被殿青堂一口一个少教主叫的脸红耳热,好不自在,却听无涯方丈合十道:“既然如此,诸位施主后会有期,我等先告辞了。”说罢,当先率着云林禅寺的僧众撤出大殿。 
  阿牛还想解释,在背后叫道:“无涯大师!” 
  无涯方丈回过头来,淡淡道:“难道羽少教主想将我等尽数留下么?” 
  阿牛苦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大伙能握手言和,今后别再打啦。” 
  无涯方丈摇头道:“羽小施主仁心可嘉,可惜这事却由不得贫僧一人作主。只望少教主日后好自为之,能约束麾下教众不要杀戮生事,就是一大善举了。” 
  阿牛道:“无涯大师,您误会了,我并没答应要做圣教教主。” 
  无涯方丈微微一楞,却没回答,径自随着众僧出了大殿。 
  其他各派的掌门长老见状,也纷纷率着门下弟子离去。那些战死的弟子自有人或抬或背,一并带回山去安葬。 
  顷刻之间,近千号人走的一个不留,大殿里立时空旷了许多。 
  魔教众人到这工夫,才算真正缓过口气来,庆幸自己终于撑过了一场灭顶之灾。 
  阿牛怔怔望着门口,也不晓得在想什么。 
  雷霆走到身旁和声道:“少教主,接下来怎么办,教中的兄弟们还在等着你的示下。” 
  阿牛一醒,回转头,目光环顾风雪崖、殿青堂等人,好似他们已吃准自己非做这个教主不可了。 
 
 
 
  
 ~第八章 取舍~
 
  冷月高悬,云淡风轻。 
  丁原风驰电掣的飞奔在云梦大泽中,茫茫毒障弥漫四野,未眠的飞禽蛇虫,在黑暗里不安的躁动。 
  也不知御风狂飞出多少里,他终于有了一种精疲力竭的感觉,胸口积压的郁闷,稍稍得到了宣泄。 
  在一处凸起的小土丘上,丁原站住身形,修长的身躯在朦胧月色里,显得那般孤独。 
  他终究没有刺下那一剑,终究没能为老道士报仇雪恨。杀与不杀,也许后者更容易让人获得一时的痛快和满足! 
  他相信阿牛绝不会欺骗自己,老道士生前一定留下了禁止自己为他复仇的嘱托。 
  但他实在难以接受,仇人近在眼前,却偏偏要强迫自己撤剑放手。 
  现实为什么总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为什么老道士要饶恕这些害死他的人,为什么自己居然放过了一执大师? 
  愤恨、恼怒、不平、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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