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也可多加学习。
心想如此安排,应当可以安然度过这一非常时期了。
但事与愿违。
这天一早,我方在宫门口下了马车,便见一座华丽的车驾从宫内驶出来,看排场、看车顶的颜色纹路,必是宫内的哪位夫人无误。
我赶紧恭敬地退到一边,垂下头颅。
不想冤家总是路窄,这车驾路过我身旁时便立马停了下来,车里的人缓缓将帘子撩开,露出颗插满步摇金簪的脑袋,打量我好半晌,方居高临下地道:“你就是翰林院的伍君卓?”
我抬头一看,这颗被各种名贵珠宝压得沉甸甸的脑袋正是萧茹。萧茹冰冷着一张脸,许是病体初愈,颊上少了些许血色。尽管如此,却丝毫不减她常年身居高位的尊贵气场,况且是在仇人面前。
瞧着她凛然的颜色,我赶紧将头垂下去,答:“正是小官。”
头顶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听闻你曾在允儿麾下谋事,就现在这个从九品的翰林院校勘也是他举荐的?”
我再答:“正是。”
萧茹的声音终于凄厉起来:“那你可知‘忠’字当如何写?允儿待你不薄,你却做出这般狼心狗肺之事,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我抬头:“小官不曾背叛二公子。”
萧茹脸色铁青:“可你杀了萧总兵!那是允儿的亲舅舅!”
我本不想与她纠缠,但事已至此,再解释也是无用,便直视着她,不卑不亢道:“萧总兵贪污灾民粮饷,草芥人命,妄图杀害三公子,其罪当诛,下官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既然已经撞上了,便破罐子破摔,左右也不能消除她对我的憎恨,气一气她也算是捞回一点一大早耽误我应卯的损失。
当我说完这些,萧茹还没来得及说话,她身边的侍女倒是忍不住了。抢先道:“大胆!不过一个从九品的小官,竟敢这样对夫人说话,来人啊!给我掌嘴!”
我目不斜视,继续看着萧茹:“小官并不认为此话对夫人有什么不敬,不过实话实说罢了。既然大王已对萧总兵定罪抄家,想必小官即便将这番话说给大王听,大王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专栏的头像传上去了,嗯哼!大家觉得这个头像肿么样?
☆、风雨迷城(2)
本想搬出商济来压她,不想萧茹她不吃这套,冷笑了一声:“你倒是个有骨气的清官,不过,清官都没什么好下场。以为搬出大王来压我我就会就此作罢?”语毕忽的一抬手,“掌嘴。”
我愣了愣,这个萧茹,在宫门口、众目睽睽之下这般作为,未免也太嚣张了些。
正思考着是拼死反抗还是委委屈屈地受了,只听萧茹又道:“若此事闹到大王面前,你觉得大王是听信我这个相携相守的枕边人呢?还是你一个从九品的小官?”紧接着又冷笑一声:“不过是掌个嘴,又死不了人。”
我心里窝火,但也知道这一劫是躲不过了。干脆站直了身子,嘴硬道:“既然如此,那小官就悉听尊便。不过是掌个嘴,又死不了人。”
话音刚落,领命的小宫娥便是一个巴掌落下来。我只觉脸颊一痛,似被什么毒虫狠啄了一下,大片大片的痛麻感弥漫开来。
“你!”想不到她还真敢打。
我本想还手,但考虑到后果,觉得今日这场委屈只怕是非忍不可了。若是真闹大来,追问起来也不违敬慎恭谦。便心一横,挺直了背脊一动不动,只双眼冷冷地瞪着萧茹,任由一旁的小宫娥猛下狠手。
约莫打了半盏茶的时间,我的脸上已毫无知觉,连带嘴唇上也觉得厚重麻木,约莫是红肿了。
