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九指家徒四壁,养不起你这个大佛啊?”此处没有外人在场,是以雷九指说话没有丝毫顾忌。
循声望去,雷九指和侯希白正向这边走来。任俊笑道,“怎么过了这么多年,雷老哥说起话来还是这么难听啊?”转向徐子陵等人打了个招呼,便即走了过去与二人寒暄起来。
此刻,寇仲等人也来到身前。他身边的那个少年龙行虎步走了过来,在徐子陵和跋锋寒单膝跪地,朗声道,“陵仲给义父请安,给跋伯伯请安。”
素素临终前曾经对着还是婴儿的陵仲说过,“你有两个爹,一个叫寇仲,另一个叫徐子陵,娘曾想过嫁给他们,天下间只有他们才配作你的爹。”虽然陵仲当时还在襁褓,但徐子陵却是听得清清楚楚。是以当陵仲懂事之后,便多了两位义父,当然也是两个天下最硬的靠山。
本来寇仲退隐之后,打算将陵仲接到宋家同住。可惜仅仅呆了不到半年的时间,翟娇就杀到宋家,无论如何要把陵仲接回去。无论寇仲和徐子陵怎么厉害也好,翟娇注定是他们永远的克星。最后在宋缺的出面调停下,翟娇才作出了一个让步——为了陵仲的成长,每年都要来宋家住上至少两个月,由寇仲和宋缺指点他的武功。
徐子陵连忙将陵仲扶了起来,仔细打量这个他也有几年未见的义子。而他身后的张枫也终于看清楚了方陵仲,在《大唐》里,张枫可是一直认为方陵仲是未来的第一人呢。
方陵仲长得很秀气,这是张枫的第一个念头。不过想想,虽然他的生父香玉山是个无耻之徒,但也是个风流俊俏的人物;他的母亲方素素也算是个美女。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讲,方陵仲是不可能生得方面大耳的。不过虽然容貌清秀,但眼中不时流转的精光却显示出他的修为深不可测。
站起来后,方陵仲向徐子陵问道,“干娘可好?听说她和轩弟、妃儿也都来山城了?”
徐子陵点点头,“她被你秀芳阿姨拉去了,相信现在已经在向这边赶来。轩儿和妃儿被蔻儿缠得脱不了身呢!恐怕是无法抽身来见你了。”提到蔻儿,连徐子陵的语气中都透出一丝无可奈何。
听到蔻儿的名字,方陵仲俊秀的脸庞上露出一丝苦笑道,“那我还是另找个机会吧!”显然他对蔻儿也是超级感冒。同时目光停留在徐子陵身后的张枫二人身上,淡淡道,“这位就是张枫师弟了吧?能得义父青睐,师弟定有过人本事。改天我们找个机会亲近亲近。”
没想到方陵仲竟然是个这么直接的人物。张枫心中惊异的同时,当然也不能失了礼数。上前道:“张枫见过陵仲大哥。师父经常在我们面前提起你呢!”
江臣也同样上前道,“江臣见过陵仲大哥,久仰大名了。”
方陵仲看了看江臣,虽然对江臣并不清楚,不过江臣的名字他还是知道的。只不过他感觉到江臣的身上只有很小的真气反应,难道这个在幽谷住了几个月的人竟然还是个文弱书生?疑惑归疑惑,方陵仲还是淡淡回礼。
宋家山城的大门虽然可比城门,但这么多人在这里叙话却让寇仲这个主人面子上不太好看。寇仲走上前道,“我们还是进去说吧,不然玉致就要怪我礼数不周了。而且小俊和陵仲也应该换一身衣服了,这身装束实在不适合岭南的天气啊!”
