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不由自主的快起来,虽然知道是可耻、是不伦,虽然知道面前的是一片禁区,虽然知道永远都不会有结果,却还是忍不住看向他。
那个深埋心底的秘密,到底让一切变得不同了。
回到别院时,夜已深沉。中天明月皎洁,月色如水,别院中春红绽放,静谧而美好。
将师父送回厢房,我正欲转身离开,他忽然将我唤住,温声道:“嫣儿,从刚开开始你便一直没精打采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说话时,伸手轻轻摸了摸的我的额头,指尖温凉如玉,若春风燎原,我顿时面红耳赤,竟有些不知所措。
我一瞬不瞬地将他望着,满心满眼都被他所占据,再也容不下其他。这样的感情,越是压抑隐忍,便越是悄无声息地滋长,不可遏制地激荡。
天知道我有多么贪恋他的温柔和宠爱,可是,心底却有个声音在说,这是错的,这是有悖伦常的,你师父是不可能喜欢你的!
我黯然垂眸,迅速别过脸,佯装淡定道:“徒儿真的没事,兴许是最近忙这忙那的太过劳累了,休息几日便会好的。师父,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身体要紧。”
师父似是捕捉到了我的异样,眸中急速虑过一丝涟漪,微微愣了愣,微笑道:“身体要紧,这话该是为师对你说。国事固然重要,可你的身体更重要,若是哪里有不舒服,不要硬撑,知道吗?”
“徒儿知道。”我呆站在原地,目送他转身进房,脸上的笑容终于彻底垮掉。
厢房之中亮着灯,我原以为是书蓉在等我,不料推门而入,见一人正闲闲地斜倚在竹榻上翻阅书册,不是裴少卿又是谁。
见我回来,他眼皮一掀,向我投来一个不冷不热的目光,轻哼一声正要张口说话。视线两两相触,他蓦然一怔,眸底迅速腾起几许讶然,却只是一瞬的功夫,俊脸上便又挂了熟悉的欠揍笑容。
半晌之后,皮笑肉不笑道:“看看你,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真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怎么了,烟花灯会不好看吗?果然,我没去是对的。”烛火暖黄,淡淡的笼罩着他的侧脸,大约是发过烧的缘故,他的脸色仍是有些苍白。
“没有啊,烟花灯会很好看。”
裴少卿讶异地挑了挑眉,道:“那你怎么这般无精打采?该不是做错事被姜誉责骂了吧?”
心中有事,我也懒得跟他多费口舌,自顾自坐下倒了杯水喝,道:“你怎么在我房里?”
裴少卿放下手中的书册,起身走到我身旁坐下,凉凉道:“有人不务正业,自然就要有人多费些心了。你与姜誉外出游湖赏灯时,我传了文海大夫和醒来的暗卫过来问话。据文海说,暗卫所中的迷药名叫七星海棠。这种迷药生长在漠北广袤的沙漠里,吸尽日月之热气,性极炎极干,是遥辇国特有的一种迷药,许国境内从未出现过。”
他取出一只小小的纸包,里面包着一些暗红色的粉末。我接过纸包细细端详,他道:“这是在暗卫身上发现的七星海棠粉末。小心些,若是不慎吸入少量,你至少三天醒不过来。”
莫非赈灾金被劫与遥辇国有关?想起方才在茶楼中遇见的那两人,我不禁心生疑窦,道:“方才我在西湖边遇到了两个乌发蓝瞳、身材高大的外邦人,好像正是遥辇人。师父说遥辇国新帝登基,时机敏感,此时有事或有蹊跷,难不成这二者竟有关联?”
闻言,裴少卿紧拧眉间,道:“真有此事?你确定没有看错?”
我肯定道:“我确定没有看错,那人也看见我了。可惜只是匆匆一瞥,加之我当时有些惊讶,便没有记下他的样貌。不过,从身手气度来看,那人绝不是普通的遥辇国百姓,极像贵族皇室。恐怕非同小可,我打算命李斐暗查此事。”
迷药七星海棠、王氏家传玉玦、遥辇人、赈灾金,这四者究竟有何联系?
