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知丁原嘴角逸出一抹微笑,就在莫行虚出手同时,身躯右闪,雪原仙剑虚晃一枪回转过来,先一步劈向莫行虚胸口,左拳则以“留”字诀打出层层罡风,封死其闪展腾挪的空间。
莫行虚一凛,这才醒悟到,丁原真正的目标原来是自己!
她吃亏在先前数度援救巫行云,丁原都徉作无奈撤身,渐渐起了先入为主的念头。
此刻毫不犹豫的施展出“厉鬼撞钟”便不虞有他,待到察觉不对时,招式用老,万难应变。
巫行云在另一边看得也是清楚,打魔银鞭卷动狂澜罩向丁原,可到底远水不解近渴,慢上了半拍。
事已至此,莫行虚也只好把心一横,催动天贝珈蓝神功注入青木拐杖,拼命刺向丁原右肋,只盼以玉石俱焚之勇逼使丁原收招。
丁原笑容依旧,说不出的从容洒脱,左拳突然下压轰在青木拐杖上,“砰”的将它荡开,仙剑堪堪抵到莫行虚身前。
莫行虚吓得魂飞魄散,松了拐杖极力向右闪躲,仙剑“噗”的刺中左肩,立时血花四溅。
也幸好莫行虚的青木拐杖拼死一搏,分了丁原些许心神,更收去了“留”字诀的拳风禁制,不然就这一剑足以让她了帐。
饶是如此,莫行虚也消受不起,剑气透体,瞬间震碎其左臂经脉,三、五月内连抬手也难,直如半个残废。
莫行虚也来不及管这些了,深吸一口气朝后飞弹,雪原仙剑又从她肩膀里带出一溜血箭。
“砰”的一声,巫行云的打魔银鞭也砸中丁原背心,总算找回了点面子。
他的修为自然远胜莫行虚门下弟子,丁原虽有都天伏魔大光明符护体,仍是眼前一黑吐出口淤血,身形翻飞藉以卸去余力。
可巫行云心中的惊骇更甚,自己这一鞭即便在久战虚脱的情况下打出,少说仍有平日的七成功力,可换回来的,不过是丁原的一口鲜血而已。难不成,这小子竟然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
这个想法一生,心头怯意顿起。
再看莫行虚勉强收回青木拐杖,面色惨白如纸,明显已失去再战之力。至于那些座下弟子,在丁原跟前更不顶事,上去也不过是白白送死。
他撮唇一啸,低喝道:“走!”
“砰”的炸开一蓬浓浓紫烟,刹那烟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莫行虚也已胆寒,见巫行云打出“一烨障目”,立刻率着门下弟子退走,只把丁原扔在厅中。
说来也怪,这紫色的浓烟看似平淡,居然将丁原的灵觉锁住,片刻间周围雾影蒙蒙,不辨东西。他不敢贸然追击,凝神横剑,静观其变。
事实上,巫行云的一记打魔银鞭,丁原挨的也是不轻,暂时也无暇去理会对方落荒而逃,缓缓运转体内真气,疏通背后经脉,又吐出了一口鲜血。
等稍缓过气来,浓烟已散,厅中空无一人。丁原催动灵犀镯探询苏芷玉的讯息,却见小铃铛清脆镝鸣,齐齐朝下。
丁原想起适才莫行虚所言,心中一紧,也等不及调理伤势,灵觉循着莫行虚等人退走的甬道飞速延伸,只盼这些人能引着自己找到鬼先生。
总算天如人愿,丁原的灵觉重新锁住莫行虚的行踪。
他心头一喜,惟恐莫行虚等人察觉,不敢靠得太近,只远远缀在其后,由太虚殿一路跟到底层的太幽殿。
果不出所料,莫行虚跟巫行云惶然退走,正是去找鬼先生报信。
到这个时候,他们也顾不得其他,只有指望以鬼先生神鬼莫测的绝世修为挡住丁原。况且,在鬼先生身边,尚有着鬼仙门的七大长老,丁原再厉害也总非大罗金仙。
两人率着门下弟子风驰电掣,全没发觉丁原已缀在身后,匆匆忙忙退到太幽殿尽头的一处巨大墓室前。
这座墓室本是陵墓主人长眠之穴,如今里面早被搬空,变成了鬼仙门的丹室。
平日里丹室重地,未得鬼先生允许,巫行云与莫行虚也无权直入,门口不分日夜都会守着八名鬼先生的心腹弟子。
巫、莫两人来到墓室门前,却是一楞。只见门口地上,歪歪斜斜倒着守护丹室的鬼仙门弟子,看似被人打昏了过去。
两人惊异的对望一眼,心中都诧异道:“难不成来的并非丁原这小子一人,连门主的丹室都被外敌侵入了?”
