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花上的彩光越加的夺目,映在人们紧张的面庞上,泛起奇异的光辉。
蓦然之间,三片花瓣幻化作七色的华光,拖曳着冗长绮丽的尾巴,分作不同的方向,朝着苍茫飘渺的云霄激射而去。号称天陆第一灵花的三叶奇葩,竟是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完成了它最后的灿烂。
百多高手闻风而动,追着最近的那束彩芒,惟恐落到了别人后头。
先前隐约形成的阵营顿时土崩瓦解,空中仙剑、法宝各色奇光飞流舞动,各自锁定眼前的目标。
停云真人一马当先,祭起双瞳神灯。
此灯上插着两柄银烛,各射出红白两色光芒,正罩住了一枚花瓣。那束彩光在双瞳神灯的法力笼罩中左突右闪,奈何处处碰壁,渐渐现出了原形。
停云真人大喜过望,正待念动真言收起双瞳神灯,冷不防背后杀出一人,手中绿光一闪,放出一枚玛瑙戒指,“叮”的击在双瞳神灯上,爆出一团光焰。
双瞳神灯为邪力一迫,不由自主的晃颤起来,光华亦为之一黯。那枚奇葩乘势突破神灯的束缚,绝尘而去。
停云真人功败垂成,任再好的修养也勃然大怒,侧目就见滕皓收起“擎意神戒”,话也不说抢到了前头。
停云真人纵出仙剑,就向他背心刺去,口中怒喝道:“妖孽,贫道容你不得!”
忘情宫另一位长老姜山从后赶至,哈哈一笑道:“出家人也会恼羞成怒,这多年的修行炼到哪里去了?”双掌拍出,接下了停云真人的仙剑。
猛听前方滕皓传来一记怒哼,原来他正欲以“挽龙十八诀”收住三叶奇葩,却遭到了斜刺杀出一人的算计,险些左肋被印上一掌万劫不复。
来人冷冷一笑,抛下他也不理睬,火红的身影直比闪电还快,令滕皓惟有望着背影喝骂道:“好个红袍老妖,老子跟你没完!”
众人为争这三瓣奇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奈何彼此之间勾心斗角,相互拆台,一时间却也无人能拔得头筹。三叶奇葩卷裹着彩光,宛如经天的流星越飞越快,三拨人马往着不同方向逐渐追远。
林中不过是眨眼工夫,就只剩下寥寥几人。那三叶奇葩的九片叶子逐渐枯萎雕谢,也没谁愿意去多瞧一眼。
楚凌仙见众人皆已去远,问道:“师父,我们是否也跟下去瞧瞧?”
安孜晴颔首道:“且看看天意如何,若有幸得着一枚奇葩,我也总算能完成最后一件功德。”
楚凌仙望向屈箭南与姬雪雁道:“二位,是否也随我们一起追去凑个热闹?”
屈箭南点点头,道:“雪师妹,咱们也跟下去吧。”
姬雪雁望着飘落的花叶,心中没来由的一酸,思忖道:“如今所有人都追着三叶奇葩去了,却没谁会顾惜到这些花叶。而若不是它们,又焉有灵花的盛绽?可现在它们却只能孤独的雕谢,最后化为腐土,再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她怔怔出神,屈箭南忍不住诧异道:“雪师妹,你怎么了?”
姬雪雁展颜浅笑道:“屈师兄,你和安阁主她们去吧,我想把那些花叶葬了。”
屈箭南一楞,关切道:“要不,我留下来陪你吧。”
姬雪雁婉拒道:“不用了,屈师兄。以你的修为,或可助安阁主一臂之力,倘若能取得一枚奇葩,未始不是天陆苍生的福音。”
屈箭南点头道:“那你不要走远了,等稍后我们回来找你。”说着,随安孜晴、楚凌仙御风而起,朝着东面追了过去。
姬雪雁环顾空荡荡的四周,直有一种曲终人散之感。
彩儿在肩头问道:“小姐,我们真的不去瞧瞧了?”