裴少卿沉默半晌,凝重道:“我先前是这样想的,假设玉玦果真是王氏之物,那可以肯定赈灾金被劫案与他们脱不了干系。你想,镇守北境的镇国将军乃是王国师的外甥,他要取得七星海棠自是易如反掌。但经你这般一提,或许此事另有蹊跷。我曾与耶律修有过一面之缘,此人野心勃勃,是个典型的好战分子,他既登基为帝,恐怕天下不会太平。”
王氏……
遥辇国……
我惊得倒抽一口气,不敢置信道:“难道王氏意图串通遥辇国谋逆?倘若果真如此,那京城岂不是危在旦夕?”
“确有这种可能,不过并不是很大。毕竟国师乃是一国之丈,若为求财,他犯不着冒此等祸及九族的天险。临走之前,我安排心腹暗中监视外戚党,近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及时向我汇报,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动。不过这也不能说明外戚党完全无辜,总之,小心为上,以观后效。”
我点头道:“我明白,过两日我们动身前往姑苏,我会派人留在临安城。明里是监督水利工程修筑进度,暗中则可留调查遥辇人之事。”
至此,赈灾金被劫案愈发扑朔迷离,不妨从头梳理,首先是我们的行程路线莫名泄露,安排沿途保护我们的暗卫被人用遥辇国特产七星海棠迷晕。接着,沈洛与劫走赈灾金的黑衣人交手,从其身上摸下王氏家传玉玦。再者,本不该出现在临安城内的遥辇人忽然出现于此。此案牵涉的范围愈来愈广,要想揪出幕后黑手,恐怕并非易事。
照此看来,自裴少卿登基以来便一直平静无澜的朝廷,或许终于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裴少卿站起身,抖了抖衣袍,道:“你办事,我一向是放心的。你看起来很疲惫,早些睡吧,我可不想看你像姜誉那样积劳成疾。”稍顿,轻哼道:“你这人是没什么良心,但对朝政之事尚且勤勉。你若有个好歹,以后没人帮我分担奏折了,我一人岂不要累死?”说话,斜斜睨我一眼,转身欲离开。
虽然他嘴是欠了些,但我却也知道他真心关心我,心头不由骤然一暖。我唤住他,想了想,道:“少卿,上次我跟你提的赋税改革之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他挑眉道:“姜誉催你?”
我连连摇头,“没有,师父没有催我。只是马上就要离开临安去姑苏了,若你同意,走之前便将此事交代给李斐,让他着手去办。”
他默了默,道:“容我再想想。”
***
李斐办事一丝不苟,在他的亲自督办下,兴修水利之事渐渐步入正轨,着实减轻了我不少负担。第二日上午,我很快便处理完公事,回到别院,恰巧遇见师父正要出门。他身着一袭浅竹色锦袍,温静地站在别院门口与书蓉说话,袖口的紫竹是我熟悉的样式。只他一人,便是一景。
我纠结一瞬,还是迅速跳下马车,唤他道:“师父,你要外出吗?”见我出现,书蓉很有眼色地默默退了下去。
师父点头微笑道:“昨日文大夫修改了太医开具的药方,恰巧有几味药材别院中没有,为师正要外出购置。”
“这种事吩咐下人去做便好了,师父身体尚未康复,理应多加休息才是。”
“无妨,文大夫说外出多多走动于身体大有裨益,为师闲来无事,正想出去走走。嫣儿,你要不要一起去?”
心弦不期然被他撩动,抬眸望见那柔若春风的笑容,分明与从前没有任何分别。师父并没有变,变的只有我自己,只有我的心境变得不同了。唯一不变是,我已依然无法抗拒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今日天气晴好,春阳煦暖,清风送爽。沿街碧树交错,琼花团团簇簇,盛开似雪。可我的心情却不似这般明媚,连日来发生的事像一团棉絮般塞在大脑里,混乱不堪,剪不断亦理不清。
师父轻拍我的肩头,关切道:“有心事?”
