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神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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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剑神曲- 第1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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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未进天雷山庄时,已经猜到盛年与布衣大师,一定是藏身在黑冰雪狱中。以那里的冰寒刺骨,再加上雷霆与水灵魔虎坐镇,确实是娘亲隐匿的绝佳地方。 
  黑冰雪狱自从重新由雷霆掌握后,里面已经没有囚犯,只有几间原本关人的洞穴,被改装成了盛年与布衣大师的蜗居,赫连宣的冰棺,则被安置在了雷霆避难藏身的潭下地穴里,日夜有魔虎巡弋把守,谁也无法接近,可说是万无一失。 
  盛年与布衣大师见到丁原,都感到非常意外,他们两人早从淡言真人那里,晓得了内情,原本为丁原坠入潜龙渊中惋惜晞嘘,谁料想今天他竟找上门来。 
  布衣大师与雷霆都是老于世故之人,找了个借口躲进丹房之中,好让他们师兄弟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盛年先是仔细打量了丁原一通,猛的大手在丁原肩膀上大力一拍,欢喜道:“丁师弟,真想不到我们还有重逢之日!”他素来持重,但这个时候也不免喜溢言表。 
  丁原见盛年数年不见,目中神光炯炯,气度风姿更胜从前,修为显然大有精进,只怕已进入了忘情境界,心中不免也为他高兴。 
  但听他开口仍称自己作“丁师弟”,不由一阵黯然,摇头苦笑道:“盛师兄,我被老道士逐出了门墙,从今日起,已不再是翠霞派弟子。” 
  盛年大吃一惊,大手松开丁原,急忙追问道:“为什么?” 
  丁原对盛年自然不会有任何隐瞒,把前因后果一口气统统说了。 
  盛年也没插嘴,只在一旁静静听完。 
  所谓旁观者清,他起先也是惊讶不已,听到后来,已渐渐揣摩到淡言真人的良苦用心,他暗想说:“师弟,师父他老人家这样做必有其中原由,一定是有他自己的考虑,我倒也不好多说。不过,丁师弟突然之间遇到这种事,情绪激动愤懑在所难免,我应该好好开导他才是。” 
  想到这里,盛年随手从角落里,拎起两坛满满当当的烈酒佳酿,往桌子上咚的一放道:“丁师弟,有道是一世兄弟两世人,何况你我曾一起出生入死患难与共过? 
  “说到底,我也是翠霞派的不肖弃徒,更与你称得上同病相怜。如今即便做不成同门,你在我眼中,也永远是最好的兄弟。你什么也别多说,先陪我喝上一坛,就算我这个做大哥的,为你接风洗尘。” 
  说完,盛年拍开封泥,打里面飘出一股浓郁的酒香,盛年拎起一坛,送到丁原面前。 
  丁原胸中油然生出一股感动,接过酒坛,慨然道:“盛大哥,有你刚才那几句话,我丁原什么也不用说了,让我这个做兄弟的先敬你!” 
  两人一碰酒坛,各自仰首畅饮,弹指工夫,竟把两坛烈酒干得点滴不剩。 
  盛年天赋异禀、酒力过人也还罢了,丁原却已有些醉意,其实他也可以借着丹田真气化解,但面对盛年,丁原实在不愿用上这种作弊招式,也就只得硬挺住。 
  盛年一抹嘴角,把空空如也的酒坛放回桌上,直觉得畅快无比,叫道:“痛快,丁师弟,我们再来一坛怎么样?” 
  他毕竟叫惯了丁原师弟,一下也改不过口,索性就将错就错下去。 
  丁原吓了一跳,苦笑道:“盛师兄,你的海量小弟可比不了,这酒好烈。” 
  盛年也不勉强,哈哈笑道:“这酒是天雷山庄自酿的美酒,雷老爷子二十多年前已经戒了,布衣大师是出家人不喝酒,就白白便宜了我这个酒虫。” 
  丁原噗哧一笑,想起老道士还有封给盛年的信,赶紧取出来道:“盛师兄,老道士有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你。” 
  盛年急忙接过展开,却是一呆。 
  只见信纸上简简单单写了“丁原”一字,以下全是空白,果是淡言真人惜字如金的一贯作风。 
  盛年沉吟片刻,将信收入怀中放好,暗中想道:“这是师父将丁师弟托付给我了。他老人家为保全丁师弟,不得不忍痛将丁师弟逐出门墙,却终究放心不下,给我只有两个字的短信,可全部的心意和嘱托,已尽在不言中。” 
  他这么想着,顿觉怀中信笺的分量,重过千钧。 
  丁原见盛年不说话,不禁问道:“盛师兄,老道士有说什么?” 
