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寒跪坐在被褥上,淡淡只说了一句:“我不回。”
“你的卖身契我还给你!”
“没用的。”白芷寒话语中有着淡浅的凄凉,“家外祖父说了,誓言就是誓言,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废弃,你如要赶我走,便是让我自毁诺言,也就是让我去死!
正文 第213章 决战之夜
左少阳转身过来,见白芷寒跪坐在被褥上,身形婀娜,摇曳的油灯下,已经洗净的白玉脸蛋上,凝脂肌肤透着一层红晕,如水蜜桃一般的红润,若不说别的,有这等美婢服侍还是很爽的,可惜了。苦笑道:“你莫非要跟我一辈子?将来你总得嫁人吧?莫非要我帮你配个人家?”
白芷寒凄然一笑:“芷儿是少爷的奴婢,少爷想怎么样自然由得少爷。若少爷真要把芷儿配个人家,芷儿不能说个不字”左少阳苦笑摇头,正要说话,没想到后面白芷寒一句话,差点把他吓得从床上跌落下来,只听白芷寒悠悠道:“大不了还有一死!”
说着,白芷寒呼的一声吹灭了油灯。
左少阳把身子转了过去,面朝里睡着。侧耳听着下雨,还以为白芷寒会躲在被子里抽泣,却半点声音也听不见,细细回想,从第一面见到白芷寒开始,直到现在,就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包括她外祖父病危将死,瞿老太太她们都哭得死去活来的,她连眼圈都没红。说她是个铁石心肠,她却又为了让自己给外祖父治病,不惜卖身为奴。说她不愿意跟着自己吧,刚才要还她自由她又不干,说赶她或者让她嫁人她就死,可是,要说她想嫁给自己吧,她又像只骄傲的公鸡,对自己冷冰冰的没个好脸色。唉,女人心海底针,当真琢磨不透。不过,征粮令真要下发,就算白芷寒用寻死相威胁,也只能打发她走。不能连累了她。
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夜半三更,左少阳正睡得香,忽听得外面乱哄哄的,左少阳吓醒了过来,一睁眼,便看见窗户上红光晃动,照得屋里亮堂堂的,吓了一大跳,一骨碌爬起来。
炮制房下面白芷寒也被吓醒了,爬了起来。借着外面明亮的红光,左少阳瞧见白芷寒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上衣对襟齐脖子,扣得严严实实的,下身长裤一直到脚踝。——靠,这妞睡觉捂这么严实做什么?难不成怕自己强*奸她?那又说什么愿意为妻为妾为奴,悉听尊便,当真搞不懂。白芷寒已经把胡服男装穿好了,开门出去,大堂里,左贵、梁氏和苗母一家人都慌乱地爬了起来,相互问着怎么回事。
左少阳把门拉开一条缝往外瞧,只见远处半边天都红遍了,隐隐传来的声音却是喊杀之声,不禁变色:“是叛军杀来了吧?”
左贵道:“不对啊,下午的时候官兵不是说去打双槐县吗,双槐县在东边,着火的是西边,不是一码事啊。”
左少阳道:“敌军应该是从西边太和县出来的,肯定又是像上次一样,乘虚偷袭合州,来个围魏救赵,以解东边官兵对双槐县的攻击!”
苗佩兰悄悄来到左少阳身边,低声道:“左大哥,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当然要。”左少阳道,“叛军要活活饿死我们,我们不帮官军,只有死路一条。——你去帮我把出诊箱拿来。”
上次在城楼抢救伤员的经历,让左少阳记忆深刻,那一次是临时起意上城楼就伤员的,所以没有带出诊箱,结果,眼睁睁看着不少伤员因为临时撕下来的衣襟布带达不到止血目的,大量失血而死去,心痛不已,回来之后,他便专门准备了一个急救箱,里面备有若干止血绷带,止血钳、剪刀、手术刀等战地救治常用器具和**。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9楼
苗佩兰答应,跑到药柜后面,将出诊箱拿起背在背上。
左少阳拉开门就往外跑,梁氏赶紧伸手要抓他的胳膊,左少阳早有防备,一闪身便出门,往西城跑。苗佩兰背着急救箱紧追上去,白芷寒也二话不说跟上。
梁氏急得在后面嘶声叫道:“忠儿回来!忠儿!”
