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临爹爹也盼着早些出嫁对吧。”小青一副弄明白“那个意思”的模样,笑得贼兮兮糗初临,乐晕了的初临忙不迭点头,回过神懊恼得正要辩驳便听到低低的笑声,他同小青忙相互交换眼色,俱从对方眼里看到震惊。
笑声来自宋墨喉咙深处,低低两声便又嘎然而止,似是不习惯又或是久不曾发笑,那低笑显得沙哑生涩,却让他二人觉得那颤音鼓动人的耳膜直击心肺,令人无法等同视之。
恩主,居然笑了?还有什么比这更不可思议的?虽然觉得是人总会笑,可他一直无法想像他家恩主欢笑的场景。而现下,她居然笑出声了,虽是短促的两声,可还是让他欢喜得心怦怦狂跳。
以后,恩主也会畅怀欢笑的吧。
“既如此,我也不好让你久等,赶早将你迎进门才是。”
满眼的揶揄,笑意深深,这样的宋墨他们何曾见过。初临和小青当即顺着她的口风在她面前继续玩闹,一个扮乖一个卖巧,将原本的无意换成有意,将她哄得半天不减笑意。
这也是老人们常说的乐极生悲。
弥修呵呵笑道:“只是筋抽了,无碍,抹些药酒,歇几日便好了。”
初临松了口气,就听到“扑哧”、“扑哧”的声音。
章歌白见众人都朝她那望去,忙用没受伤的手打开扇子遮脸,躲在扇子后头“扑哧”个不停,宋墨双眼寒光四射,众人纷纷偏头不敢瞧她,特别是初临尤为心虚,用脚尖悄悄画圈。
青语伸手去扯章歌白的袖子,本意是嫌她这样太难看了,有损形象,示意她收敛些,不想章歌白却似受到鼓励般,放下扇子趴在食桌上大笑。
“不行了不行了,笑……笑死……笑死本世女了,哈哈……哈哈哈,墨啊,”她强忍笑意,道,“平日里,哈哈,平日里让你绷着一张脸,哈哈哈……,难得,难得笑一下,居然,哈哈,居然把脸给笑抽筋了……,哈哈,不行了,肚子难受死了,杀,杀了我吧,难受,哈哈哈……”
她又是拍桌又是跺脚,还不时拿头撞桌,本来就在忍笑意的其他人见如此,哪里还忍得住,一个个笑出声,刘攻不一会也捧着肚子哎哎直叫,弥修扯着嗓子“嘎嘎”笑不停,青语和小青则忙躲到房外去笑。可怜了初临,心里内疚却实在想笑,又不敢笑,只把脸憋得通红,想要跟小青他们一样躲到屋外去,宋墨又将眼睛死盯在他身上。
宋墨的脸黑如墨,章歌白还不怕死地添火,“好在发现得早啊,哈哈哈……”
被宋墨狠剐了好几眼的初临哀怨的瞅着章歌白,祈愿她不要再让他家恩主大人更上火,不然待会大伙都兜不了好。
哪里发现得早啊,他们是晨起到郊外的,与恩主在溪边闲话多时,后拿在溪边挖出洗净的苜蓿草根给她尝鲜,见她嚼了一根便皱眉不再用,只道不合她口胃。后晌午饭时刘君妇跟弥修上人终于赶来,恩主的人暗卫猎了野味,防着她挑嘴,刘君妇还买了酒楼的酒菜,可她只喝了汤水,就连一根青菜都未动。
刘君女同世女二人便有些相线较劲的味道,埋怨对方坏了思主的胃口,话里话外的意思叫他有些糊涂,再加他一心扑到恩主心上,听了几句,也就丢开,把心思花在劝她多吃两口上。
对暗卫伤了世女的事他却没多少惊讶,毕竟那些暗卫对世女不敬也不是第一次了,只觉得这次比以往下手更不知轻重。
对着别人也罢,下半晌待他恩主也是一句都未搭理,害他好一阵纳闷,想着可是又做了、说了什么让恩主发恼的话,直至傍晚回楼用餐才发觉她不对头。
眉头紧皱,还时不时去摸自己的脸,后来坐在餐桌前死死抿着嘴连汤都不肯喝一口,他心里生疑,又急她这一天没什么东西下肚,也顾不得她曾下令不准弥修上人出现在餐桌前,暗地里支了小青把人请来。
不想,不是她不用餐,而是无法用。