  盛年摇摇头道:“也没什么。丁师弟,你要没有其他什么事情,就先在这儿住上一阵子再说,怎么样?” 
  丁原苦笑道:“实话不瞒盛师兄,现在,我除了儿时与娘亲一起住过的那问老屋以外,的确是无处可去了,留在这里,和你还有布衣大师、雷老爷子作个伴,倒也不错。但我答应要陪年旃去大雪山万壑谷,问绝情婆婆讨要雪魄梅心,再怎么,也得先把这事给办了。” 
  盛年听完一皱眉,沉默不语的起身踱了几步,从角落里又拎起一坛酒,才回到桌边坐下,“啪”的一声击开了封泥,喝了一口还是没说话,神色却颇凝重,似乎在考虑什么难解决的麻烦。 
  丁原望着盛年,忍不住道:“盛师兄,有什么问题吗?你是不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盛年放下酒坛,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凝视丁原道:“丁师弟,尽管说绝情婆婆也是魔道中人,可她一生僻居大雪山中,并没有犯下什么令人发指的恶行。 
  “那雪魄梅心,说起来,也算是天生天养的珍品,可近千年来,始终由万壑谷一脉悉心照料呵护,你与年旃就这么闯上门去,要从别人手里硬夺来,恕我直言,跟强盗抢劫没多大区别。” 
  丁原一怔,没想到盛年会说出这番义正词严的话,来数落自己。 
  在所有熟悉的人当中,丁原最钦佩的就是盛年,虽说有时难免觉得这位师兄行事太过古板刚正,可奇怪的是,正因为盛年如此,才更令他心折不已。 
  丁原学是学不来的,也不肯学,然而盛年坦荡磊落的胸襟气度,却早已深植于心。 
  换个人这么说,丁原未必肯听,也未必当回事,但盛年神情凛然,语重心长,字字都有千斤的分量,不由得他不重新好好思量一番。 
  丁原沉吟道:“盛师兄,小弟还真的没有想到太多,只觉得老鬼头受了九十年幽禁之苦,又失去肉身,实在有些可怜,再加上他这人其实也不算太坏,所以才动了帮他念头,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不晓得该怎么办才对了。” 
  盛年见丁原肯听自己劝告,心中感到宽慰,温言道:“丁师弟,你想帮年旃重塑肉身用意是好的,只是帮的方法不太妥当。无论我们有多么堂皇正当的理由,也不能强人所难,夺人所爱,咱们铮铮男儿立于天地,总该求得问心无愧。” 
  丁原肃然道:“盛师兄,你教训得是。比起你,小弟可真是差远了。” 
  盛年笑道:“你这么说,岂不要愧煞我,我们兄弟间,可用不着溜须拍马的那套。” 
  丁原哈哈一笑,然后问道:“可是这事该怎么办呢?老鬼头那里我答应下来了,现在也该有个交代,再怎么,也不能失信于人吧。” 
  盛年想了想道:“丁师弟,你知道绝情婆婆最钟爱的弟子是谁吗?” 
  丁原摇头苦笑道:“盛师兄,你又考住我了。小弟对绝情婆婆的事情一无所知,甚至连大雪山万壑谷到底在哪里,我还没弄明白呢。” 
  盛年微笑道:“这个人你也认得,她就是紫灵仙子晏殊。” 
  丁原“啊”了声,诧异道:“是她?” 