莫行虚仗着素为鬼先生宠信的底气,当先推开墓室虚掩的石门,冷不防迎面一股灼热的罡风扑到,竟是鬼先生所发出的第十一层“天贝珈蓝”。
莫行虚重伤之下也不敢硬接,急忙闪身避开,飘入丹室。待她看清眼前情形时,不禁又是为之一怔。
在丹室中央,布着一座鬼仙门的七星法坛,七尊“玄远铸神鼎”以北斗七星之状,拱卫着正中的一尊“太乙九极鼎”。
这太乙九极鼎高过六尺,呈现九边九角的形状,乃鬼仙门镇门至宝。
太乙九极鼎喷薄出一蓬蓝色光团,足有七、八丈高。
光团当中,一位娇艳绝伦的红衣少女双目紧闭,人事不醒,娇躯手足上缠着七束青光,却是发自玄远铸神鼎。
少女周身不时升腾起丝丝几乎以肉眼不能看到的血芒,渐渐凝聚成一个小小的光球,沉入太乙九极鼎中。
鬼仙门七大长老各自盘膝坐在玄远铸神鼎前,头冒青气,全力以真气催动炉鼎。在这七座鼎中,都注入了少女元阴,凝炼出寒阴之息化作青光,源源不绝涌入蓝色光团。
但见空中,鬼先生与一水衣少女激战正酣。
他双掌神出鬼没,卷裹着滚滚热浪蓝芒,将那少女围得风雨不透,显是占着上风。可水衣少女亦非等闲,盈雪仙剑紧守门户,以静制动,尤能支撑。
巫行云打从莫行虚身后冒出,愕然道:“咦,这是怎么一回事? ”
莫行虚没好气回道:“你没长眼么,偏还要问。”
鬼先生激斗之中兀自有余暇冷哼道:“你们两个,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巫行云听得鬼先生问话,莫名心头一颤,望向莫行虚。
莫行虚刚想回答,背后几名弟子同声惊呼,一道褚色身影快如闪电射进丹室,口中哈哈一笑道:“多谢几位引路,丁原感激不尽! ”
苏芷玉苦战中蓦然听见丁原声音,不禁惊喜道:“丁哥哥!”
她心神微分,鬼先生顿生感应,左掌迫开盈雪仙剑,右掌轰出卷起一路狂飙乘虚而入。苏芷玉一惊,急忙集中精神,左手屈指连弹,施展出苏真的得意绝技“王指点将”。
“哧哧”有声,鬼先生的掌力被化解大半,苏芷玉藉势飞退,方躲过一劫。
丁原见苏芷玉遇险,更看见姬雪雁身受妖鼎炼血之苦,生死未卜,不由得怒火中烧。他一闯入丹室便已了然眼前局势,更晓得苏芷玉虽然顺利找到了雪儿,但受阻于鬼先生而未能得手。
当下丁原低喝道:“玉儿,这个老鬼交给我来对付!”雪原仙剑化作一道蛟龙,剑气漫天直掀起狂澜惊涛。
鬼先生不由自主流露出惊讶神色,丁原只一出手,气势上已胜过苏芷玉许多,再看剑法身式奥妙凌厉,比之自己不遑多让。
难怪以巫行云、莫行虚两人联手之能也挡不住丁原,教他横冲直撞,在鬼冢中直如入无人之境。
他不敢怠慢,背后抽出一根五尺来长的青色竹竿,“叮”的挡下丁原仙剑。两人各自一震,飘飞数尺,心头生出棋逢对手之感。
苏芷玉压力一轻,瞥了眼太乙九极鼎,亮起盈雪仙剑合身击去。
鬼先生见状厉喝道:“还不拦住她!”