我恍然回神,无奈地笑道:“什么事都瞒不过师父。昨夜皇上来找徒儿,说暗卫所中的迷药为遥辇国特产七星海棠,徒儿联想到昨日在茶楼遇见的遥辇人,不知这两者有何关联。”
师父神色淡淡,并未对此表示惊讶,只是问道:“皇上怎么说?”
我如实道:“皇上说,假如幕后黑手真是王氏之人,镇国将军镇守北境,时常接触遥辇人,他们要取得七星海棠并非难事,但他以为外戚党与遥辇国联手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皇上说的很有道理。”
“但徒儿以为,皇上离京前曾因王国师言辞不当而责令他闭门思过,会不会是外戚党因此而感到威胁,担心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不保,于是先发制人,联手遥辇国打算谋朝篡位呢?”
师父耐心地解释道:“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非常小。嫣儿你想,王太后与王国师乃是外戚党的核心人物,当年王太后几乎血洗后宫,以铁腕手段断了一切皇室血脉,才得以扶皇上登基,现在她再要费尽心机将自己的儿子拉下帝位,岂不是自寻麻烦?再者说,耶律修虽然狡诈,却也是识时务之人。遥辇国与许国签有友好盟约,其目标乃是西北的夏国,无端插手许国是一笔赔本买卖,划不来的。”
我思量一瞬,心道师父不愧是师父,一眼便看透其中厉害关系,遂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药材铺离别院并不是很远,步行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师父将药方交予掌柜,便在一旁喝茶等候。视线无意间扫过对面茶楼,再次撞进一双深沉似海的蓝眸中,心下骤然一凛,正是昨夜遇见的那两名遥辇人!他们坐在茶楼二楼的靠窗雅间中,依旧是一身黑衣,却并未佩戴斗笠。瞧神情,似乎也正在留意我们的动向。
我作若无其事状移开视线,凑近几分对师父耳语道:“师父,对面茶楼二楼,昨夜的遥辇人。”
师父很快便明白的意思,端起茶杯小呷一口,不动声色地看向对面茶楼。原本温润如珠的眸子忽然变得幽深莫测,唇畔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但很快,便又归于平静。
半晌,对我道:“这两人是遥辇国贵族。”
我好奇道:“师父是怎么知道的?”
“你可曾留意他们颈间的苍狼刺青?那是遥辇国八部之中耶律部的印记。”
遥辇国八部我确有耳闻,遥辇人原是草原游猎民族,起源于漠北的木叶山,由八个部落组成,其中最为强盛的是耶律部和萧部,分别为皇族与后族。
我忍住惊讶道:“耶律部?如此说来,这二人竟是遥辇国皇室?”
师父点头,“不错。”
那二人相对饮茶,其中一人忽然遥遥举了举杯,仿佛在向我们致意,我不禁愈发疑惑。然,待我们取了药离开药铺时,却发现那间茶楼已然人去楼空,再也寻不见两个遥辇人的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推不进感觉好捉急,好想让他们快点回京城,我现在写文肿么变得这么拖拉了,这不是一个好现象tat……赶脚写到现在对师父的刻画还流于表面,好想让他快点爆发!!
ps:据说看文不留言的孩纸不是真爱,木有真爱就木有日更的动力…………
☆﹑陌上花开缓缓归(2)
回别院的途中;经过一间小食坊,我立刻被其中飘散出来的清甜香味所吸引;不觉食指大动,“这是什么味道;好香呀。”
食坊的老板娘笑答道:“姑娘是外地来的吧;来到临安一定要尝尝西湖藕粉。我们家的藕粉是用家传秘方熬制而成,口味清香醇厚,甜而不腻;临安城中绝对找不出更好吃的藕粉了!”
