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儿的眼圈还是红红的,而敬轩则是阴沉得有些怕人,可怕到连天不怕地不怕的蔻儿都敬而远之。不过不管什么样的表情,二人对张枫的关心都是勿庸置疑的。
张枫在突然间坐下,着实令敬轩和妃儿吓了一跳。不过定下神来后,二人发现张枫摆出的,正是他平常运功的姿势。对这个姿势,他们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妃儿一声欢呼,扑到敬轩怀中,喜极而泣。
轻抚妃儿的秀发,徐敬轩柔声道,“傻丫头,师兄渡过难关了,我们应该高兴才对啊!怎么你却哭了?我们还是去通知爹和江臣大哥他们吧!相信他们也很着急了!”
妃儿点点头,随即迟疑道,“那谁看着师兄啊?”虽然张枫现在似乎已经恢复正常,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妃儿还是有些不放心。
“哈哈,这里就交给我吧!你们两个分头去通知小仲和子陵他们!”二人循声望去,却是不知道宋缺在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磨刀堂,并出现在张枫身边。
有宋缺在这里,兄妹二人再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敬轩恭声道,“有劳爷爷费心了!”转身拉着还有些依依不舍的妃儿离去。
等徐子陵等人都赶到的时候,却见宋缺正盘膝坐在张枫的背后,双掌抵在张枫背心上,而张枫的面色忽红忽白,煞是诡异。不过有宋缺控制大局,所有人都很放心。
在疗伤方面,《长生诀》如果算第二,天下间没有任何功夫敢称第一。最为倚重的女婿修炼的就是长生据,所以对于长生诀的神效,宋缺自然不陌生。是以修复张枫经络血脉的事,根本不劳他费神。
令宋缺感兴趣的是;刚在观察张枫的时候,他发现在张枫体内,竟然有三股势力:一是张枫自身的真气,在张枫的神识进入识海后,如今已经开始有抬头的迹象;二是引发张枫今日异状的可怕力量,宋缺也是到了现在才知道那是一滴神仙的血液,而在感觉道这滴血液的同时,宋缺立刻知道了发生在张枫和广成子之间的一切;三就是存在于张枫天枢穴的那道奇怪的真气,宋缺可以肯定它源自某种天材地宝,但具体是什么,宋缺毕竟还没有真正跨出那最后一步,是以无法确定。在暗叹张枫福缘深厚的同时,宋缺也肯定了一点——以张枫此刻的能力,就算能够度过这次劫难,但那滴血液和那道奇怪的真气,仍然是潜伏在张枫体内的隐患。
顷刻之间,宋缺作出了一个决定。就当作是张枫助自己勘破天道之谜的奖励吧!宋缺晶莹如玉的双手抵在张枫的后心心俞穴上。
张枫正在一心一意争取对体内真气的控制权,突然感觉到在自己的心俞穴突然涌入一股无比霸道的真气,心中一阵狂喜,张枫知道这应该是来自跋锋寒或某人的援兵(他当然没有想到会是宋缺)。只不过这道真气并没有在张枫被灼伤的经脉中稍作停留,而是直奔此刻张枫全身最混乱的地方——丹田。
在丹田,广成子的那道“血气”和“朱果真气”正斗得难解难分,但当宋缺这道外来真气出现后,二者却在瞬间达成和解,将矛头指向宋缺。
两股真气合二为一的可怕,令宋缺暗叹不已:这两股真气实在非人力能控制,它们结合在一起的能量恐怕可媲美寇仲和徐子陵二人吸收的“邪帝舍利”精元的总和。如果不是自己已经领悟“天道”,恐怕今天真的会弄得灰头土脸。不过现在显然是另一种情况了,在宋缺无比凌厉的攻势下,两道真气被宋缺一点一点的化解,不过宋缺显然没有将它们彻底消灭,而是将它们击溃、打散,并将它们还原成最为精纯的先天真气。这样一来,既消灭了潜伏于张枫体内的隐患,同时在张枫体内出现了如此大量的精纯无匹的先天真气,以后他在修炼内功的时候必将事半功倍。
宋缺已经可以肯定,以张枫的机缘和资质,他的功力在十年之内就将赶上徐子陵等人。如果自己再给他些指点,不出三年,张枫将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宗师”——以二十二岁之龄达到“宗师级”水平。
睁开双眼,宋缺威棱四射的目光在寇仲、徐子陵等人身上稍作停留,淡淡道,“等他醒了后让他到磨刀堂找我。”便在众人的注视下缓步踱回磨刀堂。
卷五 千里茫茫若梦 第三章 突如其来
望着宋缺消失在磨刀堂的背影,寇仲等人面面相觑——张枫在几天前刚刚进过一次磨刀堂,如今宋缺竟然再一次让他进去,不要说是寇仲,宋师道也是从来没见过宋缺曾经对什么人这么重视。
看着宋师道,寇仲苦笑道,“二哥可曾见过岳父什么时候如此重视一个人了?”语气中透出轻微的酸楚味道。
宋师道愕然看了眼寇仲,似乎没想到当年英雄大气的少帅寇仲怎么会如此斤斤计较。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寇天朗曾经被宋缺称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资质犹在寇仲和徐子陵之上,寇仲一直为这个儿子骄傲。但就算如此,寇天朗一个月内最多只被允许进入磨刀堂一次。但张枫只是第一次来到宋家山城,宋缺竟然为他破例,这份殊荣,确实无怪寇仲会语泛酸意。
一边的江臣忽然插嘴道,“不知道几位伯伯有没有感觉到阀主他老人家这次离开磨刀堂后与以前有什么不同?”张枫在看到宋缺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的变化,江臣的观察力犹胜张枫,又岂会毫无所觉?