左贵道:“别叫了,他们去也是应该的,只是上城楼帮忙救救伤员,又不是冲锋陷阵,没什么大问题。”
左贵如果事先知道他这次判断失误了,儿子这一去差点没命,他拼了老命也不会让儿子去的!
现在虽然是宵禁,但是宵禁例外的规定是,其中就有走水救火。这时候不受宵禁限制,谁都可以出来帮忙救火。眼看着城西火光一片,街上已经有些人在奔跑喊救火了。所以,左少阳带着二女加快了步伐往前跑。
往前跑了一段路,左少阳一拍腰间,发现小松鼠没有带,刚才起来太急了,临时决定出来帮忙救人,顾不得把小松鼠带上。现在又不能返回去拿,否则被母亲拉住,可就跑不掉了。
三人继续往城西跑。忽然觉得不对劲,那红光似乎不在城里,而是在城外,远远看见城楼的时候,这个判断被证实了,红光的确来自于城外,城外怎么会有这么亮的火光?
他们三个跑到西边城楼下,发现城门竟然打开着,门口有一队队官兵手持弓箭刀枪,紧张地对着城外。在城郭两侧的空地上,黑压压的官兵们手持兵刃,蹲在地上等候着,神情十分紧张。左少阳冲到城楼下,旁边黑暗里跑过来几个兵甲道:“你们做什么?这打仗呢,赶紧回去!”
左少阳忙道:“我是贵芝堂的小郎中,她们是我朋友亲戚。我们是过来帮忙救护伤员的。不知道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
为首一个将官姓刘,是这次西征平叛军随军郎中队下面的一名火长。“火”是唐军中的最基层组织,每火二十人,设火长一人。刘火长捋着胡须上下打量了一下左少阳:“你是贵芝堂的小郎中?”
“是啊。”
刘火长话语缓和了一些:“我听说过你,听说你治箭伤和接骨,都一点不痛,是不是真的?”
左少阳听自己的名气居然传到这军官的耳朵里了,不禁有几分得意:“嘿嘿,是这么回事,我家药铺还有好些个受伤的兵士在继续留诊呢。”
“果真是你啊!”刘火长乐呵呵笑道,“听说你这人挺勇敢挺义气,上回打仗,你还带着人上城楼救了我们不是伤兵下来。”
左少阳咧着嘴笑道:“应该的,你们打仗为了我们百姓的安危,我们力所能及帮点小忙而已。算不得什么。——现在又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比如救治伤员啥的?”
“帮忙救助伤员肯定是需要的了,只是现在外面正在打仗,前面城楼左边城墙下的空地上,设有咱们军队的临时伤员救治医馆。所有的随军郎中都在那里等着,还**了数百的民壮劳工,抬着担架等着,一旦打完了就上去救治伤兵呢。现在出去太危险了,所以,你们也还是等打完仗再去吧。”
左少阳问:“要打多久?”
“这一仗只怕一时半会打不完。嘿嘿”刘火长有些得意地笑道,“我们已经把来袭敌军包围了,这一次要坚决吃掉!那样太和镇就不攻自破!”
左少阳喜道:“咱们把敌军包围了?咱们大军不是往东边去打双槐县了吗?哪来的人包围敌军啊?”
刘火长率领的兵士看样子是战斗预备队,不是关键时候不会顶上去的,所以有些空闲,有几分得意地笑道:“你这郎中懂什么,嘿嘿,这叫做引蛇出洞!明着说咱们要去打东边的双槐县,西边的太和县敌军得到消息,肯定会采取围魏救赵,出兵前来攻打我们合州。我们大军已经埋伏在两边,趁势杀出,把他们包了饺子,这一次一定要把他们一举吃掉!”