我向师父请示,他欣然点头。食坊虽小;生意却很是不错;进去坐定后;我对老板娘说:“老板娘;给我两碗藕粉。”
“我们家有桂花藕粉、荷叶藕粉、龙井藕粉,不知二位要哪种口味?”
我素来喜欢桂花的味道,小时候时常央着师父给我买桂花糖冲水喝,师父的口味与我相近,是以伙房每次熬甜粥也总要在里面加一些桂花糖调味。我小声对师父说:“我要桂花藕粉,师父你呢?”
“与你一样。”
那么我就对老板娘说:“我们要桂花藕粉。”
不一会儿的功夫,老板娘便奉上两盅热腾腾的藕粉。荷叶形的瓷盅精致小巧,色泽翠绿,晶莹透明的藕粉盛放其中煞是好看。我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果真细滑可口,一时间,桂花的甜香与藕粉的清香盈满口鼻,回味无穷。
我一口气吃了三碗,仍觉意犹未尽,若非腹中已然胀得慌,只怕再多我也吃得下。我摸了摸肚子,颇有些遗憾道:“这么好吃的东西帝都竟然没有,往后再想吃也吃不到了。”
师父微笑道:“无妨,你若想吃,我们可以再来临安,或者请藕粉师傅来相府做给你吃。”
我连连摇头:“徒儿只是随口一说,哪能为一碗藕粉如此大费周章?再者说,食多无滋味,无论多么好吃的东西,吃多了都会觉得腻味。就此留个念想,也不错。”
他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虽没再说什么,唇畔的笑意却依稀深了几分。
***
回到别院,已是晌午时分。
远远便望见裴少卿与小喜子站在门前,裴少卿面色不善,左顾右盼,仿佛正在等人。下人前来两匹高头骏马,交到小喜子手中。须臾,只见书蓉搀扶着伤重未愈沈洛走出来,沈洛跪倒在裴少卿面前,神情懊悔,不知在说什么。
我与师父如有灵犀般对望一眼,心下疑窦顿生,遂快步走过去问道:“少卿,发生什么事了?”
裴少卿不满地瞪着我,道:“扶嫣,我找了你一上午,你跑哪里去了?”
我有些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他的怒火从何而来,“我陪师父去抓药了。”
他斜斜瞟了瞟师父,一脸“哼哼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神情,我原以为他又要说些奇怪的话,熟料他竟破天荒的没有讥嘲我,却是直截了当道:“今早有人来报,京城那边出了点事,我必须尽快赶回去。江南这里便交给你了,赈灾金被劫之事你不用担心,回京之后我自有交代,你只管放开手去做便是了。王氏的玉玦我先带回京了,若他们尚有后招,放在你身边恐将招致危险,我放心不下。”
一席话说得又急又快,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要帝都的意思。脑子一转,想起昨夜的猜测,我惊得几乎滞住了呼吸,急忙问道:“难不成,竟是王氏果真有什么动作?”
“不要胡思乱想,不是你想的那样。此事与你无关,你无需多问。”裴少卿略带鄙视的看我一眼,将手中的包裹向前递了递,道:“这里面是你要的东西,你看准时机交代李斐。”话说,复意味深长地望了望师父,作一本正经状道:“我不是因为任何一个人而答应试行改革,而是因为此事的确有利于社稷、有利于百姓。具体应该怎么做,不需要我交代了吧,你师父比我更清楚。”
我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小小的包裹握在手中却是沉甸甸的感觉。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愣了半晌,才低头道:“皇上圣明。”
“我该走了。”他接过小喜子递来的缰绳,利索地翻身上马,对师父道:“姜誉,好好照顾她。”
师父颔首,淡淡道:“草民知道。”
看样子除了小喜子外,他好像并未打算带锦衣卫或暗卫随行。帝都那边到底出了什么状况,竟能让他如此火急火燎地要赶回去?我想问个究竟,但他似乎不打算明说,便只得作罢。
我想了想,觉得不甚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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