听到江臣的话,寇仲等人也是脸色微变。其实江臣说的这个问题,从昨天宋缺一反常态在那些宾客面前现身开始,就萦绕在众人心中。不过虽然感觉到宋缺的变化,但对其中缘由,他们也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但江臣在此刻说出这些话,难道说使得宋缺的变化的主要因素竟然是张枫?
侯希白轻咳了一声道,“臣儿可是知道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东西?”对于这个徒弟,候希白寄望甚高,此刻见江臣有话要说,他当然不介意当一次托儿。
江臣点点头,轻笑道,“对于天道的理解,江臣远不如枫。不过如果江臣没有判断错误的话,宋缺前辈的气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应该是他已经领悟了天道。”
平淡的语气,此刻却产生了震撼性的效果,寇仲等人都被这惊人的消息震得说不出话来。跋锋寒神色严肃道,“臣少说这话,可有什么根据?”虽然语气还是置疑,但想到宋缺那匪夷所思的束气传音的功夫,众人其实已经在心里认同了江臣的话。
江臣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道,“江臣也没有什么根据,如果一定要说有,也许是因为阀主如今的气质与当日我们初到山城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而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阀主又一直身处磨刀堂中,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有了什么顿悟。以阀主的修为,恐怕除了天道外,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思考了吧?”顿了一顿,江臣又道,“不过枫的灵觉在我之上,对天道的了解也非江臣可比,如果众位前辈不方便直问阀主,不妨等枫醒了后他来解释吧!”
与徐子陵交换了一个眼神,侯希白叹道,“看来这二十多年来,我们都固步自封,天下已非我们的天下了!”
徐子陵随即道,“臣少能否描述一下枫儿对天道的理解么?”
江臣想了想,模仿当日在磨刀堂中张枫的语气道,“永恒的生命,可以窥尽宇宙的一切奥秘。但与之相伴的,却是无尽的孤独。”随即伸了伸舌头,恢复他自己一贯的沉稳语气道,“和枫认识这么多年,江臣还是第一次见到枫的语气是那么的落寞和无奈。”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知道曾经在张枫身上发生了什么。
徐子陵、寇仲、侯希白、跋锋寒在听了江臣的话后同时一震。天道是什么?恐怕大多数人的答案都和江臣一样:天道是当一个人的潜能发挥到极限以后再行突破的唯一途径。随着修为日渐精进,天道在他们的眼中再非虚无飘渺,而是仅仅一步之遥。对天道,他们除了好奇之外,还有一点点的期望,因为当达到他们此刻的修为和年龄,女人、权势在他们的眼中已经很淡了,当亲情在他们眼中也无法成为羁绊的时候,他们也许就会循着前人的脚步,迈出破碎虚空的最后一步——破碎虚空。只不过很多人终其一生也只能止步于这最后一步面前,这无疑是很可悲的。
但从张枫的答案看来,对于天道,他显然有着更深刻的理解。跋锋寒忍不住道,“当日你们在见阀主的时候,他老人家是否问的就是这个问题?他又是何反应?”
江臣点点头,算是回答了跋锋寒的第一个问题,然后道,“阀主并没有说出对我二人理解的看法,不过从他一直追问袁天罡前辈的事,可以肯定阀主已然把握到了天道的一角。”
侯希白忽然道,“如果天道真的如枫儿所说伴随着无尽的孤独,如果让臣儿在天道与红尘之间做一选择,你将何去何从?”