姬雪雁幽幽一笑道:“你若好奇,便随屈师兄他们去吧,我想在这里独自待会。”
彩儿摇摇小脑袋道:“不,我留下来陪小姐,不然你一个人太冷清了。”
姬雪雁心中一暖,微笑道:“彩儿,那我们便一起把这些花叶给埋了吧。”
一人一鸟走上前去,就见九片叶子委顿在地,泛起了枯黄颜色,当中的花心也已经雕零,萎缩成一团黑色的小苞。
姬雪雁弯腰捧起一片花叶在手,默默念道:“叶儿,叶儿,你为着三叶奇葩耗尽了所有,却被人弃之如履,孤单单的躺在这儿等着化为香泥。我无能为你们多做什么,惟有垒起一坟香冢,也好让你们有个归宿。”
猛然听见彩儿惊呼道:“小姐,小姐,你看那花心!”
姬雪雁一怔,举目望去,娇躯亦是微震。
只见那已呈紫黑色的花心,在几乎不可察中悄悄开裂,外壳一片片剥落,露出里面一颗朱红色的果实。那果实生在花萼之上,色泽黯淡,又被偌大的花叶覆盖包裹,任谁不留心都无法察觉。
彩儿眼明嘴快,一口衔起朱丹放到姬雪雁手中,好奇问道:“小姐,这是什么?”
姬雪雁端详片刻,那朱丹的颜色逐渐变深,似乎也要步花叶的后尘。但空气里依稀飘荡着一股清甜的芬芳,直比醇酒更醉人。
姬雪雁疑惑摇头道:“我也不晓得这是什么,想来该是这三叶奇葩的果实吧。”
彩儿眼睛直放光亮,雀跃道:“小姐,咱们可捡到宝了!单单几片花瓣,就被人抢得那么厉害,这果实还了得?”
姬雪雁莞尔道:“花瓣有人抢,也不一定代表果实有什么神奇之处。何况,若真是宝贝,大家为何都会放过?”
彩儿不服气的嘀咕道:“或许大家都不识货呢?”
姬雪雁笑道:“怎么可能呢,以安阁主这样的人物都没在意它,难不成你还比她更加高明?”
彩儿气鼓鼓的刚想反驳,那颗朱果竟“啪”的一声脆裂成数瓣,里面流淌出殷红如血的浓稠果汁,有一股淡雅的清香飘出。
姬雪雁一怔,只觉得手上火辣辣的好不难受。她刚想取出丝巾擦拭,不料大部分的果汁已然渗入肌肤,手面上泛起一层艳丽的红色。
姬雪雁讶然道:“奇怪,这是怎么一回事?”
彩儿睁大眼睛惊惶道:“小姐,小姐,这东西不会有古怪吧? ”
姬雪雁正欲回答,忽然心头警兆丛生,起身望向右侧的一株树后。
只见从那树后转出一人,削瘦挺拔的身躯穿着一件深绿色长袍,苍白的脸上,双眼犹如鬼火一样的闪烁,薄薄的嘴唇下留着三绺黑须颇是儒雅,可神情恁的阴冷,更带着一股渗人的鬼气。
他瞥着一人一鸟,声音沙哑飘忽,低低道:“没想到,还是这只鸟儿有点见识。”
彩儿听得他的夸赞,不知怎的全身直起鸡皮疙瘩,低声道:“小姐,又来了个老怪物!”
姬雪雁轻轻叱道:“休得胡说。”而后向那绿袍老者礼道:“弟子灵空庵门下静斋,请问先生尊称?”
绿袍老者吃吃笑道:“你年纪太轻,未必听过老夫的名头,放在一百多年前,天陆有人提到‘鬼先生’之名,只怕连婴儿都会止哭。”
姬雪雁一惊,道:“原来前辈便是昔年魔道十大高手中的鬼先生?”