居然因那几丝笑意把筋给抽了,虽是他害的,可他还是想说,恩主大人不愧是恩主大人,连“不适”都是那般的于众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囧了,本来这章想写议亲的,结果还是没有,我果然还是二千多字一章写得比较顺好,三千一章才难了,呜呜……
PS:大家别以为把脸笑抽筋是拖面瞎掰,起码笑得下巴脱臼是亲身经历过的。
话说某年某月某天,拖面捂脸吃不下饭,张嘴说话都疼,拖妈急了,拉着拖面就去看医生,于是那个医生说是下巴脱臼,于是拖家俩女人觉得神奇了,真的有下巴脱臼的事啊,于是医生伯伯很和蔼地说,唱歌唱得太大声或是笑过头了就会,五声不全的拖面从来就不唱歌,于是在医生伯伯的点拨下想起前一晚看灌篮高手时哈皮过头了,于是下巴悲摧了==……
☆、55惊变前1
章歌白笑不出来了;不单因她下巴被宋温卸了,还因宋墨摆出一副不欲管她和青语的模样;只差没黑纸白字写出“管你死活”四字。
刘攻也笑不出来,宋墨以字代口;“赶”她回京。初临耷拉着脑袋;诅丧得不行,宋墨又让他到外间守夜去。唯有弥修不受影响,时而“呵呵”时而“嘎嘎”地笑着。
“墨表妹,这事不急;等你跟初临的亲事定下来,为姐再回京也不迟。”
宋墨眼也不抬,在纸下写下斗大的四字:秋后完婚。刘攻瘪瘪嘴;她哪能待在岱城那么久,思绪刚一转,立时又振奋起来。
“墨表妹说笑了,咱们哪能在这久待。”她刘攻不能,她宋墨更是不能久待。
宋墨刷刷几笔:永安县令。
刘攻神色一僵,手半握圈在嘴边轻咳,“为姐先回房去了。”弥修随她跨出门口,乐呵着说,“初临公子不知会如何作想。”刘攻与她相视一笑。
这一日下夜后,初临绞着手指,垂头立在床头前,那眼睛却一直往宋墨身上睃去。即是“睃”,那便是隐蔽不欲人知,可偏偏他“睃”得颇为光明正大。
将视线落在宋墨身上,待她看过来才收回去,如是反复,宋墨便有些无奈。
床是黄花梨鸳鸯戏水架子床,原本挂着的是牡丹花罗帐,他似知她嫌这些过于靡艳,换了顶水云花罗,屋里其它各处经他一番捣弄,看起来通透明亮,风爹爹曾笑言,这哪里他们风雅楼的欢厢房,明明就是世家大户的气派。虽是有奉承讨好的意味在里头,但宋墨私心想着,这话还是有几分真的。
她墨王府未来的王夫在装扮这方面,还是很能拿得出手的。
许多事她还未开口,他已弄妥帖,吃穿用度上从来无须她费神,说他愚笨,单这一项上,却又有些冤枉他。
往往她一个眼神过去,他再怎么不情愿,也不直面驳违她,常是绞着脑汁变法说服她,虽手段总不高明……
宋墨伸手撩开床帐,轻声喟叹,初临却是立时喜笑颜开,宋墨横了一眼,便不再理他。一夜无梦至天明。
宋墨倒也没有像弥修说的那样,需得修养两三天,晌午便已好得差不多了,当即也不闲着,问初临,“刘君妇昨夜同你说什么?”
初临帮她撸袖子的手一顿,抬首笑道:“君妇说不日恩主便要动身去永安了。”别的便不再多说。
宋墨看得分明,知他藏了话,冷说了句,“那巫道尽多事。”却没再逼问,由他瞒话。
初临眨眼,不明她为何又骂上弥修,尔后宋墨请了刘攻过来,不久章歌白也被她招来,三人关在房里商量到月升,其间只让他送了两顿饭食过去,人却不给进。
而弥修,则端坐在门口,道是静怡厢采光好,她正好借光吐纳修行。
这一晚,宋墨三人未出房门一步,初临同青语、小青移至养涵厢休歇。
明月皎皎,如水清莹,勾得人无心睡眠。小青趴在罗汉塌上数刘攻等人赏他的银锞子,先是分轻重,后分花样,装了肥肥几个荷包,小脸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初临失笑摇头,目光垂落在自己手上打了一半的络子上,举到月辉处细看,喃喃自问,“是不是素了些?”