  盛年颔首道:“绝情婆婆名列魔道十大高手之一,晏殊虽说学得的修为不过只在十之二三,可却是绝情婆婆最喜爱的弟子,不然,也就不会把紫灵鞭传授给她了。” 
  丁原苦恼道:“说这也没用,我跟晏殊没什么交情,她未必就肯帮我。” 
  盛年笑道:“去年秋天,我为采一株仙草,曾深入云梦大泽,碰巧遇到了晏殊和桑土公。原来,晏殊是想捉到绝情婆婆早想得到的三腿金蟾,来做为给她师父祝寿的贺礼,那可算投其所好的一件重礼。 
  “可他们二人在云梦大泽中,苦苦找了几年,都没有任何头绪,后来赶巧发现了百年难遇的‘绛禹兰’,晏殊退而求其次,便打算取了它权作贺礼。 
  “想那‘绛禹兰’的花期只在四月间,他们现在一定还滞留在大泽中,守护花开。” 
  丁原眼睛一亮,醒悟道:“我们可以想办法抓到三腿金蟾,送给晏殊当作贺礼,再托她引见绝情婆婆,说不定这件事有成功的希望。” 
  盛年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虽然这样要大费周折麻烦许多,可咱们毕竟可以求得心安理得,对不对?” 
  丁原沉默片刻,抬头问道:“盛师兄,要是我们把这些事情都做了,绝情婆婆仍是不肯,那时又该怎么办?” 
  盛年徐徐道:“大丈夫有所不为,真是这样,咱们就另想办法,千难万难,也要为年旃办到,但绝不能用抢的方法,辜负了师父他老人家造就你我的一番苦心。” 
  丁原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了。盛师兄,我听你的,明日就和年旃去云梦大泽,找晏殊与桑土公,再想办法抓了金蟾。” 
  说到桑土公,丁原又笑道:“说不定老桑还能从中帮上忙,他这人倒真不错,与神鸦上人之流,真的天差地远。” 
  盛年也笑道:“桑真人如今和晏殊双宿双飞,令人羡煞,这却是你我当日都没料到的事情。” 
  丁原闻名,不由为桑土公欢喜,他与这个说话磕磕巴巴的九妖中人,见面不过两回,却投缘得很,尤其念祖塔一战,更是感怀于心。 
  可听了盛年的话,不晓得怎么又想起墨晶,暗自又有了主意道:“盛师兄,如果没别的什么事,你不如陪我们一起去?不然,我也未必能找到桑土公与晏殊他们。” 
  盛年也正在考虑这事,他并不担心丁原会找不着桑土公与晏殊,却是害怕以年旃的暴戾和丁原的傲气,一旦求药不成,争执起来,难保不会闯祸。 
  况且,三腿金蟾说说轻巧,要想在方圆六千里的云梦泽中抓到,谈何容易,不然晏殊也不至于退而求其次了。 
  自己好歹也曾数次出入大泽,对其中地理颇为熟悉,总胜过丁原跟年旃两眼一闭,到处摸黑。 
  他为赫连夫人十年寻药,如今大半备齐,只缺一味“金华重玄香檀”没有下落,却是急也没用,只有等布衣大师钻研出替代的方子再说,因此眼底下几天,反倒有了空闲。 
  听得丁原提起,盛年应允道:“也好,我就陪你走上一遭,说不准老天垂怜,还能让我在云梦大泽中寻到‘金华重云香檀’。” 
  丁原一怔,问道:“盛师兄,你说的这个香檀,又是什么东西?” 
  盛年苦笑道:“它可不是寻常的东西,是一件令白骨生肉,超死回生的仙药。要是缺了它,布衣大师为赫连夫人配制的‘玉京再生散’,可就炼不成了。” 
  丁原心里一沉,终究按捺不住道:“盛师兄,我娘亲——她可还好?” 
  盛年表情并无意外,显然知道淡言真人已将身世告诉了丁原,回答道:“赫连夫人被布衣大师以万息归无大法冰封,伤势自然不会恶化。但拖的时日久了,对恢复却是大大的不利。我们尽管着急,少了‘金华重玄香檀’,也只有束手无策的分。 
  “这个东西,只在布衣大师珍藏的魔教圣医典籍上记载到,可谁也不曾亲眼见过,更不晓得它生于天陆何处。” 
  接下来还有半句:“或许仅止于传闻,人间并无此物,也说不准。”盛年到底没有说出来,免得丁原更加担心。 
  丁原出神半晌,似在回忆与赫连夫人相处的十年岁月,低声说道:“盛师兄,你能不能把‘金华重玄香檀’的模样、特征告诉我,我也想为娘亲的康复,尽上一点心力。” 
  当下,盛年详详细细的描述一番,又怕丁原没有直观印象,还在纸上画下。 
  丁原珍而重之将画纸收起,吁了口气道:“盛师兄,让我见娘亲一面,可以吗?” 