其实这倒没什么,就是萧茹身边的贴身宫人得意着一张脸,令我讨厌极了,活脱脱地一副狗仗人势之态。我当场便在心里发誓,日后定要这宫人也尝尝被掌掴的滋味。
又过了一会儿,萧茹望望天色,终于摆手道:“罢了,来日方长,今日还要去孤寒寺给哥哥上香。”
打我的小宫娥这才停了手,甩甩疲惫的手腕退到一边。
萧茹瞪我一眼,又道:“本宫方才见伍大人腰背直挺,弯曲不能,不知是不是身子有什么毛病?这样吧,大人不如就在宫门前跪上一日,跪得身子柔软些再回去。”语毕将帘子一放,趾高气扬地乘车走了。
我看一眼远去的车驾,将袍子一掀,便双膝齐跪下去。
来往的官员宫人无不投来同情的目光,却都是绕得远远地。得罪了惠颦夫人,是谁也没有办法的事,即便有人同情,也都无能为力。
我跪在一旁舔了舔嘴唇,脸庞肌肉拉扯,疼地我“嗤”了一声。又联想到自个儿此时的模样多半像个猪头,看着行人异样的眼色,便有些无奈地将头垂了下去,盯着地上从袍子边经过的蚂蚁。
正好数到第一百一十二只,眼前突然经过一双脚,脚上的鞋面瞧着十分眼熟。终于快要想起来像谁的时候,这双脚又走回来了。
脚的主人拉长了语调:“伍大人?”
我抬头,故意让他看到我这一张红肿的脸,笑嘻嘻道:“哎呀,是三公子啊?你可是害得小官好苦啊!”
他面上一惊,一边躬身下来扶我,一边皱眉道:“怎么回事?”
我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惠颦夫人说罚跪一日,小官可不敢起来。”
商桓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不仅打你,还罚你跪在这里?”
我点点头,叹息道:“是啊!承蒙三公子关照,惠颦夫人恨我恨得紧呢!”
“起来!”商桓猛地将我从地上拖起来,完全不顾我早已跪得麻木地膝盖。拉着我一边走一边气冲冲道:“我们找父王评理去!”
我捂着膝盖瘸了一下,生气地甩开他的手:“你装什么好人?这种事在我杀掉萧瑞的那天你预想不到吗?”
此时刚下朝不久,宫门口行人众多。商桓瞅了瞅四周,又看着我:“伍大人,此处说话不方便,不如先上马车如何?”
我冷哼一声:“不必了。”事已至此,我只觉与他无话可说。
本想再继续跪着,但看商桓的模样,似乎打算就在此处守着了。我怒意正盛,二话不说,转身就往回走。早朝都下了,左右应卯也已经来不及,不如回府算了。
不想才走出两步,商桓就跟上来。
我虽觉暴躁,却也不愿再与他说话,干脆就任由他这么跟着。
大约一前一后地走了半个时辰,眼看就要到府上了,他居然仍是继续跟着。
我终于不耐烦地回头道:“商桓,你是不是想害我?是不是明日想看到满朝文武议论当朝三公子像个跟班一般一路跟踪九品校勘回家的场面?是不是嫌我还不够惨?定要害得我身份暴露满门抄斩?”
说了这样一长窜,商桓却如一根木头桩子似地,只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
我越发生气了:“你倒是说话啊!你哑巴了?”
见我如此,他终于缓缓将头扭到一边:“不是,我只是有点憋。”
我皱眉:“憋你就去茅厕啊!”
商桓又将头扭回来,看着我认真道:“公主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在想应当如何控制看着公主的脸能憋住不笑。”
“……”
我发誓我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
但商桓不依不饶,才转身走出两步,便被他一把抓住,吓得我赶紧将手甩开,怒道:“滚开!”