“哎呀,歼灭战这可一时打不完的。伤兵可等不得,流血过多会死的。早一刻就回来,说不定就能多挽救一条性命啊!”15楼
“这倒是,”刘火长一听这话,顿时犹豫起来,瞧了瞧左少阳身后的苗佩兰和白芷寒。白芷寒是一身男式胡装,天黑看不清脸,苗佩兰也把头发绾了个发髻,穿着粗布短衫长裤,从衣着也看不出男女。还以为是两个男的跟着他,便道:“就你们三个?”
“嗯,他们两个掩护我,我给伤员作简单处理之后,再把伤员背回来。”
“那你等等,我去禀报一下团正,看行不行。”
说着,刘火长转身快步跑进城楼下的一间屋子里。
很快,刘火长又出了门,手里拿着一件白色铠甲,快步跑了回来:“行了,团正说了你说得很好,我们能等伤兵不能等,早一刻救人就多一份活下来的希望。团正已经下令,派出少量随军郎中和民壮,跟你们一起上去救治伤员,但是务必要保证安全,不能冲得太靠前,当心冲到敌军里去了。”
“好的,放心吧!”左少阳道。
正文 第214章 战地急救
刘火长道:“记住,叛军和我军的着装一样,他们为了跟我们区别,所有叛军的脖颈上都有一条红丝带!没有红丝带的伤兵才是我们的人。别救错了!”
“记住了!”左少阳点头道。
刘火长把手中一件白衣铠甲递给左少阳:“喏,这是我军随军郎中的轻装铠甲和外衫,不好意思,没多了,就找到了这一件。你们给伤员做紧急处理之后,就呼叫后面的民壮担架队上来抬伤员。”
左少阳大喜:“这样安排最妥当,咱们走吧!”
“好,你们先出去,我去叫其他随军郎中和民壮,马上跟来!”
“等等将军!”左少阳把刘火长叫住,“能给我三面盾牌和两把刀吗?”
“行啊!”刘火长看了看他身后身穿男装的苗佩兰和白芷寒,叫过兵士,取了三面步兵用的长盾和两把单刀。递给了他们。
这皮革铠甲是个背心,大部分是皮革的,只在心口前后有两个圆形铁板护心镜。外面那身短衫则是白色的,前心手背各写着一个斗大的“医”字。
左少阳把铠甲背心递给白芷寒:“穿上!”
“我不要!”
“你想跟我们去,就穿上,要不然就立刻回去!这是本少爷的命令!”
白芷寒瞧了他一眼,默默接过铠甲背心穿在衣服外面。
左少阳把写着“医”字的短衫穿在身上,举着一面长盾,领头往城楼外冲。苗佩兰和白芷寒各持长盾和单刀跟在后面。
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官兵已经得到通知,让军医出城救治伤员。让开道路,苗佩兰抢步目前冲在最前面。
三人出了城,喊杀之声顿时大了起来,就在前面不远的几个小山坡和官道上,到处都是火把,照得跟白昼一般。原来他们看见的火光却是双方手持的火把。
不时有利箭从他们头顶飞射而过,三人猫着腰往前冲,城门外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和伤员,只是,一动不动的多,呼喊救命的少。
道理很简单,古代厮杀都是冷兵器,造成的伤势很多都是伤口很大的开放性创伤,失血很快,而这种伤口伤员自己一般很难自救,由于先前官军前线指挥官不让军医上前线救治,要等打完仗再去,所以这些伤员很多得不到及时救治,因失血性和创伤性休克而死亡。伤员变成了死尸。
左少阳发现很多伤员的伤其实不算很重,却因为缺乏及时救治而死亡,不禁心头很是沉重。
这时双方交战的战团并不太远,便在小山坡上,连喊杀声都能分辨出来。
苗佩兰和白芷寒护在左少阳面前,左少阳用盾牌挡住自己身子,弯腰检查地上躺着的还在动或者呼叫救命的伤兵们。
这些伤兵穿着果然都差不多,也难怪,叛军原来就是唐军,使用的服装铠甲自然是一样的,只能通过脖颈上的红丝带进行辩论。有红丝带的是敌军,没有的是官军。