  盛年点头起身,引着丁原,走到黑冰潭边。 
  那头水灵魔虎见着盛年头部不拾,懒洋洋浮在水面上假寐,鼻孔中,不住朝外冒出淡淡绿色烟气。 
  盛年取出石中剑劈开水路,与丁原沉下冰潭,进到当日雷霆藏身的洞穴中,里面亮着蒙蒙光华,却是雷霆的平波珠护住洞穴。 
  了原一眼就看到空荡荡的石穴当中,摆放着一座剔透晶莹的玉枢梵清冰棺,隐约可见,里面平静的躺着一名女子。 
  丁原的呼吸,不知不觉的沉重短促,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转头望向盛年。 
  盛年冲他轻轻颔首道:“这里面躺的,便是你的养母赫连夫人。” 
  丁原定了走神,走到冰棺跟前低下头。 
  里面的中年妇人桕貌美极,神情平静安详,眉宇间隐隐透着一缕英气,酷似《枫亭琴箫图》中所画的女子,却和印象里的娘亲,毫无相像的地方。 
  好像看出丁原的疑虑,盛年悄然走到他身边,说道:“赫连夫人为躲避仇家追杀,只能凭借魔教的易容大法,乔装成普通农妇的模样,后来为师父他老人家救下后,才恢复了本来相貌。你看她年轻,其实也已是百岁开外之人了。” 
  丁原下意识的点点头,目光专注在赫连夫人身上。 
  沉睡中的她,虽与自己隔着一层厚厚冰棺,可丁原却觉得是如此的亲近与陌生。 
  亲近的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感觉,陌生的是眼前的面容,他伸手抚摸着冰棺表面,触手寒冷刺骨。 
  这里面的人,便是自己的养母了。直到淡言真人说破真相前,丁原始终都以为她就是自己的亲生娘亲。 
  现在,她恢复了往昔美丽的容颜,却不能说话、不能睁眼,孤零零躺在寒冷的玉枢梵清冰棺中。 
  小时候,丁原从没觉得与娘亲相守清平的可贵,等真正有一天突然失去了,才懂得那时的岁月虽然艰苦,却是最温馨的日子;那时的娘亲虽然严厉,却是天底下最慈爱的母亲。 
  十年未见,从以为娘亲被巴老二所害,到知道真情,丁原的心几沉几浮,但那份牵挂思念,无论走到哪里都不曾忘却。 
  忘却不了油灯下,娘亲为自己缝补破友裳,忘却不了因为偷懒,被娘亲狠狠教训,更忘却不了娘亲做的香喷喷的菜肴。 
  往事历历在目、栩栩如生,丁原的眼睛却湿润了。 
  盛年陪在身旁,用温暖有力的大手,搂在他的肩头上,说道:“丁师弟,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救活赫连夫人,到那时,你又可以与你娘亲相见了。” 
  丁原怅怅道:“我不知道,到那时她还会不会认我,可不管怎样,我也要救治好她。她虽然没有生养我,却抚育了我一场。要不是她,我早与亲生爹娘一同死在了瘟疫之中。” 
  盛年叹了口气,低声道:“丁师弟,我们先上去吧。” 
  丁原摇摇头道:“盛师兄,我想在这里单独再待一会儿,你到外面等我吧。” 
  盛年拍拍他,什么也没说,脚步逐渐远去。 
  丁原怔怔站在冰棺前,嘴唇微微颤抖着,以几乎不可听闻的声音唤道:“娘亲!” 
  冰棺中的赫连夫人自然无法回答,依然沉睡着。 
  丁原凝视着她道:“娘亲,你一定要醒来,一定要告诉我,当年是谁害得我们离散这么久,是谁这样毒辣不肯放过你?只要他还活着,不论他是谁,我都一定要为你讨还这个公道。” 
  顿了一顿,丁原接着道:“娘亲,你曾说过,这世上本没公道,公道只能靠若自己的力量去争取。我现在开始渐渐明白其中的道理了,可如果你不能醒来,又怎能看到今日的原儿已长大成人,懂得许多事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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