也难怪姬雪雁会吃惊,那鬼先生的名头,在魔道十大高手中是最不响亮的一个,但却是最神秘可怕的人物之一。
他医毒双绝,可妙手回春从阎王手底要回人来;也可弹毒杀人于无形,转瞬屠尽满堂高手。不过百年多来,一直隐居于大漠之中,少有见他身影,上回公然露面,直要追溯到蓬莱仙会。
绿袍老者傲然颔首,却看着姬雪雁的玉手摇头惋惜道:“可惜,老夫还是晚到一步,居然被你捷足先登,摘去了‘仙灵朱果’。
“不过,女娃儿,你也无福享用,除非老夫愿意出手救你,不然一个时辰内,你就将火毒攻心而死。”
姬雪雁抬手观望,只觉得除去有些火辣的感觉外,并无其他异常,于是说道:“弟子愚钝,先生的话尚有些不明白。”
鬼先生狂傲的笑道:“莫说你不明白,天陆能知道此中奥妙的,也仅只老夫一人。世人只道三叶奇葩功能通玄,于是不惜舍命争夺,可笑他们并不知道,这三叶奇葩盛绽之后,尚能结出一枚果实。
“但这朱果的寿命比朝露还短,若留在花萼上,或可有一炷香的时间,可要是给人摘下了下来,却弹指即破。”
姬雪雁恍然道:“难怪没有人察觉到它的存在,原来这寿命竟如此的短暂。但先生又是如何能够知晓?”
鬼先生淡淡道:“八百年前的那枚仙灵朱果,即为老夫先人所得,这些事自有记载。老夫百多年头回现真身于外人面前,所为无非是它。可惜,居然被你抢先弄破,大半的菁华,已渗入了你的精血之中。”
他连说了两次“可惜”,可见心中懊丧之情。
想那仙灵朱果落到别人手上,也许无甚效用,可对于他这一生钻研奇毒的大宗师而言,实在是梦寐以求的瑰宝。
若是他能将仙灵朱果中的近千载天地阴火菁华尽皆吸收,融入丹田气血炼化,即可将苦修一百六十多年的“天贝迦蓝”神功,修炼至颠峰境界。
传闻里,天贝迦蓝所到之处万灵涂炭,鬼魄乱舞,更因蕴藏着仙灵朱果中的阴火绝毒,腐金蚀魂,是所有仙家真气的克星,即使是散仙一流,也不敢靠近三丈之内。
约莫八百年前,鬼先生先祖“鬼圣”封丹阳,因得仙灵朱果之助,自创出天贝迦蓝神功,一时横扫天陆无有抗手,令“鬼仙门”雄踞大漠,威震百年。
幸而,仙灵朱果近千年方有一出,故此自封丹阳后,鬼仙门无人再能炼至第十三层的颠峰化境,如鬼先生也不过只参悟到第十一层,却无法更上层楼。不然,如今天陆早该是另一番景象。
鬼先生长叹一声道:“也罢,老夫只好多费些周折,将你铸鼎炼化,兴许还能从你精血中,汲取出五成多的仙果菁华。虽然未能圆满,也差强人意了。”
姬雪雁被他说得心头发毛,却突然感到丹田一股炽热的气流冲起,浑身顿时犹如烈火焚烤,仿佛五脏六腑也一同烧了起来——
~第五章 大乘~
却说丁原、苏芷玉与桑土公、晏殊,在草庐中重新落坐,四人久别重逢,自有一番欣喜。
尤其是晏殊与桑土公于绝境之中,先后得着苏芷玉和丁原之助,保住了辛苦照料数年的绛禹兰,更是开心。
大伙聚集一堂,互道别情,年旃则因耗费了颇多真元,缩回冥轮静修去了。
轮到丁原时,他收拾情怀,简略的述说了这几年的经历。姬雪雁的事情尽管已隐约为其他三人所知,但他仍是一笔带过,不愿多言。
晏殊感慨道:“若不是亲眼看到,我真无法相信,如今你已成为天陆有数的顶尖高手。那碧落七子布下的剑阵何等厉害,居然也被你们举手间破去。我与桑真人真是老啦,如今的天陆,已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
丁原微微一笑,丝毫不把晏殊的夸奖摆在心上,说道:“晏仙子,说起来,我与老鬼头万里迢迢来寻找你与桑土公,却是有一事拜托。”
晏殊奇道:“丁小哥,会有什么事情需着落到我们的身上?”
丁原将年旃求药之事说了,晏殊一边听,一边眉头渐渐皱起。
等到丁原说完,她沉默半晌,终于叹了口气道:“丁小哥,这件事情,可真有点难办。家师的脾气,我这做弟子的最清楚,要想从她手中拿到雪魄梅心,我可是半点把握也没有。”
丁原笑道:“若是简单,我们径自去万壑谷就是,何必还需这么多的周折?我听说绝情婆婆久欲获得三腿金蟾,因此晏仙子才有云梦一行。
“倘若丁某设法捕获那三腿金蟾,送与令师祝寿,你看这样,成功的可能是不是会大上一些?”