“添这个吧。”
初临偏头,朝青语所指处看去,眼睛一亮,抽出一缕艾绿丝线添到手头上,越瞅越得趣,忙向青语致谢。
“可是要络那块墨玉?”青语再次主动搭话。
初临点头,顿了顿,停下手,与青语平视,“恩主不肯收回,硬要我带身上,我整日里瞎转悠,不定几时就嗑碰坏了。”给他解释起为何要打络子。
青语视线落在未成的络子上,“是百福结吧,倒是牢密。”一副很想细看的模样。
初临将络子递过去,侧身给小青倒了杯水,后将他赶去里间睡觉,小青自是不情愿,初临便说明日炸果子给他吃,还允他做煎盘,这才了事。宋墨不喜油腻,桌上便少见煎炸的吃食,累得众人跟她一起戒口欲,也不怪小青嘴谗。
从里间转了出来,见青语捏着那半个络子出神,初临放重脚步,给青语和自己各倒一杯水,见青语闻声抬头,便递给了他,又拿了两个枕背,与青语歪在榻上赏夜景。
“你那恩主可曾说过几时迎你进门?”青语将络子塞还给初临。
被他冷不丁这么一问,初临有些反应不过来,青语也不在意,径自低语,“从京里赶到这,便是最快的马,也要两个多月,这般说来,她们根本就不是从京里赶过来的,你那恩主倒不出奇,指不定就是倒在境州,闻声的弥修赶了过去,可那一位呢,又怎么说?”
初临听到宋墨病倒在境州,想到她那一回的凶险,心里一拧,抽疼几下,青语的话他倒是没全听懂,可他仍静静听着。
“朝局不稳,国不可一日无君,离了这么久,也不知朝里现下乱成什么样,以她们两位的性情,不该这样才是。”
“就不怕有人趁机拉她下那位子么?还是说……,这根本是个套?可,套的是谁呢?”
从青语嘴里偶尔蹦出的几个字,让初临心跳了几跳,忙拿眼去瞧四处。猜测是一回事,若那位刘君妇当真是顶天的那一位,他还真不知要如何应对。若刘君妇是那一位,那他现下是不是便是戏文里唱的“得见天颜”?甩甩头,丢开这些不差五六的想法。
“……就这么点时间,赶不及去迎亲,那不是狠掴了契丹一巴么?小歌倒也罢,她们怎么不急?盼着与契丹再次结亲,可是有些年头了。”初临就见青语神色一凛,“莫不是另有人选?且,就在京里?”
“是了,若是如此,便解释得通了。”青语脸色转白。
初临见他嘴唇咬得无血色,忙伸手去拍他的手背,想要劝慰却又无从劝起,他不知青语在忧心什么。不想青语反抓他的手,颤声道:“若是毫无价值,她还有活路么?”
初临吃痛,却强忍着不作声,正想安慰他别急有话慢慢说,抬眼就见青语含泪看着他。这哪里还是那个要强的青语?当初被暴戾的恩客当腰飞踢一脚,痛得整个人打颤都不曾哭喊一声,现下……
初临脸露忧容,“青语?”见青语猛地绷紧身子,尔后神色渐明,初临抽出手,轻拍两下他的手背,又往一旁的杯子添水,“正正神。”
青语连灌三口才停下,深吸口气对初临说:“我没事。”
初临应声,心里头却是不信的。这段时日他一旁观着,觉得青语跟世女之间很不对劲,具体是什么又说不上来。之前是世女黏着青语,痴缠得很,而青语看似不搭理,心里头应是欢喜着的,世女给他挂上的饰件,他就没拿下过,要知他平日里最不耐这些琐物,说是一动便叮咚作响烦得紧。
后来世女冷着青语,青语也有意避着世女,情愿躲在静怡厢,一下夜恩主便赶他回养涵厢,可听籽露说,青语是回他们屋歇息。昨日世女受伤后,二人又走得近了,他心喜不已,但今夜青语这般模样,却又让他放心不下。
初临犹豫着开口,“青语,能同我说说么?”各有各私密,人行一世,总有些事不想、不好说与人知,他人不可强求对方说出,这道理他懂的,只是他怕青语压太多事在心里,憋出病来,方才不就险些失控了么?