众人这才注意到任俊和陵仲的衣服确实有些“热”的感觉。说说笑笑下,宋家山城又增加了两个客人。
宋缺大寿日子一天天临近,岭南的武林人士也一天天多了起来。不过有宋缺和寇仲两人在坐镇岭南,而这些桀骜不驯的武林人士本身也是为祝寿而来,所以并没有添什么乱子。
侯希白今天真是有点受宠若惊,因为尚秀芳和石青璇这两位才女竟然亲自上门来找他。尚秀芳淡淡道,“久闻先生文采斐然,不知能否帮我们姐妹一个忙?”
如今的尚秀芳,一颦一笑都流露出一种成熟风韵,令见惯美女的侯希白也有些晕浪。不过他“公情公子”是何等人?不过随时在美女面前保持风度已经是他的本能。淡淡道,“不知道二位嫂子有什么事情需要候某效劳的?”
石青璇道,“再过两天就是天刀他老人家的寿辰,我姐妹二人想合奏一曲,曲子已经谱好,希望师兄添词呢!不知师兄能否给我们这个薄面呢?”
侯希白眼前一亮,尚秀芳和石青璇竟然要合奏一曲?这可是天底下头一会啊!有些兴奋道,“我还以为什么事情呢!能为两位大家添词是候某的荣幸。不过在添词之前,候某还要请二位嫂子陪小弟去见一个人。有他在,此曲定将增色不少。”
尚秀芳好奇道,“头一次听说‘多情公子’在才情上还要借力于人。不知道是什么人让先生如此推崇?此人又现在何处呢?”
对尚秀芳的话,侯希白丝毫不以为忤,淡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此人正是我的义子——张枫。”
张枫现在正在头痛,而令他头痛的原因就是眼前的这盘棋。
张枫现在都有些怀疑自己来宋家是对还是错了。这几天里,他也见过了寇天赐、寇天香、任晚秋和蔻儿。寇仲的四个儿女,寇天朗是宋玉致所出,天赐和天香的生母都是楚楚,不过同父异母显然没有影响天朗与天赐二人的感情。而蔻儿,虽然不得不承认是个小美人胚子,不过张枫看到几天以来妃儿和敬轩明显精力不足的样子,原来那个“有趣”的念头早就被他丢到爪哇国去了。
要彻底避免蔻儿对自己产生“兴趣”,跟着寇天朗——这个整个山城唯一不买蔻儿账的人当然是个好办法。可张枫又哪里想到:自从两天前寇天朗意外发现张枫竟然还会下围棋,并且还是个和自己棋力相当的臭棋篓子,当即二人的战场从“武斗”转为“文斗”。现在他是每天早晨起来都会抱着棋盘来找张枫切磋。偶尔下棋可以怡情,可是下多了可就要耗损脑细胞了。在二十一世纪,会下围棋的人并不多,会下围棋向来是张枫的一个“骄傲”。哪知道这个“骄傲”竟然给自己惹来天大的麻烦?而更麻烦的是,有了张枫这个对手后,寇天朗的棋力简直是直线上升,如果天天被迫受虐,相信谁也受不了吧!
是以见到侯希白和尚秀芳、石青璇三人前来,虽然这个组合有些怪异,但对此刻的张枫,就像溺水的人突然看到了一块木头,立刻迎了上去施礼道,“枫儿见过义父、师娘、伯母。”
石青璇淡淡道,“枫儿不必多礼,其实我和你尚阿姨来这里,却是要有求于你呢!”
张枫一愣,结结巴巴道,“有求于我?”他有些怀疑是否自己听错了。
石青璇继续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和你尚阿姨为阀主的大寿谱了一首曲子,不过还没有添词,我们去找师兄,他说如果有你相助,会更加得心应手。希望枫儿不要让我们失望哩!”
张枫心道侯希白真是乱弹琴,开口就想拒绝。可是这时寇天朗也上来给尚秀芳和石青璇行礼,张枫猛地清醒过来:不管自己是否有这个能力,这不正是一个躲开寇天朗的好借口吗!何况石青璇刚才也说得很清楚了——自己只是在一旁“帮助”,真正的主力不还是侯希白吗?