巫行云、莫行虚如奉谕旨纶音,双双飞身拦截,与苏芷玉战作一团。
鬼先生刚一开口,丁原的雪原仙剑立时如长江大河压了过来,一连三招波澜壮阔,逼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直到十多回合以后,鬼先生才渐渐扳回劣势,重新稳住了阵脚。
五人分作两个战团,在空中你来我往僵持不下,片刻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苏芷玉虽说是以一敌二,但巫行云与莫行虚为丁原所伤,修为不免大打折扣,又顾及旧伤复发,故此也没能讨得便宜。
无意中,丁原一个飞身转到苏芷玉侧旁,刚好巫行云的打魔银鞭呼啸攻到。他想也不想一式“中流砥柱”封架而出,背后鬼先生的青色竹竿却尾随而至。
苏芷玉见状手中仙剑一摆,幻出千点星光,梅花间竹似的击在竿身上,以巧破拙,令鬼先生的“魑魅离魂竿”
荡到空处。
两人心中几乎同时一动,在流光杀气间彼此对视一眼,齐齐回想到当年在栖凤谷,以青阳双修剑法大战风雪崖的旧事。
眼看莫行虚的青木拐杖光影重重,向着苏芷玉打到,丁原与苏芷玉心有灵犀,相互凌空换位,雪原仙剑挂足万钧之势劈在杖上,震得莫行虚双臂发麻,怪叫一声,踉跄而退。
苏芷玉背靠丁原,施展苏真所传的“沉月陨星十九剑”,剑走偏锋,缠住鬼先生的魑魅离魂竿,令其不得救援。
鬼先生凭恃功力远胜对手,右手擎着魑魅离魂竿见招拆招,左掌的天贝珈蓝神功狂飙而出,蓝色雾光里隐约现出数只厉鬼狰狞面容。
苏芷玉却不招架,转身绕到丁原身前,一剑刺向巫行云,竟将后背完全暴露在天贝珈蓝之下。
丁原心领神会,舍下莫行虚拧身出拳,以一记“一”
字诀轰出磅礴罡风,两股惊世骇俗的掌力结结实实撞在一处,“轰”的一震,炸开团团光云。
鬼先生吃不住丁原的大日翠微都天真气,侧身卸力,可苏芷玉的盈雪仙剑却从丁原肋下杀出,直挑鬼先生小腹。
鬼先生吃了丁原的掌力尚未缓过气来,无可奈何的飞身退却,不敢直撄其锋。
短短数招之间,情势急转直下,丁原与苏芷玉心灵相契,将一套失传多年的青阳双修剑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妙到巅毫。
两人越战越勇,剑法也越加的纯熟凝练,更无需言语目光,即可了解到对方举手投足中的用意。
双剑联袂之下,鬼先生三人空负一身绝世修为,居然被丁原与苏芷玉逼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巫行云与莫行虚频频遇险,若非鬼先生的魑魅离魂竿屡次施以妙手,化险为夷,只怕早已丢了老命。
鬼先生几乎将十一层的天贝珈蓝神功发挥到了极致,然而丁原的大日翠微都天真气,融合道仙魔三家无上心法,威力绝伦,硬生生压制住他的气焰。
他有心召底下的七大长老助阵,可玄远铸神鼎断不可片刻离人,否则不仅前功尽弃,更有可能引发爆鼎灭魂之灾。
正在焦虑间,鬼先生的目光忽然扫到姬雪雁的身上,顿时恶念陡生。
他一摆魑魅离魂竿撤出数丈,冷笑道:“老夫若是得不到,你们也休想救走她!”身形如鬼魅一般射向太乙九极鼎上方,左掌打出一蓬蓝色罡风,直取姬雪雁的娇躯。
他这一手,不过是有意试探丁原与苏芷玉。
想那姬雪雁体内已蕴藏仙灵朱果之力,乃其梦寐以求的瑰宝,不到万不得已,他焉舍得亲手毁去?只要丁原来个不闻不问,鬼先生自会收回掌力,以免真的伤着了姬雪雁,到头来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丁原怎敢冒这样的奇险?他以往遇到强敌,往往凭着玉石俱焚的勇气转危为安,却不敢拿姬雪雁的性命如此赌博。当下施展穿花绕柳的身法,后发先至,拦在鬼先生身前,“砰”的一拳接下掌力。
鬼先生哈哈得意一笑,魑魅离魂竿如暴风骤雨杀将过去,丁原一面招架,一面冷喝道:“阁下也算成名人物,竟无耻至此!”想到刚才自己也用此计骗得莫行虚吃了大亏,难不成这报应就来得这么快?