商桓也不生气,只诚恳道:“公主,今日之事我确实不曾预料,但你放心,我商桓定会为你讨回公道。你……”他靠过来一点,悄声道:“你不要生气了。”
我愣了愣,他这是在哄我?这许多年来,从未有人将我当做女子对待,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滞了半晌,我一甩袖子:“好,我就等着你帮我讨回这个公道。”
回府后我便称病告假。
被惠颦夫人当众掌掴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如今商桓与商允二人又实力相当,掌院两边都不想得罪,倒也未多说什么便顺利批下。
而当天晚上,府上来了个我意想不到的人。
——商济身边的田四,田公公。
我赶紧穿戴齐整了迎到厅堂,恭谨道:“田公公,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田公公忙让我扶着:“伍大人不必多礼。”说着从袖袍中拿出个小瓶,递过来:“大王听说伍大人受了委屈,这不,特地派老朽送药来的。”
我呆了呆,“噗通”一下跪倒在田四的脚边,激动道:“大王明察秋毫!小官实在无以为报啊!”为了装得像样些,还硬挤了几滴泪珠子出来。
田公公叹口气将我扶起来:“诶!快快起来!”待我缓缓地站起来,田公公又是一声叹息:“大人今日虽受了委屈,但大王却特地派我来宽慰大人,大人不必太过伤情了。”
我点点头,又抹了把眼泪。
田公公续道:“大人也知道,那萧总兵毕竟是惠颦夫人的亲哥哥,如今死于大人之手,遭到惠颦夫人的忌恨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大王说了,孰是孰非他老人家心里清楚得很,大人乃难得贤臣,日后定会前途无量的。”
我赶忙一揖:“小官哪里当得起,不过是求好好为大安效力,为大王分忧万一罢了。”
“大人过谦了。”田公公拍拍我的手:“时辰不早了,大王在宫里少我不得,老朽就先回去了。”
我连连点头:“谢谢公公,还请慢走。”
待田四转身出了门,我又吩咐乌恩其出府相送,顺便去账房拿些银钱交给他。
田四拿着银钱笑了笑,站在外头回头道:“大人放心,老朽定会在大王面前帮大人美言几句,赶紧先回去歇着吧。”
我又是一揖:“公公大恩。”
今夜这一出,我倒觉得商济挺会笼络人心,若是其他官员,恐怕当真被感激得涕泪纵横了吧?
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少阳傍晚回府时说并未看到惠颦夫人被责骂怨怪,说明商济心里还是极舍不得萧茹,让我受这个委屈也算是准许萧茹撒一撒气。虽说于我来讲受冤枉了些,但商济却连夜派了身边的近侍来送药宽慰,也算是恩威并施。当真是个老狐狸。
好在此人是我的仇人,即便他亲自跪下给我磕头认错也绝不可原谅,如此就想收买我,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随手将药瓶扔到一边,心里道:商济,我们的账又多上一笔。
大约在府中歇息了两日,脸上的红肿已然痊愈,因为心中仍有些窝火,暂时也不想回翰林院,便打算去城西的民宅中看看。说起来已经半年未曾前往,也不知新挖的地窖究竟如何,更不知囤积的兵器究竟多少。
考虑到我自从杀了萧瑞便名声在外,如今又被萧茹推到了风口浪尖,担心白日里被人认出来,便挑了个夜半无人的时机前往。
不想这不出门还好,一出门又摊上大事了。
——我被人跟踪了。
本想打道回府,但无奈发现这些人的时候马车已行至城西。要去民宅只怕是不能了,便只能让杭盖赶着马车绕圈子,毕竟对方无马无车,跟踪起来也比较困难。
直到在城西绕了两圈,我方找了个角落下车,让杭盖自行赶着马车回府。
还以为这些人势必要跟随马车而去,不料没走两步,身后便有四五个黑衣人急冲而上,齐刷刷地用剑刺来。
作者有话要说:把杀萧瑞的时间修改了一下,由四月初三改成了三月初三。
☆、风雨迷城(3)
夜色如幕,寒光森森。我猛地一个侧身险险躲过,一不注意便被围困了。
黑衣人二话不说便继续出剑,我未带兵器,要反击实在不易,只能不断防守,寻找出围得机会。
剑锋不断在身边流转,耳边尽是“呜呜”的风声,本想专攻一人以求得一个突破口,但对方都是清一色的长剑,我根本进不得身。不得已只好脱下外袍挥舞,以起到遮挡敌人视线的作用。
可终究只是杯水车薪。这些人招招致命,长袍很快被划破数道缺口,连带我的手臂也负伤好几处。
夜风清冷,刀剑更甚。
再几个回合,我已经伤口疼痛有些体力不支了。
实在无法,也只好大叫救命了。
第一声喊出去,周围全无反应,连黑衣人手中的长剑也未停顿半分,我自个儿却因为这声叫喊迟钝了一下,胸口被狠划了一剑。
直到喊到第三声,一旁的民宅中终于有灯火点燃,同时传出开门的声响。
我心下大喜,黑衣人也是一顿。
“救命啊!杀人啦!”