迎上石青璇和尚秀芳期待的目光,张枫笑道,“难得义父这么看得起枫儿,无论如何枫儿也要试一下啊!不过枫儿并不识谱,不知是否有这个耳福请师娘和伯母先把整首曲子演奏一遍,枫儿再看看有没有这个能力?”
石青璇和尚秀芳相视愕然,想不到侯希白如此推崇的人竟然不识曲谱。石青璇眼波流转,突然“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白了张枫一眼道,“你这小鬼不识谱是假,想一饱耳福是真吧?”
一饱耳福,张枫确实有这个想法,不过他连五线谱都不识,当然更不知道什么宫商角徽羽了,是以不识谱也并非胡诌。倒是此刻似乎没有解释的必要,于是笑道,“枫儿相信,如果能够亲耳听到师娘与伯母的合奏,枫儿能更准确地把握整首曲子的旋律,添起词来才能更加得心应手。”
石青璇和尚秀芳想了想,知道张枫的话也不无道理。最后还是石青璇淡淡道,“便宜你们几个了,随我们去吧!”
张枫、侯希白和寇天朗如奉纶音,赶紧跟了上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张枫突然想起来些什么,随口吩咐一个家丁道,“这位大哥,麻烦你去西厢房找一下江臣公子,让他速到商羽楼来见我。”
见尚秀芳投来疑问的目光,张枫笑道,“一人计短,二人则计长,再加上一个臭皮匠,也许真得能顶得上嵇康也说不定呢!”
卷四 几时把心痴 第十三章 庭宴风波
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当听完尚秀芳和石青璇演奏的曲目后,张枫还是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道,“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啊!就算嵇康重生,在师娘和伯母面前,怕也只能甘拜下风。”
石青璇和尚秀芳双双一震,美目射出奇光。虽然二人是天下闻名的才女,但是乍闻这句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心中仍然泛起惊才绝艳的感觉。知道此刻,她们才相信侯希白所言非虚。
尚秀芳笑道,“我现在才知道小枫是如何俘虏妃儿的芳心了!”随即向侯希白道,“先生慧眼无差,秀芳真是越来越想早些听到你们谱的词哩!”
侯希白当然知道她只是在说笑。虽然他侯希白文采风流,出口成章,但生日寿词可不比逢场作戏,岂能一蹴而就?看着仍然在陶醉的三人,侯希白问道,“你们三个臭小子觉得如何?如果记得差不多了,我们就可以走了!”以三人的修为,听过一遍之后,就算不通音律,什么地方应该添几句的词,应该记得差不多了。
张枫站起来笑道,“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于耳!义父又何需在问呢?”
其实对于侯希白将这件事牵扯到自己的身上,张枫还是颇有微辞的。是以离开商羽楼后,张枫一路上对侯希白埋怨不断。
侯希白欣然接受了张枫的埋怨,随即解释道,“其实义父此举是想给枫儿你一个锻炼的空间。”
张枫哭笑不得道,“可是枫儿从来没想过要在诗词歌赋上下苦功啊!”
侯希白正色道,“枫儿这样想就错了。义父可以肯定,以你的天资,如果你肯下一点点功夫在这上面,他日成就必定不在义父之下。唉!可惜文易虽然名为文易,却是一点天分也没有。”
自古以来,文人都是相轻的。虽然说文无第一,但在每个文人的眼中,就算别人的文章写得再好,他们也许会在表面上称赞几句,心里仍然会有几分不以为然。这种想法叫做自负。
侯希白当然也自负。当然他是有理由自负的:在他初出江湖的时候,无论文才武功,他很少遇到与他相比的人物。但是当他遇到徐子陵等人,亲眼看到他们从远不如自己到一步一步缩短他们之间的距离直到最后彻底超越了自己,侯希白对于武学的自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他的武学也停滞不前,直到在徐子陵为他开辟了另一片新天地。当初在发现自己儿子没有文学天分得时候,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将他送到岭南,但相对于表面的淡然,他却因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传人引以为憾事。而从襄阳起,侯希白竟然在张枫身上发现他有时会脱口而出几句绝世妙句,这样的好机会,侯希白怎能放过?只是后悔当初自己和张枫相处了两个多月,张枫怎么一点也没有表现出来呢?他当然不知道当时的张枫,自以为来到了古代,正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破坏了原有的历史;更何况,侯希白是他来到这里后见到的第一个武学高手,张枫每天请益他在武学上的问题都嫌时间不够,又哪有什么心思卖弄文采?