地上躺着的尸体和呼喊救命的伤兵,大多是没有红丝带的,也就是说,官兵伤亡比叛军要多很多。这让左少阳的心抽紧了。
左少阳把手中盾牌放在地上,开始寻找急需救治的伤兵。他虽然学的专业是中医,也学西医基次,而且中医本身也有急救内容,很多内容与西医是相通的。战地急救与急病室抢救的情况类似,只是,战地救治情况更加特殊。
在战地受伤人数众多的情况下,救治的原则是“先抢后救,先重后轻,先急后缓,先近后远;先止血后包扎,再固定后搬运。”所以,必须准确判断伤员受伤的轻重缓急。对大出血,神志不清,呼吸异常或者呼吸停止,脉搏微弱心脏停跳的危重病员,要先救命后治伤。对多处受伤的伤员,则要保持呼吸通畅,进行止血,防休克和内脏损伤,然后再处理骨折,最后处理伤口。
按照这个原则,左少阳让苗佩兰和白芷寒两人负责警戒,自己检查伤兵,一个伤兵看见他穿的白色随军郎中的印有斗大的“医”字的衣衫,高声叫着:“郎中H我啊,疼死我了!哎哟”
左少阳急忙过去,蹲下问道:“你哪里受伤了?”
“右脚膝盖!哎哟好痛啊,救救我!”
左少阳见他的裤子膝盖处并没有明显破损,可能是钝器伤,急忙撩开他的裤管,果然瞧见他的右脚奇怪地反转者,膝盖处已经凹陷变形,伸手轻轻一摸,膝盖骨已经被打成大小不等的许多碎片!
这样的粉碎性骨折,治疗难度非常大,左少阳虽然尝过骨伤学,但治疗一般单纯性骨折还行,却还没有能力治疗这样难度的骨折。
而且在战场情况下,闭合性骨折只要没有刺伤内脏引起出血危及生命,一般都放后处理,告诉他后面会有人来救他,便继续搜寻。
接着又发现两个伤员,其中一个也是被打折腿骨,还有手骨,另一个则是箭伤。箭伤只要不拨出箭,不中要害,一般还能坚持时间比较长,所以都暂时放下不管,继续搜寻。
虽然火把把天空照亮了,但毕竟是夜晚,低处光线并不好,地上到处都是躺着的人,也不知道是敌人还是自己人,还得防着敌人突施暗算。而且大多数血染战袍,躺在地上已经一动不动了,这样的情况下,要从尸首堆里寻找伤员,查看谁死了谁还活着,确实很费劲。
左少阳见到地上有一根火把还在燃烧,便捡了起来照明,有了火把照亮,比先前容易寻找一些了。
这时,就听一个人叫道:“郎中,郎中救我……我是……朝廷的官兵……,救我,我要死了……”
这声音很微弱,夹杂着痛苦,左少阳顺着声音望去,便所见一颗树干下,歪靠着一个士兵,脖颈上没有红丝带,身材单瘦,明显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一脸的稚嫩,最多也就十四五岁。
左少阳忙过去上下查看:“你哪里受伤了?”
“腿,还有手……”
左少阳一看,他的一只右手被齐腕砍断,两脚脚筋被切断了。
左少阳先治断手,用止血钳夹住他的血管,用线扎死,然后用止血绷带包扎,脚筋被砍断,这个要接上很费事,一时半会治不好,而且不着急,只能先包扎止血之后抢救其他伤兵。不过,这孩子就算接上脚筋,只怕腿的大半功能也费了。
处理好这少年的伤之后,左少阳让白芷寒叫来担架,将伤兵抬了下去。这时,又听到满是积雪的灌木丛里有叫声传来:“郎中……郎中救我,我是官兵,我的肚子,,我的肚子被刺了一剑……”
左少阳急忙把他从灌木里拖了出来,帮他解开铠甲,只见肚子处一团肠子已经脱落了出来,那兵士低头一看,咳咳地哭了起来,伸手要去把肠子塞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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