鬼先生好不容易找到了对付丁原的法子,岂肯善罢甘休,魑魅离魂竿神出鬼没缠住丁原,左掌不断施展天贝珈蓝,伺机偷袭姬雪雁。
他的修为原本就不在丁原之下,这般一来更是稳居上风,二十余个照面,已将丁原打得毫无喘息之机。
苏芷玉眼角余光扫到丁原这边的战况,心中焦急,可巫行云与莫行虚都是老奸巨猾之辈,只死死纠缠住她,令苏芷玉不得脱身支援丁原,青阳双修剑法自然也不攻自破。
丁原见鬼先生屡屡借着偷袭姬雪雁牵制自己,迫得他顾此失彼,穷于应付,心中思忖道:“这种情形底下,我终究会有失手之时。到时候自己性命不保事小,却要连累玉儿,更救不出雪儿。
“倘若再想不出应对之策,莫非今日我们三人,果真要一起死在这暗无天日的鬼冢之内么?”
换了别人,或许已然绝望,想着生不能双宿,死却可同穴,未始不是一个凄美了断。可在丁原心头,却宁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保全住雪儿与玉儿的性命,当下脑海中急速转念,寻思破解之法。
忽然鬼先生魑魅离魂竿虚晃,左掌中宫直入取丁原胸膛。
丁原挥拳封架,砰的震退鬼掌。
鬼先生却是嘿嘿一笑,身躯藉势翻飞,凌空扑向姬雪雁,魑魅离魂竿哧哧带响亮起妖艳光晕。
丁原知道,只要他往前一跟,飞身救险,鬼先生势必借机以天贝珈蓝神功突袭自己。他顾此失彼之间,可说艰险无比,但要是不理睬鬼先生的诡计,万一这一记真的打在姬雪雁身上,那便是万古的遗恨。
电光石火里,他心头灵光一闪,想到自己身负都天伏魔大光明符屡次救驾,令他数度遇险却安然无恙。
虽说鬼先生的修为,绝非停雪真人之流可以比拟,但如今形势下,也惟有冒险一搏,或许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主意一定,丁原身形飞纵如矢,佯作中计,舍命挥剑封架鬼先生的魑魅离魂竿。
鬼先生见势,故技重施,蓦然掉转攻势,青竿横扫丁原虎腰。
丁原身势难收,雪原仙剑又招式用老,惟有左拳硬接。
鬼先生抓住破绽,掌竿并用,两三招间冲散了丁原阵脚。
丁原见对方又一掌攻到,已猜到其下一步变化,当下假作慌乱,悄悄将真气汇聚背心,勉力出剑招架。
鬼先生假身一晃,收起左掌再次作势扑击姬雪雁。丁原全身门户大开,只得不顾一切的飞身拦阻。
鬼先生阴阴冷笑道:“去死吧,小子!”身躯虚前实后,闪到丁原左侧,魑魅离魂竿呼啸扫向丁原后背。
丁原深吸一口气,脑海中清晰把握住对方的每一点细微变化,暗暗道:“成败生死,全在此一举!”只待鬼先生的招式完全施展开,便借着硬吃一记魑魅离魂竿的代价,以雪原仙剑重创对方。
孰知,眼前水色的身影一晃,苏芷玉已然不顾一切的从斜刺杀出。
在她背后,巫行云与莫行虚的一鞭一杖双双劈落,但她却置若罔闻,温柔的眼眸里,只映射着丁原的影子。
她自然想不到,丁原有都天伏魔大光明符护体,才敢兵行险招,硬挨鬼先生的魑魅离魂竿,却只当丁原门户失守,性命已悬于一线。
在这样的当口,苏芷玉没有任何的犹豫。
几乎像是她的本能,以全部的修为驾驭着盈雪仙剑纵身遮挡,却把自己的性命毫不吝啬的交到了敌人手上。
丁原睚眦欲裂,从心底爆出一声呐喊道:“玉儿--”
他所有的招式变化,都是为与鬼先生一搏所设,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改变,竟也无法挽回。
他算准了鬼先生的每一步行动,算准了敌我的所有情况,然而独独没有算到,苏芷玉竟会在这个时候,不顾一切的冲出来!
“叮”的一声,盈雪仙剑发出最后的璀璨,架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