和侯希白一起生活了不下两个月的时间,张枫很快就明白了侯希白的想法。幸好此刻张枫的身边就有一块挡箭牌,张枫微笑道,“义父误会了,其实枫儿一直以来所说的诗句,都是出自我大哥江臣之手,不信你问他!”
江臣真是哭笑不得,想不到张枫竟然拿自己当挡箭牌。不过自从他修习武学以来,虽然确实有些效果,但就像《大唐》中的傅君婥说过:一个人习武的最佳年龄是在五岁到十五岁之间。江臣年龄已近二十,又没有张枫那样的机缘,就算他的天资强过张枫百倍,终难成绝顶高手。更有趣是他发现在修炼内功之后,如今竟然有了过目不忘的本领,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如此?因此他曾经向张枫说过有弃武从文的意向,张枫虽然希望江臣能够和自己一起笑傲江湖,但也知道江臣并不是一个甘心生活在别人影子里的人,他绝对有能力开辟一片属于他自己的天地。是以对江臣的想法,张枫并不反对。
侯希白可不知道二者之间的这些秘密。他转向江臣,问道,“臣少,枫儿所说可是真的?”江臣一直给他们的印象都是稳重可靠,他的回答自然比张枫的可信度要高一些。
江臣这时已经在心中盘算起来:侯希白显然是要找一个衣钵传人,自己既然有从文的意向,如果拜在他的门下,绝对有百利而无一害。当即大言不惭道,“文章本天成,江臣不过是妙手偶得罢了。”
侯希白眼前一亮,“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江臣一语当真道尽了天下文章的精华所在。在这一瞬间,他竟然有种想要拜江臣为师的冲动。
张枫见侯希白眼前一亮,哪里还不知道他已经心动?当即上前笑道,“义父觉得我大哥的天分如何?反正你也没有徒弟,我大哥也没有师父,不如你就收他为徒吧!”
侯希白摇头叹道,“臣少这一句显然已尽窥天下文章之精义,我侯希白又怎有资格做他的师父了?”
张枫和江臣相视愕然,显然没想到侯希白竟然如此谦虚。江臣确是机灵,当即拜倒在侯希白面前,“江臣拜见师父。江臣只能偶得佳句,若无师父悉心教导,恐毕生难成大器!”
虽然嘴里谦虚,侯希白心中着实希望有江臣这样天资横溢的徒弟。见江臣机敏过人,当时对他的喜欢又增加了几分,连忙扶起江臣道,“有臣儿这样的徒弟,为师今生再无遗憾了!”俨然已经自称为师了。
张枫在一旁笑道,“恭喜义父喜得高徒,恭喜大哥拜得明师。现在我们应该考虑如何凑这句寿词了!”
三月初一,宋缺八十大寿。二十年前,宋缺和他的女婿——少帅寇仲将已经打下的半壁江山拱手让给了被内忧外患所困的李世民。虽然李世民并没有封宋缺个什么王,但仅从朝廷在岭南不设行政司,不难想象他对宋缺的尊重和感激。
而宋缺本人和寇仲更是宇内无敌的高手。且不说宋缺和宁道奇净念禅院的一战;当日白马之盟,寇仲和李世民等人以六人面对突厥的千军万马,寇仲更是以一人之力击退了三大宗师之一的武尊毕玄。如此豪情,如此实力,直到今日,寇仲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