晏殊心中诧异,她虽然不是十分了解丁原,可也明白此子一贯我行我素,快意恩仇。什么时候居然像转性一般,行事作风大异以往,这倒是怪事了。
晏殊想了想说道:“家师的确青睐此物已久,但毕竟雪魄梅心乃万壑谷镇谷之宝,千年也难出几盏。我怕,师父她老人家未必肯答应交换。”
桑土公心肠最热,更对苏芷玉与丁原满怀感激之情,闻言结结巴巴道:“晏仙子,你、你能不、不能——想想法子,帮忙劝、劝——令师?”
晏殊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丁小哥与年老祖于我有救命护宝之恩,我晏殊岂是忘恩负义之人。你没看我眉头皱得都快堆成小山丘了么?”
她这么一说,众人不觉笑了起来。
苏芷玉道:“晏仙子,你再想想,令师心目中,有没有其他比雪魄梅心来得更加珍贵的东西?”
晏殊苦笑道:“芷玉妹子,你的意思我明白。可我师父她老人家除了心醉天道,一心一意潜心修炼,以盼来日羽化飞升之外,能够令她动心的东西,实在不多。”
丁原眉宇一扬,说道:“晏仙子,丁某明日一早就去搜寻三腿金蟾,再与你同去向绝情婆婆祝寿。
“假如到时候她仍不肯松口,只须提出条件来,我只管为她办到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丁某诚心相请,未始没有一线成功的希望。”
晏殊暗叹一声,心想,你哪里清楚我师父的倔脾气!
她若看你顺眼,把头摘下也不会皱一记眉头;反过来,你就是跪上一百年,也求不得她老人家一记点头。
但她看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心底不由暗叹一声,当下道:“丁小哥,以我之见,三腿金蟾你也别去找了,不妨先在此小住几日,等你盛师兄前来会合。
“待绛禹兰花开之后,我自当引你们前往万壑谷,说什么也求着师父她老人家赐下雪魄梅心。”
丁原颔首道:“如此便有劳晏仙子了。不过,那三腿金蟾我还是想去找上一找,反正离绛禹兰的花期还有一段时日,闲着也是闲着。”
晏殊道:“家师的寿辰还有半个月,不过我估计,绛禹兰最多还有三、五日就会开放,丁小哥,你可千万别错过了日子。”
丁原点头道:“晏仙子放心,我一定会在十日之内回来,谅那碧落七子也无颜再回来找你们的茬子,倒是遇见盛师兄时,替我说上一声。”
苏芷玉颇是遗憾的说道:“可惜小妹要找寻安师叔,不能分身,否则也真想陪丁哥哥走上一遭。”
丁原在天一阁辟星神君一战后,对安孜晴的好感增加不少,于是问道:“玉儿,安阁主不是正在云游天陆广积功德么,你却突然出山寻她,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
苏芷玉道:“安师叔已然多月没有音讯传回,因担心她遇上意外,仙阁命芷玉与楚师姐外出寻访。安师叔最后送回仙阁的信中,有说要往云梦大泽一行,所以芷玉一路也找了来。”
丁原宽慰道:“安阁主的修为有目共睹,天陆能敌得过她的人物屈指可数,她一时没有消息,想来是被什么事情羁绊住了。玉儿,你尽管宽心,我想安阁主必定不会有事。”
桑土公与晏殊对望一眼,眨巴眨巴小眼睛问道:“苏、苏姑娘,安阁主——可是一、一位身着白色、白色云裳,长、长相极美的中、中年女子?我——记得,她、她眉心好——像还有一、一颗朱痣。”
苏芷玉眼睛一亮,喜道:“正是,桑真人,你们有见过安师叔? ”
晏殊见桑土公说得吃力,索性代劳道:“真没想到,她居然就是天一阁的阁主安孜晴!要是苏姑娘不说,我们还真只把她当作一位隐世高人,没曾想过竟有这等显赫的名头身分。”
她接着说道:“大约是在三个月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