我又连喊数声,周围的动静更大了。附近民宅的灯火开始呈蔓延之势挨个亮起,似是打算出来看个究竟。
黑衣人见此,动作明显滞慢下来,我一个眼疾手快,趁人不备将外袍抛洒出去。袍子见风凸起,在我与黑衣人之间形成了一道极大地屏障。就在他们挥剑刺向袍子的当口,我赶紧捂着胸口逃了。
不过身上受了伤,方才又在围困时与他们耗下太多体力,大大降低了逃命的速度。加上这些人又毅力深厚,这般情形还穷追不舍,简直让人欲哭无泪。
回想国破那日众兵围困,蒙克城中尸横遍野,那样的情形我都能逃出来,若今日死在这些人手里未免也太冤枉了些。
大约正是凭着这些不甘心,不知不觉就加快的脚程,直到拐过三四道巷口,身后的脚步声终于消失不见。再一望所站之处的门匾,我突然福至心灵。此处不正是司徒楠的府邸么?
还是先去他府中躲一躲吧。
我想也不想,一个侧身便从院墙翻了进去。
跌跌撞撞跑了几步,见着个有灯的窗户就往里跳。不想方跳进去滚了两滚,还没来得及起身,一柄长剑便架上颈脖。冰凉凉的,触得我一个哆嗦。
再顺着剑身望上去,不是司徒楠又是何人?
司徒楠见了是我,也是一愣。赶紧将长剑收起来,讶然道:“君卓?怎么是你?”
我终于松了口气,在他的搀扶下缓缓爬起来,简单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司徒楠皱了皱眉:“我看这些人多半是惠颦夫人派来的,一出府就被人盯上,说明这些人早已在你府外埋伏好了。”
我点点头。
想到方才翻进来时的情景,不禁奇道:“对了司徒兄,你什么时候开始习武了?从我翻进房中,再到被你抓住,不过一瞬时间,身法不错嘛。”语毕看向桌上那把收起来的长剑,只见剑柄以蓝宝石精细地镶了,不论是剑身的材质纹路还是剑鞘的篆刻皆是上层。忍不住又夸赞道:“你的这把剑看起来也是价值不菲啊!”
司徒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嘿嘿,不过是看你文武双全有点羡慕,于是就找人学了几招,那剑是别人送的。”
“哦。”我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送剑的人倒是舍得。”
以司徒楠方才的身法,断然不是初习者的模样,他明显是在说谎。但若是早就懂武,又为何特意隐藏?认识他三年,我竟从不知道?
正当疑惑,只听司徒楠道:“你看你,全身都是伤,等我一会儿,我去拿药给你。”
我微微颌首:“有劳了。”
一阵翻箱倒柜过后,司徒楠抱出来七八个瓶瓶罐罐,哗啦一声倒在我面前,高兴道:“还好家中伤药不少,医头牛都够了。”
“……”
“还愣着干什么?脱衣服啊!”
“哦。”我正想去解腰带,脑子却忽地一转,想起自己是个女子。男女有别,我怎么能在他面前宽衣解带?遂赶紧改口:“不用麻烦了,我自己来就好。”
“哎呀,客气什么。”司徒楠拿着药瓶走过来:“再磨蹭血都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