且,若非憋得难受,今夜又为何主动与他闲谈,平日里,青语的话可比恩主多不了多少。
青语摇头,星眸在月色下更显黯然,“你不懂。”
“是……”初临观着青语的神色,“你是在担心世女么?”就见青语略带惊讶地看着他,后反问,“她跟你说了?”
她?初临眨眨眼,思忖青语指的应该是他家恩主大人,“恩主不是那种爱嚼人口舌的,要不我也不用上你这来问了。”看青语的模样,该是让他猜准了。说开了,这事倒也不难猜,青语的心落谁身上,能让他忧心至此的,那便只有那个谁了。
青语静默不语,初临便劝着,“一人计短二人长,连恩主她们那些女人都动不动就聚一块商量事儿……”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青语终是松口了。
“破落前,我也勉强算得上世家公子,那年家母升迁,举家进京。家姐是嫡女,家里头难免宠得过些,性子上便有些骄纵,有时也分不出好歹来,路上遇一伙富家少女……”
清辉下,花楼里,总以一袭天青裳示人的倔强小倌将生平娓娓道来,伤心处悄声落泪,欢颜时无声抿笑,天边鱼肚翻白,故事堪堪说尽,人却未能从往事里走出。
生命里最为斑斓的色彩,全都在涂绘一个章歌白,这天下太大,太得无法将她与他安置在一块,以至于,他从不敢轻易回首曾经。
相思不可怕,催人断肠的,从来都是相思后的灰凉。
爱,是苦,是煎熬,是深入骨髓的痛,是听到“章”、“歌”、“白”这些字眼,便会疼到窒息,是看到折扇便心绞不已。
望断世间肠,唯愿尝得忘生汤,将你剔出我骨血,永生永世不爱人。
我爱你少一些,是否你便也能爱我少一些?将情意一点一点取回,还原彼此,想来,你当能解脱。
☆、56惊变1
静怡厢的房门刚打开;初临同小青便迎了上去,青语却是钉钉立在原地;初临光顾着宋墨,一时不察。待入了屋后;见面有疲色的宋墨询问;方知青语还未入屋。鬼使神差地朝章歌白望去,见她满脸颓然,不由一怔。
此时,青语移步入内;身后还有一人,鬓乌眉绿,谦谦含笑;齿皓唇红,不是弥修是谁。
连爱笑的章歌白都绷着脸,屋内气氛甚是压抑,不到片刻,已有大石压心感,初临抿抿嘴,润润喉,请示是否让人上晨食,眼睛滴溜溜往宋墨身上转。
宋墨回以一视,眼生犹疑,半响,只让小青去外头作耍,且令他将门带上。自此,屋内只余六人,刘攻,宋墨,章歌白,弥修,初临与青语。
宋墨第一句便是让青语拜在弥修门下,初临被劈得尚回不过神志,青语已毫不犹豫下跪,口呼师父,给弥修重重嗑了三个响头,弥修笑意不深不浅,受了青语的大礼。
初临直到被使唤着倒请师茶,还晕乎得厉害。若他没记错,凡入道门者,便不许再沾染凡尘事。
昨夜听青语诉情一宿,言犹在耳,恩怨纠葛堪只听明五六分,可怜着为情所苦的青语和章歌白,盼着花开结果,有情人不离,可今这一遭,唱的又是哪出?
看着弥修乐呵着喝下请师茶,从袖兜里掏出一支紫檀簪,初临的心不由一紧。
契丹人喜戴手镯,他们大庆则不论老幼男女,皆爱发簪,这簪也分个三六九等,做工不同,材质不同,这里面的意头也各不同。之前恩主买给他的福簪,含有福禄寿的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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