江臣洒然一笑,淡淡吟道,“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这两句不知能否让师父满意呢?”经过这几日的相处,他当然知道候希白是想在他嘴里掏出些好词好句。
如此绝唱,再次让众人眼前一亮。徐子陵斜睨了一眼身后妃儿,她正含情脉脉地看着张枫,显然这两句诗在她的心中引起了共鸣。徐子陵叹道,“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结连理枝。希白可是收了个好徒弟啊!”想了想自己和侯希白二人真是有趣:侯希白先认识的张枫,张枫却成为徐子陵的徒弟,而江臣则是完全相反。
江臣也在看着妃儿,看着她望向张枫的目光中如水的柔情,江臣心中泛起些许的酸楚。妃儿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见到的第一个女孩子,经过了几个月的相处,对这个美丽与单纯成正比的女孩子,说江臣不动心是骗人的。但当他看到妃儿的时候,也正是张枫的吻落在妃儿手背上的一瞬间,也注定了江臣的这段恋情只能是一场一厢情愿的单恋。收拾起失落的情感,江臣淡淡道,“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也许枫对天道的感觉正是因为妃儿吧!”前面两句才是江臣内心的真实写照,而最后一句大失水准,却只不过是江臣掩饰自己真实内心的幌子罢了。不过在说出了这句话后,江臣却感觉到心中轻松了许多。
寇仲等人一生经历无数,江臣话中对妃儿的情愫当然瞒不过他们。是以在惊叹江臣才情的同时,也不禁有一点惋惜。
对于江臣的感情,妃儿却是一无所知。也许只有在将来,当她真正的成熟起来,在回首往事的时候,会想起来有关江臣的一些琐事罢。
有了宋缺的帮助,本来颇为严重的伤势,张枫仅仅用了三个时辰就好了大半。不过“寇大国手”用勿庸置疑的口气肯定张枫至少要四个时辰才能醒来,徐子陵等人对医道不过一知半解,对这位大国手的话只能听而任之了。是以张枫睁开双眼的时候,在他身边只有妃儿一人。
看着梨花带雨扑到自己怀里的妃儿,感受到美人情重,张枫不禁痴了。
发泄够了,妃儿才想起来宋缺的话,俏脸从张枫怀中抬了起来道,“师兄,宋爷爷让你进磨刀堂呢!”
张枫一愣,没想到宋缺竟然又让自己去磨刀堂见他。随即想到刚才帮助自己的那道真气,他本以为如此霸道的真气应该是寇仲或者是跋锋寒出手呢!如今看来,竟然是宋缺出手相助。擦干妃儿俏脸上的泪花,张枫用宠溺的语气道,“妃儿想不想陪师兄一起进磨刀堂呢?”
妃儿惊讶地张开小嘴,她当然知道宋缺的磨刀堂可不是别人想进就进的,可是为什么她感觉不到张枫有开玩笑的意思?
看着妃儿可爱的表情,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张枫长身而起,却忽然觉得一种获得新生的感觉瞬间充盈全身。虽然感觉不到体内真气的运动流转,但张枫却清楚地知道它们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而且双手劳宫穴与天地元气的交换也已不需张枫意念的控制,就如呼吸空气一样,一切变化都似乎更贴近自然。
张枫此刻的感觉,与刚刚突破《长生诀》时有些类似,不过精彩之处远胜当日。张枫心中暗惊,难道经此一劫,自己的修为反而跨入了另一境界?
宋缺的声音从磨刀堂中传来,解开了他的疑虑:“小枫又给宋某一个意外的惊喜,唉!想不到你居然达到了‘入微’境界。”
“入微?”张枫失声惊呼——“入微”是一个什么样的境界他也略知一二,徐子陵说过:“入微是指一种与人身隐藏着的宝库结合后玄之又玄的境界,是只有像石之轩、宋缺那级数的高手始能明白的境界。”
对目前张枫来说,“入微”一直是个可望而不可及的境界,他从来不怀疑自己能达到这个境界,但至少也要在几年以后。谁知宋缺却就这么告诉他已经达到了“入微”的境界。这就好比一个三餐不济的乞丐,突然被一份遗嘱定义为数亿资产的继承人,不管以后如何,他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茫然。
茫然过后,是难以按倷的喜悦,以致张枫如今说话都有些发抖。不过张枫还是比较理智的,“阀主认为,小子如此莫名其妙就达到了‘入微’的境界,对小子来说,是福还是祸?”
宋缺淡淡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可知道,习武之人虽多,但能臻‘入微’的人却是凤毛麟角,也许你认为自己的磨练还不够,但是那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张枫不知道宋缺是否是在安慰自己。疑惑道,“但当初我师父和寇伯伯都是在历经了无数磨难才达到了境界,为什么在我身上却如此轻易达到了?”
宋缺笑道,“很轻松吗?你是否愿意再次体验刚才那种感觉?”
想到那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痛苦,张枫不禁打了个寒战。叹了口气,张枫道,“多谢阀主提点,既然有此机缘,小子自然会好好利用。”
见张枫这么快就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宋缺的语气中透出积分赞赏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旋即叹了口气道,“我本以为借这最后的时间好好教导你一番,谁知你竟然达到了‘入微’的境界。大凡达到‘入微’境界的人,其武学都已经独具一格,虽然你是个例外,但你的资质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如果贸然教给你一些我的东西,只会限制你的发展。”
张枫愕然,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不过想想当初寇仲仅仅在磨刀堂呆了一天一夜,出来的时候便与进去时判若两人,由此可见宋缺在教人这方面也称得上是一代宗师。而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错过了这样的好机会,恐怕以后午夜梦醒时都会后悔不已。
宋缺的声音再次传来,“虽然我不能亲传你些什么,不过我特准你在这几天里可以随意出入我的磨刀堂,有什么问题或者技痒了,尽管放马过来。不过要记住,只能是你一个人来啊!”没想到宋缺最后一句话竟然针对张枫的一句戏言。
一阵狂喜涌上张枫的心头。随意进出磨刀堂,且不论这代表怎样的荣耀,仅仅想想也令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